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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俄羅斯歲月 第四卷 遠東歲月 第二十五章 叢林生活之彼得羅夫

作者:俄語翻譯

第二十五章 叢林生活之彼得羅夫

在赫維向卡住了20多天後,俄羅斯人覺得每天派車接我們往返于赫維向卡和貨場之間太折騰了,是以他們讓我和林哥直接住到山上的彼得羅夫采伐隊。彼得羅夫駐地是用了這裡的采伐隊隊長的姓氏作為采伐隊的名字,也就是說這裡的隊長科斯佳的姓氏是彼得羅夫。

到了采伐隊駐地,我們被安排住在一個瓦罐房裡。這間瓦罐房裡住着油鋸工弗拉基米爾、沃娃、還有科斯佳的弟弟謝爾蓋、勤雜工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前面的幾個人在上一章裡都介紹過了,這裡就不多講了。米哈伊爾·尼古拉耶維奇在這裡做些日常的雜活,劈柴、挑水等等,和赫維向卡的科斯佳幹得活一樣。雖然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所有人都稱他為老爺爺,因為他也确實60多歲了,是這裡年齡最大的。老爺爺為人很和善,和藹可親,他平時話不多,隻有主動和他講話的時候,他才會說幾句。白天我們基本見不到他,因為他一直在忙碌,隻有晚上才會回來睡覺。

睡在我左邊是老爺爺尼古拉耶維奇,右邊是有些調皮,童心未泯的沃娃,我們三個在爐子北面的一張大鋪上。林哥和弗拉基米爾洛維奇、謝爾蓋在爐子南面的鋪位上。林哥同樣睡在中間,弗拉基米爾洛維奇在他左邊,謝爾蓋在他右邊。說句話玩笑話,這次我是真正地融入到俄羅斯人的生活中了,甚至睡覺時都有左右護法了。

林哥見床鋪上竟然沒有床墊,隻是硬硬的一張床闆,就氣呼呼的說道:“這啥呀,連張床墊子都沒有,你看他們都有床墊,我們帶的薄褥子根本就不當事,非得拔出腎炎來不可!”

“是啊,連張床墊都沒有”我看了看俄羅斯人的床墊子說道。

“你去問科斯佳要去。”林哥說道。

于是我去找科斯佳要床墊,但是我不知道床墊怎麼說,找到科斯佳,連比劃帶說的給他解釋,“Тебе и Пете матрасы нужно?”科斯佳了解我說的了,就問道:“你和比佳需要床墊是嗎?”

然後科斯佳給我們每人找來了一條黑色的床墊,我們鋪好後,林哥發現,他們兩邊的俄羅斯人的鋪位上都鋪着兩個床墊。于是林哥又讓我去問科斯佳要,可是我已經找過他一次了,不好意思再找了。但是林哥堅持讓我去找他要,沒辦法,我又去找科斯佳要床墊,科斯佳有些不耐煩,不過他還是又找來了兩個床墊給了我們。

這回我們每人都有兩個床墊了,和他們俄羅斯人的一樣多,心裡平衡多了。

彼得羅夫采伐隊換了一個林塊采伐,這片是個處女地,從來沒有開采過。這裡的樹木高大,樹幹很直,有很多好木材。我和林哥來到貨場幹活,這時檢尺員沃洛佳已經不是檢尺員了,他覺得檢尺賺得少,就去做伐木工了。接替沃洛佳檢尺員工作的是一個新來的美女娜塔莎(Наташа)。說道美女,娜塔莎真的配得上這個詞。她是我來到山上後,見過的唯一的美女。她皮膚白皙,白齒紅唇,金黃色的短發,藍藍的大眼睛,身高1.72m左右,身材高挑,勻稱。約莫有28-29歲,不過俄羅斯人的年齡是個迷,具體多大我也不太清楚,最多不會超過30歲。娜塔莎給我的感覺是,她小的時候肯定是非常活潑可愛,就算現在已經成年了,依舊長的有些娃娃臉,像個小姑娘。

娜塔莎長的雖美,不過她也有缺點,就是她在笑的時候,就會從嘴裡露出下排左邊第三顆金牙,這個是她的一個缺陷。很多俄羅斯人會鑲金牙,不是因為土豪,而是這金牙相對來說便宜些,但卻影響美觀。

“你好米沙,我叫娜塔莎!”娜塔莎主動過來和我問候,并且伸出手來和我握手。

“你好娜塔莎,非 非 非常高興和你認識,這是比佳”我被娜塔莎的熱情主動打動了,甚至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開心地伸出手去與她握手。

原本這個采伐隊就薇拉一個女人,而且長相并不美麗,自從娜塔莎來了之後,似乎這裡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活躍愉快了很多。也許這就是女人,尤其是美女的魅力所在吧。

新開辟的貨場很大,貨場裡還有幾顆沒有來得及伐倒的水曲柳。油鋸工謝爾蓋現在成為了伐木工,他拿着油鋸嗡嗡地鋸那幾顆水曲柳。他先是觀察樹冠的形狀,然後根據樹冠的整體形狀和樹倒下時的方向來判斷怎麼下鋸。謝爾蓋示意無關人員走開到50米外的距離,他确認周圍沒人後才開始鋸。鋸了10分鐘後,砰的一聲,一顆參天巨樹砰然倒地。

