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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古言神話)

一:

細秀撿到阿年的時候正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晚,家家戶戶都燃起了長明燈,一家人其樂融融地聚在一起吃年夜飯,團在一起踩碎金箔紙折成的金元寶,意為踩歲,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細秀是個命苦的姑娘,從來沒有享受過這些。

她從小父母離世,奶奶将她一手帶大。

這些年,奶奶的身體愈發不好了。家裡也是一貧如洗,給奶奶看病的郎中說什麼也不肯賒銀子了。

細秀看着木盆子裡的衣服,加緊了腳步趕往河邊。

寒風吹得料峭猛烈,刮得臉頰生疼。白天要照顧奶奶,她隻能在夜裡靠幫人家洗衣服賺幾個銅闆。

走到河邊的時候,細秀已經凍得直打哆嗦。河面上漂浮着冰塊,手伸進去,刺骨的冰冷。

她咬了咬牙,把手泡在冰水裡,凍得通紅腫脹。

蹲久了,肢體有些麻木了,卻對異物的觸感格外清晰。

她低頭一看,在水裡摸到了一個鎏金镂空綴着紅色絲線的小球。

這是一個非常細緻的鎏金小球,上面镂着古樸花紋,樣式是極其罕見的。

撿到這麼一個稀奇的物什,細秀心緒有些漾然。家裡沒什麼值錢的玩意兒,手中的東西,無疑是可以去當鋪給奶奶治病換些銀子。

她想了想,決定把東西收好,端起洗好了的衣服就要快步離開。

這種時候,她是不希望在這裡逗留被人看見了的。

但她還沒走出幾步遠,冰河子底下突然騰起了一串小水泡,緊接着,河面上漸漸浮現了一個人影。

細秀聽到動靜本來想着趕緊走,奈何她忍不住向後看了一眼。

她手上抱着的木盆霎時落地,大腦都來不及去反應,折身回去,一頭紮進了水裡。

河裡的水真冷。

她下來的第一件想的事情不是自己會不會被凍傷,而是河面上那個漂浮着的人,究竟是死還是活。

她想,要是死在了這河裡,大抵也被凍成了冰雕子,那也太可憐了。

可憐人總是憐惜可憐人,總會對别人的處境感同身受。

好不容易把人帶上了岸,細秀已經被凍得渾身僵硬。連身體,都沒有了知覺。

她的渾身都在發抖,擡着像是灌了鉛地手臂,用力地拍打着那人的後背。

她能感受到他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

她把人翻過來,是一個長相十分蒼白俊美的少年,側頰落下幾縷微蜷的如墨碎發,一雙眸子緊緊阖着,彷佛是一盞即将要破碎了的琉璃。

“醒醒,郎君,快些醒醒。”細秀去探他的鼻息,幾乎将絕。她環顧了一圈,終于下定狠心,掐住那少年的臉側兩頰,強行把他緊閉的牙關起開,深吸一口俯身灌了下去。

細秀一邊給那少年渡氣,一邊觀察着四周的動靜。

她自小與人定了親事,作為一個姑娘家,是不能與外人有過多了的接觸,更何況還是這種肌膚相親,若是被人瞧見,鐵定是要被浸籠子的。

做完這些,她心如雷鼓,正要起身,卻對上了一雙猩紅色的血瞳。

不知道是不是在冰河裡呆久了的原因,細秀隻感覺那眼裡的深紅色仿佛是已經當機了血液,隻要看一眼,就能讓人覺得如墜深淵。

“你是誰?”少年一開口便是寒冰一般的冷冽,一雙蒼白而又修長的大手突然就掐住了細秀的命脈,那雙血一般的眸子不起任何波瀾仿佛任何事物都他眼底的塵埃。

“我……”細秀的脖子被越收越緊,她竟是不知,舍命救人的下場便是這般忘恩負義。

“郎君……求求你,饒我一命……”她眼角沁着淚珠,撕扯着嗓子,“我奶奶還病着,需要我照顧。”

少年眼底的殺意彌漫,“把東西交出來!”

