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宗屏(貴州)

陳虹是我的高中同窗,身材健美,亭亭玉立,讀書時學習成績優秀,喜愛體育運動,是大方縣一中學校藍球隊的隊員,她是一位品學兼優和容貌比較出衆的同學。人生聚散無常,在那個起伏跌宕的年代,畢業後上山下鄉當知青,靑年人各自為前途命運奔忙而自顧不暇,數十年與之未曾見過面。後來,聽說她于1977年考取大學,成了恢複聯考制度的首批大學生。
陳虹在貴陽醫學院(今省醫科大)完成五年制學業後留校,經人生的奮鬥拼搏,成為省醫科大附屬醫院計劃生育科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生導師。同我們這些50後一樣,結婚後的陳虹僅有一個子女,但她卻擁有最豐盛的愛,是最富有的母親;她是上山下鄉急流中湧岀的一朵浪花,是貴州黔西北大山中走出去獻身祖國醫學事業優秀和成功的女性;她是母親和嬰兒的守護神。她一生最愛聽的聲音就是嬰兒的第一聲啼哭。她從這些哭聲中感受到生命的奇妙和神聖,體會到作為醫生的自豪。她把自己的全部奉獻給崇尚和衷愛的事業。
陳虹是我們這批同學中的姣姣者,以俊秀健美在人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以殷實的個人實力和優異的成績在中斷了十年之久的聯考中改變了人生。父母是一個人最好的老師,父母親在你的成長過程中無形中産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而這種影響也注定了陳虹個人的成功與不同凡響。有幾件事情讓陳虹終生難忘,并對她的人生産生了巨大的影響。
(2016年,陳虹到畢節七星關講學,并與在畢師生聚會。)
提起陳虹的父母,上世紀50~60年代出生于山城大方的這一代人再熟悉不過了。陳虹的父親陳雲是湖北棗陽人,母親王英霞是江蘇無錫人。他們解放後在部隊相遇,軍旅生涯産生了感情,期間王英霞從部隊考入醫學院,畢業後配置設定到貴州大方縣醫院工作。為了追求和理想,陳雲從發達的江南調到了邊遠落後的貴州黔西北,因為這個原因,陳虹在霧都山城大方出生,同一片藍天,共飲黃土高原的水,成為了我們的同窗。大方是陳虹父母的第二故鄉,陳虹的父親在交通部門工作,并擔任縣交通局的局長,為家鄉的交通建設灑下了了辛勤的汗水。但他的名聲和影響,說句不尊的話,卻不及陳虹的母親。王英霞這個名字,聽起來典雅大方,十分順口和洋氣。但這并不足以讓她譽響大方山城。而她所從事的職業才是真正的主要原因。王英霞是大方縣人民醫院的骨幹醫師,内科外科的一把好手。憑着娴熟的醫技,讓無數患者脫離病痛的折磨,死裡逃生。也是以而在大方縣赢得了極好的口碑。王英霞這三個字名燥一時,知名度很高,很多人可能不清楚陳虹的父親,但不可能不聽說過王英霞。陳虹愛說一句話:“我父親是陪伴我媽來到貴州大方的。”在他們的這個家庭,父親隻是一枝綠葉,一生中孜孜不倦地供給着花朵的養分。憑着高超的醫技和業務能力,王英霞曾擔任院長,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陳虹的少青時期是在轟轟烈烈的文化革命中度過的。在那個人人自危的年代,身為上司的陳虹的父親免不了挨鬥挨批。陳虹為之感到迷茫和不解。有一次,有個阿姨大媽關切地問陳虹爸的傷好些了嗎?還叮囑陳虹道,要學會照顧爸媽。最後她說“你要記住你爸爸媽媽都是好人,不是壞人,你一定要聽他們的話。”陳虹向她點着頭,不舍地離開這位阿姨,去了學校。讓她困惑的是這話出自一個地主婆之口,競然十分的體貼和溫馨。
(2021年陳虹,劉雲飛造訪畢節七星關,并看望老師唐華清,張宗碧,同在畢高中同學相會。圖檔為師生合影,前排左5陳虹同學,左4張宗碧老師,後排左3班主任唐華清老師。)
陳虹讀初二那年,有件事讓她難受好久,班上的晏明同學家裡發生了變故,學校為此發起募捐,号召同學們幫助他家度過困難。放學後,在飯桌上她向爸媽講述了他家的不幸。她媽突然放下筷子,别說了,馬上進到另一個房間拿了5元錢遞給陳虹并說道:“明天把它交給老師。”其實,在當時募捐5元就是一個不小的數字,而且學校裡也隻是号召大家捐五分,或一角兩角的。第二天,陳虹如數将媽媽給的五元錢捐了。這一捐不要緊,沒幾天,晏家叔侄寫了張感謝信,貼在學校辦公樓前,于是,陳虹被大家議論紛紛,認為她家裡很有錢。這件事情讓陳虹岀了名,同時也讓她好難受了好一陣子。有錢名不符實,這是一片愛心。通過這件事情,讓女兒認識到了當媽媽的善舉和仁慈之心。
