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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她是出身名門的太子妃,太子登基卻封她貴妃,給一孤女後位

作者:每天讀點故事
故事:她是出身名門的太子妃,太子登基卻封她貴妃,給一孤女後位

本故事已由作者:吳杉君,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釋出,旗下關聯賬号“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釋出,侵權必究。

楔子

近月餘,大成國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成為百姓茶餘飯後談資的,莫過于那位剛封了後的女子甯氏。

畢竟,一介孤女,沒背景、沒勢力,又來曆不明,憑一己之力位及皇後,這本身就足夠讓人浮想聯翩。

自從大成帝蕭澤焱一意孤行封了甯氏為後,朝堂上的折子就沒斷過。

此刻他正看着桌子上摞的半人高的折子怔怔出神,這些折子全都是谏言廢後的,不用看都知道說了些什麼。

甯氏魅惑君主,參與朝堂政治,假以時日恐亡大成矣…甯氏來曆不明,或為敵國奸細…甯氏好殺戮、性殘忍,德不配後位…

“聖上打算拿這些折子怎麼辦?”蕭澤焱身旁的女子托着腮斜睨着那摞折子問道。

蕭澤焱回過神,眼底含着濃厚的笑意,反問女子道:“像朕這樣的昏君,自然是要聽皇後的意思。是以,你說咱們要拿折子怎麼辦?”

女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既然都說我擾亂朝綱,那臣妾不如把這名聲坐實,就把這些折子送去禦膳房,當柴燒了,做今天的晚膳吧。”

甯錦瑟此話一出,蕭澤焱立馬帶着小太監把折子搬去了禦膳房。晚膳的時候,甯錦瑟覺得這飯菜口感甚佳,想來奏折當柴火也是極妙的,這事以後可以常幹。

隻是那些肱骨之臣得了這消息,當夜氣的火冒三丈,别說晚膳了,就連這一宿的覺怕是都沒睡好。

言官們索性也不睡了,連夜奮筆疾書寫折子,第二日早朝,明晃晃的奏折就呈到了蕭澤焱面前。

他展開最上面那本,入目便是“甯華年”三字,言官所說直白簡單——若甯相在世,定要拿着寶劍沖到後宮殺了妖女,清君側,以正大成之名。

蕭澤焱頗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倘若“甯華年”真的還在,的确能幹出這事。

隻可惜,甯華年死了,現在活在世上的是甯錦瑟。

1

在甯錦瑟的記憶裡,她第一次見蕭澤焱的時候,自己還不到六歲。

彼時,蕭澤焱已經十歲,整日裡跟着太子太傅學治國之道和四書五經,是以少年老成,張口閉口“孔曰”、“孟曰”。

她原本在家裡就因皮猴一般的性格被訓斥,進了宮還要被念叨,這讓甯錦瑟對蕭澤焱的印象差到了谷底。

可顯然,蕭澤焱并不是這麼想的。甯錦瑟瓷娃娃一般的樣貌,還有那水靈靈的大眼睛,以及軟糯糯的樣子,讓他好生歡喜,恨不能把這個小姑娘拐回自己的東宮藏起來才好。

甯家位高權重,皇帝既依仗甯家,卻又忌憚甯家,唯一的辦法便是将甯錦瑟的小姑姑納入後宮為妃,以此制衡。

又因這位甯妃極喜歡甯錦瑟,便常召她入宮陪伴,說起來蕭澤焱跟甯錦瑟也算半個青梅竹馬。

甯錦瑟七歲生辰這日,甯妃賞了她不少新奇珍寶,她卻獨獨捧着一盒子玻璃珠愛不釋手。禦花園裡,别的公主、郡主穿得比那花兒還嬌豔,拿着團扇招蜂引蝶好不矜貴。

唯獨甯錦瑟,泥猴一般趴在土堆上,刨着坑玩玻璃球。

她滿臉土灰,衣服也髒了,就連頭上可愛的小揪揪都依了歪斜。霓虹郡主一腳踹在了甯錦瑟的小屁股上,讓她順勢摔了個狗吃屎,吃了一嘴泥。

甯錦瑟站起身,故意呸呸呸地把含了泥巴的口水吐到霓虹郡主身上。對方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招呼了跟班太監宮女一起上,甯錦瑟不過一人卻掄着就近撿的樹枝子和那些人扭打在一處,場面好生壯觀。

蕭澤焱趕來的時候,甯錦瑟正把霓虹郡主按在地上扯她的頭發,小太監和宮女則為主報仇去扯甯錦瑟的衣服和頭發。

他沒看過哪個女孩子打架能有這陣仗,噗嗤笑了出來,霓虹聞聲撅嘴紅眼,淚水懸而欲滴。

甯錦瑟卻大大咧咧嚷道:“蕭澤焱,是誰說得跟我一頭,現在我被人群毆你還跟那看笑話?”

太子手下衆人,将兩位貴女拉開,霓虹被打得慘,反觀甯錦瑟雖然被群毆,卻隻是皮肉輕微擦傷不礙事。

太監宮女自然是受罰的,但甯錦瑟也沒好到哪去,生辰當日就被甯妃罰了跪在殿外廊下檢討。

不過顯而易見的,甯妃也隻是做做樣子罷了,甯錦瑟膝蓋底下墊了厚厚的棉墊,身旁還擺着茶水果盤和點心。她心裡明鏡一般,霓虹郡主背後是司徒家,與甯家同朝為官,兩家在朝堂上勢力盤根錯節,同時也是死敵。

甯錦瑟跪在廊下時就在想,霓虹不過虛長她幾歲,可敵我觀念卻已經高出她好幾個層次,她還在土裡和泥巴的時候,霓虹已經知道出其不意的打擊對手了。這一局在思想覺悟上,她甯錦瑟完敗。

甯錦瑟兀自跪着生悶氣,眼前晃入一枚雕工精巧的玉墜,玉是粉色的,上面的圖案栩栩如生,看的她竟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氣。

她擡頭望去,隻見蕭澤焱托着那玉墜,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他說:“錦瑟,芳辰吉樂。”然後也不管甯錦瑟樂意與否,就硬生生把那玉墜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甯錦瑟心裡自然是歡喜的,可她堂堂混世小魔王怎能輕言好惡,便裝腔作勢端着架子“嗯”了聲。

蕭澤焱順勢坐在了她身旁的地上,甯錦瑟小眉頭皺了皺道:“太子殿下總把規矩挂在嘴邊,怎地今日這般散漫自由?”

蕭澤焱拿起甯錦瑟喝了一半的茶杯,仰頭幹了,“夫子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概是本宮喜歡黑吧。”

話裡話外都在說是甯錦瑟把他帶壞的,但甯錦瑟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面,她盯着蕭澤焱手裡的茶杯,臉紅得不像樣子。

這次入宮前母親剛與她說了“男女授受不親”,可剛才蕭澤焱與自己共用一個茶杯,那是夫妻間才會有的親密舉動。

甯錦瑟小小的心頭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情愫,它生根發芽穩穩紮在她的心田。

蕭澤焱見甯錦瑟不說話,又挪了挪身子靠近她,這會兒甯錦瑟已經洗幹淨了臉,粉嫩嫩的小臉唇紅齒白,他越看越歡喜,嘴巴跟不上腦子脫口道:“錦瑟,你長大後嫁給我吧。”

說完他就後悔了,萬一錦瑟不同意,就此再也不理他了呢?少年一時間着急起來,額頭冒了汗。

可甯錦瑟這回卻一反常态,歪着頭問:“為什麼要嫁給你?”

蕭澤焱松了口氣,搜腸刮肚趕緊找強大的理由,“嫁給我,你以後想打誰就打誰,畢竟我是未來的皇帝。另外你也再不用受司徒家的氣,什麼霓虹郡主不郡主的,見了你都要下跪叩拜,好不威風!”

這幾段說辭于甯錦瑟而言誘惑力巨大,讓死敵給她三跪九叩簡直不要太爽啊!于是甯錦瑟拽過蕭澤焱的手,勾着自己的小指頭,“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反悔你就是小狗!”

2

甯錦瑟讓死對頭霓虹跪下磕頭的美夢還沒做多久,就被現實打擊了。

轉年初春,一道聖旨,将霓虹賜婚給甯錦瑟的長兄,她要喊自己死對頭一聲嫂嫂。

一時間朝堂紛亂,衆人皆猜測聖上的心意。甯家與司徒家一直分庭抗禮,暗地裡鬥得你死我活,兩撥人馬也是泾渭分明,絕不沾染對方姻親。可聖上賜婚,打破了這種對抗,讓兩家打亂陣腳。

甯府上下愁眉不展,甯錦瑟被母親帶着越發殷勤地往宮内跑,企圖從甯妃那裡知道些内幕。然而,甯妃已經許久不見聖顔,姑嫂二人唯有在屋内唉聲歎氣。

司徒家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去,宮内耳目打探之下毫無所獲,急煞了宰相司徒雷,但君無戲言,哪怕自己最寵愛的這位孫女霓虹郡主哭的背過了氣,他也隻能讓她嫁給甯家。

婚期逼近,倆家人愁雲慘淡,突然一道驚雷打破了表面的祥和。

甯家大公子死了,且死得詭異,屍首被發現躺在青樓名妓莫娟兒的床上,倆人糾纏到一處,是兩具屍體。

京兆尹是司徒家的嫡系,案子沒出兩天便有了結果,京兆尹府尹将其歸結為一樁桃色案件,甯大公子呷妓為圖歡愉吃了過量的藥,身心負荷不住,遂兩人喪命。

甯家卻不服這結果,人人都知甯大公子潔身自好,滿心紮在四書五經裡,視科考如命,見女子卻如糞土。你說他抱着書死在案條上有人信,可死在青樓卻實在是荒唐。

而暗中調查的結果顯示,甯大公子是被司徒家親信害死的。原因無他,隻為幫霓虹“逃婚”。可是以人命逃婚,何其歹毒!

