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久遠的年味
文/和 風
近了,近了。明天就是年了,後天又是一個嶄新的年。年年歲歲,就在這樣的新舊更替中進行着……這些年中十二歲以前的年最有新鮮感,記憶最深刻。随着新年的腳步,網絡上關于“年”的味道越來越濃,昨夜我跟随着這些資訊穿越了一次童年。
這年我六歲。臘月二十八,陰冷的天。上午從外面玩耍回來看到父親做了小木闆車,連車輪都是木頭的。我問:“要做啥用呢?”父親神秘地笑着,答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因為那個時候隻有我和大弟,吃飯後母親沒有安排啥任務,我和大弟又出去玩了。
晚上回家,我們看到一隻兔子模樣的竹篾模型躺在地上,因為太困我沒有顧得上欣賞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我被房間裡呼呼啦啦的響聲驚醒了,睜眼一看,哇!好可愛的小白兔,長長的耳朵,母親還用她蒸饅頭用的紅膏子畫了嘴唇。大弟見我醒了,把可愛的兔兒拉到我床前,說:“快起來玩!姐!”
到了三十晚上,吃了年夜飯。父親幫我們點上蠟燭插在木闆中間。瞬間,小兔子乖乖更出彩了,一搖一晃随我們一起出門找夥伴們了。玩了不到半小時蠟燭沒了,我們回家找大人。原來家裡沒錢買蠟燭,那半截還是父親去年耍龍頭時省下來的好幾個殘燭溶在一起做成的。
為了哄我們開心,父親在模闆中心又釘了三個小釘,把家裡的煤油燈放在中間。哎呀!一股黑色的煙直冒上來,煞了風景。我趔得遠遠地,沒有緊跟弟弟後面。也許是着急尋找夥伴們,弟弟跑得太快,兔子翻了跟頭,煤油燈倒了,“轟”地兔子變成了火球……剩下的那個小木闆車又玩了好幾年。
這年我七歲,也是二十九過年。二弟出生二十多天了。大年那天下午奶奶和姑姑們在門前的核桃樹上系上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秋千。從過年那天下午到正月初五,每天我家門口有人排着長長的隊伍打秋千,我就坐在門檻上看他們玩鬧。偶爾聽到母親喚我,給她倒杯水或者幫她烤烤尿布。
人少時,不會自蹬玩秋千的會央求我幫他(她)推一推。我勁兒小,推的高度往往達不到人家的滿意度,還會遭人埋怨。每每這時候被母親聽到,母親就喚我回屋裡玩,等中午打秋千的人們回家吃午飯沒人時,我也會小心翼翼地爬上秋千架,靜靜地坐一會兒,過過瘾。
這年我九歲。懂得欣賞美了。我們家沒有大紅燈籠高高挂,父親隻拉了一個電燈挂在門頭兒上。吃罷年夜飯,大弟追着炮聲一家家揀啞炮,我一家一家地欣賞人家燈籠上美麗圖案和對聯。我被燈籠上栩栩如生的圖案吸引住了,頭也随着燈籠轉着、轉着,竟感覺不到一點兒寒意。
後來打聽到最美麗的圖案出自鄰組一位張爺爺的手,再見到他時總會多看一眼,很是羨慕的樣子。我看到這位爺爺臉上有一種異于他人的神情,俊秀瘦削的臉上似有微微的笑意在蕩漾。我猜想,眼前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是美的吧。
這年我十一歲。依照往年的習俗,從十二晚開始父親就随着村裡的燈火會到各組輪回演出,父親的任務就是負責龍燈隊的龍頭。
十五這晚就在本村演出,我想好好欣賞父親的風采,一直緊随着龍燈隊在村裡穿行。隻見七八十斤的龍頭在父親的掌控中猶如在滔滔江水中遊動,又似在空中随意翻飛,令我眼花缭亂。
我很興奮,那晚一直看到燦燈時分,随手在花船上摘下一朵粉色的大花兒,帶回家挂在床頭供妹妹賞玩。
這年我十二歲。父親的新屋蓋起來了,這個大年是我記憶裡最清晰的一個年。一早醒來,一股從未聞到過的清香撲鼻而來。趕緊穿好衣服,來到堂屋,隻見火盆燒得旺旺的,一個砂鍋裡冒着熱氣,原來香味是從這裡面飄出來的。
父親從外面回來,手裡拿着自家種的紅蘿蔔和蒜苗。我趕緊接過來,按父親的吩咐把它們切碎一起放在砂鍋炖着。原來砂鍋裡炖的是雞!中午父親要過他的年,還請爹和奶一起過呢。
到了開飯時間,父親鄭重地點了三支香,向堂屋的中堂拜了三拜,插在升子裡(臨時的香爐),還燒了一道裱。
中堂是請我們村會放電影的張大叔寫的。中堂的紅紙中央上赫然寫着“天地君親師位”幾個大字。行禮罷,爹奶背對着中堂坐定,我們姊妹圍坐在旁邊,分别先給爹奶和父親夾塊雞肉。雖然還沒有入口,但憑着那香味兒判定那是桌上最美味兒的了。
晚上,父親、大弟和我又陪奶奶家一起吃年夜飯。吃年夜飯前,爹爹也是燃了香,代表一家人敬了天地、先祖和老師。席間,爹說,除了天地和先祖,古人是很敬重老師的。對我說:“你學習不錯,女娃娃長大做個老師還是挺好的。當幹部還得上山下鄉,你身子弱,不适合。”聽了爹的鼓勵我暗暗努力着,學習成績還算可以。
幾十年前的年夜飯,菜雖沒有現在的花樣多,但滿嘴兒都是年味兒。
過去過年了,一家人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走鄉串戶,總是透着一股喜慶勁兒。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年味開始變得越來越淡了。傳統民俗被漸漸地遺忘,那些歡樂時光也被留在了那個年代。
換件新衣、吃次肉、貼上對聯、放響鞭炮、一家人手拉手看燈會……這是我們小時候春節最令人期待的事情,今天這些好像都已經被人們淡忘。
生活越來越好,可那份快樂卻離我們越來越遠。小時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長大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好懷念那些永遠回不去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