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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的記憶

夢裡的記憶

文/錢路紅

最近,我常常做夢

夢境不斷切換,一個夢連着一個夢,一個夢覆寫另一個夢。欲理還亂。

醒來後,夢裡的場景要麼倏忽而逝,了無痕迹。要麼如鏡頭回放,清晰無誤。要麼零零散散,不複原境。

夢是夜的花朵,兀自開在夜中央。夢境或短或長,有時如雲影掠過,有時又冗長無解。夢也各異,有時離奇詭異,有時又平淡無奇;有時令人沉醉,有時又讓人傷感。

但有時,也會因失眠而無夢,有時又淺眠多夢。多夢雖說耗精力,卻百回千轉,意境猶存。失眠卻惱人極了,像兒時偷吃了未熟的果子,滿嘴的酸澀。無夢也惱人,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像缺失了什麼一樣。是以,還是有夢好。

“夢短夢長俱是夢,年來年去是何年”,穿越夢中花園,身如風,淡淡來,淡淡去。

如同記憶。

1.

夢見母親。

夢裡的記憶

天微明,薄霧流轉,如浮在空中的羽毛。

早早地,母親就喚醒我,她說,我跟你爹要去山上做活,你就待在家裡,哪也不要去,聽見沒有?

我迷迷糊糊應了一句,翻個身又睡着了。一覺醒來時,太陽高照半空了。我聽見鴿子叫,擡頭看,見一隻灰鴿子停在窗台上四處張望。正想着現在幾點了?院中忽然傳來牛打響鼻的聲音,接着又聽見母親的聲音,她在喚雞吃食。

我心下想,他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沒多大一會,紗門吱呀一聲響,有人推門進來。我以為是母親,趕緊翻身坐起。卻見父親站在房門口,他說,“時候不早了,該起來吃飯了。”我松了口氣,應聲說好。

又是金瓜煮芋頭,外加一碟鹹菜、一個豆角。金瓜我都吃膩了,甚至還暗暗發誓,甯肯吃幹飯,也不再吃它了。

我說:“媽,每頓不是芋頭就是金瓜,就沒别的好吃的菜嗎?”

母親看着我,有一種生硬的語氣,打斷了我的話:“你說沒有好吃的菜,那什麼菜好吃?”

我有些委屈,聲音含糊地說:“金瓜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

母親扯下衣袖,有些生氣道:“哦,你想吃就吃,不吃就算了。”

我怏怏地閉了嘴,沒敢吭聲了。

父親在門邊,吧嗒着水煙筒微笑,說了句:“要不整點好吃的,讓你解解饞?”

我擡起頭來,喜笑顔開。

母親皺着眉頭說:“你别樣樣都依着她。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大人煮什麼就吃什麼,就她挑三揀四的。”

父親笑笑,沒說話。

他的笑似乎蘊含了奇效,母親心裡蓦然一松,撲嗤笑道:“行了行了,先把這些菜吃了再說。”

我舀碗湯泡飯,夾眼前的一點點菜吃,然後坐一邊去,東顧西盼,自己也不知道在盼些什麼。

太陽在院子裡閃閃爍爍,我仰頭望那天空,藍悠悠的。

母親挽起袖子,手背上沾着飯粒。她在洗碗筷。陽光爬上她的額頭,像小魚一樣自由穿梭,她嘴角的弧線輕輕往下一撇,臉上便牽出一個笑來。感覺很溫柔。我不由喊了她一聲,媽。

她轉過頭,疑惑地望着我,臉上微微泛着紅光,猶顯動人。

之後,我眼前的色彩變得迷亂起來,一會紅,一會黃,一會藍,一會又綠……

突然,外面響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接着,傳來人們歡快的說話聲。我打開大門,跑了出去。母親好像也跟過來了,站在路邊看。不遠處,一群孩子正圍在一棟房子前歡呼雀躍,哄搶米花糖果。那情形,就像過年一樣,那般快樂。房主仰頭望着纏繞在房梁上的紅布,一臉的興奮之色。來客也沒由來的跟着高興。他媳婦一面招呼客人,一面忙着找這找那,臉上浮動着紅暈,額頭滲出細密汗珠。