因着這樁喜事變喪事的命案,霓虹終于是不用嫁了,但甯家的報複卻剛剛開始。

朝堂兩大陣營從暗暗互相制肘,發展到明刀明槍互相死掐,甯家把這些年掌握的司徒家的腌臜事全都上了折子,奔着頭破血流去撕。

想來天子也沒想到自己試探的一招棋,竟把局勢弄得一發不可收拾,給自己添堵添的想一頭磕死。

司徒家自然也不會坐着等死,最好的反擊不是給自己洗脫罪名,而是更加強烈地、狠毒地攻擊甯家。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大半年,各自損耗嚴重,元氣大傷。

司徒雷看着自己多年經營的局面變得如此破敗不堪,能堪重用的朋黨數量驟減,一咬牙一跺腳發狠,命人制造了一樁驚天大案。誰也不知其中如何運作,究竟有哪些人參與,總之同年歲末,甯家被扣上通敵叛國的重罪,誅殺全族。

時年甯錦瑟九歲,天牢裡蕭澤焱拎着一籃子好吃的去看她。

瓷娃娃的臉髒的不忍直視,手腳全是凍瘡,頭上混着草棍。她知道太子站在牢房外,卻固執地背對着他。

蕭澤焱見到甯錦瑟的刹那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疼得差點喊出來,那個他想捧在掌心的小可人兒,竟然受這種苦。枉他是東宮又如何,隻要不是那至高權力寶座上的人,就無法留下她的命。這輩子,他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也從未像現在這般渴望權力。

甯錦瑟咬着唇,狠話說得利落:“太子殿下還是走吧,我如今是階下囚,别平白辱了您的眼。”

“錦瑟……”蕭澤焱嗓子裡像塞了棉花一樣,再也說不出下半句。他将籃子放下,看了她許久,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印在腦子裡。

可她始終沒轉過頭,他看到的唯有那單薄卻堅挺的背影。

伴随着暴雨落下,甯家人的血染紅了校場的地,天子仁慈,十歲以下的孩子讓其服毒自盡留了全屍。

至此,甯家一黨敗落,司徒家獨盛。

又過一年,聖上再度賜婚霓虹郡主,這一次比之上回更讓人咋舌。霓虹被許配給蕭澤焱,即将成為太子妃,司徒家一時間風光無兩。

3

蕭澤焱二十歲那年,正趕上恩科考試,皇帝将此大事交由他去辦。

官場上都是人精,衆人明白,這是聖上借恩科之名,讓太子籠絡人才,以為後用。

是以,但凡有些本事的,定要把自己人塞進去,司徒家亦是如此。哪怕是那些沒有後生可依靠的,也想盡辦法來個榜下捉婿,促成一段佳話。

然,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是,這屆恩科的探花郎,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郎。他比身旁的狀元和榜眼,都要嬌小幾分,可那滿身正氣卻毫不輸氣勢。就連白淨的臉上,都端着一闆一眼的正經模樣。

更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是,這位探花郎名叫甯華年。

官場浮塵多年,誰人不知甯華年乃當年甯家死的那位大公子的名諱,這也未免太巧了些。可若說是甯家遺孤,也不大可能,當初甯家可是全族被滅。

三位好兒郎面聖的那日,司徒雷當場發難,指着甯華年陰陽怪氣一通,也不知從哪搜羅了許多黑料,企圖将其拉下馬。

甯華年不卑不亢,老成的不像他這個年紀,他隻是平淡的站在那裡聽司徒雷口若懸河,末了反問道:“甯某不過一個小小探花郎,還沒在朝為官,是以在下以為司徒丞相是斷不會故意針對我的,想來是對提拔我的那人不滿吧?”

提拔甯華年的人?所有人将目光瞄向了太子殿下。

蕭澤焱抖了抖袖子,嗓音清冷道地:“本宮尊司徒丞相一聲嶽丈大人,自認為對您禮遇有加,您這是不滿我何處?”

當着皇帝說天家兒子的不是,司徒雷還沒這個膽子,他急忙跪地磕頭認錯。

下朝後蕭澤焱找上了甯華年,少年比他矮了一頭,那清秀的五官,在他腦海裡與另一個人重合。他一時啞然,張着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甯華年仰着頭,紅唇微啟,面上也沒什麼表情,“不知太子殿下找下官何事?”

蕭澤焱這才回過神,略顯尴尬地開口:“隻是好奇探花郎為何初出茅廬,就敢與司徒家撕破臉,怕不是嫌命長?”

甯華年嗤笑一聲,“不是我想與他硬剛,而是太子殿下将這探花給了我那刻開始,就注定我與司徒家勢不兩立。您恐怕不知,這探花之位,司徒雷本預備着給自己人呢。”

蕭澤焱如夢初醒,難怪最近霓虹總在自己面前晃悠,張口閉口不離“科舉”和一位司徒家的考生,敢情是打算讓他開後門。

他見甯華年轉身離開,那單薄卻堅毅的背影,讓他恍惚間看到了甯錦瑟。蕭澤焱伸出手去抓,揪住了對方一片衣服角。

“太子殿下可還有事?”甯華年微微蹙眉問道,他好像極不願意跟太子說話。

蕭澤焱脫口而出,“以後我護你周全。”

甯華年愣了一瞬,“太子殿下這是心懷愧疚了?”

“我……”倉皇間,他不知如何作答。

是愧疚嗎?可能也有吧,畢竟探花的位置,是他蕭澤焱力排衆議定的甯華年。

起初他并不知道對方是何許人,長得如何,他隻是被試卷上那番慷慨言辭,以及與自己不謀而合的治國論調吸引住了。哪怕一起閱卷的内閣大臣都選了另一位,他還是一意孤行指了甯華年。

可現在,他說“護他周全”,似乎又不單單是出于愧疚。大概是因為,這人太過像甯錦瑟了,勾起了他内心深處最隐匿的情愫。想護他,其實是想透過他護那個人。

甯華年面對着蕭澤焱站的筆直,神情正經,說出的話剛直不阿,“臣不依附于任何黨派,隻效忠于天子。臣隻為大成做事,願百姓富足、國泰民安,為官但求無愧于心,希望殿下明白。”

蕭澤焱明白,這算是甯華年側面拒絕了他的庇護。受他保護,自然效忠于他,歸順太子一黨。但甯華年好像并不在乎,他眼底裡有更深的抱負。

他的目标究竟是什麼呢?蕭澤焱很好奇,也是以格外關注甯華年。那少年也是聰明,并未留京,領了京外的官職就任,這也讓司徒雷暫停對其下手。

這一年蕭澤焱總是刻意去找甯華年的折子,筆體蒼勁有力,與他嬌小的模樣迥異,所書内容針砭時弊,直指問題要害。幾次上書,把當地頑疾處理的幹淨利落。

蕭澤焱摸着奏折上的字,腦海裡浮現出少年的容貌,嘴角不自覺的挂了絲笑意。他笃定,甯華年絕非池中之物。

4

甯華年的政績斐然,不過一載便引人注目,京内各位高官也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有試圖拉攏的,也有靜觀其變的,還有妄圖打壓的,這後者自然是司徒雷一派。

蕭澤焱對這個嶽丈沒什麼感情,哪怕他跟霓虹郡主成婚多年,細究起來對這位正妻也沒什麼感情。除了新婚當天喝下那杯合歡酒後的洞房花燭夜,他也再沒碰過她。

是以,表面上司徒家與太子利益捆綁在一起,實則蕭澤焱和司徒雷都清楚,彼此就像是用一根絲線栓在一起,但凡用點力,就會被扯斷。

現在來看,甯華年就是給蕭澤焱扯線力氣的人。司徒雷對這個入朝第一天就跟自己唱反調的人,有莫名的忌憚,更妄論這厮是後起之秀,遲早是他的威脅。

把甯華年害死異鄉,僞裝成流寇所為是再好不過的了。隻可惜,跟司徒雷唱反調的蕭澤焱派暗衛保護甯華年,并一路護送其回京述職。

甯華年入京當日私下裡見了兩個人,其中一人混迹于市井,名喚賈三,被甯華年找上門的時候,正被債主圍着毆打。他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換了賈三一條命。

賈三千恩萬謝,跪地磕頭,嘴裡奉承的話一大車,一直叫甯華年恩公大人,還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甯華年笑了笑,湊近他道:“我不用你做牛做馬報答,隻讓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賈三道:“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甯華年拽過賈三的手,在上寫了幾個字。賈三臉色驟變,冷汗冒了一後背,眼睛慌亂的轉了轉,“恩公這是作甚?有話直說就好,小的不識字。”

“呵…”甯華年冷笑,抽出匕首抵在賈三心口,“現在可認得?”

刀尖刺破了賈三的衣服,在他皮膚上一點點壓下去,很快就見了紅。賈三知道對方一定是個瘋子,可有些話就是爛在肚子裡也不能說的。

甯華年又道:“我不是尋仇,是去報恩。賈大人,當年那活下來的孩子,就是我。”

賈三噗通一下癱坐在地,大口喘息着,手抖的厲害,他難以置信地看着甯華年,“你…你…你回來幹什麼!明明都逃出去了,若被人知道,可是要再死一次的。”

甯華年收起匕首,“我是踏着甯家的屍首活過來的,身上背着全族百餘條性命,若不報此仇妄為甯家血脈。但我恩怨分明,救我一命的人,我自然也要報答。”

賈三歎了口氣,搖頭,心道這可真是“孽緣”。他拿起地上的樹枝子,在土路上寫了個人名,又畫了條線,引到另一個字上。

甯華年怔怔地看着最終的那個“東”字,顯而易見賈三指的是東宮太子。當年竟是蕭澤焱差人買通了行刑的賈三,替換了毒藥,留下了她。

如今她改頭換面,用甯華年的身份當起了男兒,隻為手刃司徒雷,替全族報仇雪恨。

夜幕下,甯華年站在金芷河畔,看着河兩岸青樓妓館燈火通明,心中紛亂不堪。

她本以為自己與蕭澤焱的緣分,在天牢裡便斷了。一個背着全族血債的女子,與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能有什麼瓜葛呢?

可她從假死轉醒後,還是沒舍得扔掉他送的那枚粉色玉墜。那墜子仿佛是她沉重壓抑生活中唯一輕柔和溫暖的源泉,哪怕她再與他無緣,好歹是個念想。

再後來,太子大婚大成上下普天同慶,滿街喜慶唯她心如刀割。她知道他終歸是要娶妻生子的,可他娶誰都行,怎麼偏偏是霓虹郡主,自己的仇家?這讓她連帶着,對他都生出幾分怨怼,再見他時也沒了好氣。

可現在,她知道哪怕她怨他娶了霓虹,救命之恩也是要報的。

金芷河水面上粼粼波光,被劃向岸邊的船攪的扭曲混亂,船艙裡探出個腦袋,是蕭澤焱的近侍,他朝甯華年招了招手,示意對方上船。

甯華年的腳落在船上,船身晃了幾晃,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雙手亂舞找平衡時随意一抓,便抓到一隻手臂,手下使勁狠狠攥住。

“想不到甯知州一屆文人,手勁兒竟然這般大?”蕭澤焱淺笑着打趣,他與她近在咫尺。

甯華年紅了耳根,急忙抽回手,心底裡卻腹诽蕭澤焱,剛才還不見人影,這麼會兒就蹿出來了,這人是屬耗子的嗎?