“Ура!!!”調皮的沃娃雙手舉過頭頂大喊了聲“烏拉!!!”,其他人被沃娃逗得哈哈大笑。

美女娜塔莎也捂着嘴笑了起來,她笑的很迷人,很妩媚。捂着嘴巴可能是為了遮掩她那顆有些不合時宜的金牙。

“你看,娜塔莎挺好看的,是吧?!”林哥笑嘻嘻地對我說道,

“是的,确實挺好看的,就是年齡有些大了,估計快30了。”我惋惜地說道。

“你可以,又懂俄語!”林哥調侃道。

“啊?得了,年齡差太多了!”我被林哥說地有些不好意思。

“讓你結婚 啊?沒事處着玩呗!”林哥嘿嘿地笑着說道。

吃過晚飯,男人們從三溫暖房裡出來,他們都光着膀子,穿着褲頭,有說有笑,似乎一點不害怕零下十幾度的低溫。俄羅斯的三溫暖房是木頭房,用爐子把溫度燒的很高,人光着身子坐在裡面,在出了很多汗後,往身上澆涼水,如果有條件,還可以跳入冰水中,或者雪中。

薇拉和娜塔莎也去三溫暖房洗澡了。薇拉穿着黑色浴衣,浴衣寬大,把她遮得嚴嚴實實。娜塔莎沒有穿浴衣,上身穿着長袖内衣,下身穿着黑色緊身褲,完美曲線展漏無疑。院子裡站着的男人們都看着她們,尤其是娜塔莎嘻嘻哈哈地談論着。

“走啊,林哥進屋啊?”我說道。

“等會兒,我再站一會兒,屋裡太熱了。”林哥說道,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娜塔莎。

“一會兒她倆洗完了,咱倆也去洗啊?”林哥問我道。

“哦,好啊,我都兩個禮拜沒洗了”我說道。山上的環境會使人變的很懶惰,什麼都不想幹。我還好,每天堅持刷牙洗臉,澡一般是1-2個禮拜洗一次。聽林哥講,原來他和張陽在山上的時候,張陽都不洗臉,胡子拉碴的,就更别說洗澡了。

過了一會兒,薇拉和娜塔莎洗完出來了。這時兩個俄羅斯人飛快地跑進了三溫暖房,像是要尋寶一樣。

“操!他倆進去了,走,咱倆也進去!”林哥不滿地嚷嚷道,然後端着盆也光着膀子跑進了三溫暖房。

我沒有光膀子進去,不好意思,穿着衣服,進了三溫暖房裡才脫衣服。洗澡的時候有些暈,可能是由于沒有吃晚飯的原因。

洗完澡出來後,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今天吃的是燕麥飯,是我不喜歡吃的東西,因為裡面有燕麥殼子,自從吃了燕麥飯後,我就經常會感覺闌尾的地方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吃過飯後,我端着一杯茶,拿了兩塊這裡免費供應的平價糖果和粗糧餅幹出來吃喝。娜塔莎已經吃完飯了,正站在院子裡和男人們愉快地聊着天。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心,上身換上了黑色短款風衣,敞着懷,下身穿着緊身牛仔褲,筆直地站在那裡,時髦的着裝把她那玲珑曲線和完美身姿展漏無疑。

我看了眼林哥,他正傻傻的盯着娜塔莎出神,手裡端着的茶杯傾斜着,滾燙的熱茶流了出來,燙到了腳面,把他痛地一聲慘叫。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院子裡支了一盞燈,燈泡發出昏暗的亮光,照射在娜塔莎的臉上,顯得那樣的潔白,好似皎潔的月光。四下裡一片漆黑,男人們已經被黑暗吞噬,而娜塔莎猶如從黑暗中走出的一位月下女精靈,就像《魔戒遠征隊》中的阿爾溫第一次出現時的場景。

那晚我甜甜地睡下了,是由于伐木隊中來了一位美女,雖然她不是女神般的存在,但是在這個光棍成堆的原始森林中,娜塔莎的出現就像給了黑暗以光明。相信林哥睡得也一定很美,因為他還哼起了情歌。夜裡我甚至夢到了娜塔莎,她在花園裡唱着歡快的歌曲,愉快地奔跑。我想牽她的手,而那手卻猶如冰一般寒涼,甚至剛剛靠近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後來醒了後發現,原來是我的手觸碰到了床墊下的冰,而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爐子中的炭火已經完全冷了下來,瓦罐房裡的溫度極低,我蓋着一層薄被子,被凍的瑟瑟發抖。我睜開眼睛看到,謝爾蓋正在生爐子,還哼起了小曲兒,他知道大夥都被凍醒了,因為他們都隻蓋了一張薄薄的毯子,隻是沒有人願意起來生爐子而已。

次日,我早早起來,在院子裡散步,這時林子裡的霧氣還沒有散去,四下裡還很暗,營地周圍偶爾會有一兩隻早起的偶蹄動物闖入,見有人,又騰地一下逃走了。驚起幾隻留鳥撲棱棱飛起。陸陸續續有一些男人上廁所回來。這裡當然沒有廁所,隻是規定了,營地東邊是男人上廁所的地方,而西邊則是男人的禁地,因為女人在那裡上廁所。這時娜塔莎從西邊回來,手裡抱着一卷潔白的手紙,頭發淩亂,急匆匆地回屋。她看到我,沖着我眨了下右眼,并沒有說話,我也眨眼睛問候,隻是我不習慣眨一隻眼,兩隻眼睛同時眨了下。