才一會兒功夫,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景象忽然就冷清下來。四下空無一人,安靜極了。

感覺沒多久,一陣鑼鼓聲又嘹亮地響起來,直上雲宵,随雲沉浮。我暗自奇怪,怎麼會有鑼鼓聲呢?那些人都去哪了?母親怎麼也沒在?還沒弄明白,耳邊又傳來陣陣唢呐聲,高亢激昂,又顯得有點蒼涼,還有點憂傷,但很快又戛然而止了,仿佛一些碎碎的念頭,未及訴說,未及悲傷,就随風而逝了。

漸漸地,周遭又歸于沉寂。

一群鴿子忽然呼啦啦的從窗前飛過,孩子們在屋後追逐嬉戲,笑聲蔓開,染紅了陽光。

然後,夢就醒了。

2.

夢見同學

夢裡的記憶

值春吧,校園中蝶戲芳菲,翠枝入畫。

課堂上,班主任讓大家說出自己将來的理想。有人想當勞工,有人想當警察,有人想當醫生,有人想考大學,将來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老師問我的理想是什麼?我想了想說,以後要當一名老師。他點頭含笑。當問到我後排座一個男生時,對方吱唔了好一會才說,我學習不好,大學肯定考不上,以後隻能回家種地了。

同學們瞬時哄堂大笑。

老師臉色很難看,大概是這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搖頭歎息:“唉,你父母供你讀書,是想讓你跳出農門有個正式工作。你倒好,想回家種地。你怎麼不幹脆說想回家養豬呢。”

同學們又是一陣哄笑。

他當時愣了下,朝左右環顧,有些委屈地分辯:“我說錯了嗎?你們都出去了,誰來種地?沒人種地,你們吃什麼?”

他話音剛落,調皮的男生就在那起哄、做鬼臉,還故意喊他的綽号——小憨包。

老師揮了揮手,低喝一聲,“行了行了,你們别再鬧了,安靜點。”然後看他一眼,有些不耐地說:“你坐下吧。”

我忍不住回頭看他,見他滿臉不自在,把頭扭向一邊,神情迷茫。我們同村,我管他爹叫叔,待人很好,對我也不錯。他,野是野了點,但性情直率,是以替他感到難過。

過了好大一會兒,有人還在那竊竊私語,掩嘴低笑。年少的無知和冷漠有時候真叫人無話可說。

下課鈴一響,他便沖出教室,很快消失了影蹤。

大約情緒低落,下節課他逃課了,但被老師發現叫去罰站。

不知誰把這事告訴了他爹,把他爹氣得夠嗆,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罵了幾句,抄起棍子上去就打。他邊跑邊躲。躲閃不及挨了兩下,隻好向他媽求救。他媽一時心疼,便撲上去護他。他爹掐着腰氣極敗壞地喘,用眼睛瞪着他媽,然後大聲埋怨,“你看看你養的好兒子,把我的臉都給丢盡了,你還護着他?”他媽覺得委屈,默默把頭垂下,哒哒哒直掉淚。

狗偏不知趣,沖他汪汪叫了兩聲。他憤心頓起,跑過去踢了它一腳,“叫什麼叫,信不信我一腳踹死你。” 狗嗷嗷地叫喚兩聲就跑開了,委屈巴巴地蹲在門邊。

他爹搖搖頭,冷哼一聲:“狗招你惹你了?”

