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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見習記者 劉玉涵

“青山行不盡,綠水去何長。”

山水之間,“浙東唐詩之路”從一千多年前的文人腳下鋪展開來,綿延一千多裡,流傳唐詩一千五百多篇,如青山不盡、綠水不竭。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2019年,書法家趙雁君踏上這條絕無僅有的詩歌古道,取一路山水入墨,用時兩年寫出了這部《詩路雁迹——趙雁君“浙東唐詩之路”書法集》。

這是近半米寬,30厘米長,三指厚,沉甸甸的一本大書。

書法“小白”犯了難:我該怎麼讀?

不如問問創作者本人,趙雁君。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為什麼要寫浙東詩路?

“浙東唐詩之路”,很多人既熟悉,又陌生。

我們每天就生活在浙江山水之中,備受滋養。然而,這方山水承載的悠久又厚重的曆史文化,我們不一定都能說得全、說得清。

就比如浙東,浙江東南部,浦陽江流域以東、括蒼山脈以北至東海一帶,面積隻占全國百分之零點一三的彈丸之地,卻是中國山水詩的發祥地、佛教中國化時期的中心地、道教文化的發源地、士族文化的荟萃地以及中國書法藝術的聖地。

這高度凝練的五“地”背後,包含了太多。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上虞篇-孟郊《送蕭煉師入四明山》句 227cm×53cm×2 2019年

2018年,浙江啟動重塑“‘詩畫浙江’金名片”工程,打造“浙東唐詩之路、錢塘江詩路、瓯江山水詩路、大運河詩路”等四大詩路文化帶建設,并以此為脈絡推進《大花園建設行動計劃》。

當時的趙雁君正沉酣于以“美麗浙江”為主題《山水雁迹》的創作,這一實踐主題啟發了他。書法家的藝術表達需求和時代需求相合,他由此開啟了詩路主題的創作。

他反複閱讀浙東唐詩,在詩文中體悟唐代文人的詩心。随後走出書齋,索詩尋蹤。

讓更多人對浙江文化更了解,是趙雁君重走唐詩之路、重讀浙東山水的初衷。

身為浙江省文學藝術界聯合會副主席、浙江省書法家協會主席,趙雁君主動助推詩路文化帶建設,組織書法名家開展“浙東唐詩之路”主題采風活動,要求書法家走進山水、書寫山水,走進人文、書寫人文。

“從錢塘江畔的西陵古渡出發,經鏡湖,過曹娥江,溯剡溪,上天姥,登天台,沿着詩人們的足迹行走了一遍詩路幹線。”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嵊州篇-杜甫《壯遊》句 180cm×97cm 2020年

這一路,盡覽浙東大地大好河山、秀美風光。

起點蕭山,錢江潮“濤似連山噴雪來”;越州州城紹興,“鏡湖流水漾清波”;上虞四明山,“千尋直裂峰,百尺倒瀉泉”;嵊州“剡溪蘊秀異”;新昌“天姥連天向天橫”;終點天台,“門标赤城霞,樓栖滄島月”……

新昌篇-李白《夢遊天姥吟留别》 35cm×400cm 2019年

這一路,又遠遠不止山川風月。

四入浙江、三入越中、兩登天台的李白,遊曆、隐居台、越長達四年的杜甫,初唐四傑中的盧照鄰、駱賓王,飲中八仙中的賀知章、崔宗之,中唐三俊的元稹、李紳、李德裕,晚唐三羅的羅隐、羅邺、羅虬……

這些文人墨客到訪于此,留下的不止是一篇篇詩文,更是他們的人生經曆、壯志豪情、禅意哲思,以及用詩歌串聯起來的大唐風貌、浙江風情,和代代相傳赓續不絕的文人精神。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天台篇-李白《天台曉望》 149cm×48cm 2020年

作别天台返杭,趙雁君帶着對“浙東唐詩之路”新的了解,以青山作硯、綠水為墨,落筆成書,常常潑墨到淩晨。他寫下了近千首浙東唐詩,最後從中精選出315件精品力作,彙編成冊。

這部《詩路雁迹》很大、很重,但是它其實又很小、很輕,因為它隻是浙江文化的一個索引,我們按圖索骥,方得窺見浙江文化的一角。

315篇筆墨“浙東唐詩之路”,怎麼讀

“書法創作是流動的音樂。”

趙雁君這樣形容自己的書法創作過程,同時也為“小白”如我,給出了一種通感的解讀思路。

在他看來,書法和音樂最顯見的共通點就在于節奏。書法,尤其是行草書中表現出來的節奏元素有很多。

“快慢是最明顯的,快慢會導緻枯濕的變化。再看點畫,音樂有輕重,寫字也有輕重,結果就帶來點畫粗細的差異。輕重又表現在字型結構的大小,大珠小珠落玉盤。整篇作品也有節奏感,連貫的、斷斷續續的或是似斷非斷的,都是書法音樂性的展現。”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上虞篇-孟浩然《舟中曉望》 362cm×68cm 2021年

帶着這樣的思路翻開《詩路雁迹》,我發現這一篇篇“樂章”有着極為豐富的音樂表現力:有的激揚高亢,有的平穩舒緩,有的铿锵有力,有的悠揚自在。

這樣豐富的變化,與趙雁君在書法上的突破有關。

突破的外在表現是回歸——回歸二王、回歸漢魏,追求中和,追求書卷氣。

趙雁君的行草書以“二王”為根基,同時對徐渭等明清書家進行過系統的梳理研究,如今又回歸“二王”;而楷書則取法漢代摩崖刻石和北魏碑刻、墓志、造像題記,具有濃郁的金石氣。