蕭澤焱心情似乎格外好,半分太子的架子都看不到,反而像個随和有禮的世家公子。他引着甯華年進了船艙,親自烹茶,還在桌上擺了幾碟吃食。

兩人相顧無言,氣氛卻沒一絲尴尬,反而顯得悠然自得,各自惬意。甯華年端着茶杯小口嘬着,茶香唇齒殘留,她閉上眼享受,自己已經許多年沒喝過這麼好的茶了。

幾杯下肚,她方才開口,“太子殿下就不好奇,下官為何深夜約您出來相見?”

蕭澤焱又倒了一杯茶,放在鼻子前嗅着,“當然好奇。”

“那你怎麼不問?”甯華年道。

蕭澤焱抿了口茶,輕輕搖頭,“不問,你約我的,遲早會說,我這人很有耐心。”

“耐心”二字被他故意拉長,顯得意味深長,甯華年心裡漏了一拍,生怕是蕭澤焱旁敲側擊,揣測自己身份。

她不打算再賣關子,直截了當道:“太子殿下一年前曾說可護我周全,這話還算數嗎?”

蕭澤焱挑眉,“對你,一直作數。”

又是似是而非的暗有所指,甯華年不去想這話背後是否有其他含義,隻道:“那就好,下官想與太子殿下做筆生意。”

“噢?”蕭澤焱越聽越好奇。

甯華年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皇位”二字,“我幫你得到它,你護我周全。”

蕭澤焱看着那兩個字半晌,然後笑了起來,“甯知州開玩笑的吧?這東西本就是我的。”

甯華年又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了個“三”字,“司徒丞相近來與您這位三弟,可過從甚密呢!”

蕭澤焱沒動,隻是眼睛一直盯着甯華年,“你怎麼知道?”

甯華年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疊成小方塊的信紙,展開遞到蕭澤焱面前,“司徒丞相派人僞裝流寇殺我時,我順道從那些人身上拿的。信是在江南辦事的三皇子,回給丞相的。”

蕭澤焱通篇讀了起來,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司徒雷老奸巨猾,怎麼可能在他這一根繩上吊死,更何況他倆關系實在微妙。另找一個托底的下家,以備不測,才是司徒雷的風格。

況且甯華年外放這一年,他屢次明裡暗裡跟司徒雷對着幹,那老匹夫早就對自己不滿,動了歪心思了。

甯華年又道:“說是生意也不全是,下官回京途中行至禹州時遇流寇,那幾蹿出來保護下官的絕世高手,是太子殿下的人。下官投桃報李,還了您的救命之恩。”

蕭澤焱點了點頭,并不驚訝甯華年知道暗衛是自己派去的。

“是以,太子殿下您的意思?”

甯華年眼眸周圍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地像是繁星般好看,看的蕭澤焱不禁口幹舌燥起來。

他腦子裡往日那些九曲十八繞,這會兒全都像滞住了,隻有一個想法,“甯知州覺得,副都禦史一職你可堪重任?”

甯華年笑了,對面的蕭澤焱也跟着笑了起來。

金芷河上的小船随着水流波動,慢慢飄搖前行,或快或慢,直至清晨才複又靠岸。甯華年混在那些喝了整宿花酒的纨绔中,淹沒在京城清晨的街巷裡。

5

南方水患,三皇子自薦治理,丞相司徒雷大力保舉,司徒一黨均附和。唯獨已經升任禦史台副都禦史的甯華年,站了出來。

她沒多說什麼長篇大論來否定,隻不鹹不淡道地:“臣若沒記錯,三殿下的舅舅似乎剛被派去海州駐紮,他可是一到本地就征兵了吧?”

三殿下的臉瞬間就垮了,瞪着甯華年恨不能将對方千刀萬剮。

皇帝近些年愛猜忌,一點風吹草動就胡思亂想。海州的确征兵,那是因為大部隊剛從戰場下來,填補損耗。可這話連在一起,傳到陛下耳中,三皇子就有了不軌之心。

果然,治水之事落在了太子頭上。蕭澤焱帶着一批親信立時趕往南方,甯華年就是其一。

本以為這甯副都禦史不在京,總能安生一點,哪曾想這厮兢兢業業,趕路途中都要見縫插針遞折子。

陛下案條上已經摞了一疊甯華年的折子,司徒雷氣的牙癢癢,那些折子無一不是攻擊他或者他黨羽的。

甯華年也是夠邪門,好好的南下路,非撺掇蕭澤焱走一條自己制定好的路線。走也就罷了,邊走邊查案,隔三差五就揪出件大事,折損他麾下一員。

偏生甯華年像是有備而來,那些案子全都證據确鑿,所費時間也不過一兩日,像是故意安排好了,就等着給太子看的。

皇帝雷霆震怒,把折子全都推翻在地,怒罵司徒雷,“你一國丞相,行監察理事之權,怎地連個官都看不好?太子走一路竟碰一路冤假錯案、聯并着A錢受賄,你這整日裡糊弄朕呢?”

司徒雷額頭冒汗,跪在下首告罪,求了許久才算度過一劫。

他從禦書房走出的那刻,仰頭看了眼渾濁的天際,心中拿定主意,甯華年留不得,必須盡快除之。

海州是治水的第三站,就像前兩個地方一樣,蕭澤焱統籌排程,按部就班地安排工作。調離百姓,搭建臨時住所、安排震災救濟,協調官兵治水。可海州畢竟是三皇子的地盤,治水進度實在感人。

“秦剛這是故意跟我唱反調。”蕭澤焱道。

甯華年伏案正寫奏折,擡起頭,“意料之中,不跟你對着幹才怪。”

蕭澤焱問:“你怎麼又寫?”

甯華年點了點頭,“幫你把秦剛處理掉,好趕上進度。”

蕭澤焱挑眉,心中略微驚詫,這種騷操作都行嗎?

對别人而言或許不行,但甯華年可以,因為她等着拉秦剛下馬這一刻,已經等了太多年。當初司徒雷僞造甯家叛國罪時,秦剛正駐守邊防,或多或少與敵族有牽扯,是以那些莫須有的罪證出自秦剛的手筆,更顯真實。

她蟄伏這許多年,想盡辦法搜集證據,逮到了秦剛與敵國暗通曲款謀私利的證據。

奏折抵達天聽,陛下雷霆震怒,秦剛毫無意外的折了,可罪責還沒到達海州,秦剛就先得了司徒雷的消息。窮途末路,秦剛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秦家的兵圍了蕭澤焱的住處,打算挾持太子,以突出重圍逃命。海州堪用的武力幾乎為零,隻能從臨縣調派,而一路上保護太子一行安全的兵将,因人數少,寡不敵衆,大多被秦家兵殺了。

他們帶着太子往海邊跑,隻要出海就能亡命天涯,哪怕在海上當個逍遙海盜也能留條命苟活。

秦剛帶着衆人在樹林休息的時候,有位不速之客來了。

甯華年站在秦剛面前,身闆筆直,與五大三粗滿身肉疙瘩的武将比起來,甯華年實在是太嬌小了,好像踹一腳就會一命嗚呼。

可她卻不卑不亢,沒有一點懼色,“你們不過是想要個人質,我跟太子換。”

秦剛喝了口酒,哈哈大笑起來,“你當我傻嗎?你是哪個無名小卒,怎配跟太子殿下比?”

甯華年早料到會如此,沒太過掙紮,說道:“那你連我也一起抓走吧,參你的奏折是我寫的。”

秦剛一下把酒壺摔在地上,照着甯華年就打了過去,一拳拳一腳腳用盡了全身力氣。

甯華年被拖到蕭澤焱身旁時,已經滿身是傷了,秦剛甚至都沒捆她。太子看着地上少年腫脹的五官,心裡翻江倒海,憤怒的火焰驟然間點燃。

他挪到甯華年身邊,用被捆住的腳輕輕碰了碰她,“甯禦史?甯禦史?啧嘶……甯華年!你醒醒,不能睡!”

少年掀了掀眼皮,扯嘴露出絲笑意,嘴型像在說“沒事……”,然後又閉上了眼睛。蕭澤焱急了,用勁兒踹着她,企圖把人弄醒。

許是勁兒大了,少年窩在領子裡的挂墜掉了出來,那是枚粉色的玉墜,雕工精良,與蕭澤焱送給甯錦瑟的生辰禮物一模一樣。

蕭澤焱腦袋裡轟一下亂了,嗡嗡嗡響個不停。

他早該意識到,甯華年就是她的。

6

甯華年再醒過來的時候,秦剛已經帶着他們登船逃到了海上。

她透過窗向外眺望,心中揣測着秦剛的安排。想來隻要船再開遠一點,逃出大成國所控範圍,他們倆就會被推下海喂魚。

她回頭想要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蕭澤焱,卻看到對方用一副癡傻的表情看着自己。

甯華年皺了眉,莫不是一路被颠簸傻了?