1975年高中畢業,是陳虹人生迷茫又無奈的時刻,上山下鄉,插隊,在生産隊,無論怎樣的努力,每天僅有10個工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靠日積月累的工分去創造自己的生活。至于未來,充滿了許多的未知。對當時的年靑人而言,廣闊天地充滿了誘惑,但現實生活卻不是那麼回事。農村生活環境惡劣,勞動繁重,生活的艱難和遇到的困難足以讓他們銘記終生。記得有一天,上山瓣苞谷,突然下雨啦,氣溫驟降,陳虹全身起了好多風疹塊,冷熱交替,頭痛還暈,在醫學上稱為寒顫高熱。在突發困難情況面前,陳虹的意識和判斷,是想傳回住地,但卻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問了一個生産隊的阿姨,但這位不知情的阿姨卻催她趕緊去瓣苞谷,并說“我們還等着它吃飯嘞”。此時此刻,雨水伴着淚水在她的臉頰上流淌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萬般無助。忽然間,突然看見有-壯漢背了滿滿的包谷下山啦,她悄悄地跟着這位背着苞谷的農民下到生産隊的場壩,把背兜放下後,便跌跌撞撞回到家,并一頭栽到床上沉沉地睡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聽見了爸爸的呼喚:“小二,小二(陳虹的小名)”。陳虹使勁地睜開了她的雙眼,啊!原來真是爸爸呵。突然,他起身走出門,驚喜地叫着陳虹媽媽的名字。不一會兒,來了好多穿着白大褂的人,原來,陳虹在生病昏迷後被送到了醫院。一位熟悉的醫生阿姨說:“陳小妹,你把我們吓壞了!”陳虹在農村突發疾病到醫院診治,已經整整昏迷一天啦,那是一次重感冒,發高燒,燒迷糊了,幸好是有驚無險。這件事情在陳虹心中記憶猶為深刻,既為遇險感到驚魂,也為睜開雙眼見到他的父親而倍感溫暖。
陳虹是千萬知青的一份子,她經曆的苦難也僅僅是其中之一。在知靑這個隊伍中,絕大多數是以插隊的形式在農村生存。針對知識青年的生活狀況,為改善知青的生活條件,國家逐漸在各地建立了知青隊。陳虹在住院病愈後,在父母親的關懷下,離開生産隊轉隊到醫院知青隊。
插隊知青主要是借居生産隊的公房,或有多餘閑置房屋的農戶家,不僅要參加勞動,生活也要自理。有人說,插隊知青白天頂着烈日,夜晚守着星星,這浪漫的背後,卻飽含無數青年人的淚水。親曆兩種知青生活的陳虹坦誠地說:“比起那些在邊遠地區插隊的同學們,我是幸運的。”
熟悉陳虹的人都說她不貪玩,是一個專注學習,并且是“又紅又專的人。在那個年代,如果說當知靑是别無選擇,但在這個過程中,她的人生卻迎來了轉機。1977年,全國統一恢複高校招生聯考制度,她不僅參加了考試,而且有幸上錄取分線了。在那個學習荒廢的年代,參加聯考,一是需要勇氣,二是必須具有相應的實力。填報志願時,她把那兩張招生簡報仔仔細細看了又看,晚上吃完飯,她欣喜地告訴爸媽,她想填報的自願是武漢大學圖書管理系。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不少人在選擇自願時慎之又慎。為什麼陳虹卻選擇一個大多數人陌生而又偏僻的專業,主要是緣于十歲那年立下的一個志向,長大後去新華書店工作,因為那裡有很多很多的書。媽媽認真閱讀并研究《招生簡章》,一看,武大此專業在貴州省隻有一個招生名額。她母親的嗓音一下提高了八度,情緒有些激動地對女兒說:“陳小妹,這可不行!”“貴州填報這個專業的且止一人,如果不被錄取,且不浪費了自願?”母親最真實的想法,是怕錯失千載難逢的錄取機會。她對女兒說:“社會這麼動蕩,還不穩定,你學醫吧,學醫雖苦,但你背個出診箱,也能有口飯吃。”陳虹是個乖乖女,聽媽的話。綜合利弊,最終堅定了學醫,救死扶傷,服務人民的決心。在媽媽的指導下,她填報的志願與衆不同,反其道而行之。第一志願是貴陽醫學院;第二志願是上海一醫;第三志願是蘇州醫學院。交志願時,從業人員疑惑地問:“志願填反了吧?”陳虹的母親胸有成竹地說:“這樣錄取機率高(貴醫全省招350名),不改了。天遂人願,最終,陳虹被貴陽醫學院錄取,成了恢複聯考的首屆大學生。
為了有口飯吃,陳虹兒時的志向破滅了,并且如父母所願走進了醫學院的殿堂,但初心不改,在學校,隻要有空閑,她就去圖書館借小說,同大多數女性一樣,特别喜歡《冰心文集》。讀着冰心先生的文集,她就覺得冰心仿佛就坐在她的對面,并與山山娓娓道來…冰心先生在《緻小朋友》中寫道:“童年啊,是夢中的真,是真中的夢,是回憶時含淚的微笑…”每次讀到這裡,她總是掩面而泣。當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兒時的舊夢一幕幕再現,她總是感到情不自禁。原來,人,都是有情感的。有人會說陳虹是成功的女性,是個一帆風順的人。然而,少年時代伴随她的也有噩夢和驚恐不安,隻要大喇叭聲響起,造反派來揪鬥她父親,她的心跳頓時就會加速。
往事如煙,不堪回首,陳虹的父母親相繼去世了。父親是天,母親是傘。她沒有忘記父母親的恩德,沒有忘記他們的關心和仁愛,更沒有忘記為她把握的人生航向。
白衣天使,子承父業。醫者仁心,大愛無疆。生活中的陳虹,奉獻社會,情連家鄉。她是愛和生命的使者,數十年的從醫生涯,沒辜負父母期望,從住院醫師一直晉升到主任醫師,教授,培養了近二十名碩士研究所學生。退休後被醫科大聘用,至今在事業上仍繼續發揮餘熱。
2021.11.6于七星關蘭苑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