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人無端遭來橫禍
民國年間,軍閥混戰,通州城外有個小鎮叫虎頭嶺,有個火車站,算是交通要道。是以,鎮上常年駐紮着直系的軍隊。
鎮上有個男人叫胡福貴,每日挑着馄饨擔,沿街叫賣,三十多歲,還是孤身一人。名字裡有“福貴”,可實際上他勉強能吃飽飯,買房娶妻生子這事,想都不敢想。
這天晚上,胡福貴剛沿街叫賣完馄饨,回到家門口,剛拿出鑰匙開門時,突然身後閃出三個蒙面漢子,手裡握着一把短刀。

胡福貴知道是遇到歹人了,趕緊作揖求饒:“三位好漢,我就是個賣馄饨的,勉強糊口,你們搶錯人啦!”
沒想到,其中一個漢子氣呼呼地說:“你得罪了我家大哥,限你明天一早離開虎頭嶺,否則要你的小命。”
說罷,另兩人在屋裡翻箱倒櫃,搜刮錢财。其中一人竟輕車熟路地來到竈台,從竈邊摳下兩塊磚來,從裡面掏出一個鐵罐子。
胡福貴頭上直冒冷汗,鐵罐子裡是他攢了十多年的血汗錢,本打算過幾年回老家買地蓋房娶妻生子,可現在……
胡福貴跪地求三位好漢放過他,無奈三位好漢毫不理會,他隻好眼睜睜地看着。等三個歹人走了,胡福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忍不住痛哭流涕。
老胡家遭搶的事,天沒亮就傳開了。左鄰右舍都想不明白:胡福貴平日老實忠厚,不招惹是非,怎會有仇家?
胡福貴想到天亮,也沒想起自己得罪過什麼人。眼看太陽升的老高了,胡福貴想起那三個歹人的威脅之言,隻好含淚背着行李出城,踏上了回鄉的路。
胡福貴的老家離虎頭嶺有五十裡地,叫胡家嶺。回家的路上,胡福貴越想昨晚的事,越覺得蹊跷。
自已老實本分不可能有仇家,另外三個歹人怎麼會知道自己藏錢的地方?難不成……他想起一個人來。這個人是胡福貴去年冬天救的一個小夥……
救人一命 結為異姓兄弟
去年冬天的一個傍晚,胡福貴正挑着馄饨擔,沿街吆喝賣混沌:“馄饨,好吃的馄饨,三文錢一碗,好吃不貴……”
當他走到李府門口時,看見門口圍了一群人,熱鬧非凡。胡福貴好奇地擠進去瞧個熱鬧。隻見李府的下人把一個小夥綁在門外的石獅子上,不停地抽打他。
李老爺正端坐在門口,手裡端着茶杯,一邊喝茶,一邊指着小夥叫罵道:“敢來我府上偷東西,看我不抽死你!"
小夥哭叫着求饒:“我沒有偷東西……”
從小夥斷斷續續的哭訴聲中,胡福貴聽明白了,這個小夥頭來虎頭嶺投奔親戚,誤入了李府。
就因為一個簡單的誤會,小夥子就慘遭李老爺毒打。圍觀的人都覺得小夥很可憐,但沒人敢替他說情。
李老爺是鎮上一霸,有個女婿是直系軍隊裡的團長,平日裡作威作福,沒少欺壓虎頭嶺的百姓,是以無人敢惹。
眼看小夥暈死過去,再打下去要出人命,胡福貴急忙撂下馄饨擔,跑到李老爺面前,撲通往地上一跪說:“李老爺,求您開開恩,這人是我表弟。”
李老爺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說:“老胡,這是你表弟?
胡福貴連忙點頭說:“回老爺,真是我表弟,鄉下人沒見過世面,誤闖了貴府,求老爺饒他一條狗命吧!”
李老爺一臉狐疑:“老胡,這小子虎口有老繭,一看就當過兵,你怎麼說?"
胡福貴一驚,趕緊說:“回老爺,我表弟前些年确實當過兵,怕死才逃回老家,老家窮沒法謀生,才來城裡。求老爺開恩放過他吧!”
