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代久遠的舊上海灘上，什麼荒誕的事都會發生，下面這個故事堪稱荒誕之最。
幾次暗示沒奏效，牛經理終于圖窮匕首見，把劉明召進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表明：隻要劉明試用期一過，立即提升他為部門組長，交換的條件是，馬上斷絕與黃麗麗的一切來往。
黃麗麗也是公司職員，二十七八歲，依然是天馬行空，獨來獨往。她雖說不上是個絕世佳人，然而在本公司裡卻找不出一個比她更俏麗的人了。牛經理早就對她垂涎三尺，礙于自己是有婦之夫，不能明媒正娶，卻有心包做情婦。幾番功夫下來，好事剛剛有點眉目，半路卻插進來個劉明。
三十多歲的劉明跳了幾次槽，好容易找了個稱心的工作，三個月試用期還沒到，卻和公司第一佳人黃麗麗談起了戀愛。
一個小職員，況且還沒轉正，競敢與經理大人并駕齊驅，逐鹿情場，在牛經理這類人看來，真正是“大逆不道”了。牛經理自認為自己不是糾糾武夫，于是采取了先禮後兵的戰略。
劉明心裡全都明白，但他卻不能挑明，因為他非常在乎目前的這份工作。當然，他也非常喜歡黃麗麗
“經理，我認為你指導我的應該是工作。”
“小劉，請記住我的忠告：做人比工作更重要。”
“我想，在某種事上我們應該是平等的。”劉明顯然已經降低了标準。
“這就是某些人永遠不能成功的症結所在，他們沒有讀懂‘交易＇兩字的意義。我可以明确地回答你，這個世界實際上沒有平等。”牛經理開始不耐煩了。
“有些東西也是不能交易的，比如說人格、自由……”
“明白的人一說就明白，不明白的人怎麼說也不明白。我沒空和你奢談，最後要告訴你的是：一點不想付出的人，其結果是付得更多，乃至一無所有。”
劉明走出經理辦公室，步履沉重，心情更加沉重。
中午在餐廳用餐，黃麗麗将她那份飯裡的雞腿、炸豬排撥給了劉明，然後神秘地告訴他：“牛頭約我晚上共進晚餐，然後去跳舞。我故作遺憾地回答：晚了，小劉已和我約好了。你說，今晚我們安排什麼節目？”
劉明當然不會掃自己心愛姑娘的興：“既然牛頭制定了項目，我們就按計劃去實施喽。”
“什麼地方？”
“‘情人樂園’。”
“OK!”黃麗麗興奮地一拍劉明的手，眉飛色舞地歡呼。
難得進餐廳用餐的牛經理恰恰看到了這一幕……
三天以後，人事部将一份辭退書送到了劉明的手上，理由是不适合本職工作。
劉明在海邊通宵夜泳，随後坐在沙灘上靜靜地等待日出。那天的太陽特别慘淡，雲水交集處，一艘甲蟲般的海輪在蠕動，耳邊隐隐傳來它的喘息，那汽笛的聲音有點像哀鳴。
一種極度的疲憊襲上劉明的心頭，他站起來。抖落一身水珠，茫然失措地向岸邊搖晃而去。
高爺爺今年八十有餘，雖雙目失明，且經常卧病在床，然充滿睿智的大腦尤為生氣勃勃，以一種超凡脫俗的态勢洞察着人間世事。劉明對他非常敬仰，把他當作親爺爺一樣，常給他理發、擦身，并時常給他按摩行動不便的身子。高爺爺也把劉明看成是親孫子一樣，倆人在一起便無話不談，無事不說。
仲明幫高爺爺按摩有點僵直的左腿，心緒不甯，用力便時大時小很不規則。
“小明，你的心很亂？”
“爺爺，我······我又失業了。”
“哦？為什麼？”
劉明忿忿地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好！辭得好！”高爺爺堅定的語言铿锵有力。
劉明大惑不解：“爺爺，我很在乎這份工作。失業了，我很痛苦！”
“零剮碎割，你就會更苦。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小明，無自信的人終将一事無成。”
“我好心煩…… ”
“心煩即心亂，心亂則手亂，亂無定棋，則通盤皆輸。小明，現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着什麼方向走。”
劉明身累心更累，這不是什麼一番話就能徹底解脫的，不過他好像從這番話語中悟出點什麼。
劉明回到家時，黃麗麗已在他家等候多時了。她第一句話就說：“我已經辭職了”。
劉明一愣：“為什麼？”
“和你同甘共苦呗。”
劉明很感動，然又不乏擔憂：“好，一下子都成了無業遊民了。其實同甘苦不在于形式。”
“我就是要讓牛頭看看我愛你愛得多麼深，讓他牙根發癢吧。”
“我們成了魯迅先生筆下的子君與涓生了。”
“哪能呢。我盤算了一天，一個偉大的計劃已經成熟。劉明你将發現你的戀人非但愛情至上，而且是一個處變不驚、滿腹韬略的巾帼英雄。”
劉明眼睛一亮：“哦？快把你的計劃和盤托出，讓我也興奮興奮。”
“走，咱們出去吃飯，酒足飯飽後我再讓你大吃一驚。”黃麗麗起身扯住劉明就往外走。
劉明這才想起自己一天沒吃過什麼東西，饑餓感已如潮水般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