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32年7月,一艘郵輪正在從中國駛往美國洛杉矶。
絕大部分旅客已在深沉夜色中進入了夢鄉,空蕩蕩的甲闆上,隻有一個肌肉緊實的短發男人還在夏夜的海風中來回奔跑。
這是電影《一個人的奧林匹克》中的一幅畫面,甲闆上的人叫劉長春,遼甯人,即将代表中國參加第10屆洛杉矶奧運會。
此時已是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年,而在他出發前的幾個月,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
身後風雨飄搖,面前前途未蔔。
路在何方?
唯前進而已。
在海上漂浮了三個星期後,劉長春終于抵達洛杉矶碼頭,此時距離奧運會的開始已經隻剩下一天時間。
來不及休息,他來到了奧林匹克賽場。
這是奧運會曆史上第一支中國代表團,這個代表團裡,隻有他一個人。
劉長春是孤獨的,但他又并不孤獨——後方的祖國人民在關注着他。
隻是囿于現實條件所限,這種關注無法穿透距離的阻隔。
海洋攔住了目光,人們隻能在報紙上通過文字得知他的消息。
至于他孤身在美國奔跑的身影,還要等到很多天後,才能以黑白照片的形式傳回國内。
彼時,大公報主筆曾悲憤寫道:
我中華健兒,此次單刀赴會,萬裡關山。此刻國運艱難,望君奮勇向前,讓我後輩遠離這般苦難。
因為長時間的奔波勞頓,體力不支的劉長春止步于預選賽。
這是中國人在奧運會上踏出的第一步。
2
48年後,新中國奧委會派出了一支代表團參加普萊西德湖冬奧會。
那幾年連續發生了幾件大事:
1978年12月,開始改革開放;
1979年,解決了大陸在奧林匹克運動會中的合法地位問題。
緊接着,就是1980年2月舉行的這屆普萊西德湖冬奧會。
舉國上下對這次參賽都非常重視,不但派出了男女共28名運動員組成代表團奔赴美國紐約州,當時的郵電部還在參賽當天發行了一套冬奧會紀念郵票。
代表團的旗手趙偉昌是那個時代最出色的中國速滑選手,前往普萊西德湖前,他曾經連續11次拿下男子全國速滑全能冠軍。
模糊的彩色影像記錄下了這條長長的隊伍前進的姿态:
進入開幕式賽場時,趙偉昌當先舉着五星紅旗,後面的中國選手戴着白色或紅色的帽子,穿着統一的藍色運動服,整齊地邁步。
在走到轉角處時,他們大笑着向觀衆席招手,濃烈的自信像是要穿透曆史時光。
這是中國第一支參加冬奧會的隊伍——這一次,中國代表團終于成團。
和劉長春相比,這支隊伍少了幾分背水一戰的決絕,多了許多屬于大國的從容,還有一絲好奇。
那時中國的報道水準也已經先進和專業了許多——央視派出了4名職業記者跟随這支代表團赴美采訪冬奧會,這也是中國的電視記者首次出現在奧運會場上。
後來有參與報道的記者回憶,因為裝置和技術有限,冬奧會報道隻能依靠人力将一個個比賽項目拍攝完成。
4個記者隻有3台錄影機,每天往返,累死累活,都沒辦法把比賽拍全。
那個時候談不上制作精良抑或是内容競争,有得看就是一種奢侈。
就像後來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之奪冠》裡所展現的那樣,為了看到1984年中國女排在洛杉矶奧運會上的決賽,弄堂鄰裡們焦急地調整天線的方位,努力捕捉着天空一閃而逝的電波信号。
2010年第一期《環球體育市場》上,曾經刊載過一篇題為《大陸冬季奧運會電視報道30年》的文章。
裡面提到,美國廣播公司(ABC)在這屆冬奧會上投入1300人,于普萊西德湖邊的山嶺中搭建了超過2萬平方米的演播室和技術機房。
美國人為了轉播冬奧會,誇張到了什麼程度呢?