吃過早飯來到貨場,我和林哥把一堆木材畫好标記後,站在火堆旁烤火。沃娃和巴沙在按照我們畫的标記鋸木材。老爺爺尼古拉耶維奇走了過來,他拿出一把匕首,砍了一根粗樹枝,這匕首十分鋒利,幾下就把粗樹枝砍了下來。老爺爺又砍了另外兩根細一些的樹枝作為支點,用一個鐵壺盛滿了水,在篝火上燒起水來。之後老爺爺留下一盒茶葉,和幾隻茶杯,并告訴我一會兒水開了可以泡茶喝,然後他就走了。

“林哥,這老頭多好,營地離得近,他還給我們送茶喝”我十分感動地說道。

“嗯,這老頭兒是挺好的,話不多,事也不多,還挺熱心。”林哥看着老爺爺的背影說道。

貨場邊上的一垛鋸好的木材旁,不知道娜塔莎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蹲在那裡檢尺。

“Вроде, это не хватит двадцать восемь!”我走過去看了一會兒娜塔莎檢尺,見一根木材的徑級明顯不對,就說道:“好像這根不夠二十八!”

“Я знаю!”突然娜塔莎緩緩地扭過頭看着我,眯縫着眼睛說道:“我知道!”。她的樣子非常的兇,像是在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

我頓時又重新認識了下娜塔莎,昨日那個美麗端莊,謙遜委婉的女神似乎此時展現了她另外的一面,一個窮兇極惡的女巫。

2008年的元旦,也就是俄羅斯人的新年。這天我們早早收工,回到駐地休息,我和林哥去洗澡,三溫暖房裡太熱了,我光着膀子蹲在門口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米沙,要給你搓背嗎?”薇拉問道。

開始我沒有聽懂,然後薇拉在娜塔莎的背上比劃着,我才明白過來,我害羞地說道:“哦,不,不用了,謝謝!”

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我相信,薇拉并沒有開玩笑,她很善良,也樂于助人。但是我很害羞,不好意思讓薇拉幫我搓背。

“米沙,那如果我幫你搓背呢?”娜塔莎笑着問道。

我能感覺到她是在開玩笑,一群男人都在笑,我被羞地縮回了三溫暖房内。

等我和林哥洗完後,采伐隊長科斯佳忙完了,也去洗。他洗了一會兒,然後伸出頭來問道:“誰來幫我搓背啊?”。

薇拉并沒回複,也沒有反應,這時娜塔莎主動走了過去,給他搓背。

“草!”林哥看不過去了,扭頭回到了屋裡。我内心有些後悔,原來娜塔莎也并沒有開玩笑,不知道我要是同意的話,她會不會真的來給我搓背。

晚上弗拉基米爾洛維奇過來叫我和林哥過去喝酒,我們謝絕了。後來沃娃也過來叫,我們還是謝絕了。主要是我們不想過去和他們大吃大喝。再後來隊長科斯佳過來找我們,我們也不好意思不去。

我們來到科斯佳的瓦罐房裡,一張小桌子上擺好了4瓶伏特加,還有腌蘑菇、酸黃瓜、腌鲱魚、鹹豬油等喝伏特加必不可少的美食。屋裡有科斯佳,科斯佳的弟弟謝爾蓋,還有開車拉我們的司機瓦西裡。

喝酒的過程是很和諧的,氣氛也很好,三個俄羅斯人聊着天,我和林哥沒有說太多,隻是聽他們聊。他們25克的小酒杯每次都幹杯,我和林哥喝了5杯之後就已經喝不動,隻能坐在那裡看着他們喝酒聊天。科斯佳有3個孩子,都和媽媽在基羅夫斯基住,科斯佳10天回一次家。謝爾蓋也結婚了,有兩個孩子,也是在基羅夫斯基。而那個司機謝爾蓋已經有5個孫子孫女了。

喝完酒,林哥回去睡覺了。我來到食堂,想喝杯茶。食堂裡,薇拉和娜塔莎,拖拉機手弗拉基米爾叔叔、另一個拖拉機手德米特裡叔叔、還有薇拉的丈夫沃洛佳在這裡喝着啤酒。

“過來米沙,讓我親一口!”薇拉說道,然後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這是俄羅斯女人在節日裡對親朋好友的祝福。沃洛佳也和我握手,擁抱,互祝新年快樂。

薇拉給我倒了一杯啤酒,我坐在那裡邊喝邊聽他們聊天。這時伏特加的後勁上來了,我有些喝多了,開始找酒,我把一杯啤酒喝完了,但是見沒人給我倒酒,就出了食堂,去了沃娃他們的瓦罐房。這個屋子裡坐着其他的年輕勞工。弗拉基米爾洛維奇也和他們在一起,他是這裡年齡最大的。

進來後大家都祝我新年快樂。我坐下來後,不知誰遞給我一個鋁制杯子,裡面是伏特加。我接過來想也沒想,一口就幹。 幾個俄羅斯人埋怨我,怎麼都給喝了。這杯子是在一圈人中輪着喝的。後來他們又重新倒了一杯,這次是反着轉,到我這裡就剩下一滴酒了。雖然在酒精刺激下,我想要找酒喝,但是腦子裡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我“你已經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于是我推開擋在我面前的一個人,也不記得是誰了,就走了出去,這時巴沙叫住我。

