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的私人廚師惹惱了甘甯。
甘甯隻說了一個字:“殺!”
可是,這個字他說得早了一些,很快就傳到了廚師那裡。

人都說甘甯是俠客。
策馬揚鞭,縱橫疆場,揮灑胸中天地豪情,當然是俠;
日月襟懷,快意恩怨,吞吐體内方寸肝膽,當然是俠。
每當甘甯把自己最先置于敵人的箭矢之中的時候,
每當甘甯把大塊的金銀分給手下的時候,
人們就會想:不惜死、不惜财,俠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可是,俠也有缺點,那就是意氣用事。俠意氣用事,那就是殺人。
可是,一個廚子,能犯什麼錯啊,至于要殺他嗎?
别忘了,甘甯本來就是匪,講的就是刀起頭落嚓嚓嚓。
(新《三國》甘甯劇照)
有人建議廚子跑到呂蒙那裡,或許能免一死。一來呢,呂蒙是甘甯的上級,二來呢,呂蒙對甘甯有舉薦之恩,二人同聲投氣。
廚子到呂蒙那裡避難,甘甯怎麼也得給呂蒙一個面子吧。
甘甯找到呂蒙,要求“引渡”廚子,
呂蒙說:“那可不行,我把他交給你,不是要你殺他嗎?”
甘甯果真給呂蒙面子,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第二天,甘甯帶着禮物來看望呂蒙母親。
甘甯見識廣,做過匪,做過官,做過大将,益州呆過,荊州呆過,江東呆過,談起見聞來,哄得老人家哈哈大笑。
最後,甘甯神奇地說動老太太,逼着呂蒙把廚子交給甘甯。
“興霸,你不能動這廚子一根汗毛!”呂蒙對甘甯說。呂蒙在江東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是連一個廚子也保護不了,那還不得被人笑死啊。
甘甯點頭:“我肯定不殺他!”
甘甯帶着戰戰兢兢的廚子離開了。
來到岸邊,廚子看着拴在岸邊桑樹上的那艘船,想:完了,上了船,躲開呂蒙,這個土匪肯定要殺我。
可是,他想錯了。上了船,悄無聲息地殺人,還好玩嗎?
岸邊有株桑樹,甘甯把廚子綁在上面,說:“你不是渴望留在呂蒙這裡嗎?那我就滿足你這個願望。”
甘甯遠遠地離開,拿出弓,搭上箭,拉滿,說:“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随着話音,箭射了出去——正中廚子要害。
甘甯這是把殺人當做遊戲啊。
既然是遊戲,當然不能一個人玩。
甘甯不管廚子在樹上掙死去紮,命人再拿幾根纜繩來。
把船系得再牢固一些,以免被水沖走了。老子要好好地睡一覺了。
甘甯脫下衣服,卧在船艙裡,等着呂蒙的到來。
呂蒙立即知道了這件事情。
這個匪,欺人太甚!
(新《三國》呂蒙劇照)
怒氣沖沖的呂蒙,親自擂鼓,緊急集合,将士們急匆匆趕來,紛紛探詢:“又有什麼緊急任務?”
呂蒙拔出劍來,刺向江邊的方向,喊道:“進攻甘甯!”
“不……不……不好了!”,侍衛緊張兮兮地彙報:“呂将軍帶人來了!”
“聽鼓聲,呂蒙帶來的不到八百人,也到五百人。”甘甯卧在船裡,翻翻身,伸伸懶腰。
呂蒙騎虎難下:這個匪,賊精賊精的,知道我不會發起進攻的。
可是,這麼多人馬帶來了,怎麼收場呢?
關鍵時刻,還是母親解了兒子的圍。老人家也聽說了這件事,鞋也沒顧上穿,就趕到江邊,對呂蒙說:“至尊(孫權)待你如骨肉,把大事托付給你,你怎麼能因為私怒而要攻殺甘甯?甘甯死了,即使至尊不問罪,你做臣子的也是犯法了。”
呂蒙終于醒悟過來,殺了甘甯,不是殺了江東的熱血戰士嗎?殺了甘甯,以後誰擔任敢死隊隊長?
他親自走到船上,對着船艙喊:“興霸,我家老娘等着你回家吃飯,快上岸吧!”
俠本來就是容易動情的,甘甯從船艙裡出來,淚流滿面,握住呂蒙的手,說:“我對不起你啊!”
甘甯與呂蒙一起上岸,拜見老人家,然後回到呂蒙家飲酒。
《三國志》對這次二人喝酒的記載是“歡宴竟日”。
他是匪,還是俠?
他是有着匪的名聲的俠,還是有着俠的威望的匪?
他一半是匪,一半是俠?
他有時是匪,有時是俠?
……
幾年之後,孫權向呂蒙讨論起甘甯射殺廚子這件事情,念叨起甘甯一次次地冒死突前,想不清甘甯是個怎麼樣的人。
滿是困惑的孫權,怅惘地對呂蒙說:“他活着的時候,真應該問問他是否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呂蒙拭着眼角的淚痕,說:“你不說,我還意識不到他病死了。昨夜夢裡,他又是第一個沖在前面。每次看他作戰的樣子,都會感覺血脈贲張。”
孫權不說話,閉上眼睛。
淚光朦胧中,孫權看到甘甯策馬前驅,一會兒就變成一團火,整個戰場立即熊熊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