他們甚至臨時架設了4個衛星地面站,鋪設了幾百公裡的電纜,就為了把比賽畫面轉播得更全面、更穩定、更及時。
和劉長春第一次參加奧運會的結果一樣,中國代表團第一次參加冬奧會,也沒有拿到名次。
甚至就連給選手們加油打氣,都比其他國家的人慢上一步。
但,這樣的狀況并不會長久下去。
這個世界唯一不變的,是變化。
3
又過了22年,2002年2月舉辦的鹽湖城冬奧會開幕了。
此時,中國已經成功申辦了2008年北京奧運會,中國奧委會急需更多的賽事舉辦經驗,中國媒體也急需更多的賽事報道經驗。
在這屆冬奧會上,中國冰雪運動員給了全國人一個大大的驚喜。
2月16日,在短道速滑女子500米決賽中,黑龍江姑娘楊揚一騎絕塵,拿到了中國在冬奧會曆史上的首枚金牌。
幾天後,她又在女子1000米項目裡摘下中國第二枚金牌。
這一年,楊揚27歲,練習短道速滑14年。
滑入賽道那一刻,她已成為活着的傳奇。
這是中國冰雪運動在奧林匹克賽場零的突破,但改變的不僅僅是成績,還有看見成績的方式。
從2002年開始,随着技術的進步和轉播資源的豐富,中國媒體對奧運會賽事的報道力度有了質的飛躍。
鹽湖城冬奧會舉行的16天裡,央視每天都會錄播2——3個小時的賽事程序。
不光是央視,還有地方電視台,也開始大規模地報道起了冬奧會。
上海電視台和北京電視台牽頭,聯合吉林、遼甯、山東、武漢、廣東、福建、大連等五家電視台,聯合制作播出了長達17期、超過150個小時的冬奧會特别報道“冰雪鹽湖城”。
這是中國的冰雪運動愛好者這麼多年來最爽快的一場冬奧會,前方的國際賽場上揚眉吐氣,後方的賽事報道同樣看得酣暢淋漓。
大地剛傳喜訊,太空好事又臨。
繼2月份楊揚在鹽湖城冬奧會奪金而歸後,同年3月,神舟三号飛船又在酒泉衛星發射中心成功升入太空。
4月,飛船于内蒙古成功着陸,證明大陸已經是一個有資格嘗試載人航天的科技強國。
天上天下,共同世界。
那時還沒人能想到,20年後,中國人又會開始漫步雲端。
現實,有時比科幻更科幻。
4
20年間,中國在曆屆冬奧會上陸續奪得13枚金牌(算上楊揚)、28枚銀牌和21枚銅牌。
其中2010年的溫哥華冬奧會和2014年的索契冬奧會最為豐收,分别拿下5枚和3枚金牌。
到2022年的北京冬奧會時,距離楊揚為中國拿下首金的鹽湖城冬奧會已經過去了整整20年。
和往年不同的是,除了傳統衛星直播模式,還有許多觀衆是通過雲轉播看完這場比賽的。
回顧自1932年來,中國在奧林匹克賽場上90年浮沉——
從劉長春孤身黯然單刀會,到趙偉昌衆人扛旗歸,再到楊揚鹽湖城賽場捧金回。
從記者前方艱難拍攝,到電視台後方制作轉播,再到觀衆在雲端以“高自由度視角”用“子彈時間”咂摸比賽的每一個細節。
中國運動員與奧林匹克的故事在變,後方關心他們的人,看見他們的方式也在變。
這不僅僅是觀衆怎麼看奧運會的問題,更是中國的資訊技術進步、國力飛躍帶來的改變。
我們或許不會一直強大,但我們終将強大。
5
雖然獎牌榜基本上被部分國家包攬,但很多國家依然會堅持參加奧林匹克。
不是因為他們喜歡年年陪跑,而是因為奧運會實際上是一個巨大的宣傳舞台。
奧林匹克的價值,在于向世界昭示【我存在】,讓全球人看見一個國家的精氣神。
全世界有233個國家和地區,國家197個,地區36個,但能真正決定世界局勢的大國,隻有5個。
有很多國家,既沒有地緣上的特殊地位,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尖端産業,他們被世人關注的唯一途徑,就是奧林匹克這種全球賽事。
他們可以上不了領獎台,但他們必須要在比賽場。
在,才能被看見。
不在,就隻能成為落灰的名詞。
當年劉長春作為第一個參加奧運會的人,雖然沒有拿到名次,依然被破例邀請參加冠軍宴會。
因為他被世界看見,而國際奧委會願意對這種“被看見”回以尊重。
但注意力資源是有限的,能夠被看見的人也是有限的。
過去,由于現場報道的成本昂貴,一些小國家會選擇放棄自己轉播。而他們的選手如果沒能拿到名次,其他國家的轉播資源也不會給到他們。
想要被看見,就隻能卷出一個名次。
問題是,這是一個競技場,光超越自己沒用,你得超越全世界。
即使再怎麼追求更快更高更強,總有一些小國家始終不夠強。那些運動員的故事未必不有趣,他們對自己祖國的愛未必不真摯,甚至他們的比賽也未必不精彩。
但是聚光燈隻會給到赢家。
那些年我們在奧運會上無所斬獲的痛,也就是今天這些“奧運會一輪遊”國家的痛。
還好,我們是大國。
是“大國”,就意味着時間在我們這邊。
隻要發展下去,一切都有希望。
但那些小國呢?