“米沙,你看,這個瓶子裡有水對吧?!”巴沙手裡拿着一個瓶子,瓶底有水,展示給我看。

“對,是有水。”我晃晃悠悠勉強站立着說道。

“奧吧!!!這次你再看,還有嗎?!”巴沙用力一敲瓶身,再拎起來給我看,瓶子裡的水不見了,瓶底也掉了。

我并沒有在意巴沙這個“小魔術”,隻是假意自己很驚訝,然後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瓦罐房。屋裡林哥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翻看着弗拉基米爾洛維奇的書,書是關于中國的,全是俄文。他肯定是讀不懂的,隻是看看圖。

我脫了衣服躺下準備睡覺了,老爺爺尼古拉耶維奇今天也喝了酒,躺在那裡說着夢話,抓着我的手說道:“維嘉,維嘉,你說我們是不是好朋友?!”。然後他睜開眼睛後才明白過來,他在林子裡,不是在赫維向卡。

“你看,你看?”林哥叫道。

我起來晃晃悠悠的走到視窗,原來是隊長科斯佳拎着一瓶啤酒去了娜塔莎的屋子。

“他去娜塔莎的屋子幹啥啊?”我說道。

“那能幹啥,肯定是幹那啥呗!”林哥有些許醋意的說道。

“靠,都不是啥好人!”我說道,然後回到被窩裡倒頭就睡。夜裡胃被酒精折磨得實在難受,醒了很多次。這讓我想起了在秋古時喝多了的那一次。那種感覺就是,你想吐卻吐不出來,因為胃裡的東西已經被吐幹淨了,可是胃卻實在難受,即使你在酒精的作用下睡着了,但是那種難受你是真真切切的可以感受到的,甚至在睡夢中都能夠感受到胃在酒精刺激下的煎熬。

第二天早上,我起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慌慌張張跑到房後去吐,吐出來的也隻有酸水。我去食堂喝涼水,喝熱茶,甚至吃冰塊都無濟于事,胃照樣難受着,直到吃過午飯才好受些。

不知怎地,這天很熱,甚至羽絨服都穿不上,要脫掉。俄羅斯人也一樣,幹着活,汗直往下淌。大家都奇怪,為什麼一月份的天氣這麼熱。

“巴沙,别幹了,歇一會兒!”沃娃坐在一根木頭上抽着煙,對巴沙說道。

巴沙将手中的三角尺子放在地上,把斧頭重重地砍進一根木頭上後,也坐下來休息。巴沙是年齡不到20歲的小夥子,剛剛退伍回來,人很不錯,工作很勤奮,聰明伶俐。他對森林很着迷,在大家休息的時候,他總會走進林子裡去轉悠,一會兒拿回點松塔,一會兒帶回來一些幹蘑菇。有一次他還撿到了一根鹿角回來,興緻勃勃地玩弄着。

沃娃雖然40多歲了,但是卻像個孩子一樣,抽完煙就又叽叽喳喳地嚷嚷起來。有的時候還手舞足蹈地講述着他自己的故事。雖然天氣很熱,加上幹活,熱得他滿頭大汗,但是他還是照樣叽叽喳喳。從他嘴裡經常發出怪聲:“娜--塔--莎”、“米--沙”,聲音時而好笑,時而鬼魅,有的時候突然發出尖銳的一嗓子,還會吓人一跳,是以大夥給他取了個外号叫做“噩夢(Кошмар)”。

下午王曉光、宋偉和張子勇來了,他們是坐着機關的吉普車來的,司機是機關給找的俄羅斯人。他們給我和林哥送來了新鮮的黃瓜和幾包中國鹹菜,還送來了噴漆。放好東西,看了看我們居住的環境後就走了。晚上薇拉把帶給我們的黃瓜切成了絲,和大頭菜絲一起拌了涼菜,還把我們的鹹菜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吃。我先是一陣驚訝,這些明明是給我們的,但是轉念一想,是應該和大夥分享。而且這些東西本來也沒多少,大夥能吃一頓就不錯了。冬天在森林裡,能吃到這麼新鮮的黃瓜,和中國鹹菜,不管怎樣都是叫人開心的事情。

後面幾天天氣都有些悶熱,勤雜工尼古拉耶維奇說可能要下大雪。但是科斯佳不聽,因為總部給的指令是要趕在2月份前把這片林子的采伐任務完成。

這天,早上起來,外面很黑,天氣陰的很可怕,像是要下大雪。我們幾個人坐上班車-年邁的烏拉爾車從營地去了林場,這個林場很遠,今天是第一次去,一個禮拜前,爬山虎已經把木材都拖到了貨場,然後人員就都撤了回來,就等我們過去造材了。這個貨場的木材不多,我們去一個禮拜就能結束,隻是太遠了,需要坐車走3個小時的山路。路很颠簸,而且林場在山上,烏拉爾車爬坡很吃力,哼哼唧唧地走的很慢。我們到地方後,司機把車停在了很陡的坡上。巴沙跳下車來,接過沃娃遞給他的一桶中午要吃的湯。巴沙剛往後邁了一步,他以為是平地,結果腳下踩空,連人帶桶全部倒在了地上。中午飯沒了,後來司機把我們卸下後,自己開車回去重新取飯了。

費斯手瓦尼亞點起了篝火,我們幾個人稍事休息了下,就開始幹活了。這時天空飄起來雪花,人踩在木頭上很滑,林哥摔了一個大跟頭,幸虧巴沙扶住他,不然得摔個好歹。後來雪越下越大,下起了冒煙雪,甚至間隔一米遠看不清楚人臉了。

