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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平原(二百二十六)|老海豐剃頭鋪的故事

大平原(二百二十六)|老海豐剃頭鋪的故事

老海豐剃頭鋪的故事

馬士明

無棣縣原稱海豐縣。為避免與廣東省“海豐縣”重名,民國三年,縣治複名為隋開皇六年所置“無棣”舊稱。老城裡十字街上,書畫、雕刻、裁縫、剃頭、牙醫、當鋪、茶館、說書、糕點、陶瓷、打鐵……百行百業,商鋪林立,十分繁華。

老街上有一個不大的門臉,門楣上懸一塊木質牌匾,上書幾個字——裘記老海豐剃頭鋪,書法矯健俊逸灑脫雍容,一看這字就知道書寫者定非等閑之輩。這個不起眼的小店鋪可是海豐縣的老字号品牌,存在了幾百年,見證了這一方土地上曆史煙雲的波詭雲谲,有幾代掌櫃的還演繹了數不盡的傳奇故事,至今尤為一些老人們津津樂道。

裘掌櫃飛刀折服姚拳師

話說,曆史上魯北之地尚武崇勇,村村有拳坊,老老少少都會點兒拳腳。老城内有一姚姓拳師,功夫了得,刀槍劍戟無一不精,尤擅射箭,能百步穿楊。方圓數十裡頗有盛名,不僅日漸驕矜起來。

一日,剃頭鋪裘掌櫃得閑,溜達到姚拳師的演武場,就那麼背着手觀。拳師正在練習拳腳,引了人們陣陣叫好。裘掌櫃站在人群外,一言不發,輕輕搖搖頭,欲轉身離開。

這些正被拳師看在眼裡,心中不爽,跳出圈子,雙手抱拳,“裘掌櫃留步,還望指教。”

“豈敢!豈敢!我一剃頭匠,于國術一竅不通,指教實在不敢當!”

“既來之,則安之。我再為大家演練一下箭術。” 姚拳師不依不饒,不容分說,把裘掌櫃按坐在一把椅子上,拿一個蘋果放在裘掌櫃的光頭上,跑出百步外,手挽鐵弓,搭箭在弦。人們聞訊而來圍攏觀瞧,都替裘掌櫃捏一把汗,這萬一有個差池,可是性命關天的事!隻見裘掌櫃正襟危坐,雙目微閉,神态自若,雙手按扶在膝蓋上。隻聽“嗖”的一聲,箭矢飛出,箭頭穿透蘋果又飛射在裘掌櫃身後的箭靶上。裘掌櫃立起身,理一下馬褂,向着圍觀衆人一抱拳,自去。這姚拳師沒能吓住裘掌櫃,但還是在人們的喝彩聲中滿足了一下虛榮心。

某一天,裘掌櫃正在給一個人剃頭,姚拳師一掀門簾走了進來,姚拳師并不是裘掌櫃的老主顧。“姚拳師賞光,幸甚幸甚!”裘掌櫃心裡明白,拳師還惦記着那天的事兒。“今天咱也露一手,還望拳師休嫌怠慢!”隻見拿出兩把磨得閃着寒光的剃刀,在右手裡颠了幾颠後,抛向空中一把,手執一把,貼近了拳師頭皮飛快地“作業”,再把手中的抛出,接住落下的剃刀。如此循環往複,兩把剃刀圍着姚拳師的腦袋上下翻飛,蕭蕭生風,令人眼花缭亂。眨眼間,剃完收工,解開披布,抖一下上面的碎發。整個過程,裘掌櫃隻用一隻右手,左手捏着一管旱煙袋,偶爾還不緊不慢的吸上一口。“多有得罪,姚拳師您請裡間用茶!”這時的姚拳師早已雙股戰栗,汗流浃背,大氣都不敢出,哪還站得起來。

裘掌櫃用他的頂上功夫和飛刀神技給姚拳師上了深刻的一課,不僅讓他明白“熟能生巧”的道理,也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古語有了新的體悟。從此,姚拳師潛心研修武學,功夫日漸精進。