“殿下可還好?”她試探着問。

蕭澤焱用一種少男懷春的笑意,開了口:“錦瑟,我知道是你。”

瞬間,甯華年就僵住了,面上不顯山露水,内心卻彎彎繞繞想了一大堆。

“看來殿下是真傻了,連下官的名字都能叫錯。”她避重就輕,不給予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蕭澤焱很固執,依舊重複那句話,“我知道是你。”

甯華年撇撇嘴,不再理會他,任由他那麼直勾勾的看自己。她心中盤算起救兵會在何時趕到,又該如何拖延時間。

天色漸暗,關着的房門被人踹開,兩人被架出了船艙。甯華年以為秦剛是抓他們去撒氣,誰知到了甲闆才知道,救兵竟然到了。這速度,快的出乎意料。

秦剛手裡沒拿刀劍,卻舉着一把槍。在甯華年二人來之前,雙方似乎已經交涉過了,結果并不愉快。此刻,秦剛扣動扳機,一槍打死了籠子裡的狗,而後猖狂大笑。

“放老子一條出路,這槍子兒就不會鑽到太子爺腦袋裡。”似是有保命符在手,秦剛并不懼怕來者。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魚死網破于他而言更有利。

對面的救兵也慌了,明顯沒見過這陣仗,一時間拿不出主意。沉默許久,領頭的兵将問秦剛,怎麼交接人質。

秦剛擦了擦洋槍,“你們派條小船跟着,待我們離開大成自會放了人質予你們。”

在硬拼絕無勝算的前提下,大成兵将隻得答應。甯華年和蕭澤焱被綁好了站在船尾,恰好能讓後方小船看到他們。

秦剛一行人趁夜色行駛,眼看就出了大成國海域,救兵将領喊話,讓秦剛放人,秦剛走到船尾居高臨下看着那艘小船上寥寥數人。

他笑了笑,對着天放了一槍,緊接着變數突發,秦剛船上蹦出數人,皆舉着洋槍,對準小船開火,救兵猝不及防,被射中而亡的、受傷落水的比比皆是。

蕭澤焱對這厮的出爾反爾恨的牙癢癢,或許是知道求生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瘋了似的往秦剛身邊撞。

說時遲那時快,秦剛舉起槍對準蕭澤焱,眯起眼睛嘭一聲開了火。四周瞬時間安靜下來,緊接着撲通撲通兩個落水聲,海水裡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小喽啰湊到船邊問秦剛:“老大,真把太子打死了嗎?這掉下去了會不會有機會逃生?”

秦剛沉默片刻,權衡了一番利弊,“管他娘的太子呢!一槍下去不死也殘廢,再說了這可是深海,他沒命活着回去。眼下逃命要緊,咱好不容易謀了生門,必須趕緊走。”

大船飛也似的開走了,在夜幕中隻留下一道道水痕。海面上的血水不遠處咕噜噜冒了泡,鑽出了四顆人腦袋。

7

甯華年的頭昏昏沉沉的,身體一陣陣冷的打顫,她大概是快要死掉了吧,畢竟死人才會是冰涼的。

秦剛開火的瞬間,甯華年一頭撞向蕭澤焱,把他推到了海裡,子彈打中了她的胸口,慣性使然,她緊跟着也跌入水裡。

救人的刹那她沒想那麼多,自己這條命是他給的,現如今以命換命也無可厚非,若說還有什麼多一些的原因……

甯華年想,或許是他那句“我護你周全”,太過誘人,讓她對他生了幾分不切實際的情愫。

冰冷不再蔓延,甯華年竟感覺到身邊似乎有一團火,将她包圍。那暖烘烘的溫熱,把她身體的寒冷一點點去趕走,讓她又回到了人間。

她僅憑直覺做出反應,努力的讓身體去尋找包裹住自己的那團溫熱的源頭,以期能更快的恢複過來。時間久了,喉頭幹裂般的痛,她擰着眉頭,咳嗽起來。

“水……”

甯華年隻說了一個字,就察覺到有清涼的液體灌入自己的嘴裡,她瘋狂地貪婪地汲取,但沒一會兒那水就停止流入,可緊接着又會灌入。這樣來來回回不知多久,她心滿意足地沉沉睡了過去。

甯華年再度醒來,是被陽光晃醒的,有束光正好透過窗棱照在了她眼睛的位置。她呢喃一聲,皺皺鼻子,很是不滿,但還是睜開了眼。

“嘶……啊……”身體上巨大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第一聲“嘶”是因為疼,而第二聲“啊”則是吓的。因為蕭澤焱就躺在她身側,而自己正如八爪魚一般死死抱住對方。難怪自己會覺得被一團火包裹住,原來是被人抱住了。

甯華年的掙紮吵醒了蕭澤焱,他睜開眼看了眼她,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心滿意足的睡了過去。

這什麼路子?難道不應該趕緊起來講一下昨晚發生了什麼嘛?

甯華年清了清嗓子,說道:“殿下……”

“嗯?”蕭澤焱鼻子裡出聲。

原來根本沒睡着,那裝什麼大頭蒜!甯華年忍着疼想把身邊的無賴推起來,卻反被對方制住了手。

“别亂動,扯破了傷口,又要流血的。”他這才睜開眼,定定地看着甯華年,“明白嗎,錦瑟?”

甯華年:“殿下叫錯名字了,臣是甯華年。”

蕭澤焱笑了起來,單手勾出她脖子間的粉玉挂墜,“本宮貴為太子,送出去的生辰禮物自然是獨一無二的,用來驗證身份剛剛好。”

甯華年要開口辯駁,蕭澤焱接着又道,“别找什麼你是男的,這種拙劣的借口。落水前你被打中的可是胸口,雖然找的女醫給你治的,可我一直在場,什麼該看的不該看的,我都看了。”

饒是甯華年再淡定,這會兒也被氣的漲紅了臉,哪怕她裝作男人數載,可她終歸是女兒身,被個男人看了身子,不氣炸了就算好的。

蕭澤焱的無賴程度遠超甯華年想象,他道:“有句古話怎麼講來着,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更何況咱倆都睡一張床了,怎麼也解釋不清了。是以,以後本殿下就是你的人了。”

“咳咳咳……”甯華年對這突如其來的急轉吓了一跳,什麼他就是她的人,這都哪跟哪?他可是太子,東宮裡還有個太子妃。

“承蒙太子厚愛,可我生來傲骨,不願給人做小,哪怕您是太子也不行呢!”甯華年說的也明白,你已有太子妃,我是不可能當個側妃或者良娣的。

蕭澤焱點了點頭,“我也覺得錦瑟是不能給我做小的,隻有太子妃的位置最配你,或許我應該說,未來皇後的位子更合适你才對。”

論死纏爛打,這一局,甯華年完敗。

8

太子南方治水出了大事,三殿下的舅舅難逃幹系,連帶着三殿下也被皇帝冷落。

蕭澤焱一行人回京後,甯華年成了紅人。一來,辦案有功,二來舍命救太子。皇帝賜他太子伴讀,又給加官進爵,風頭一時無兩。

但緊接着,各種風言風語流出……

“甯禦史與太子關系甚密,聽說兩人多日宿在宮外的太子别院,對月吟詩小酌。”

“那甯禦史細皮嫩肉,好一個在世潘安,難怪太子妃多年無所出,竟沒想到敗給了一個男人。”

“太子整日與甯禦史厮混,着實荒唐,陛下若知道真相,那太子之位怕是……”

流言蜚語傳的大街小巷人盡皆知,甯華年站在醉月閣二層的雅間,半敞着窗子往外眺望,她身後站的就是蕭澤焱。

太子端着一杯櫻花釀,十分不解,“甯禦史何必給自己制造這麼多謠言,難道不心煩嗎?”

甯華年沒回頭,“可這不是流言,是事實呀。我就是與太子殿下不清不楚,整日厮混在一起。”

蕭澤焱抿了抿唇,開口一個爆雷:“我可以當你這是在向我……逼婚嗎?”

甯華年翻了個白眼,“我這是在把自己的黑料送給司徒雷,讓他參我一本。”

“原來是上趕着找死去的啊……”蕭澤焱有點不開心了,他似乎很想被她逼婚,最好饑不擇食地把他撲倒才好。

甯華年關上了窗,“太子殿下說過,會護我周全。”她言下之意就是,有你在我死不掉的。

“司徒雷這老狐狸很難露出馬腳,我直接攻讦他會引起陛下懷疑,若他先對我明着動手,我再還擊,可消陛下疑慮。拉一個老匹夫下馬,可是很不容易的。”她告訴他自己的打算。

蕭澤焱卻壓根聽不進去這些,滿腦子想的都是最近兩人之間的事。

原來她整日與自己厮混,千方百計拉着自己對月談心,還住在自己别院,不是芳心萌動、也不是心悅自己、更不是想要賴着自己,而是把他當做工具人。

天底下怎麼可以有這樣的女人?人人都想嫁太子,偏生她,自小就鼻孔朝天的看他,還得他上趕着哄她、寵她、讨她歡心。可自己就是這麼賤骨頭,哪怕她對自己沒好臉、利用自己,他還是甘之如饴。

可……真的好氣啊!

太子殿下耍小性子,當真是讓人頭疼。甯華年的計策還沒說完,蕭澤焱就鐵青着臉從雅間裡跑走了。

她追出去的時候,那厮已經騎馬走了。她去他的别院找人,竟然被拒之門外。她又滿大街尋找到他最愛的糕點,拿着禮上門,結果被告知,太子回了東宮。

甯華年被動蕩的年月磨的沒脾氣,可她骨子裡是那個高傲的甯錦瑟,哪能受得了這個?一氣之下,提筆寫了封信派人送到太子手裡。

然,蕭澤焱并沒有回信。

數日後,丞相司徒雷于早朝彈劾禦史台甯華年禦史,數罪并舉,第一條重罪便是,身為太子伴讀帶壞太子品行。話雖隐晦,但陛下都懂。

有些愛好,隻要沒搬上台面,皇帝自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窗戶紙捅破了,大家都不能再裝傻充愣。

大成帝雷霆震怒,欲押了甯華年,甯禦史跪在殿上,看向蕭澤焱,後者心頭一驚,一種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

甯華年磕了個頭,再擡頭時已經淚流滿面,她哭道:“陛下明鑒,臣與太子一同經曆生死大劫,近來的确走的近些,但那都是劫後餘生隻圖個享樂,至于原因嘛……”

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請允許臣,去禦書房單獨說與陛下,免得損了天家顔面。”

皇帝也不想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審自己兒子喜歡個男人的事,大手一揮允了甯華年的要求。

待到禦書房,甯華年從懷裡掏出一疊疊票據,“這些日子,太子殿下與臣出入風月場所居多,實在是怕損了皇家顔面,才非對外說成是我二人整日在别院相聚。至于為何去那風月場所,哎……殿下他心裡苦啊!”