這樣的回歸看似是回到原點,但實際是一個螺旋式上升的過程,正如孫過庭在《書譜》中對于學書過程的總結:

“初學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複歸平正。”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嵊州篇-李紳《新樓詩二十首·龍宮寺》 楊衡《寄徹公》 49cm×47cm 2020年

趙雁君如今正朝着“複歸平正”而努力,他對于書體已經融會貫通。

他的楷書似楷非楷、似隸非隸,其中還有行草筆意;他的行草書中,又有拙樸的漢魏金石氣。

趙雁君在紙上寫下“通變”二字,講道:“融通,才能夠變化。”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詩路雁迹》中作品的面貌如此豐富。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越州篇-李頻《越中行》句 180cm×48cm×2 2020年

用筆跌宕、迅疾厚重如《舟中曉望》,豪放自如、逸趣橫生如《新樓詩二十首·龍宮寺》,拙中藏巧、含蓄蘊藉如《越中行》……

其中,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篇是李白的《橫江詞》。這幅行草氣勢磅礴、雄渾豪放,筆墨飛揚間仿佛可以看到洶湧澎湃的錢塘江大潮層層翻湧而來,詩人、筆者激蕩的情緒仿佛要從紙張中噴薄而出。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蕭山篇-李白《橫江詞》 180cm×97cm 2020年

摘自白居易《席上答微之》的對聯“勿言一水隔,便與千裡同”我也很喜歡,但卻表達了另一種情緒。上聯一字一斷,似有克制,下聯字字相連,似有心緒連綿而起。在平順含蓄的筆調間,詩人與友人的别情暗湧,一發難收。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浙東篇-白居易《席上答微之》句 159cm×42cm×2 2019年

在書頁墨迹之間,時而奏出一首交響樂,時而傳來一支古琴曲。

書寫浙東,一定要重走詩路嗎?

不一定。

按趙雁君的話說,重不重走詩路和書寫本身并沒有關系,書法家在書齋裡照樣可以進行詩路主題的書法創作。

但他還是重走了這條詩路——“我想要體悟詩人的創作情感。”他說。

這條詩路,也是一條“複歸”的心路。

怎麼講?

浙東是山水詩的發祥地,而山水詩正是文人穿行山水間,生發詩情,進而書寫下來的詩篇。和古人相比,我們當下的生活已經與山水很遠了,更遑論山水詩。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書寫山水詩更需要回歸山水,複歸詩心。

“東海橫秦望,西陵繞越台。”踏上詩人們的腳印,趙雁君也從錢塘江南岸出發。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蕭山篇-孟浩然《早發漁浦潭》 95cm×35cm 2020年

西陵古渡的不遠處是漁浦,它們同為浙江唐詩之路的起點。站在“漁浦”石碑邊,眼前是碧波蕩漾的浦陽江,千年前的孟浩然也曾這樣相望過。

孟浩然眼中,清晨的漁浦滿是煙火氣:“東旭早光芒,渚禽已驚聒。卧聞漁浦口,桡聲暗相撥。”江水不絕,詩人高朗開闊的心境也流淌了下來。

沿曹娥江上行,趙雁君來到越窯青瓷的發祥地,上虞小仙壇。如今,這裡隻留遺址,但陸龜蒙“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的詩句,讓趙雁君在湖光山色中,仍可以想見千年前窯火不息的場景。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上虞篇-陸龜蒙《秘色越器》 138cm×48cm 2020年

一路直到天台,“浙東唐詩之路”的終點,無數詩人向往的目的地。

趙雁君登上天台,看到赤城栖霞、雙澗回瀾、華頂秀色、瓊台月夜,感受到天台的古、清、奇、幽,才知道為什麼孟浩然會身在曹娥江就心已在天台——“問我今何适,天台訪石橋”;為什麼李白“龍樓鳳阙不肯住,飛騰直欲天台去”。

這一路,詩心複歸,書心亦複歸。

李白在這條路上追索謝靈運的蹤迹,他三入越中,終其一生對這片山水念念不忘。

這條路上,也有蘭亭、也有“二王”,趙雁君索詩尋蹤,不正與其書法藝術上的複歸相和;穿行在會稽的茂林修竹之間,不正是另一種形式的“腳著謝公屐”?

是以趙雁君說,走這條“浙東唐詩之路”,是詩路、書路與心路的相融。

當書法“小白”翻開《詩路雁迹》,在趙雁君的書法作品裡讀到什麼

天台篇-李白《瓊台》句 363cm×105cm 2020年

這一場浙東唐詩之旅,讓趙雁君對浙江的文化、浙江的民風民俗有了更深入的了解。通過詩歌、通過詩路,他不斷感受着浙江之美,又将這份美好書寫下來、傳達給更多的人。

正如詩中所言:“青山行不盡,綠水去何長。”

“浙東唐詩之路”隻是一個開始,不久的将來,趙雁君還将陸續踏上錢塘江詩路、瓯江山水詩路和大運河詩路;他對浙江人文精神的體悟、對書法藝術表達的創新,也會一直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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