我們也幹不了活了,就隻能圍着篝火取暖。幾個人合計着,今天是幹不了活了,雪下的太大了,可能一會兒卡車就會來接我們。可是我們等到下午2點多,車還是沒有來,午飯也沒有着落。

“我們的午飯在哪裡?”瓦尼亞抱怨道。

“估計雪太大了,那台老爺車爬不上來了!”巴沙用斧子砍着地面說道。

“那台車可真是老爺車,比我的年紀都大!”沃娃抽了口煙,擡頭把煙霧吐向了空中飄落的雪花。

“我草,那車年齡這麼大了!怪不得那麼舊!”林哥連聽帶猜明白了他們說的意思。

“是啊,今天我們可能吃不上午飯了!”我肚子已經餓的不行,有氣無力地說道。

山裡沒有手機信号,是以這裡隻有我和林哥,還有娜塔莎有手機,其餘人有的沒有手機,有的幹脆就放在家裡沒有帶進林子,也是擔心被偷。

這時娜塔莎從包裡掏出了一個面包用刀切成片分給我們,原來她拿了面包。

“我們不能在這裡什麼也不幹!”娜塔莎吃完了手裡的面包,拍了拍手說道。

“啊?在這裡?哪有心情啊!”沃娃一臉暧昧地說道。

“你想啥呢?!她的意思應該是我們要找個庇護所!”巴沙見沃娃在犯傻,瞪了他一眼說道。

““噩夢!”都啥時候了,你還在那裡開玩笑!來吧,我們開始動手搭建庇護所吧!”娜塔莎說完就開始動手忙活了起來。

我們先是是選址。在貨場邊有塊大石頭,應該是清理貨場時拖過去的。沃娃用油鋸鋸了四根粗木頭做樁子,巴沙用斧子将樹杈砍掉,又用斧子和鐵釺子在地上打了四個洞,把四根樁子分别放進去,在用石頭擠住,埋上土踩實。我和林哥負責清理地上的雪和多餘的石塊。之後巴沙用四根細些的杆子分别用繩子緊固在四根樁子上,做房梁。繩子是巴沙在貨場邊上的林子裡找到的,應該是伐木時留下的。娜塔莎和瓦尼亞找來松樹枝緊密地放在梁上做房蓋。在樹枝上我們又壓了凍草皮,這些草皮是拖拉機推起來的,雖然已經凍住了,好歹能鏟下來。本來林哥說要壓石頭,這樣即使刮風也不會把房蓋掀翻。但是巴沙反對,說如果石頭掉下來,落到誰的頭上,就要受傷了。

在庇護所左右兩側也是用樹枝擋起來,可以擋風。我和娜塔莎找來了很多幹草和幹樹葉鋪在地上,這樣比直接坐在地上要暖和。庇護所不大,六個人在裡面隻能坐着,不能躺着睡覺。門口是篝火,人坐在裡面就不會那麼冷了。

“林哥,這好像比我們和李健仁在三仙洞時條件差多了!”我看着完成的庇護所說道。

“那可不,那是純山洞,也不透風,這家夥透風啊!還沒有吃的,那時候好歹有友善面吃啊!”林哥看着庇護所說道,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是餓的。

我們把庇護所搭好後,天就黑了,可是大家都是餓着肚子的。中午娜塔莎的那個面包也被大夥分着吃完了。

“給你娜塔莎”我遞給了娜塔莎半塊面包。

“面包?!你的中午沒吃?”娜塔莎吃驚地望着我。

“我吃了半片,現在這片我不想吃,給你吧,你是女生!”我沒有看娜塔莎,隻是盯着篝火。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娜塔莎并沒有接過面包。她沖着沃娃喊道:“沃娃,你不要再抽煙了,洞裡本來就小,你就不能尊重下女人嘛!”

“我是餓的才抽煙!”沃娃無奈地搖搖頭,把煙在地上按滅了。

“肯定是雪太大了,車上不來了!在不就是壞了!”瓦尼亞有氣無力地說道。

後來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我們六個人把我的半片面包分了,我把面包含在嘴裡很久才吃下,覺得這樣可以緩解饑餓的感覺。由于又餓又累,我不一會兒就坐着睡着了。夜裡餓醒了幾次,這時我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娜塔莎挪到了我身邊,原來她是按着巴沙坐着的。她已經靠着石頭睡着了,頭側向我這邊。她把自己用大衣裹地很嚴實,頭上戴着帽子。外面已經是深夜了,我看了眼手機,已經是夜裡12點多了。外面的雪還在不停地下,不過已經沒有下午那麼大了。

早上,我醒來時候,天才剛剛放亮,瓦尼亞在往篝火上填木材。我們昨天帶的水已經喝完了,由于饑餓,大夥就使勁地喝熱水。娜塔莎用壺裝滿了雪,放在篝火上燒水。巴沙不知道去哪裡轉悠了,沃娃坐在地上抽着煙,嘴裡詛咒着天氣,詛咒着大雪,詛咒着卡車和卡車司機。林哥還窩在庇護所裡躺着,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睡,我心裡突然咯噔一下,擔心他是不是凍死了。我把手伸進他的領口,摸了下皮膚,是熱乎的,這才放心。