一旁站着的蕭澤焱眼皮直跳,恨的牙癢癢,他就知道以甯錦瑟的混世魔王性格,斷然不會說正經的。

果然,甯華年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太子妃她,與殿下不合,夫妻二人沒有生活,殿下自然要去找樂子,這樣一來臣便是最好的幌子。其實太子殿下心裡也苦得很,經常喝了酒跟臣哭訴的,太子妃當初心悅于三殿下,婚後那是郁郁寡歡。

回來後,殿下更是發現端倪,秦剛逃亡一事,似乎是從太子妃那裡洩露了風聲。”

話題不知不覺引到了政事上,從霓虹郡主聊到了司徒雷,甯華年給出的證據筆筆硬氣,鐵證如山。皇帝聽到最後,直接大手一揮,徹查司徒雷。

司徒雷豈能想到,自己放出去的火,最後燒到了自己頭上。其實他早該料到,陛下不動他并非是信任他,而是等待時機。恰好甯華年,給了他這個機會。

沒多久,司徒雷與秦剛互通有無的證據就被查了出來,不僅如此,他還為秦剛鋪路建議其走海陸逃出大成。

此外,像是與番邦過從甚密、以大成消息謀取自身利益等等叛國重罪,無一不被揭發。

牆倒衆人推,大小的罪狀悉數被人翻出,諸如販賣私火、欺男霸女、A錢受賄、賣官鬻爵等等,條條罪名都夠殺頭。至此,一代丞相司徒雷徹底倒台。

甯華年大仇得報,親自去校場看了司徒雷行刑。

這晚,她又去了太子别院,蕭澤焱與她冰釋前嫌,兩人酒才喝了三杯,就覺得對影成三人。甯華年暗道不好,自己與太子怕是被人算計了,她佯裝暈倒,感覺到自己被人擡進了屋扔到了床上。

再睜眼時,隻見霓虹脫的隻剩肚兜,爬上了床,正要解她的衣帶。甯華年徹底崩潰了,這還了得?

她拼命護住自己的衣服,退到床腳,虛弱地問霓虹:“太子妃這是何意?難道太子太久不碰您,您想男人想瘋了?”

她當然知道霓虹本意并非如此,但她就是想借口羞辱她一番。霓虹果然被氣的臉色鐵青,但動作還是沒停下。

“甯華年,你害我司徒家,今日我拼了清白,也要拉你下水。玷污太子妃,這可是死罪,我要了你的狗命!”霓虹猙獰的可怕。

甯華年勸道:“太子妃何必苦了自己,做做戲就行,不用來真的,反正你都脫成這樣了,随便進來個人都會認為我欺負你了。”

霓虹竟然很執着,還是去拽甯華年的衣服帶子,“做戲做全套,你這人智多近妖,誰曉得會不會耍什麼花活。”

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扯掉,甯華年扯着嗓子高呼:“來人啊,救命啊!有刺客!太子妃遇刺了!”

現在别院都是太子妃的人,自然要喊威脅到太子妃性命的事。果然,人來的極快,門被踹的支離破碎,一屋子官兵全都看到了脫的隻剩肚兜的太子妃,氣的霓虹當場就暈了。

丫鬟婆子看傻了眼,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按照原定計劃嚷了起來:“甯禦史這賊人,竟然羞辱太子妃,快給他抓起來!”

甯華年長長的舒了口氣,抓起來就好,把自己扭送到蕭澤焱面前一切都好說。隻是她等了一夜,才等到蕭澤焱藥勁兒過了轉醒。

太子看着被五花大綁的甯華年,以及半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帶雨的霓虹,内心翻江倒海。

太子妃猶自委屈:“臣妾清白被辱當真無顔再見殿下,可賊人不被懲治,愧對天家威嚴,是以才苟活着指認賊人。”

說完還憤恨地瞪着甯華年,甚至還故意拉低了領子,露出一些不齒的痕迹。蕭澤焱隻覺得腦殼疼,他問道:“太子妃确定是甯禦史所為?”

太子妃哭的更厲害了,“臣妾是女子對抗不了甯禦史一個大男人,丫鬟婆子們都看到了,可以給臣妾作證!”

她覺得自己赢定了,哪怕太子再喜歡甯華年,但沒有一個男人愛戴綠帽子。

誰知蕭澤焱隻是走到甯華年面前,親手幫她解了繩子,然後玩味道地:“沒想到甯禦史還好這口?本宮當真孤陋寡聞!”

霓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殿下什麼意思?難道要罔顧天家顔面?”

蕭澤焱掃了眼屋内的下人,衆人立刻意會,悉數退下。

他走到霓虹跟前,蹲下來捏着她的下巴道:“本宮若真處罰了甯禦史,無異于将這事公之于衆,那才是罔顧天家顔面。當然更重要的是,本宮相信甯禦史不會做這等事。”

甯華年就這樣大搖大擺的在霓虹面前離開了,但事情怎麼可能這樣結束!

9

新春至,合宮上下一片喜氣祥和。宮宴是皇家私宴,蕭澤焱自然隻能帶霓虹出席。雖然司徒雷死了,但大成帝并未累及其族人,留了霓虹的性命和太子妃的位子。

除夕這日難免飲酒,蕭澤焱被幾輪敬酒下來,喝得有些上頭,便找了小太監攙着自己回寝殿休息。

他進屋躺下沒多久,便有人摸了進來,也爬到了床上。

翌日,蕭澤焱酒醒,霓虹竟睡在了他身旁,太子妃一臉羞赧,顯然昨晚發生了什麼。

一月餘,霓虹葵水未至,太醫診出喜脈,将此事禀至大成帝。

消息不胫而走,甯華年自然是知道了的。蕭澤焱趁夜與她在金芷河烏篷船上相見,他唉聲歎氣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嘴巴。

解釋完前因後果,蕭澤焱很是忐忑地看着甯華年,眼睛一瞟一瞟的,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錦瑟,我對天發誓,絕沒跟她扯到一處!”蕭澤焱豎起手指指着天道,“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是那毒婦陷害我啊!”

甯華年玩着項間的玉墜,手裡端着茶杯有一搭無一搭的喝着,“殿下與正妻行夫妻之事,哪裡輪得到臣高興與否呢?”

這口氣,顯然是醋吃大發了,蕭澤焱隻覺得頭皮發麻,甯錦瑟混世小魔王的稱号不是白來的,脾氣大折騰起人來也是花樣百出。

他急忙抓住她的小手,緊緊握住,“你要不信,我現在挖出心來給你看!反正我是絕不可能碰那毒婦的,我心裡、眼裡,隻有你,自小到大都是這樣!”

甯華年挑了挑眉,抽回自己的手,從懷裡掏出帕子塞進蕭澤焱手裡,“殿下嘴邊沾了杏仁酥的渣,自己擦擦。”

蕭澤焱歡心雀躍的接過手帕一看,完全沒了擦嘴的心思,那是條碧綠碧綠的帕子,上面還繡着頂綠帽子,甯錦瑟顯然是有備而來。

甯華年看見蕭澤焱一陣青一陣白的臉,努力憋着笑,心裡那口悶氣也算出了一半。她把自己的玉墜揣進懷裡,說道:“殿下放一百個心好了,陛下比你更不待見那孩子,你可别忘了這孩子有一半司徒家的血脈。”

大成帝隻殺了司徒雷不假,但司徒族人要麼流放,要麼賣做奴仆,再要麼貶為庶人幾袋之内不能參加科考。他忌憚司徒家反撲,自然不會讓皇家血脈裡出現司徒家的人。

蕭澤焱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我隻要靜觀其變就好?”

甯華年點點頭,“比起這個,你更應該查的是,那孩子的親爹是誰!”

10

蕭澤焱按兵不動,私底下去查與霓虹暗中有往來的男子。但這邊還沒查出個是以然來,皇帝那邊卻出了岔子。

太子妃霓虹有孕消息傳出一個月後,大成帝駕崩,傳位于皇太子蕭澤焱。新帝登基諸事煩擾,前前後後忙完又過了三個月。

此時霓虹的肚子已經顯懷,雖然早過了頭三個月,但依舊害喜嚴重。可她心裡卻美,先皇突然駕崩,太子除了她這位太子妃,并無其他妃嫔,隻有個同房丫頭伺候,但也隻是服侍其飲食起居,并無男女之事。

霓虹笃定,那後位必然是自己的,如果肚子裡的孩子再是個男孩,那簡直太妙了。

蕭澤焱看着霓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且不說這孩子是否留着司徒家血脈,這壓根不是他的種,他又不是冤大頭,憑什麼要?

可醉酒那日無人證明自己沒碰過霓虹,簡直百口莫辯,自己又初登大寶,正是最不穩固的時候,一個處理不好會鬧的君臣離心。

甯華年站在禦書房裡,看蕭澤焱咬着筆杆,寬慰道:“陛下無需煩擾。”

蕭澤焱聽着更煩了,他隻要看見她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心裡就不是滋味,她何時能像别人家的夫人那樣,争風吃醋撒潑打滾呢?或許,他要先将她娶回去才可以。

甯華年壓根不知道,自己一句話就惹出蕭澤焱心裡那麼多彎彎繞繞。她隻看到他一會兒撇嘴,一會兒又皺眉頭,不開心全寫在臉上。

她在心中感歎,當個皇帝也不容易,短短數月蕭澤焱成長許多。當太子時,還有些年輕人的輕狂浮躁樣子,現在被逼的喜怒不形于色,内斂自持,唯獨在她面前才敢坦露情緒。

這麼一想,她着實心疼他,又見禦書房内沒有伺候的奴才,便大着膽子伸手去撫平了他緊皺的眉頭。那纖細柔弱無骨的手,恰到好處地融化了蕭澤焱的小情緒。

“雖然當皇帝會為很多事煩擾,可我還是希望你能開心更多一些。”甯華年捧着蕭澤焱的臉道。

她應該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敢這麼以下犯上的人吧,也隻有她并不把他完完全全當做皇帝。在她心裡,他先是蕭澤焱,是那個住在她心尖的人,而後才是九五至尊。

蕭澤焱的那些小煩惱就這麼煙消雲散了,他情随心動,攬住甯華年的腰,将她箍在懷裡,緊緊的抱住,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是顫抖的,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親吻自己最愛的女人。他激動又渴望,情緒難以抑制。

甯華年的官服官帽早已淩亂,她紅着臉背過身去整理,轉身的瞬間看到站在門口的霓虹。那厮挺着肚子,臉色說不出的怪異,憤怒、厭惡、震驚和絕望種種情緒交融。

她微仰頭,笑了起來,身子向後倒下,直直摔在了地上。還未封後的太子妃流産了,血水順着她火紅的裙擺下流出,妖冶刺目。

禦書房裡隻有三人,流言蜚語如箭一般刺向甯華年。所有人都認為,皇子殒命拜甯華年所賜,一時間她成了衆矢之的。

司徒雷雖死,但不少隐藏在暗處的朋黨尚在,他們本都為霓虹這一胎歡欣鼓舞,就指望着那孩子被封了太子,衆人打一場翻身仗。

沒曾想,孩子尚未出世,便夭折,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心頭的恨,全指向了甯華年。

