1938年春天,抗日戰争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河北保定涞源縣到處都是作威作福的日本兵。随着春暖花開,街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做小生意的商販也開始走街串巷。在一戶房檐下,一個小夥挑着擔子賣炒花生,他賣力地對着來往的行人叫賣道:“炒花生!煙卷!”他的對面,是日軍在涞源的駐紮機構,小夥子還會用日語招攬:“南極麻米(花生)!”
經過的日本人聽到他的叫賣,有的會停下來嘗嘗花生,但又要擺出侵略者的猖狂姿态,不願付款。當地很多人都甯願少賺點,也要躲着日本人走,不和他們做生意,但這個賣花生的小夥,卻主動湊上前去和日本人套近乎。當日軍買了他的花生,他還會抹掉零錢,甚至主動不要錢。有時候日本人要賒賬,他也不讨債。
有一天,駐軍的日本軍官堂前芳夫,來到小夥子攤前,要敲詐他。小夥子二話不說,給日本軍官送上好幾盒煙和一大堆花生,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堂前芳夫。後來每次堂前芳夫經過這裡,小夥子都要給他塞上一兜子花生,這樣就讓堂前芳夫對他印象很好,覺得這個小夥子聽話機靈。但這小夥面對中國人時,不僅毫不通融,還不許賒賬,有時候還多收錢。時間久了,不少中國人就罵他是個漢奸,對日本人卑躬屈膝,卻對中國人窩裡橫。

小夥子聽到這些罵聲,竟然也無動于衷,反而直接不跟中國人做生意了,一心一意伺候日本人,還專門學了幾句日語。以後見到前田芳夫,小夥子獻媚地說:“以後都要說日本話,我現在早學幾句,早受益。”前田芳夫聽後十分得意,還大言道:“好小子,以後有了好處,我們肯定想着你。”從這以後,前田芳夫人就放出話來,說這個小夥子是皇軍的朋友,是值得信任的。
這下小夥就成了徹頭徹尾的漢奸了,當地的中國人都十分憤怒,原來這是為了做日本人的大生意。眼見着小夥子在日本人這裡混得風生水起,不少人都在背後狠狠罵他是漢奸。但小夥從不回應,依舊和日本人鬼混在一起。有一天,堂前芳夫正吃着小夥的花生,用着蹩腳的漢語說:“你,大大地走運了。”
小夥不明是以,趕緊送上兩盒新進的香煙說道:“這是新來的牌子,太君嘗嘗。”堂前芳夫滿意地把香煙揣進兜裡,說:“你,賺多少錢?”小夥畢恭畢敬地說:“小本生意,小本生意。”堂前芳夫嘿嘿一笑,示意翻譯告訴小夥内情。原來,堂前芳夫覺得小夥為日本人幹事,值得信任,打算讓他去日本軍隊裡幹洗澡堂,專門伺候日本軍官,這個活的油水可不少,小夥高興地不得了,趕忙答應下來。
這件事情看起來并沒有什麼,但就在第二年的冬天,日本的名将之花阿部規秀被八路軍一炮帶走,命喪保定城外的山溝。這件事發生後,日本軍隊十分震驚,把這個燒澡堂水的小夥抓起來嚴刑拷打,說他是卧底。日本人真沒猜錯,小夥真名叫做冀誠,确實是八路軍的地下黨,他接近日本人,也是為了擷取情報。那麼,他後來如何了?為什麼要選他做卧底?