裘老七俠肝義膽擒惡魔

剃頭鋪傳到裘老七這一輩,弟兄八個人各有志,他隻好接過衣缽,在那一方小天地裡打發時光。不想慢慢愛上這一行,練得一手絕活。一把剃刀刮鼻毛、掏耳朵、打理眼睫毛,無所不能,生意空前紅火。就有官宦豪富人家打發管家來叫他上門服務,裘老七不為所動。“我靠手藝吃飯,不幹那些巴結人的下作勾當。任你天王老子,還是販夫走卒,來我小店,一視同仁。”自此更是聲名鵲起。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為即将被砍頭的死囚剃頭。他收拾好整套工具,跟随獄卒來到一間死牢。

“兄弟,我給你剃剃頭,把這輩子的事兒放下,精精神神清清爽爽上路。”這次就是為一個曾讓全城人心惶惶的“惡魔”牛二剃頭。說起這“惡魔”,确實該死,不僅殺人越貨、打家劫舍,更是一個采花大盜,不知多少清白女子被他玷污。俗話說“鳥之将死,其鳴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待到獄卒走開,這牛二淌下兩行清淚:“裘掌櫃,我是冤枉的……”

原來,惡魔另有其人,那就是西河川的混世魔王曹和尚。曹和尚眼看官府盯上自己,深夜把一宗贓物扔在牛二院中嫁禍于他,并脅迫他不得說出實情,不然全家老小性命難保。突降的災禍一下把牛二擊倒,他知道曹和尚的喽啰遍及直隸海豐,即使搬離海豐城還是難逃曹和尚的魔爪,也就橫下一條心,舍上性命保全一家人。縣衙接到密報,連夜派出捕快到牛二家,“人贓俱獲”,判了一個斬監候,下入死牢。

聽完講述,裘老七不禁為這一個無辜的替死鬼不平。

裘老七悄悄進入縣衙後堂面呈知縣,前前後後盡述其詳。知縣略作停頓,“如你所說,你能剿滅真兇,那就赦牛二無罪。”知縣心裡明白,牛二并非真兇,牛二入獄後,仍然是“外甥打燈籠”,盜殺案件時有發生,讓他心裡焦躁并且尴尬。但幾次征剿曹和尚都是無功而返,加之上面限期破案,也隻好順水推舟違心判案。

又是一段日子過去,曹和尚又幹了一票,在一個告老京官的府宅收獲頗豐,打發衆喽啰把财物運回。他沒有連夜傳回老巢,喬裝打扮成一個生意人,帶兩個喽啰,在裕隆客棧住了一宿。第二天,天朗氣清,巍巍唐塔的倒影随荷灣碧水蕩漾,大覺寺内梵音缭繞,海豐城内一派勝景。曹和尚十字街上信步徜徉,當“老海豐剃頭鋪”的匾牌映入眼簾,摸一把頭皮,轉身進到店裡。“難怪大清早喜鵲叫得歡,果然有貴客臨門,且請寬坐,恰好天目山友人惠賜好茶,這才不枉了去冬積下的雪水。有福消受也是因緣!”盡管曹和尚一副商人做派,裘老七還是一眼認出他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自己送上門來啦!

原來,俠義心腸的裘老七曾孤身一人扮作茶商深入西河川摸過這厮的老底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臉上陪着笑穩住曹和尚,三才杯端上茶來。拿碎銀子給鋪子外把風保镖的兩個,“東關魯味軒開業,請的濟南府的廚子,兩位先請過去喝茶,等我給這位爺剃完頭,我一并過去侍候。”打發走了這兩個,他才好下手呢。

一夜宿醉的曹和尚,三泡茶後,早已饑腸辘辘,也擔心說多了話暴露他的西河川口音,催着裘老七為他剃頭,“掌櫃的,我們還要趕路。”裘老七選一把大号剃刀開始幹活,“今天就是送你上路的日子!曹和尚,你的死期到了!”曹和尚正要發作,鋒利的剃刀早已割斷半個脖子,裘老七用一條繩子把人縛了。

裘老七即去縣衙禀報。

衙役們兵分兩路,将曹和尚和在魯味軒喝茶等候的兩個喽啰押回審問詳細。知縣呈文飛報上司,派出精銳人馬進剿曹和尚老巢,衆匪徒被一網打盡,禍害一方數年的匪患得以清除。

作者簡介:馬士明,“70後”,無棣縣人,濱州市作協會員,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愛好閱讀和旅行,嘗試用筆記錄所見所聞所思和凡俗的日常。有作品發表在《渤海》《山東文學》等刊物,并有多篇散文入選《齊魯文學作品年展》。 責任編輯:楊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