他望望他爹手中的棍子,打了一個顫,不敢作聲了。

他媽守着竈台,埋着頭,一邊流淚一邊生火。他安慰說:“媽,你别哭了,這樣會把眼睛熏壞了。”他爹睨他一眼,扁着嘴搖搖頭,歎:“誰叫你不好好讀書?盡惹些丢人現眼的事情。”他不敢頂嘴,隻能小聲說:“我已經很努力了,但就是讀不進去麼。”他爹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唉,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他又低聲嘟哝了一句:“有的字,它認識我,但我不認識它。”

他爹聽見了,眉毛倒豎,揚手作勢欲打。他縮了縮腦袋,撒開腿趕緊跑了。他爹望着他跑遠的身影,怒吼:“小兔崽子,有種你就永遠别回來!”

剛好那會兒有人從大門口走過,伸頭觑看一番,搖搖頭走開了。

他爹覺得無地自容,又沖他媽唠叨了幾句。

他媽拿幽怨的眼神瞅了他爹一眼,讪讪地說:“這事難道怨我?”然後,就直愣愣地盯着竈台裡那台火焰,偷偷抹眼角。

他爹至此無話,隻悶愁抽煙。

在他媽看來,他隻是有些頑劣而已。

一場雨後,樹葉轉為蔥郁,一層壓一層,綠得發亮。我從窗外走過時,他沖我擺着手笑,微笑的樣子很安靜,像五月的天空,與他的脾性相去甚遠。

他微歪着頭,心裡浸透了想象,窗戶下面就是一條路,通往田野、河流和山崗,許多困守功課的日子,他的思緒飛出了窗子,在校園外肆意來去,幾不停留。

想象,隻是想象而已。

現實中,我沒當上老師。他呢,田地賣了後,沒種地,也沒養豬,據說後來開了個門窗加工店,生意尚可。媳婦樣貌秀氣,耐勞溫順,生的孩子也俊氣,過的是尋常光景。

3.

夢見小事

夢裡的記憶

天很藍,陽光很明媚,感覺像是夏天。

一個同學來約我出去玩,說,這麼好的天氣,你悶在家裡做什麼?我帶你去河邊遊泳。

我不會遊泳,也不太想去,便找了個借口,老師布置周一要背誦那篇文言文,我還沒背呢。

她說,回來再背也不遲,走嘛!

見她無所謂的樣子,我忍不住問,你會背了?

她搖搖頭,癟嘴蹙眉,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唉,别提了,我一看見文言文頭就疼,句句費解難懂,什麼被動句、倒裝句、疑問句,還夾雜着人物地名或寓意之類,看半天,除了之乎者曰和兮、哉之外,什麼也記不住。

我想笑,但忍住了。

她拉我,走嘛走嘛,有好些人都去了。

我們穿過馬路,拐入一條田間小路,朝河邊走去。

那河并非盤江河,而是一條彎彎的小河,一面臨大河,一面臨村莊,中間是田地。因形似月牙,故謂之“月亮灣”。人們若要去地裡幹活,得劃船或從斜對面一條小路走過去才行。

河邊人很多,好生熱鬧。老人坐在大樹底下納涼,男人撒網撈魚,婦人在河邊洗衣物,孩子們在河裡遊泳戲水、捉魚摸蝦。河水很清,在陽光下泛着金色光澤。

她很快就下了河,在水裡遊來遊去。我站在邊上看,心生羨慕。她遊到淺水處,沖我招手,嚷嚷說,快點下來,水好涼啊!我有些猶豫。她說,别擔心,很容易就學會了。我想了又想,就試着下了水。她給我做了一個示範,就遊開了。我學着她的樣子浮水,結果一不留神就被水嗆到,胸口悶痛,有一種窒息感。我吓壞了,趕緊浮出水面,捂着胸口一通猛咳。她也被吓到了,臉都白了。

經此一遭,樂趣頓失殆盡。我們一身是水地上了岸,坐在一棵枝桠繁密的大樹下。

待緩過神來,我沖她抱怨,你騙我,哪有那麼容易學啊!