1916年,冀誠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早早為了補貼家用出來打工。抗戰爆發後,涞源縣被日軍占領,冀誠隻能走街串巷做一些小販工作,生活十分艱苦。1937年底,八路軍開辟了晉察冀根據地,還在涞源建立了抗日政府。這裡位于太行山脈深處,駐守這裡的日軍根本無法打進來,這裡的日軍司令,正是阿部規秀中将。
為了收複失地,八路軍第一師的師長楊成武,決定在涞源建立情報站,再派出優秀的情報工作者打入敵人内部。經過一番篩選,他們發現了冀誠。他不僅熟悉縣城的情況,還腦瓜子活絡,做過小商販,便于和日本人打通關系。當楊成武找到冀誠說明來意後,他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等冀誠和日本人混熟後,得知日軍情報部的部長山本敬夫有潔癖,每天都要洗一次澡,冬天還得專門燒熱水。冀誠覺得此事有文章可做,便格外留心一些。
等到他們混熟後,堂前芳夫要冀誠來燒澡堂,這機會難得,冀誠趕忙應下了。山本敬夫在情報部的院子裡建了個澡堂,冀誠則負責燒水。但山本敬夫要求特别多,不能太燙也不能太冷,還得根據每天的氣溫調整水溫。冀誠工作十分用心,每天都把澡堂子打掃得幹幹淨淨。山本敬夫一開始心懷警惕,都是自己洗澡,不讓冀誠進來。慢慢他信任冀誠後,還讓他給自己搓澡,這樣冀誠就在閑聊中套話,慢慢知道了不少資訊。
冀誠給日本人搓澡的消息傳出後,引起很多人的鄙視,還有的人直接當面指責冀誠是漢奸。但冀誠為了大局,都默默忍下了。冀誠認識了個姓水的翻譯,因為日軍需要給僞軍翻譯中文檔案,是以水翻譯了解很多日軍的作戰情報。水翻譯不是涞源本地人,在日軍内部也備受歧視,經常借酒消愁。冀誠注意到這點,經常主動邀請水翻譯一起喝酒,一來二去兩人就混熟了。
1939年10月24日,冀誠像往常一樣去情報部,但他發現周圍增加了很多嚴查的崗位,甚至對僞軍也要嚴加查證後才允許進門,冀誠拿着山本敬夫下發的通行證,也被盤問了一番。他敏銳地發現,肯定是要有大事發生了。在冀誠前往情報部的路上,幾乎隔幾米就是一崗,還有不少巡邏的日本兵,時不時還要對路上的行人進行盤查。冀誠來到情報部後,意外地發現堂前芳夫等人都不在。
冀誠本想找這些熟識的日本軍官,打聽一下發生了什麼,但今日卻見不到人影。冀誠心裡焦急不已:潛伏了這麼久,今天看樣子肯定非同一般,但是卻找不到人問問了。他決定上街看看,找了個借口出門,去一家自己熟識的照相館,躲起來觀察情況。隻見不遠處有好幾輛小轎車開來,至少帶着三十多位日本人。最後一輛汽車的駕駛室,坐着一位氣勢不小的軍官,隻見他大衣上别着兩個金星,肯定是大官了。
冀誠回到情報局後,注意到水翻譯一天都在房間裡忙碌,而且山本敬夫洗澡的時間也比平時晚。是以冀誠出不了城,他拿着幾瓶酒去找了水翻譯,敲了很久門,水翻譯才滿頭大汗的給他開了門,一邊還說:“唉,這也就是你,不然我是不敢開門的!”冀誠瞪大眼問道:“為啥呀?”水翻譯說:“我怕洩露機密。”冀誠心下一動,進門的時候,餘光瞥見水翻譯攤在桌上的行軍地圖,一邊将酒瓶放在桌子上。
冀誠擺出不在乎的樣子,說道:“水翻譯,你快把這些收起來吧,咱們還得喝酒。”水翻譯說:“不行,油墨還沒幹呢。”接着他眼珠子一轉,笑道:“你會看地圖嗎?”冀誠撓撓頭,故作傻愣的樣子說:“你看你問的,我本以為沒字我能看懂呢,結果還是個睜眼瞎,我哪能看懂地圖啊。”水翻譯放下心來,冀誠趁機一個勁地灌酒,等水翻譯暈暈乎乎了,套話道:“這來的是個頭頭吧,啥時候走啊,咱也能出去好好喝一頓。”
水翻譯口齒不清道:“呆不了幾天,明天就征兵征糧了,三天後進山掃蕩,夠八路們受的了......”水翻譯又喝了幾杯,頭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冀誠見狀,把行軍地圖仔仔細細記在心裡,又對水翻譯說:“那我走了!”水翻譯趴着一動不動,冀誠趕緊回到自己房間,将今天打聽到的情報和地圖都抄錄下來,第二天就趕去聯絡點,交給了八路軍的通訊員,又因為此時城内查的嚴,還用自己的通行證将通訊員送出城。
接到情報後,八路軍内部立刻召開了作戰大會,楊成武親自制定了作戰計劃,由聶榮臻稽核後,馬不停蹄投入了戰鬥。11月6日夜裡,雙方開始了猛烈的激戰,到了次日下午,我軍發現黃土嶺的小廟上有多位日軍軍官聚集,便下令用迫擊炮轟擊。直到後來,才知道這裡面有阿部規秀。
如此大敗讓日本人十分生氣,抓了一堆懷疑的人,包括冀誠。山本敬夫也擔心,如果冀誠是個地下黨,自己也沒好果子吃。經過一番審訊,日本人也沒有收獲,隻得放了冀誠。山本敬夫得知後更信任他,讓他做了不少機密情報工作。到了1944年,日本在中國的局面越發敗退,不甘心的日本人制定了摧毀晉察冀邊區的計劃,被冀誠得知。但在送情報的過程中,他不慎暴露了,好在地下黨出面營救,他才得以回到根據地。
新中國成立後,冀誠被安排到警察局工作,有當地群衆舉報冀誠是漢奸,還鬧到了縣委。最後,縣委出面澄清了冀誠的身份,大家才恍然大悟:原來冀誠忍辱負重,是為了更大的目标,是以更加欽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