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以廣東四邑籍的在美華僑子弟為主,所組成廣東空軍,譜寫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抗日英雄傳奇,陳瑞钿、黃泮揚、黃新瑞,蘇英祥、林覺天等等,一個個響亮的名字,印在人們的心中,照亮着祖國的藍天,他們為了祖國,在空戰中勇于作戰,敢于犧牲,是永垂不朽的藍天衛士,永垂青史。

中國空軍
自日寇發動“九一八”侵華事變後,旅美各地華僑,群情激憤,愛國熱忱空前高漲,紛起集資籌辦航空學校,招收華僑子弟,培養飛行人員,并資遣回祖國服務。時有舊金山的“旅美中華航空學校”、芝加哥的“華僑飛行學校”、紐約的“華僑救國會航空學校”等,缽侖的“缽侖美洲華僑航空學校”。由“中華會館”“華商總會”等在美華人社團集資興辦,并聘請美國退役空軍人員擔任教練。1932年這一年,要求加入航校受訓,準備到中國參戰的就有5000多人。學員年紀輕輕,象朱安琪當年亦僅16歲,正讀高中,在中華航空學校受訓後,便回祖國參戰。有學者統計,抗戰期間,通過在美航空學校訓練畢業回國參戰的華僑子弟共約有200名。也正因為這些初生牛犢,懷揣救國救民的理想,最後成為了中國空軍的優秀飛行員。在抗戰中,他們有的血灑長空而獻身,有的受傷而幸存。
華僑航空學校
筆者在本文介紹一位祖籍台山台城同仁裡,在1923年出生于美國舊金山奧克蘭市的華僑飛行員一一一朱安琪。他很幸運,在抗戰時期,鏖戰藍天,盡管險象疊生,但似乎有天神護體,最後安然無恙,傳回美國安亨晚年。
「中華航空學校」自1932年開辦了第一期後,因為經費關系并沒有馬上續招第二期生,直到「七七」事變爆發,中國開始全面對日抗戰之後,舊金山的華僑們再度的踴躍捐款讓該校重新開始招生,這時「中華航空學校」在教育訓練飛行人才的同時也開始培養飛機維護人員。1938年“中華航空學校”與“缽侖美洲華僑航空學校”合并,第三期開始招生,年僅十六歲的朱安琪在父親朱忠存的鼓勵下也加入了訓練行列。1939年4月底,朱安琪和其它二十九位同學一起完成了飛行訓練的科目,并從「中華航空學校」畢業,未幾全體同學由舊金山搭船回國參加抗戰,朱安琪因為高中還差幾個多月才能畢業,是以暫時留在美國讀書,等高中畢業之後再隻身傳回中國。
美國華僑籌抗戰軍饷
當時全美華僑在敵忾同仇的心情下都全心全力的支援政府長期抗戰,當舊金山僑界知道朱安琪因學校課業的關系而無法和同學一同回國時,大家就湊錢替他買了一張泛美航空公司的機票,他可以趕到香港和同學集合後再一道去昆明向空軍官校報到,當年由舊金山搭泛美的「中國飛剪号」(China Cilpper)回香港的單程機票是一千多美金(相當一個華工3年的收入)。
1939年六月中,朱安琪在舊金山金銀島(Treasure Island)的泛美航空公司的碼頭上「中國飛剪号」系為水上飛機,是以在碼頭登機和雙親告别,獨自一人踏上了回國的旅程。因為美國政府禁止公民在國外從軍,是以朱安琪在飛機上并沒有向同行的旅客說明返鄉的真正目的,反而機組人員知道他也是飛行員之後和他聊得非常的投機,減少了不少旅途中的寂寞。
朱安琪和同學們在香港會合之後,立即又期始了前往昆明的旅程。那時因為廣州已被日軍占領,無法由陸路直接前往,是以隻得由海路先到越南海防,然後再承火車經河内前往昆明。