細秀一怔,旋即反應過來,趕緊從袖中翻出之前收起來的東西,顫聲道:“是、是這個嗎?“

少年看到東西完好,眸中戾氣頓時消散了大半,他垂下了眼睛,瞬時松開了細秀,一雙暗紅的眸子掩在極長而又漂亮的不像話的睫毛底下,看不出情緒。

見人拿到東西之後,沒有了那股子吓人的殺意了,細秀可算松了口大氣。但是,她轉念一想,要不是自己存了私心,擅自拿了别人的東西,可能就不會鬧出這一遭了。

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郎君,先前……是我失禮,不知東西是你的,實在抱歉。”

少年側過頭,冷冰冰地直起身,轉身投入了茫茫的夜色。

細秀呆呆愣在原地,若不是頸部的勒痕還在火燎地疼痛,她真要懷疑之前發生地一切都是錯覺。

二、

細秀往回走的時候,村子裡的火光少了一大半。

大年三十大家都想圖個好彩頭,歡歡喜喜地守歲,到了後面,多大是挨不住睡蟲上腦。

不遠處的山坡上,大片大片的明火聚集,明明滅滅的火光正往山下趕。

細秀一看,頓時慌了神。

村落附近常有匪寇騷擾,這些年來,饑荒嚴重,這些土匪時常強闖民宅,放火打劫也是有的。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會把家中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想必那些匪盜們是算準了這點。

她越走腳下越發沒有力氣,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村長,二伯!快來些人啊,匪寇要進村!”

細秀大喊,她的身子被凍僵了,喊一句話也能費了她好大的功夫。

她的嗓子幾乎都要喊破了,遲遲不見人來。匪寇聽到這邊動靜,抄着大刀,舉着火把紛紛圍了過來。

“臭娘們,你再叫,老子割了你的舌頭!”一個矮個子的獨眼山匪鑽出來,一腳踩上細秀的後脊,舉着火把靠近瞧了瞧,嘴角抽出一陣佞笑,“呦,還是個細皮嫩肉的小娘子啊。”

土匪們把大刀往肩上一扛,臉上一個個扭曲着淫笑。

“大哥不如就地把她辦了吧,哥們幾個輪着來。”

“不、不,你們别過來!”細秀手指扒着雪地往後爬。

匪寇們先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然後粗魯地拉着細秀的身子拖到巷子裡。

“你們這群畜生,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喪盡天良嗎?!”細秀吼得渾身顫抖,匪寇哪管那麼多,幾個人壓着細秀的手腳,一人解了褲子就壓了上來。

腥臭的嘴巴貼上來,手上蠻橫的撕扯着她的身上的衣衫。

細秀掙紮不過,反而被人甩了一巴掌。

她死死地望着天,衣服撕裂的聲音響起,她絕望地閉上了眼。

突然,身上的山匪尖叫一聲。

她猛地睜開眼,卻見那山匪被人貫穿了脊背了,眼珠子瞪大得老大,死不瞑目。

她連忙把人往旁邊一推,起身就跑。

誰知旁邊的匪寇們迅速反應了過來,抄起大刀就往她身上一刀砍下來。

這一刀,力道極大,足以将人劈成兩半。

細秀以為自己難逃此劫,卻一人擋了回去。

那人冰冷着神色,緩緩轉過身來。

細秀捂着嘴巴,緊張到根本說不出話來。

是她在河邊救起的那個少年,他替她擋了一刀,整個右手臂都被砍掉了,血淋淋的,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怎麼會是你……”她不敢置信,看着他的傷,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幾步。

他神色漠然,似是毫不以為意,偏頭又轉向了土匪。

“你、你是誰?”一幫匪寇都是一些奪人性命為生的亡命之徒,從未見過被人活生生砍了一條手臂眼皮不帶眨一下的。

他們怕的,就是這種不要命的。

道上混了幾十年,不過是比誰更有膽色罷了,若是真拼起命來,有誰不怕死?