李老爺聽罷,說:“好,平日裡你老實本分,按時納稅,我信你一次。放了他。”
說罷,他一揮手,仆人立刻給小夥松了綁。胡福貴千恩萬謝後,背起小夥回家去。
其實,胡福貴根本不認識這個小夥,他見小夥可憐,一時熱血上頭,冒死撒謊救下小夥!小夥傷重,在老胡家養了一個多月傷,才能下床。可還是落下了病根,右腿走路有點瘸。
小夥告訴胡福貴,自己叫付二桂,是山東人,一直在外闖蕩。這次來通州做生意,被人算計,全賠光了。
以前闖蕩的時候,結識了一個虎頭嶺姓李的兄弟,就想來投靠他。不料,誤闖了那位李老爺家,被當成賊,差點惹來殺身之禍。
傷好後,小夥跟着胡福貴出攤賣馄饨,他機靈勤快,從不偷懶。日子一長,老胡越發覺得兩人志趣相投,便拜了把子。
就這樣,付二桂在胡福貴家住了快兩個月。這一天,付二桂突然說挂念家人,出來這麼久還沒回去,怕家人擔心。
老胡十分不舍,可也隻好含淚送别。臨走那天,付二桂雙眼含淚,說:“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此生永不忘……”
小夥用心良苦 隻為報恩
此時此刻,胡福貴為何想起付二桂呢?因為藏錢的地方除了自己,隻有這個異姓兄弟知道。
唉,自己真是瞎了眼,救了一個畜生!可他想不明白,付二桂為何還要把自己從鎮上攆走?
胡福貴越想越氣,越想越傷心,再加上天冷風大,餓了一天,等他剛敲開家門,就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胡福貴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夜,才清醒過來。他把這事跟老爹老娘講了一遍,沒想到老爹卻說:“兒啊,你這不是禍,是福啊。你要感謝那三個歹人啊!”
胡福貴蒙了。原來胡福貴回到老家當晚,東北的奉系軍隊夜襲虎頭嶺的直系軍隊,想搶占火車站,好運兵南下搶地盤。雙方爆發了一場大戰,死傷慘重,鎮上老百姓來不及逃難,死了好多人。
胡福貴聽完,一臉驚愕,感歎世事無常。回到老家的胡福貴,每日跟着老爹下地幹活,沒有再回虎頭嶺賣馄饨。
一天上午,胡福貴剛吃完飯,準備下地幹活時,突然家門口來了一個騎着馬,穿軍裝的漢子。
漢子翻身下馬,見了胡福貴就問他姓啥名啥。胡福貴有些蒙,但還是如實回答了。
漢子聽完,立刻叫“大哥”,然後從背上解下包裹,雙手捧到胡福貴面前,說道:“大哥,這是你的東西,現在完璧歸趙了。”
胡福貴更詫異了,沒有伸手接,說:“這位軍爺,我不認識你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漢子卻說:“付二桂可是你拜把子兄弟?”
“是啊!”
“那就沒錯!大哥,你先打開包裹看看,一看就明白了。”
胡福貴解開包裹一看,竟是自己藏錢的罐子,打開罐子,錢全在。他吃驚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漢子慢慢說:“我叫劉乾,和付二桂在奉軍當兵。前段時間,正是付二桂領着我搶了大哥,目的是逼走大哥,因為奉軍要攻打虎頭嶺了。”
“這是場惡仗,為了讓大哥逃難,又不能洩露軍情,付二桂才出此下策。之前那次冒險去李老爺家,其實是想偷取直系部隊在虎頭嶺的布防圖!”
胡福貴聽完 ,忙問:“付二桂呢?”
劉乾半晌才說:“虎頭嶺那仗陣亡了。開戰前,付二桂和我發誓,無論誰活下來,都要把錢罐子還給大哥。如今戰事稍平,我就找來了!”
胡福貴一聽,哭得稀裡嘩啦。劉乾翻身上馬,說了句“大哥保重”,就疾馳而去。從那以後,胡福貴再也沒見過劉乾。
後來,胡福貴用這筆錢蓋房娶妻生子。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叫胡念桂,二兒子叫胡念乾。
每逢清明祭祖時,胡福貴都會不嫌唠叨跟兒子們提起那段往事,他總是叮囑道:“做人做事,都要老實本分,善待别人。比如我,若沒有那拜把子兄弟,可能早死在戰亂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