經千裡跋涉,朱安琪等三十位由美國回國從軍的準飛行員們終于在1938年7月底來到了中國的空軍搖籃,空軍官校對這群回國從軍的華僑們非常重視,特意把他們交給當時在官校由陳納德為首的外籍顧問們做資格鑒定,沒想到在飛行之前的體格檢查這一關,就有三分之一的同學因為不符合中國空軍所訂下的空勤标準而被淘汰,結果他們被編入地勤修護部隊為國效勞,其餘包括朱安琪在内的十六人被編入官第十一期開始進階飛行訓練,還有四人因技術尚未達到标準,是以被編入第十二期繼續受初級訓練。
美國教官授課
在開始飛行訓練之前,官校發現了一個以前沒有想到的問題,這群華僑生雖然從小就開始受中文教育,但是他們所說的卻都是廣東話,國語是一句都聽不懂。是以在編組的時候還着實的費了點心思,讓每一組華僑學生裡最少要有一人會說流利國語、廣東話或英語,這樣才能幫他們了解教官的講解。
在官校受訓的時候,日機還不時的前來轟炸,是以當時官校的教官們除了須擔任訓練飛行任務之外,還得在空襲的時候駕機升空與日機作戰。朱安琪那組的教官譚漢男(廣東高要人)就在一次空戰中遭日機擊中而迫降負傷,親眼看見教官被三架零式機追擊時的悲慘景象,使朱安琪對日本軍閥産生了更深的一層恨意,他發誓這些血債一定要用日本人的血來償還。
經過一年多的訓練之後,朱安琪終于在1941年2月10日于空軍官校畢業,正式成為一位中華民國的空軍軍官。原本以為任官之後馬上就可能參加對日作戰的朱安琪,卻因為抗戰初期飛機耗損太快,部隊裡已經沒有飛機可以讓這群新的飛行員大顯身手了,是以十一期的畢業生就在成都見習了半年之後,被派到新疆的伊甯教導隊去接收蘇俄的E-16型戰鬥機。
1942年秋天,朱安琪完成了在伊甯教導隊的訓練,而被派到位于蘭州的五大隊二十九中隊,開始正式對日作戰。在第一次駕着俄制的E-16型戰鬥機,對着日軍的地面部隊掃射時,他激動的幾乎流淚,因為他似乎看見了那群在舊金山唐人街的餐館裡,窮年累世在廚房中工作的華僑們,将辛苦來的工錢毫不吝惜的捐出給他購買昂貴機票歸國從軍的情景,他們并不需要任何回報,他們隻希望中國能站起來不再被人欺侮。如今他駕着戰機将入侵的日寇射殺在戰場上,雖然戰果不足以影響整個戰局,但是他卻覺得已經替那些萬裡之外的華僑們出了第一口氣。
昆明空軍基礎
當時因為太平洋戰争已經爆發,日本空軍大都集結在太平洋諸島與美軍作戰,是以在中國戰場上的日機較前幾年少了許多,是以朱安琪在那段期間多半是執行對地攻擊日軍或掩護我軍的任務。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美國對中國空軍的軍援開始以倍數成長,一批一批的新飛機由印度經「駝峰」飛抵昆明。随着新式飛機的來到,空軍也由各部隊中甄選出一批優秀的飛行人員,将他們編入位于重慶白市驿的四大隊,讓他們來接收這批P-40新飛機,朱安琪就是在這個時候被調到四大隊二十三中隊。
日本的飛機雖然不再像以前那樣的在中國領空肆虐,但地面的戰事并役有稍微緩和。朱安琪在僅僅熟飛了P-40三個小時之後,就開始駕機執行支援中原會戰任務。他記得那時他随着領隊高又新在天剛亮的時候就由西安起飛,飛往洛陽支援我方的地面軍隊,為了能多帶一些彈藥,他們都隻加夠來回的油量就起飛,攻擊完畢回到西安,挂彈加油後馬上再度踏上征途,有多次他的飛機在超低空對日軍坦克車攻擊時,被敵人地面炮火擊中,但是他都能很小心地将飛機飛回基地 。