彈劾的奏折一本本的上,奈何蕭澤焱剛登基不久,不便使用鐵血手腕,但被臣子逼迫的急了,他也是有脾氣的。

這日早朝,又有言官站出來遞折子,要求徹查霓虹流産一事,皇子乃國之希望,不能說沒就沒草草了事。蕭澤焱看了眼奏折,冷哼一聲,當場扔在了地上。

他掃了一圈殿内各位大臣,忽然笑道:“朕想做件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事。先跟諸位愛卿說清楚,此事誰阻攔朕便要殺誰的頭。”

衆人面面相觑,唯獨甯華年擡起頭望向蕭澤焱,兩人四目相對。

“甯禦史功勳卓絕,堪當重任,丞相一職自賊子司徒雷行刑後便沒有定下,如今朕覺得甯愛卿十分合适。打今兒起,甯華年就是甯丞相了。至于聖旨和相關的禮儀,過後補上。”

話音剛落,便有自诩肱骨之臣的官員站出來反對,他梗着脖子直指蕭澤焱荒唐,氣的吹胡子瞪眼。

蕭澤焱看着那大臣,又把自己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此事誰阻攔,朕便殺誰的頭,胡大人若此時退回去,朕便念在您為朝廷貢獻多年的份上,揭過罷了。”

胡大人似乎并不把新帝放在眼裡,想以資曆為要挾,仗着年歲倚老賣老,他道:“先皇将您交托給臣等,臣必然要鞭策您成為明君的。那甯華年不過一黃口小兒,何德何能可堪丞相之職,依臣來看不過是仰仗陛下的偏愛罷了。”

一番目無皇權的說辭,聽的衆人冷汗吟吟,蕭澤焱無奈的搖了搖頭,“胡大人自尋死路,朕就随了您的心願。”

他拍了拍巴掌,胡大人在難以置信外加震驚的神情中,被架走了。

“衆位愛卿,可還有異議?”蕭澤焱笑的和藹可親,話卻無異于綿裡藏針。

剛宰了位老臣,誰還敢跟自己的命過不去?經此一役,文武百官皆知,新皇手段狠厲,是個不能輕易招惹的角色。

下了朝,甯華年奔到禦書房,“陛下提拔我便提拔,何必為我殺人?”

蕭澤焱道:“你以為胡大人為何要站出來?他可是司徒雷一派的老人,他老奸巨猾表面上中立而已,現如今霓虹流産,他是再也坐不住了,這才敢貿然頂撞。當年甯家一事,他也有參與,苟活這許多年,現而今才殺他,這都算他命好。”

“可丞相一職……”甯華年雖想過要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從沒想過自己這麼年輕就會坐到丞相,她也是有點沒底氣。

蕭澤焱拉過她的手拍了拍,“錦瑟,你難道真想一輩子都以男兒身示人?”

她搖了搖頭,隐姓埋名在朝為官隻為報甯家一族血海深仇,待時機成熟,她定然要功成身退的。更何況現在她與蕭澤焱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她嫁給他也是遲早的事。

“是以,這江山都是朕的,朕讓自己的女人攪和一下大成的官場又如何?”蕭澤焱說的頗為霸氣,“你給朕當卧底,把那些夾着尾巴的狼全都揪出來。”

甯華年忽然意識到,以往都是自己深謀遠慮技高一籌,不知何時蕭澤焱變得比她還要“老奸巨猾”,這或許就是成長,他長成了可以真的保護她、讓她依靠的人。

11

甯華年當丞相一載有餘,攪的許多官員不得安甯。

凡百姓申訴的冤假錯案,不論時間久遠,全都翻出重審;各地搜刮民脂民膏之官員,逐一拔除;凡在所轄地區當土老虎的,她都要學武松打這猛虎一下。

人人皆道,大成宰相甯華年剛正不阿,是百姓的青天大老爺,是大成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因公務之事繁忙,蕭澤焱特在宮中辟了個住處,供甯華年休息,若議事時間太晚,也可過夜。

甯華年知道,這不過是蕭澤焱“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伎倆罷了。他哪裡是體恤丞相辛苦,他這是想找借口把她留在身邊,以解相思之苦。

同樣知道這層關系的還有霓虹,她觊觎後位已久,可蕭澤焱始終閉口不提封後一事,隻将貴妃之位給了她,連貴妃前的“皇”字,都沒能冠上。唯一的權力,也隻是暫理後宮。

最令她抓狂的是,蕭澤焱竟然已經不避嫌到,把那個“男人”帶進宮裡住了,這将她置于何地?她恨甯華年,恨這個魅惑君主的男人。

可同時,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命運,恨她為何會嫁給蕭澤焱,享受了這世間無上的榮耀,卻又在背地裡受盡委屈和冷落。

她恨自己生在了司徒家,讓自己頂着罪臣後代的名頭,整日被人戳脊梁骨。她知道,不少宮人都在背後說三道四,而她還要裝的寬容大度深明大義。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甯華年。

霓虹越想越悲恸,越想越覺得自己慘,她将滿腔悲憤化作對甯華年的怨恨,誓要跟對方拼個不死不休。這一次,霓虹打算好好運籌帷幄一番,一舉搬到甯華年。

初春時節,脆嫩的枝丫剛冒出綠尖,蕭澤焱帶近臣遊湖,乘坐畫舫好不滋潤。衆人皆以為是皇帝自己圖個樂,誰又曉得,皇帝這是為了讨甯相的歡心?

她說:“我自九歲後便再沒坐船遊過湖,很是懷念春風拂面的感覺。記得小時我随姑母坐畫舫,當時陛下也在場,先皇那些妃嫔還拿陛下打趣,說坐着畫舫可以看到許多貌美女子,任憑太子殿下挑回去當媳婦。”

蕭澤焱和甯華年都沒想到,登船前甯相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成了真。此時畫舫裡平白多出了許多女子的畫像,等着蕭澤焱挑出中意的充盈後宮。

禮部的王大人笑眯眯的問甯華年,“甯相也幫陛下掌掌眼可好?畢竟您最知陛下心意,也最懂陛下需要什麼!”

甯華年臉都綠了,看那些美人的畫像就像十惡不赦的罪犯,恨不能提刀就上。讓她給她心愛的男人挑女人,王大人可真是個好大人,好到讓人想撕吧了他。

蕭澤焱偷偷拉了拉甯華年的衣袖,悄聲道:“朕才不會挑,你放心就是,一會兒我就把這些畫全扔水裡喂魚。”

甯華年眼睛轉了轉,忽然笑了起來,她走到那些畫像前道:“陛下登基也有些時日了,後宮出了位貴妃,就再沒位份高的妃嫔,也和該納些良人充盈後宮了。不過,女子光挑長相可不行,還要德才兼備方能配得上陛下。”

蕭澤焱急忙附和,“甯相說到朕心坎裡了,這些畫像太過膚淺,怎能挑出來呢?”

王大人一聽有門,殷勤的跪下,“陛下所言甚是,臣做事周全,這些女子全都帶上了船,就等傳喚了。琴棋書畫,您盡管考便是。”

蕭澤焱嗆了口茶,此刻的王大人在他眼裡橫豎都不像個人,而是個惹事精,他心裡的小算盤打的噼啪想,盤算着怎麼把王大人發配到苦寒之地好好魔劍一番。

當着甯華年的面,蕭澤焱哪敢提見人。倒是甯華年拍手稱好,真把那十幾個女子請了出來。她煞有介事地幫蕭澤焱詢問篩選,最後竟真選了幾位女子。

遊湖變成了選秀,蕭澤焱郁悶極了。傍晚回宮,他強留甯華年在宮内住所住下,滿臉寫着不高興。

“朕不想充盈後宮,也不想要除了你之外旁的女子。”皇帝陛下也是有小情緒的。

甯華年偷着笑了起來,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臉貼在他後背蹭了蹭,用撒嬌的口氣道:“妾亦隻想跟陛下一人長相厮守。”

這是她在他面前第一次用“妾身”這種純粹女性的詞彙,聽的蕭澤焱心頭一軟。他轉過身将她摟緊懷裡,順手摘了她的束發,潑墨般的長發散落下來,她變成了他許久未曾見過的女兒家模樣。

甯華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男子裝扮,仰起頭道:“陛下為妾身作畫可好?我想穿一會女裝。”

夜幕下,屋内明黃色宮燈散發出溫暖的光線,燈旁是手持團扇端坐的甯華年,蕭澤焱看着眼前的一幕,提筆落下,畫中美人一氣呵成,是那般千嬌百媚。

這畫,他收在了自己寝殿,整日看上幾遍以解深夜相思。

12

禮部的王大人本以為自己辦了件大事,要往上升一升,哪曾想官位的确升了半階,人卻被發到邊疆最苦寒之地,那裡滿天黃沙,百姓不适耕種。

可甯華年卻轉告他,陛下認為王大人能力非凡,這等扶貧小事于您而言不過爾爾,是以何時邊疆綠植遍地,王大人何時載譽歸京。

滿朝皆知,王大人這是明升暗降。

後宮一下多了三位美人,甯華年以為依照霓虹的性格,定然要為難這幾位新人一番,誰知她竟與那三人相處的其樂融融。

事出反常必有妖,甯華年身為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霓虹要憋大招。或許,這場選秀的大戲,從一開始便是霓虹的手筆。

這就說明,朝堂上還有司徒家一派的暗子沒有拔除。她已經明察暗訪一年有餘,沒想到霓虹竟然還有幫手,看來司徒家經營的能耐不容小觑。

近來北方幹旱,種下的幼苗罕有發芽,待秋收時隻怕要鬧饑荒。

蕭澤焱傳了甯華年到禦書房商議此事,想提前做好周全的準備。兩人正讨論的熱火朝天,小太監躬身跑進來禀報,“周美人拿了新頓好的銀耳蓮子羹,在門外候着。”

蕭澤焱皺了皺眉,倒不是他嫌煩,主要是他不記得周美人是誰。憑甯華年對他的了解,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于是提醒道:“周美人就是畫舫選秀那日,年紀最小的那位。”

蕭澤焱了然,對小太監道:“東西留下,讓她走吧。”

門外周美人滿心期待的趕來,卻紅着小眼的離開了。

這邊羹湯剛喝完,那邊小太監又來報,說是姚美人拿着剛做好的糕點來,特意給陛下和甯相吃的。蕭澤焱依舊隻留下了吃的,人卻沒讓進。

而後,沈美人也如法炮制,拿着東西到了禦書房,但依然沒能進來。不過,這一輪下來,卻攪的蕭澤焱頗為煩惱,所商讨之事剛有了眉目,被她們一攪和全都亂套了。

甯華年倒是惬意,捏着糕點,又是喝湯又是喝水。她道:“陛下可知三位美人為何一同趕來?”