突然從夜色中鑽出來的少年,帶着夜的肅殺和冷意,死氣沉沉地盯着他們。

忽然,他眸光一動,一群匪寇吓得軟腿大腳,手上的家夥扔了一地。

少年冰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一幫身強體剽的匪徒滾瓜尿流,拔腿就跑。

人一走,少年立即癱倒在地,一口鮮血毫無預兆地翻湧出來。

“郎君!”細秀跪在地上,攙着少年身子,滿臉淚痕,“你堅持住,我給你找郎中。”

少年沉沉地倒了下去,閉眼之前,他吩咐道:“不要找人,走。”

三、

一路上,細秀是赤着足走的。

混亂中,早不知山匪把她的鞋踢到哪去了。眼下少年傷勢正重,她也無心去尋。

她背起少年,瘦弱的身軀彎成了弓形,肩上重而沉,她咬牙一步步踩在了雪地裡。

風雪茫茫,前行艱難,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卻見她出門前挂了的那盞小破燈早已熄滅多時。

她不敢驚動奶奶,畢竟自己三更半夜背了個人回家,并且還是這般狼狽。

她蹑手蹑腳地拉開門,想要先找地方把人安置下來。這時,屋内卻響起了一道格外突兀的聲音。

“阿秀。”

聽到這一聲,細秀呼吸微滞,她僵硬地轉過身子,卻看到火焰蹭一下亮堂了。

燭火下勾勒出一張溝壑歲深的臉龐。

細秀望着那張臉,一雙幽深的眸子古井無波,平靜中蘊含着無數的滄海桑田。

“奶奶——”

細秀低下頭,跪了下來,她低着頭,什麼都沒說,對面的老人便已經明白了。

昏黃的燭火中,将老人的身影拉得格外黑長,好像一杵快要枯敗了的荷,沒有任何生機。

細秀把頭埋得很低,甚至不敢去看那坐上的老人。

從小到大,細秀從來沒有求過奶奶什麼。而這一次,她想求她,救救眼前的這個少年。

奶奶是族裡的最後一位婆巫,通陰陽,達天意,能起死回生,看人之命數,亦能換之。

或許是違逆天道的事情做多了,她新婚不久後喪夫,中年喪子,到了年老頹廢之時,惡疾纏身。

因果自有輪回,一切都是報應使然。

奶奶自知罪孽深重,從此以後,族中之人再怎麼苦苦哀求,她也不再動用那逆天之術。

“阿秀,你真要救他?”

老人渾濁的眼珠沉沉地轉動,說話像是老壞了的門,發出嘶啞的聲音。

“是,奶奶,我想救他。”細秀擡起頭,眼眸倒影着燭火下的那道身影。她俯身往底下一拜,“奶奶……是阿秀不孝,不該違背奶奶意願。這一次……阿秀願意自己一力承擔了這施術惡果。”

她俯跪在地,言辭懇切,眼神不見絲毫退卻。

“命注死劫,善靈亡故,惡身兇煞,如何挽救?”

細秀一愣,這番話說的神惘迷離,她不懂。

老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道:“阿秀,你是個好孩子。”

說完,老人直起了佝偻的身影,背對着細秀說:“你且去外面等着,人救回來了,我再喚你。”

細秀在外面等的很漫長。

屋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焦急地在外等,屋外的大風刮得愈來愈猛,大門被啪得啪啦作響,每一下,她都覺得心驚膽顫。

後來,門拉開了,奶奶整個人像是被嵌在了門口一般,枯老、頹敗,一雙刻滿了皺紋的雙眼,已經深深地陷了進去。

“奶奶……”細秀壓着哭腔喊了出來,“不是說一切的孽果罪緣讓我來承擔嗎?”