在未來可以預見的漫長時間裡,轉播資源或許都不會分潤給他們。
直到,“雲轉播奧運會”概念的出現。
2017年,阿裡巴巴成為奧林匹克全球合作夥伴。
當時有美國資深體育記者爆料,亞馬遜也參與此次頂級贊助商競标,幾輪報價和評審之後被擊敗,失去了在雲計算和電商兩個品類上的頂級贊助商合同。
在和亞馬遜的競争中,阿裡赢了。
2018年,阿裡雲和奧林匹克廣播服務公司合作研發出了奧林匹克轉播雲OBS Cloud。
從此以後,想要現場報道奧運會,不再需要一個專門的演播室或遠端技術裝置。
世界各地的媒體從業人員都可以随時在OBS Cloud雲端遠端下載下傳賽事素材,即使“一輪遊”小國隻往現場派駐一個人,也能制作出豐富的報道内容。
沒有報道團又怎樣?
一人,也能成團。
東京奧運會,在疫情壓力下現場沒有觀衆,更加依賴轉播技術,奧運曆史上首次使用中國雲計算支撐全球轉播。
2022年的北京冬奧會,對雲計算的使用力度進一步深化。
負責為賽事提供雲計算技術保障的團隊,來自阿裡。
他們需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将奧運核心系統搬上雲端,輔助賽事高效率統籌。
結合前面提到的OBS Cloud,奧林匹克的轉播忽然變得簡單起來。
尤其是在全面上雲後,更多生産者可以更簡單地制作更多元化的内容,更多消費者可以在更廣闊的市場裡進行更自由的篩選。
甚至,你還可以跟數字人聊冬奧會——這是阿裡推出的第一個互動冬奧會數字人,可以了解為是帶着大家了解冬奧知識的虛拟主播。
你不一定要用上他們,但是他們提供了成本更低的另一種選擇。
現代奧運會的百年曆史,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這一次,中國人不但要讓全世界看見中國,還要幫助全世界看見全世界。
6
許多年後再來回看這屆2022年北京冬奧會,我們或許會發現,這是一屆有裡程碑意義的奧運。
在這屆冬奧會上,随着雲計算在賽事轉播上的應用,一塊電視螢幕變成了無數塊電腦/手機螢幕,觀衆有了更廣闊的選擇空間。
我們的注意力變得更自由了。
自從人類有了社會這個概念,注意力就成為了一種稀缺資源。
注意力就是價值,被看見就是力量。
在過去,注意力常常受到資訊總量的制約,被拘束在有限的空間内。但相比起人類曆史上綿延漫長的資訊匮乏時代,現代人所享有的一項重要權利,就是能夠自由地行使自己的注意力。
這一切的改變,本質上都源于技術的進步。
這絕不是阿裡這一家企業的功勞,而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結果。
阿裡隻是一個技術的應用者,真正讓技術進步的,是具體的研發人員,是相關項目的科研工作者,是此前所有為資訊技術打下地基的科學家。
最重要的,是我們對技術共同的投入。
為什麼需要投入?
因為技術從來不是一個頑強的、能夠自己成長的東西。
它很強大,強大到可以改變世界、改變全人類;
它又很弱小,弱小到一旦停止澆灌就會枯萎、一旦缺少投入就會停滞。
在這屆冬奧會上,我們的科技企業終于用技術做了一些增量空間。
這樣就很好,技術本來就不是用來内卷的。
它明明應該是第一生産力。
但此時此刻,我們還很難意識到,我們制造和接受資訊的方式已經在技術進步的推動下發生了多麼巨大的改變。
1928年,美國紐約31家廣播電台實施了世界上第一次電視廣播實驗。
通過無線電技術和顯像管,一張報紙頁面變成了一塊電視螢幕。
由于信号不穩定,這場實驗隻持續了三十多分鐘,接收到電視信号的電視機也隻有十多台。
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就好像亞馬遜雨林中的一隻蝴蝶,輕輕扇動了一下翅膀。
許多影響深遠的事情,在起初發生時,總是安靜得無聲無息。
很多年後,人們回憶這次奧運會時,想起的或許是奧運會上那個史無前例的開放式火炬。
它環繞出火的樣子,顯得非常壯觀。
火炬已經點起,技術對注意力的加持亦不會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