蕭澤焱哪裡懂女人的彎彎繞,搖了搖頭。甯華年道:“自然是要惡心我來的,想必以後隻要我與陛下單獨議事,幾位美人依舊會樂此不疲地輪番轟炸。”

果然,一連三日,隻要甯華年與蕭澤焱單獨議事,周、姚、沈三位就拎着東西來搗亂。

是以,本該早已定下的政事,愣是拖了許久沒有個結論。但幹旱不等人,北方的災民不斷擴大,再不想出對策,怕是要出大事。是以,甯華年這夜便留宿宮中。

她回自己寝殿時,已經過了一更天,門口守着的小太監腦袋一點點地打着瞌睡。甯華年不願吵醒宮人們,便蹑手蹑腳的進了屋。連續多日的頭腦風暴,讓她精疲力盡,腦袋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待到翌日清早醒來,甯華年直接被眼前的景象吓出一個激靈。本該在各自殿内休息的周、姚、沈三位美人,居然全都躺在她床上。

負責洗漱的小宮娥推門進來,一盆水全都打翻在地。她張嘴欲叫,被眼疾手快的沈美人捂住了嘴巴。

三位美人齊齊跪在地上,看着甯華年,沈美人開了口:“我三人皆仰慕甯相年輕有為,入夜前來也是心甘情願,甯相不必為此煩憂,就當從未發生過此事好了。”

甯華年頭皮發麻,她不是傻子,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是掉進了别人的圈套,那人正是霓虹。三位美人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了。

那小宮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磕破了頭,“甯相饒命,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待見到蕭澤焱把此事說了後,那厮竟噙着壞笑啧啧感慨:“愛卿真是好運氣,整晚沒人相伴,沒想到朕的愛妃先便宜了甯相啊!”

甯華年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拍在他後背,“你以為我願意睡你的妃子?我這是被她們睡了好吧?”

北方旱災愈演愈烈,蕭澤焱派甯華年北上赈災,臨行前幾天後宮大亂,霓虹不顧身份直接鬧到了早朝。

她一身正裝,身後跟着太醫,進了殿内直接跪倒在地,“情非得已,臣妾貿然闖入,此事牽扯朝中大元,想請陛下和諸位大臣給個決斷。”

蕭澤焱暗暗挑眉,瞄了眼甯華年,而後才道:“若貴妃說不出個是以然,朕可是要治你罪的。”

霓虹謀劃許久,等的就是這一刻,她起身直指甯華年道:“甯相借陛下賜予他夜宿皇宮之便,禍亂後宮,緻使三位美人懷了身孕,辱沒陛下的信任,罔顧天家顔面。這位太醫就是人證,陛下盡可詢問。”

蕭澤焱臉色鐵青,之前霓虹以身做局,被他按下,這次她竟然選擇當衆挑事,隻為讓他沒法有退路。

朝臣瞬間亂做一鍋,有剛正不阿的站出來,請願彈劾甯華年;也有頭腦清醒的表示,既然是妃嫔,孩子應是陛下的,萬一此事是奸人做局,想陷害甯相呢!

霓虹見場面搞的差不多了,朝大殿一角使了個眼色,那人于雜亂聲中高吼“安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說話的正是曾經的三殿下,如今的墨王,“諸位大臣請聽本王一言,咱們吵翻了天也得不出結論,為何不先問問甯相呢?”

他走到甯華年面前,道:“甯相對此事有什麼要說?您是否與三位美人有過肌膚之親?”

甯華年抿了抿唇,裝作很為難和緊張的模樣,“肌膚之親倒是沒有,但的确睡在過一張床上,但那孩子不是我的。”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

霓虹沒想甯華年答應的如此痛快,她明白此刻必須乘勝追擊,“甯相荒唐,都睡在了一張床上,那孩子肯定是你的。因為……”

她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蕭澤焱,“因為陛下從未寵幸過三位美人。”

墨王搖了搖頭,唉聲歎氣似乎很是惋惜,“甯相啊甯相,你怎生如此糊塗?!枉你是國之棟梁,竟犯了這種彌天大錯!”

他話音剛落,便有臣子跪下請願,要殺甯華年以正律法。

蕭澤焱示意衆人安靜,他問甯華年道:“甯相可有什麼要說的?”

甯華年看了眼衆人,歎了口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甯華年一心為大成,沒成想卻在諸位大臣心中混成這幅模樣。”

她跪在地上朝蕭澤焱磕了個頭,“陛下,臣的确與三位美人同榻而眠,但什麼都沒做,不過臣願意為此事負責。”

“噢?愛卿願負責?”蕭澤焱眼裡透着精光,看的甯華年眼皮直跳,她斷定肯定沒好事。

“既然如此,那便将三位美人賜予甯相,也好成全你們的……好姻緣!”蕭澤焱道。

“陛下!!”霓虹與甯華年異口同聲喊道。

“三位美人可都是陛下的人啊!”霓虹也顧不上許多,直接開口反對,“自古至今沒有宮妃賜予臣子的。”

蕭澤焱早料到她會如此,說道:“貴妃也說了,那是宮妃,可這三位是嗎?朕既沒有将她們冊封在冊,也沒碰過她們,說白了她們連宮娥都不如,畢竟宮娥還有個奴仆的身份。她們仨不過是借住宮中罷了。”

霓虹身子晃了晃,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她還是棋差一着,算到了祖宗禮法,卻算漏了陛下對甯華年的袒護。

是啊,那三個女人明面上都被稱為美人,那是因為不曾侍寝承寵沒有晉封,說白了,她們仨就是這深宮裡的路人甲,被殺死都不會掀起軒然大波。

蕭澤焱看着霓虹,霓虹也望着他,他的眼神仿佛在說,貴妃你就這點伎倆嗎?太嫩了些。

周姚沈三人被送到了丞相府,可甯華年卻被留在了宮裡。

蕭澤焱拿她打趣道:“甯相滿臉不樂意,這是怪朕妨礙了你與美人相會?”

甯華年瞪了他一眼,“陛下何苦用這計中計,左右不過您一句話,我便脫了這身官服恢複女兒身。”

三位美人送到丞相府,她們肚子裡定然沒有孩子,但為了堵住幽幽衆口,她們必然要抓緊搞出個孩子,這樣一來甯華年是女子的事就會暴露,她唯有舍棄男兒身份,才能保命。

蕭澤焱故意如此,别無他想,隻是為了逼甯華年舍棄丞相身份,恢複女兒身,與他厮守。

他等這一日等的太久,久到會懷疑他倆這輩子是不是隻能以君臣相稱。這是他最怕的,是以他便想出這招将計就計,借霓虹之手,推波助瀾。

蕭澤焱歎了口氣,将甯華年摟進懷裡,“錦瑟,朕不想再演什麼君臣的把戲了,朕隻想讓你做回自己。你不是那個處處為國事煩擾的甯華年,也不是背着甯家一族血債的甯華年,朕隻願你就是你,是那個無拘無束讓人羨慕的女子。朕愛慘了那樣的你,想把你捧在手心,放在心間,寵一輩子。”

他把自己面對愛情最軟弱無助的一面展示給她,甯華年心軟了,她仰頭看着眼前的男人,揪住他的衣角踮起腳,吻住了他。

“阿焱,我變回錦瑟來陪你,這輩子不離不棄。”

13

甯相北上赈災走的匆忙,但其豐功偉績卻傳入衆人之耳。北部各個省份,災民得以疏解,幹旱之地想方設法從别處引水。

此外,甯相剛正之風不改,一路走一路揪官員,重審冤假錯案。百姓聞甯華年三字,便歡呼雀躍,甯相也被稱為大成開國來第一明相。

隻是天妒英才,那些智多近妖的似乎命都不長。

甯華年在外赈災半年有餘,身體每況愈下,皇帝體恤其辛苦,特派禦醫前往診治,但收效甚微。治理完災情,回京途中,甯華年便再也撐不住了。

大成帝悲恸萬分,帶着幾個肱骨大臣趕去見甯相最後一面。甯華年去世的消息傳回京城,皇宮裡的霓虹仰天長笑,她振臂高呼“報應”二字,行為幾近瘋癫。

霓虹赤紅着眼,手指指着丞相府方位,“甯華年你這個賊子,老天有眼收走了你!陛下對你再神情又如何,你這種違背人倫的妖人根本無福消受!最後勝的還是我霓虹,哈哈哈哈!”

隻可惜霓虹沒高興幾天,便被蕭澤焱帶了個女子回來的消息氣的暈倒了。

那女子來曆不明,據說是遇到山匪被搶了财物後逃出來的。陛下與幾位大臣遇到時,她暈倒路邊,可以說蕭澤焱是她的救命恩人。

女子一臉泥巴看不清模樣,待清洗幹淨後衆人皆倒吸一口涼氣,這人長的居然與甯華年一模一樣。

若非她确确實實是個女人,他們都要懷疑是甯華年回來了。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女子也姓甯。

霓虹沒想到,走了一個甯華年,又來了一個甯氏。而這個甯氏打破了蕭澤焱空設後宮的慣例,回京第一夜便寵幸了她,冊封甯妃,并賜名甯錦瑟。

甯妃獨寵後宮,看見霓虹連眼皮都不擡,一副壓根沒放在眼裡的樣子,氣的霓虹嘔血。

而這位甯妃的行為舉止更是嚣張跋扈,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哪個貴族家嬌養的嫡女,惹不得氣不得。

這日兩人在禦花園狹路相逢,霓虹打算好好給甯錦瑟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在這後宮還是有長幼尊卑的。

霓虹攔住甯錦瑟的去路,拿了團扇有一搭無一搭的扇着,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哪裡來的粗鄙坯子,一點皇家規矩都不懂,見了位份高的還不下跪行禮?”