這一刻,她心髒驟停,“……這個世上,我隻有你了奶奶。”

眼淚順着她的臉頰大顆大顆地往下滑落,細秀跪在老人面前,隻能舉手無措。

“阿秀,奶奶是要去見神仙了,你哭什麼?”老人慈祥地拉起她的手,端坐在門口的老樹下,她說:“這是好事。”

“人啊,總歸是有自己的命數的……奶奶從前犯的錯,現在是要還了。”

“阿秀,善從本心,行不論對錯,奶奶能為你做的,隻有這些。”

“一線生機,尚在自己把握……”

黎明,天邊吐出魚肚白的時候,奶奶去了。

她走得很安靜,整個人身上覆寫了一層風雪,俨然成了一座冰雕。

細秀跪在地上,如往常般耐心體貼地幫老人捶肩按摩。

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從屋内走出來,細秀對上他的眼睛。

猩紅色的瞳孔周圍包裹了一層金色的星輝,仔細一看,猶如刻在石壁上的法枷。

“她死了。”少年道。

細秀紅着眼眶,繼續手上的動作,“我知道,隻是……奶奶身上硬邦邦的,她這樣,會不舒服的。”

少年沒有說話,一直沉默地看着細秀。

很快,沉默平靜被打破,一群人舉着火把圍到了細秀的家門口。

他們帶着幹柴、稻草、火油氣勢洶洶地湧了過來。

帶頭的人是族長。

他們說,奶奶身為婆巫,是不祥之人,死後不能入土,必須火化焚燒。

細秀哪裡肯,攔着一群人,被人打得頭破血流,之後,還是沒能保住奶奶的屍身。

一場大火,燒盡了所有,包括她的婚約。

族長的兒子,她的未婚夫,在這個時候,當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婚約廢棄,火燒婚書。

從始至終,少年都靜立一旁,冷眼旁觀。

最後,人都散了,細秀隻能在熄滅了的火光裡,拾起地上灰燼。

“他們薄你、負你、棄你,你恨嗎?”少年冷涼的嗓音響起。

細秀轉過頭去看他,“恨,但隻怪我自己。”

四:

幾天後,劫匪又一次襲村。

村民都提前知道了消息,提前撤離。隻有細秀,對此一無所知。

劫匪沖到細秀家的時候,細秀還在院裡打麻繩。

一把橫刀飛來,沒有任何預兆,直愣愣地插進了細秀的身體。

她身體一僵,鮮血噴湧而出,在她倒下之際,忽然眼前閃現了一道瘦長的身影。

細秀嘴角彎了彎,原來,他一直在啊。

自奶奶去後,那位異瞳少年也跟着消失了。細秀想過尋他,卻一無頭緒。

與此同時,在屋頭的另一邊,也響起一陣呼喊:“細秀!”

正是她那退了婚的未婚夫。

黎才是走到路上一半折回來的,劫匪襲村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忘了告知細秀。

看到細秀血泊泊躺在地上的身影,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失魂落魄喊道:“……阿秀。”

細秀身旁的少年突然眸色血光大增,渾身戾氣暴漲。

他冰冷冷地把人抱起身,毫無感情地吐出一句:“離她遠點!”

就在細秀意識快要渙散了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耳邊落下一句:“我會救你。”

“不論什麼代價。”

細秀魂魄遊離,不斷地往下墜落,像一個無底洞一樣,一直往下墜啊墜。

身上好像有千萬隻手在撕扯她的靈魂,她感到破碎,感到痛苦。

這便是奶奶說過的,她要遭受的孽果罪緣,不得好死,墜入無間道,被萬千惡魂啃噬魂魄。

忽然,一根金色的細線纏上了細秀的手腕。

她聽到一道熟悉嗓音:“抓住你了。”

接着,一瞬,她被拉到人間,漂浮在半空中,殘魂半透。

她看到四周林立了很多石像,各個面孔熟悉。

空中懸着一枚靈光缭繞的鎏金小球,細秀想要去碰,耳邊落下一道聲音:“我剛把你從無間道拉出來,你要是碰了,被吸進去就永遠也出不來了。”

細秀回過頭,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說過,我會救你。”

他眸光一動,瞳孔裡的法枷慢慢溢了出來,圍繞在小球的四周。

“你此生命薄孤寡,魂魄殘損,須得用靈福補缺。”

所謂靈福,那是世間凡人身上的福和靈,若是昭然被人取之,人就會立刻化為石像。

而那鎏金色的小球,顯然就是抽取人身上靈福的法器。

少年把鎏金小球放到細秀的手上,認真地看着細秀說:“現在,你可以碰到它了,我為你加設了法印。”

細秀手指摩挲着鎏球表面上古樸的紋路,像是發現了什麼,她問:“這上面的紋路為什麼你眼睛裡的法枷是一樣的?”