“哦!天哪!我受夠了!在這樣下去不行,兩頓飯沒吃了,我們會越來越虛弱的,男人們快去想想辦法吧!”娜塔莎雙手握着頭,跪在地上說道,用懇求的目光看着我們。

“是的,小夥子們,我們應該做點什麼!不能就這樣餓死在這裡。如果今天他們還不來救援,那麼我們很可能會被餓死的!”我說道。

于是大夥各自去林子裡找吃的。我們把50公分的雪鏟掉,翻找下面的樹葉底下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我拿着一根粗木棍,奮力地扒着雪,但是木棍并不管用,于是我放下它,手腳并用,終于扒出來2平方米的雪,可是雪下除了樹葉,什麼也沒有。我失望地蹲在地上,看着皚皚白雪。此時的白雪在我眼中猶如白色妖魔一般,把所有可以食用的東西都蓋在身下,存心想把我們餓死。我很絕望,站了起來,剛一邁步,卻被樹枝絆倒,趴在了雪上,嘴裡和鼻孔裡灌滿了雪,讓人窒息。

大家找了半天,除了幹草,幹樹葉什麼也沒有,甚至連個動物影子也沒有,天空中依然在飄着雪花。巴沙找來了一些幹的猴頭菇,但是我們并不能确定它們是可以吃的。娜塔莎把幹猴頭菇放在杯子裡,又倒入開水浸泡。

我們忙活了一上午,除了巴沙找來的幹猴頭菇,一點收獲也沒有。大夥坐在地上都沉默着不想說話,喝着開水,隻有兩隻杯子,一隻在泡猴頭菇,另一隻杯子在幾個人之間流轉。

“烏拉!!!烏拉!!!奧,上帝呀!謝天謝地!這裡有吃的,快來!!!”巴沙在貨場的北面大聲地向我們喊道,招手讓我們過去。

我們快步地跑了過去,林哥剛剛并沒有和大家一起去找吃的,他很虛弱,窩在庇護所裡,這時也被喊聲吵醒,踉踉跄跄地站起來,也跑了過去,沒跑幾步就摔了個大跟頭。

巴沙站在一塊大石頭後面,這裡被石頭擋着沒有雪,地上有個藍色塑膠桶。巴沙用手指着塑膠桶,桶裡有幾個黑色塑膠袋,裡面居然裝着4個黑面包和2個白面包、荞麥、通心粉、一塊豬肉、雞腿、一瓶伏特加,還有三盒茶葉,以及糖和一塊珍貴的奶酪!

“上帝啊!感謝您眷顧這幾個倒黴蛋!”娜塔莎跪在地上感謝着上帝。

“這些東西如果省着點吃,足夠我們吃幾頓了!”沃娃看着食物,兩個眼睛已經冒火。

“我們一定能撐到救援隊來!”我說道。

桶底凍在了地上,巴沙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桶拽下來,拿到庇護所前的篝火旁。可是問題來了,我們沒有鍋,沒法煮食物吃。

這時我看見了一個油桶,裡面黑乎乎的全是機油的味道。然後我把油桶在雪裡蹭,我本沒指望可以蹭幹淨,但是蹭了幾下後,驚喜出現了,油竟然蹭掉了。

雖然桶裡還是有油味,但是大家顧不了那麼多了,往桶裡灌滿了雪,然後再篝火上燒開。等水開後,再把水倒掉,用來消毒。當我忍着強烈的饑餓感确定這個油桶終于可以用了的時候,又是巴沙,他竟然找出來兩個焖罐,這種焖罐是俄羅斯人用來煮飯用的。而且竟然還有一塑膠桶水,桶已經被凍裂,水結成了冰。這些東西都是伐木工遺忘下來的,沒想到他們的粗心竟然拯救了我們了人。

娜塔莎用雪水把荞麥煮上了,又把面包放在鍋蓋上化開。我們幾個男人無力地坐在庇護所裡,眼睛都死死的盯着焖罐。沃娃剛剛甚至沒等面包化開,就在上面咬了兩口,什麼也沒咬下來,隻留下來三顆牙印,因為左邊門牙下面的牙齒掉了。

不一會兒焖罐裡傳來了陣陣荞麥的香味。沃娃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滿眼享受地說道:“糧食...糧食...我這輩子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過荞麥!”。

“是巴沙,謝謝你巴沙,你救了我們大家!”瓦尼亞看着巴沙說道,眼睛裡噙滿了淚花。

“是的,要是沒有巴沙,我們可能會餓死!”我說道,然後和巴沙握了握手。

“要是有點鹽就更好了!”娜塔莎用一本木棒攪拌着荞麥粥。

“肉!”林哥用癟嘴的俄語說道!

大夥都被林哥逗笑了 ,雖然笑聲無力,但是此時大夥都能笑得出來了。

荞麥粥終于好了,娜塔莎把浸泡猴頭菇的杯子騰了出來,她并沒有因為有了糧食把猴頭菇扔掉,而是放進了庇護所裡。我們六個人用兩隻杯子盛粥,三個人用一隻杯子,你一口我們一口地喝,一鍋荞麥粥很快就喝光了,吃光了一隻面包。