雖然戰事非常的繁忙,但是年輕的飛行員們總會找到機會來輕松一下自己。就在一次放假回重慶的機會裡,朱安琪認識了在中國農民銀行任職的蔣有賢小姐,他當即為她美麗的容貌及善解人意的個性所傾倒,在隊友的鼓勵下,朱安琪對她展開了猛烈的追求,在那段期間裡,部隊也随着空軍傅統的團隊精神給他最大的支援,在不影響任務的情形下,盡量給他友善,讓他一有空就往重慶跑。
民國三十四年(1945年)年初,四大隊繼P-40之後又換裝了當時最先進的P-51野馬式戰鬥機,換裝後沒多久朱安琪就被派到遠至南京的任務,那是自民國二十六年底南京失守後四大隊第一次回首都的任務,是以被派到參與任務的每一個人都非常興奮的全力以赴。在那個來回七個多小時的任務裡,野馬式飛機以兩萬五千呎的優勢高度,由湖北恩施直奔南京,沿途的日軍即使有心攔截也無法飛到那個高度。等抵達目标區後,這三十多架野馬再以雷霆萬鈞的氣勢由高空俯沖而下,将停在明故宮及大教場兩個機場上的日機掃蕩一空。
朱安琪與蔣有賢婚照
那一年朱安琪不但在戰場上連連告捷,連情場土也大有斬獲。經過一年多的交往,他終于赢得了蔣有賢的芳心,他倆于三十四年四月二十四日在重慶結為連理。婚後不到幾個月,日本就在兩顆原子彈的壓力下向盟軍無條件投降,那時的朱安琪真是英華滿面,回國的初衷已經完成,也完成了終身事,再下來的就将是為祖國的重建而努力了 。
日本投降之後,朱安琪還一直随着二十三中隊在四川待了幾個月,到十一月中旬才接到指令調防北京。由重慶經西安飛北京這一趟航程,本來該是非常的輕松,但沒想到這卻是一連串厄運的開始。因為天氣突變,由西安出發後沒多久整個編隊就進雲了,大夥随着長機開始爬高希望能保持雲上目視飛行,然而當天的雲層高到兩萬呎以上,飛出這團雲又進入另一團更高的雲,飛了沒多久編隊就無法維持了,朱安琪的長機在發現一個雲洞之後一壓翅膀就沖了下去,飛在後面的朱安琪還沒來得及跟着下去就又沖進一簇厚雲,煞時他就變成一個人單機雲中盲目飛行,但很快的就鎮定了下來,他将飛機先改成平飛,然後開始将以前所學的儀器飛行功夫全用上了,飛機在他小心的操縱下竟能脫離險境安抵北京。那天由西安出發的飛機中有半數因迷航而出事,就連長機也因迷航油盡而跳傘,那次調防任務竟是朱安琪在空軍作戰幾年當中損失最慘重的一次任務。
朱安琪
在北京沒待多久,二十三中隊就開始了“剿共”的任務。1946年初夏,二十三隊少尉飛行員陳燊齡在保定附近對地攻擊時被解放軍地炮火擊中,迫降于國軍陣地中,當時該陸軍也被解放軍包圍,為了營救戰友出險,朱安琪自告奮勇的駕了一架L-5輕型小飛機飛到那個陸軍防地,冒險地将飛機落在一個比足球場還小的地方,将陳燊齡少尉營救出來(陳燊齡于後來在任台灣參謀總長)。
救出陳燊齡少尉之後沒多久,在一次單機支援石家莊守軍的任務中,朱安琪自己也被解放軍的地面炮火擊中,當時他的高度已不容許他跳傘,他隻能将飛機對準附近惟一的塊平坦農地落去,雖然那次迫降非常的成功一他也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但是因為當地已在解放軍的控制下,是以迫降之後沒多久朱安琪就被解放軍俘虜了。