她垂下頭,顯出愧疚的樣子,感覺像是要哭了。

我深深呼吸一下,說,好了,我跟你開玩笑的,這事哪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臉色終于緩和下來,隻是聲音還透着一絲餘悸,剛才吓着我了,我以為……後面的話她就沒說了。

我反過來安撫她,我沒事,你别擔心。

陽光依舊,笑聲依然。河邊的小花漫漫開着,淺香盈盈。一陣風來,憂愁瞬而消散。

我說,你看,花開得這樣好。

她瞅着我,不覺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天真的驚訝,笑着挪逾,呃,這麼簡單的你都學不會,真是怪事了。

我覺得遺憾,嘴上卻不願承認自己的弱項,于是辯解道,瞧你說的什麼話呀,這是我第一次下水,難免心裡會緊張嘛!

她對我笑笑,說,倒也是。要不我們下次再來,我讓我姐來教你,好不好?

我說,算了。

她拍了拍自己潮濕的頭發,清瘦的臉上又顯出失望的樣子。

從此,我再不敢涉水險。

4.

夢見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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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黃昏,晚風吹過樹梢,落葉蕭蕭而下。

我沿着一條長長的巷子,一直走到她家門口。我不清楚是去幹嘛,或許隻是想去看看她。

那是一所很普通的房子,對面是一處院落,住着她的父母。近旁有個池塘,長滿了水草,池水浸在暮色裡,看上去凄美朦胧。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裡一片模糊。我敲門,她不應。又敲,她好像嘟囔了一句:“诶,誰呀?”我說,是我。隔一會,屋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門吱呀一聲開了,她杵在門邊,神情有點茫然。我說,怎麼,不認識我了?她搖搖頭,示意我進屋。

她尚年幼的孩子酣睡在沙發上,空氣裡有灰塵的氣味,飄浮遊移。一個沒繞好的毛線團丢在那,亂糟糟的。我這才發現她剪了齊耳短發,還是碎發的那種。我說喜歡她長發的樣子。她苦笑了一下,沒吭氣,側臉有道虛影,盡顯憔悴。

我在近旁坐下來。

她抱着蜷曲的雙腿,眼睑低垂,嘴唇抿得緊緊的,沉默了一會才說:“謝謝你來看我。”

我靜靜地看着她,有點憐惜,又無能為力。

她縮了縮脖子,窩回到沙發上,重新繞起線團來。

一瞬時,我仿佛看見她坐在鏡子前,偏着頭把自己的頭發編成麻花辮,又系上一條藍絲帶,顯得輕盈飄逸。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垂在頸側的頭發黑蓬蓬的,充滿了青春氣息。她聽着窗外傳來的微微風聲,和着門前樹枝上的鳥鳴,然後拿起小挎包,推開門走進陽光裡,朝等在那兒的年輕男子走去。

下一瞬,我仿佛又看見夜幕低垂,月光照進屋裡,幽暗的光線,影影綽綽映出一雙人影來,以及彼此的呼吸。在那個屋裡,她擺渡着自己的青春與欲望,如花恣意綻放,義無反顧……

夕陽沉落,天色很快就暗下來。

我不知道可以對她說什麼。氣氛有點低沉,我覺得我應該走了。終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又顯出那種茫然的神情來,她說,你回去也無事,再陪我待一會。

我想了想,隻好又坐下來。

她又歸于沉默,似乎連沉默也愁。

我也隻能沉默。

燈影下,她身上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悲傷氣息。即便燈火燦爛,也于事無補。她手中的線團已經繞好了,卻忘記丢在框中。

孩子還在酣睡,鼻息輕勻。她微微俯下身去,手指輕輕劃過孩子的臉,然後停在他的下颌處。我看到她眼中的淚,順着眼眶,猝不及防地滑落。

情難自醒,落淚成殇。誓言如流星劃過瞬間,帶走了一片風景,以及整個秋夜星辰。

耗盡青春,就為了一個男人。

她默默擦掉眼淚,說:“我在家裡等他回來。你說,他會回來嗎?”