下午救援隊依然沒有出現,大夥躲在庇護所裡,心急如焚。

“你們說,等這點糧食吃完,我們會不會餓死在這裡?”沃娃平靜地說道。

“會不會餓死難說,我們一定不會被凍死”巴沙說道,然後讓篝火上放了一塊紅松。

“怎麼連個動物也見不到呢?!”瓦尼亞說道。

“這種鬼天氣,雪還在下,什麼動物也不會出來的!”巴沙說道。

林哥靜靜地聽着我們說話,他不太懂俄語,是以他幹脆不聽我們說話,想着自己的心事。

“如果我先餓死了, 你們要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弗拉基米爾·米哈伊洛維奇·紮依采夫!”沃娃認真地說道,然後看着每個人:“我有兩個兒子,一個小女兒,我的家就住在赫維向卡村,請告訴我的妻子和孩子們,我很愛他們!我這一輩子都愛他們!”沃娃說道這裡痛哭了起來。

“沃娃,你看你,我們死不了的,這裡離駐地才3個小時的車程,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瓦尼亞說道:“我叫伊萬·瓦西裡耶維奇·索恩采夫,我沒有結婚,家中有父母和哥哥,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活着回去,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我叫帕維爾·謝爾蓋耶維奇·伊萬諾夫!我家中有父母和三個姐姐,我剛剛退伍回來,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相信我們一定會挺過去的!”巴沙用斧子削着一根長的木棍。

“我叫娜塔莉亞·格裡高利耶夫娜·馬斯洛娃,我...我...我接過婚,我和我的前夫曾經彼此深愛着對方。我本以為我們可以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從他的手機短信中發現了他與情人的暧昧短信後,我們離婚了。我對愛情徹底失望了,沒有一絲幻想。我痛恨那些虛僞的男人,對不起,不包括你們幾位。我來到林子是想遠離城市,這樣我就可以忘卻過去的痛苦。好了,就這些吧,我們一定可以活着出去!”娜塔莎說了很長一段,說完後把抽了半截的煙在地上掐滅,又在手中用力揉搓,直到煙絲掉落一地。

“我的中文名字叫做米宏,我姓米,名叫宏,宏是宏偉的宏,但是我覺得我的名字像女人名,是以我給自己取了俄文名字“米沙”,我對所有人說我叫米沙,隻有證件上是米宏。我父母後來都習慣叫我米沙了。我...”我介紹着自己,這時巴沙突然打斷我的話,說道:“男人們,還有美女!我們不能就這樣幹等着,我想駐地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很可能是車壞了,而且大雪封山,他們也許在來的路上。但是我們不能就這樣幹等着。我們要行動起來,去和他們會和!”

“對啊!我支援巴沙的想法!!!沃娃說道。于是大夥紛紛表示贊同。

“我還沒介紹自己呢!”林哥看了看大家,用漢語說道。他顯然沒有聽懂巴沙後面說的話。

“林哥,你那俄語就算了,我們要走了,下山!”我說道。

“啊?這雪都到膝蓋了,能行嗎?”林哥滿臉懷疑地說道。

“放心好了,少數服從多數!”我說道,然後站起了身,去準備了。

大夥喝足了熱水,把所有的食物和焖罐帶上,滅了火就出發了。巴沙給每個人都找了根粗細正好的棍子,可以當拐杖,用來節省力氣。

地面上的雪已經摸過膝蓋了,雪還在下,就在我們剛剛出發的時候,雪竟然下到了極點,已經看不清路了,我心裡想,可能是老天爺在警示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已經上路了,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巴沙最年輕,而且體質好,他首先在前面開路。走了10分鐘後,換做沃娃在前面開路,然後是我,接着是瓦尼亞、林哥,最後是娜塔莎。我們最終也沒有讓娜塔莎開路,因為她是這裡唯一的女生。

走了20分鐘後,雪竟然停了,漸漸地太陽出來了,看來這個雪天過去了。此時已經是下午4點了,天已經黑了下來。

“也許我們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出來才是正确的選擇!”沃娃在前面開着路,回頭對大家說道。

“我們怎麼住呢?睡在雪地上?”瓦尼亞大口喘着粗氣問道。

沃娃神秘的一笑,說道:“有辦法,看我的!”。

原來他是要用雪來搭一個窩,大夥都覺得他的主意不錯,說幹就幹。我們用雙手把雪堆成了一個大堆,然後人往上撲,用來壓實。巴沙在貨場找到了一把斷了把的鐵鍬,用來拍實。這樣我們就堆成了一個很瓷實的大雪堆,然後在雪堆的一側開始掏洞,把洞内空間掏到足以容納六個人。然後到外面的地上挖雪,用鐵鍬裁成大塊磚的形狀,由于這雪已經下了三天一宿了,底下的雪被壓的很實。我們做了六塊雪磚,準備在晚上堵住洞口,可以擋風。

在雪窩搭完後,巴沙點燃了篝火,娜塔莎用焖罐化了雪水,然後把通心粉和豬肉一起煮了,食物在水裡煮了半個10分鐘後濃濃的肉香就已經飄出來了。肉香加上通心粉的糧食香兒,讓大夥頓時感到饑腸辘辘,我的肚子開始咕咕地叫了起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六個人圍坐在篝火邊,看着火堆上挂着的焖罐裡冒出的陣陣水蒸氣,聞着鍋裡冒出的肉香,各自想着心事。就連平時喜歡叽叽喳喳的沃娃也不在說話了,看着篝火沉默不語,偶爾嘴唇蠕動幾下,像是在悄聲說着什麼。

巴沙依舊低着頭用手裡的一把斧子削着木頭,那把斧子被他磨得飛快。削着削着擡起頭看了看煮着食物的鍋,又低頭接着削木頭。

瓦尼亞全程看着鍋,目光呆滞,看着看着,從嘴角流出了口水,然後又吸溜地抽了回去,接着又流了出來,再吸溜地抽回去。

娜塔莎用一木棍挑了挑篝火上的燃燒的木頭,放下木棍,用一隻手支着臉想起了心事。她的面孔在火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蒼白,可能是這幾天她被惡劣的環境折騰地實在憔悴。藍色的大眼睛偶爾緩慢地眨巴下,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在閉眼睛的那一刻,一串晶瑩的淚花流了出來。不知道她是在為什麼傷心,是眼前的境遇,還是她失敗的婚姻?又或許是為了迷茫的未來?