當解放軍知道朱安琪是回國抗日的美國華僑後,頓時對他另眼看待,每天都安排幾個幹部來和他談話,希望他能加入解放軍,為新中國的航空界努力,但是朱安琪隻要求早日回家和新婚的妻子團圓。
朱安琪在美國的家人知道他遭敵擊落被俘之後,非常的着急,他們動用了所有可以用的上層關系,找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希望能以美國政府的力量來促成他的釋放。
美國政府先以朱安琪已喪失了美國國籍而拒絕插手這件事,但經過朱安琪父親一一一朱忠存先生與國會議員們聯絡溝通後,美國政府終于以個案處理的方式來看這件事,首先他們以朱安琪回國抗戰為由,而準許了恢複國籍的申請,繼而下令駐華大使全面營救為解放軍所俘虜的美國公民朱安琪。最終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親自交涉,被俘兩個半月後的朱安琪才被送到天津釋放。
也就是這個時候,朱安琪收到了他父親在美國的來信,告訴他回國從軍抵抗外侮的使命已經完成,做為一個炎黃子孫的他已經盡到了他的責任,現在該是為自己的前途着想的時候了,大都希望他能帶着妻子傳回美國。
于是朱安琪向空軍總都提出了退役的申請,當時因為空軍成軍隻有十多年,許多章程還不盡完善,而且飛行員都還沒有達到退役年齡,是以一時空軍總部還不知如何處理這件事。當時的總司令周至柔将軍很了解朱安琪的情形,但是在無“法”可循的情形下,他也隻能訓示暫時以「停薪留職」的力法來處理這件事。既然是「停薪留職」,是以就沒有終身俸的問題,是以朱安琪在離開空軍的時候一塊錢都沒拿到,連回美國的機票錢都還是由美國家人所彙來的。回到美國之後,朱安琪因為沒有在美國軍隊中服役,是以不能享受任何榮民應有的待遇,是以就連重回學校上大學,都還要自己半工半讀的賺取學費,然而他并沒有任何的怨言,在祖國危急存亡之秋,他回國從軍是為了盡一個中國人的義務,雖然在法律上來說他是一個美國人,但是他知道他血管裡流的終歸是中國人的血,為了中國的生存而讓他喪失了一些在美國的福利,他認為是絕對值得的。
雖然他在中國空軍隻服役了七年,但他始終沒有忘記在空軍的點點滴滴。由一九四九年起,在每年的八月十四日他總會邀上一些當年一道回國投效空軍的夥伴們一道聚餐來慶祝空軍勝利紀念日,後來因為參加的人越來越多,這個原先非正式的組織演變成擁有三百多位會員的「僑美中華民國空軍同學會」,不久這個組織和「中華民國空軍大鵬聯誼會」合并之後,他又被推為這兩個聯合組織的會長,而他也就一直義務的為舊金山灣區每位空軍退役軍人服務了四十多年。
結語:我們常常把回國抗戰的旅美華僑飛行員與空軍地勤人員都稱為“飛虎隊”隊員,那是混淆的。1940年前從美國傳回祖國抗戰的華僑弟子是隸屬中國空軍。抗戰勝利後,他們有的已在抗戰戰場上犧牲,有的随蔣軍去了台灣,有的轉業民航,兩航起義後留在國内,有的留在香港,有的傳回美國。華僑退役航空兵與美國華裔退役航空兵,他們同樣都在中國抗日戰場上抗擊日冦。但前者不被美國政府承認為美軍而亨受不了退役福利,而後者是美軍,他們回國後可以享受退役軍人的福利。如黃光銳,陳文寬,陳瑞钿,朱安琪等,傳回美國後,什麼福利就沒有。但同為炎黃子孫,後人能忘記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