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12月9日清晨,晉冀魯豫野戰軍第三縱隊設在湖北麻城一個小村莊内的臨時指揮所裡,司令員陳錫聯等縱隊指揮員正圍在地圖前,部署平漢戰役的作戰方案。
忽然,參謀處長趙世禮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笑嘻嘻地對陳錫聯說:“司令員,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你娘來看你了!”
“什麼?!”陳錫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娘要來了,這會兒正在路上,估計馬上就要到了。”

“真的嗎?老趙你可别瞎說……”陳錫聯喃喃自語,“我已經十八年沒見過我娘了,一直沒有音訊,她老人家真的還在人世嗎?”
“你等會親眼去看看不就行了嘛!”趙世禮故意說道,“總之那位老太太也有十八年沒見過自己的大兒子了!”
陳錫聯急切地說道:“老太太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
這位統領着千軍萬馬的縱隊司令員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沉穩的将軍風度,急不可耐地往門外走去,趙世禮邊追邊喊:“别着急,司令員,他們正往這兒趕……”
說來也巧,陳錫聯剛一出門,一眼就見到一名解放軍戰士正往指揮所走來,戰士身後有個青年農民推着一輛手推車,車上坐着一位白發蒼蒼、穿着藍布新衣衫的老太太。
陳錫聯顧不得司令員的矜持,一路小跑着來到老人面前。
雖然整整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面前這位滿面滄桑的老太太正是自己失散多年的母親!
“媽媽!媽媽……”陳錫聯的眼淚奪眶而出,随即撲通一聲跪倒在老人家面前,泣不成聲地呼喚着母親。
1929年,年僅14歲的陳錫聯不堪忍受地主的辱罵和毆打,憤而還手打傷了地主,闖下了大禍,被迫離開家鄉黃安縣彭家村,參加了紅軍。
此後的18年中,陳錫聯一直随部隊南征北戰,沒有機會回家探望母親。
畢竟18年沒跟兒子見過面了,當陳錫聯突然出現在面前時,老太太愣了一下,似乎怕認錯了人,擡起袖子把眼角擦了又擦,仔細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的臉龐。
當她終于确認這是自己的兒子時,老淚頓時奔湧而出,随即不顧一切地撲上去,用雙臂把陳錫聯緊緊地抱住,用顫抖的聲音說道:“錫廉(陳錫聯的原名)……你真的是錫廉……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媽媽,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兒子終于見到你了……”陳錫聯也泣不成聲。
這時那位推車的青年農民也走了過來,淚流滿面地對陳錫聯說:“哥哥,我是錫禮!”
“弟弟,我的好弟弟,你和媽媽受苦了!”陳錫聯也與弟弟相擁而泣。
母子三人抱頭痛哭了好一陣子,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
“媽!”陳錫聯擦了擦眼淚問道,“我參加紅軍以後,這十多年你和弟弟是怎麼過來的?”
“那時候你弟弟還小,我隻好帶着他四處去要飯,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你走之後一直沒有音信,我和錫禮都以為你……”老太太陷入痛苦的回憶中。
“直到前些年,我們聽到傳言,說你還活着,帶着部隊到了光山、潇川一帶,我一路要着飯去找你,沒成想突然病得厲害,差點死在路上,幸好錫禮去把我接了回來……”
“媽媽,這些年你們真的太辛苦了……”陳錫聯能想象到那時母親和弟弟的日子有多麼艱辛,難過得低下頭去。
陳錫禮接過話頭說道:“解放軍一過黃河,我們又聽到關于你的消息了,說你确實還活着,而且在部隊負了大責任。媽媽知道後,高興地半個月睡不着覺……”
陳錫聯點了點頭:“那這次,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前天你們的部隊經過黃安時,要找人做向導,我就帶着你們的部隊到麻城來。路上我跟一位紅軍戰士閑聊,說起家裡還有一個63歲的母親,可哥當紅軍走了18年。”
說到這裡,陳錫禮忽然笑了:“你說巧不巧,那個戰士很熱心,順口問了一句,你哥哥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幫你在部隊裡打聽打聽他還在不在。”
“哦?是這樣的?”陳錫聯瞪大了眼睛。
“對啊!”陳錫禮說,“我一說我哥哥的名字是陳錫廉,那個戰士就說,我們縱隊司令員就叫陳錫聯,也是湖北黃安人,會不會是你哥哥?我一聽他這麼說,趕緊另找了個向導,跑回家裡把媽媽接過來找你……”
陳錫聯大笑道:“哈哈,看來真得感謝那個戰士随口問了一句話,幫我找到兩位失散十八年的親人,促成咱們母子三人在此團聚啊!”
接下來,陳錫聯留母親和弟弟在部隊住了一夜,由于大戰在即,隻能在第二天送他們回去了。
臨别時,陳錫聯堂堂一個司令員,卻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拿不出來,隻能把自己蓋的毛毯和被子都送給了母親,希望老人家穿得暖和一點過冬。
可老人家卻無論如何不肯要,隻是一個勁地說:“看見你了,什麼也不要啦。原先發愁死了睡不上塊棺材闆。現在,不想這個,隻想把老蔣消滅掉多活幾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