少年漂亮的睫羽微微抖動了下,他避開細秀疑問的眼神,低眸沉聲道:“你手上的鎏球,叫海納鈴川。它,是我的母親。”

細秀微愣,卻聽到少年嗓音沉沉繼續道:“我出生那日,我的父親親手殺了我,獻祭了我的靈魂。是我母,散盡元神,化成這一刻鎏球吸納了世間百物,才為我慢慢重聚身形。”

“為我補魂,你需要抽取多少人的靈福?”細秀聲音染上了濕意。

少年眼眸戾氣顯現,“所有,欺負了你的人。”

“那你會遭受什麼?”少女的聲音被風雪湮埋,風雪越來越大,漫天的雪襲卷而來似乎要催滅了這片原野上的所有生靈。

答案,顯然已經知曉。

就在這一瞬,細秀閉上了眼,用盡身上所有力氣,在這一瞬間,捏碎了手中的鎏球。

“對不起……”

“阿年”細秀嘴裡喊出這個名字,她道:“我不能……因為自己遭受的苦難和不幸,去奪走别人的福運。”

“你叫我什麼?”風雪中金光漫開,一瞬間,呼嘯地冰天嘎然而止,靈福回歸本身,生靈萬物還是慢慢蘇醒。

少年眸色血紅,撥開層層金光,竭力嘶吼:“不,你給我回來!”

細秀魂魄靈光閃閃,她聲音飄渺,悠長空靈,“阿年,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叫姬年。”

姬年,東神第十四子,善魂惡身,正邪一體,善惡如謎。

奶奶在逝世的那一夜告訴了她少年的身世,亦告訴她,她後面的命數。

“阿年,你肯為了我與天抗争,冒天之大不韪,為我補魂,于我而言,這是善,但于他們,是災,于你自己而言,更是萬劫不複。”

少年眼尾抹上了一層豔麗的胭脂紅,容貌醉人,他卻道:“那又如何?”

細秀眼中含淚,展開雙臂,靈光四散。

“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她抱住了他,魂魄盡數湧入了他的體内,“你的善魂被東神獻祭,從此以後,我便是你的善。”

她的聲音漸漸破碎,一瞬間隻剩下了殘滅碎影。

姬年跪倒在地,抓着地上殘落的碎片,眼眶泛紅。

他哪裡是想要救她,隻不過是為了找一個僞善的借口,報複他那滿口仁義蒼生的父親。

而現在,他後悔了。

風雪中,少年的身影很快被風雪所覆寫。

很多年後,人間逐漸興起了這樣的一個傳說:

東神第十四子,年,性孤僻,行隐蹤,少一隻右臂,六十年得現一次人間,大年三十日晚出,見者換之一根頭發,然可得其靈運,保來年之風調雨順。

人們對這個傳說深信不疑。

那是一次風雪夜裡,少年孤長的身影踏在雪地裡,遠處的盡頭拉着一個長長的、古樸而又莊嚴的身影。

少年沒有上前,隻是遠遠地跪在地上,第一次叫了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為一聲“父親。”

那人回過頭來,正是東神。

他道:“你若為了愛她福澤蒼生,她應是尚有一線生機。”

少年愣住,那人繼續道:“你命中死劫,輪回可解。”

“她魂滅之際,一部分魂魄獻于你身,另一部分随着靈福散落人間,六十年輪回出現一次。發乎情之,你便,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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