我一愣,沒有回答。

半響,她擡頭望向窗外。

窗外月影橫斜,不遠處的城區已霓虹閃爍,如魅似幻,幾幢高樓在燈光下熠熠閃光,那裡是夜的開始。坊間一直有種說法,霓虹一起,萬千星輝,照亮無數過客。紅塵劫,夢一場,繁華落盡掌中雪。要是一天,霓虹消失了,那多少怨怼、多少傷也就消失了,高樓上經風吹得有些歪斜的信号塔也會戛然而正,世界将歸于甯靜。

當然,這隻是道聽途說罷了。

風起的時候,屋後傳來隐隐狗吠,夜色已漸沉。我默默轉身出來,回家的路原是熟悉的,卻不知怎麼的感覺腳下有些發飄,她的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着晃着,我們年輕的容顔就丢失在冷冽的晚風裡。呼嘯而過的車聲,如哒哒馬蹄,踏起了滾滾紅塵……

天邊有流星劃過,一如命運。

5.

夢見看書

夢裡的記憶

夜剛至,月色已朦胧,像古老的傳說。

我擰亮桌邊小燈,準備看書。小燈忽閃,光暈漸暗。我伸手去撥,結果打翻了桌上的杯子。水很快漫開,浸濕了書頁。我一時慌了神,用紙巾去擦。剛将桌面收拾幹淨,突然間又停電了,四下漆黑一片。我愣怔在那,一時不知該做什麼。

夜漫漫,時間難捱。怎麼辦?想來想去,然後找來一支蠟燭。燃燭于室,開卷入讀。

好像是一部章回體小說,說的是冷兵器時代的故事,忘了書名和作者。隻記得書中人物野性潑辣,熱情豪放,又帶草莽氣。上下章節銜接在一起,銜得巧妙,幾乎沒有多餘緩沖。

也像是一部武俠小說。浮雲蒼狗,一入江湖便是俠。一人一馬,仗劍天涯。随手一點就海浪滔天,劍柄一揮就懲惡揚善。男女之情,也是蕩氣回腸的,不像曆史畫卷,倒像愛情挽歌。

故事綿綿不絕展開,聲音也華麗登場,滲入感官深處。隻見眼前人影晃動,仿佛獨自徜徉,各有宿命。或泛舟江上,或獨立山崗,或徒步四海……恍恍間,四周一片虛空,似夢裡。

夢裡,我獨自走在空無一人的郊外,一擡頭便看到無數鳥兒從頭頂振翅掠過。走着走着,來到一面山坡上,松林疊嶂,松鼠穿梭其間,狗尾草随風搖曳。背後突然傳來咴咴的嘶鳴,一回頭就看到一群馬兒,或仰頭長嘯,或低頭吃草,或默對松林。

場景輕輕幻移,眼前又現出一大片荒原,雲過雁飛,風吹草低,漠漠黃雲蔓延到天際。忽而沙塵驟起,天昏地暗,日月無光。風中傳來沙啞的嘶吼,穿透蒼穹。恍惚看到一個滿臉紮髯、灰袍布衣的漢子大步而來,腰懸長劍,身背包袱,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走着走着,就消失在落日的幻覺裡。

依稀又聞聽激蕩的歌聲,像空中翺翔的雄鷹,自由而淩厲,卻又孤寂而蒼涼。我一時感到無法呼吸,泫然欲淚。

遙遙一聲狗吠,喚醒河流。故事來不及結尾,夢就醒了。

天還沒亮,天色依舊暗朦朦的,似夢非夢。不免回想起書裡的情節,像電影鏡頭回放,一幀接一幀,一幕接一幕,一秒一瞬間,一道道身影飛起飛落,飛過院落圍牆,飛過屋頂樹梢,飛向遙遠的天際,變成滿天飛遊俠的夢。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漫過歲月,穿過時空,站在群山之巅,一夜看盡星辰大海、春秋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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