我偷偷打量完幾個俄羅斯人後,又看了看坐在我右邊的林哥,他很沉默,隻能聽見他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林哥雖然平時嚴重缺少長者風範,但是這幾天他還是一直很沉着地,努力地配合着大家,認真地完成生存所需要的每一項工作。雖然他身材高大,體格健壯,不過他這幾天也一定是被折騰得死去活來,但是卻沒有聽見他抱怨一聲,就算抱怨,除了我,沒人能聽得懂。

“熟了,來大夥過來吃吧!”娜塔莎說道。巴沙把剛剛用斧子削的木棍分給大家,原來他是用斧子把木棍的端部削成了勺子的形狀,好用來舀食物吃。我和林哥就不需要了,每人撅了兩根細樹枝當做筷子,從焖罐裡夾通心粉和肉非常靈活友善,這讓幾個俄羅斯人羨慕不已。

雖然食物中什麼調料都沒有,甚至連鹽都沒有,不過這食物在我們的嘴裡卻比山珍海味還要香,因為它就是我們的命!

巴沙拿出了伏特加,讓大夥每人喝兩口,這樣晚上在雪窩裡面就不會那麼冷了。

“我覺得這伏特加應該在洞裡面冷了再喝”沃娃說道。

“不行的,我們連口水都沒有,别說飲料了,在洞裡喝一口酒,太烈了,不行的。”巴沙說道,拿起瓶子就喝了一小口後,遞給了瓦尼亞,然後趕緊往嘴裡塞了一口通心粉。

瓦尼亞喝了一大口,遞給了沃娃,沃娃喝完遞給了娜塔莎,娜塔莎看了看沃娃,又看了看瓶嘴兒,用手嫌棄地擦了擦瓶嘴,也喝了一口,遞給了坐在她左邊的林哥。林哥接過瓶子喝了一口遞給了我,我接過瓶子沒有立刻喝,而是裝作夾通心粉,然後借機把瓶嘴兒在羽絨服袖子上蹭了一圈,之後喝了一口。林哥看了看我,嘿嘿一笑,可能是他看見我偷着擦瓶嘴兒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也嘿嘿一笑。

“你們笑啥?!”沃娃見我和林哥偷笑,粗着嗓子問道。他這一問把大夥也都逗笑了,讓沉悶的氣氛也得到了緩解,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大夥開始愉快地聊了起來。這些俄羅斯人用俄語快速地聊起天來,我還真聽不太明白,他們聊他們的,我和林哥隻顧着吃。

吃完飯,男人們都跑去小便了,然後鑽進了雪窩裡,娜塔莎坐在篝火旁等我們都進了雪窩後,她離開了一會兒後也進來了。然後坐在洞口旁的巴沙用雪塊把洞口堵了起來。

“我覺得我們沒有留呼吸孔是錯誤的!”巴沙說道,然後用手裡的一根木棍在雪窩的頂部紮了幾個小圓孔。

“這裡面好黑啊,什麼都看不見!”娜塔莎說道。

“這好辦”沃娃掏出一個很小很小的小燈,是系在鑰匙扣上的。燈很小,不過卻給這個狹小的黑暗空間帶來了光明。

在雪地上艱難行進了一下午,大家都累了,不一會兒就都睡着了。夜裡我被凍醒了一次,我靠近林哥後感覺暖和多了,雪窩裡面有些悶,幾個呼吸孔還是不夠的,沃娃的小燈關掉了,我伸手摸到了巴沙的木棍,又在窩頂捅了幾個洞後,感覺瞬間進來了很多新鮮的空氣,後來我靠着林哥再次睡着了。

早上巴沙推開雪磚首先鑽出了雪窩,外面的篝火夜裡就滅了,燒得漆黑的木炭上布滿了霜。

“你們聽,是拖拉機的轟鳴聲!”巴沙喊道。

其他人也依次鑽出了雪窩,大夥非常清晰地聽見了拖拉機的轟鳴聲。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我們獲救了,就都連跑帶爬地快速往前行進,最後終于和救援隊會和了。駐地派了三台爬山虎來接我們了,采伐隊隊長看見我們後高興地哭了起來,他埋怨着自己不應該那麼着急,冒着大雪的風險安排我們來這麼遠的貨場作業。

後來我們六個人坐上了爬山虎回到了營地,大夥飽餐了一頓後,又去洗了三溫暖。後來我們了解到,原來卡車在當天把我們放下後,回去取午飯的時候,路上車抛錨了,那台車實在是太老了,很多零件都出現了問題,目前還在營地修理。本來當天下午他們以為可以修好的,然後再去接我們。但是由于下大雪,一直沒有等來零件,于是第二天科斯佳就決定安排爬山虎去接我們,可是爬山虎走得太慢了,再加上下了大雪,是以才在第三天早上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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