甯錦瑟挑眼看着霓虹,壓根不把對方放在眼裡,她對身後的婢女說道:“你幫本宮看看,好端端的禦花園怎麼飛了群蒼蠅,嗡嗡的吵的人腦仁疼。”

“你!”論惡心人,霓虹真不如甯錦瑟,但要說以權壓人她還是會的,“大膽賤婢,目中無人,來人給我掌嘴!”

霓虹畢竟管理後宮,權力在手,幹就完了。怎奈甯錦瑟不是一般二般的主兒,如泥鳅一樣遊走在團團宮人中,借機跑到霓虹身邊,瞅準了她屁股就是一腳。

霓虹直接摔在了禦花園的玫瑰譚裡,嬌豔欲滴的紅玫瑰,撲的她滿身花瓣,可更令她痛苦的是玫瑰上的尖刺,劃破了她在外的肌膚,臉尤甚。

這下霓虹徹底怒了,吼道:“來人,把這下賤胚子給本宮抓起來,我要宮刑伺候她!”

更多的宮人朝甯錦瑟撲了過來,可她卻不慌不忙,理了理衣服,整了整發髻,忽而擡手從懷裡掏出塊牌子,“我看誰敢動我?”

那是一枚金鑲玉的令牌,上面雕刻着“免”字,放在前朝那是“免死金牌”,至于後宮嗎,自然是豁免一切責罰,包括死罪。

誰也沒想到這位入宮月餘的妃嫔能被賜這塊牌子,宮人們立即像鹌鹑一樣縮了回去。

這一局,霓虹偷雞不成蝕把米。

甯錦瑟臨走前湊到霓虹面前道:“娘娘肯定被我氣的要死了吧?哈哈哈!我這些本事可都是跟娘娘學的呢!趁人不備,出其不意,把敵人踹倒在地。”

她手虛扶着婢女,扇着團扇走的搖曳生姿,隻是還沒走幾步,忽又轉過頭道:“娘娘剛才說了要懂長幼尊卑,我覺得此話有理,還請娘娘銘記于心,日後不要陰奉陽違才好。”

霓虹不懂甯錦瑟這番話背後的深意,但她的直覺告訴她,肯定沒好事。

14

甯錦瑟被封後那日,霓虹砸了她寝殿内所有能砸的東西,屋子裡一片狼藉。

她恨甯錦瑟,比恨甯華年有過之而無不及,要不是那賤人長了一張跟甯華年一模一樣的臉,陛下怎會被她弄得五迷三道?

她是出身名門的太子妃,太子登基卻封她貴妃,給一孤女後位

她身邊的心腹太監湊過來道:“娘娘,奴婢聽聞陛下禦書房有一副畫,是一位身着女裝的美人兒。您猜那美人姓甚名誰?竟是……甯華年!”

霓虹眼前一亮,打擊敵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麼?自然是折掉她驕傲的羽翼,讓她知道她恃寵而驕的資本不是陛下的寵愛,而是陛下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她不過是一個替代品。

霓虹腦子飛快的轉着,她要想一個萬全之策,讓甯錦瑟痛不欲生。

甯錦瑟封後以來,自然也是忙的,忙着……生孩子。蕭澤焱籌謀許久,終于圓了自己的心願。帝後大婚之日,他摟着甯錦瑟躺在榻上,心滿意足的玩着她的發絲。

“錦瑟,你說咱們生幾個皇兒好?”蕭澤焱開始暢想自己屁股後頭跟着一群小包子的景象。

甯錦瑟摸了摸肚子,“以前聽嬷嬷說過,女人生孩子多了,肚子就會像松松垮垮的抹布,皺巴巴的可醜了。”

蕭澤焱眉頭一皺,也摸向甯錦瑟的肚子,“皺巴巴的呀……那朕不要皇兒了。”

甯錦瑟坐起身,趴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可是臣妾願意為陛下變成皺巴巴的女人,臣妾想跟陛下有許多孩子,他們或許長的像陛下,又或許長的像臣妾。但他們身體裡流着一半陛下的血一半臣妾的血,是陛下與我永不分離最好的證據。”

“但是……”她畫風一轉道,“生孩子之前,臣妾要先把舊賬跟那些人算完了,臣妾可不想陛下與我的皇兒出生在滿是危險與算計的家裡。”

她之是以順着蕭澤焱的計謀,假死換了身份入宮,就是為了友善對霓虹下手。甯家滿足血債,歸根到底的源頭都在霓虹,若不是她殺死自己兄長以推掉婚約,甯家不會與司徒家大動幹戈,而司徒一派也不敢輕易動甯家。

這個仇,她在前朝身為臣子報不了,唯有深入後宮,站在敵人左右咫尺,方能扼住她的喉嚨,把她送進地獄。

翌日一早,皇後甯氏帶着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出了宮,直奔丞相府。她招呼人砸門闖入,不搶不砸,唯獨抓了那三個美人。

甯錦瑟刁蠻霸道,将三人推到丞相府門前,命人取來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抽打三位美人。

美人們哀嚎求饒,姚美人最硬氣,罵道:“蒼天有眼,歹人當道,一朝皇後竟然毒害肱骨大臣遺孤,讓甯相在天之靈不得安息!”

她拿出甯華年說事,想讓輿論傾向于她這邊。甯錦瑟怎會給她這機會,冷哼一聲道:“好一個能說會道的嘴,今天本宮就讓你死個明白。”

她提高了嗓音,“你們三人以陛下所選美人身份入宮,陛下盛名不是好色之徒,勤于政務,疏于後宮。你們應自持身份,為陛下潔身自好。

可你們卻夜闖甯相寝宮,辱沒我大成良臣,讓甯相死前都要背負惡名,你們的心何其歹毒!今日,本宮是替陛下、替百姓懲戒你三人。鞭刑過後,你三人打入奴籍,押去掖庭。”

說完這些,甯錦瑟微微仰頭望着天際,那裡有一朵雲,似乎變換成兄長的模樣,正朝她笑着。

甯華年一生所求無他,唯入朝造福百姓,最大的心願就是拜相,她以哥哥的身份替他完成了心願。

如今,她将這三個女人趕出丞相府,不想那三人玷污了哥哥的名聲。甯華年剛正不阿,一心為國家和百姓,他兢兢業業不求回報。她要讓後世皆知,大成一代名相叫甯華年。

15

恰逢皇後甯氏生辰,蕭澤焱賜宴宮中,皇後收到了許多賀禮,其中有一副據說是前朝大家杜彤的墨寶,有價無市,是世人争相追求的至寶。

翌日,甯錦瑟在屋内拆看這些禮物,拿起那副畫展開,須臾便掉在了地上。

她慌張地叫來婢女問道:“這畫是誰送給本宮的?”

宮娥如實回答道:“禀娘娘,是貴妃所贈。”

甯錦瑟道:“去把貴妃請來。”

待霓虹來到甯錦瑟殿内時,屋裡已經沒有了旁人,她嘴角噙着絲笑,在看到皇後人時,笑意綻開,好一派得意模樣。

“你弄幅假畫來糊弄本宮?”甯錦瑟陰沉着臉道。

霓虹呵呵一笑:“娘娘就别詐我了,你若想治我的罪,給我定個送假畫的罪名,豈會支走屋裡的人?你心裡明鏡一般,清楚的知道這幅畫意味着什麼。”

甯錦瑟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貴妃用它做生辰賀禮,是什麼意思?想搞一幅假畫故意氣我?告訴你,本宮不是三歲的娃娃,不上你的當!”

“假的?”霓虹噗嗤樂出了聲,“哈哈哈,娘娘到現在還不願相信事實嗎?這畫是陛下藏在自己殿裡的,畫出自他的手筆,上面所書詩句亦是陛下親筆。皇後娘娘最得陛下恩寵,對于其筆迹定然熟悉的很。”

她走到甯錦瑟身邊,展開那副畫,欣賞着畫上甯華年的女兒扮相,啧啧感歎,“不得不說,若甯相是個女人,想必跟皇後應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畫被平鋪在桌上,霓虹在甯錦瑟身後站定,按住對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皇後肩部抖動,不知是氣的,還是在恐懼害怕。

“一國皇後居然是個男寵的替代品,說來可真是好笑!這口氣娘娘忍不下去,也要忍得,還不能讓陛下洞悉,可真是苦到了心裡啊!”她似乎是在可憐她,“往後我看到皇後便會想起這幅畫,也會替你感到可悲可歎可憐的。”

“你!”甯錦瑟大口喘息着,像是努極,“别以為這樣本宮就信了你的鬼話,按你所說這畫既然是陛下私藏之物,豈是這麼輕易就到你手裡的?”

霓虹早就料到她會如此問,答的也痛快,“這還不好辦,我自己當然拿不到,但負責打掃陛下寝殿的宮人卻易如反掌。我自是買通了那人,幫我私下裡取了畫的。”

甯錦瑟道:“你竟然偷到了陛下身上!?”

霓虹抽回桌上的畫,卷好拿在手裡,“說什麼偷不偷的多難聽,眼下娘娘也看過畫了,事情也知曉了,這畫我自然是要再找人放回去的。”

“是以,你承認命人進陛下寝殿拿東西了?”甯錦瑟問道。

霓虹看着她擰了眉頭,覺得對方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她說那麼多不就這意思嗎?而且她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而是畫本身好不好!

“娘娘明知故問作甚?我剛才不都告訴你了嗎?”霓虹道。

甯錦瑟忽然一改剛才氣憤的模樣,轉而一笑,狡猾的像是狐狸,“貴妃認就好,本宮還怕你推脫呢!”

她起身轉過頭道:“陛下,您都聽到了吧,貴妃承認命人潛入您寝殿拿過東西。”

隻見蕭澤焱挑簾從内間走了出來,同行的還有鎮國将軍。這回換霓虹一臉懵了,現在事情的走向,她有點搞不明白。

蕭澤焱一揮手說道:“來人,把貴妃給捆了押入天牢,待案子查明後問斬。”

霓虹徹底慌了,她噗通跪在了地上匍匐着爬到蕭澤焱腳下抱着他的腿哭訴道:“陛下,臣妾都不知怎麼回事,為何要把我押入天牢?”

蕭澤焱一腳踹開她,随手指了指鎮國将軍道:“馮将軍,你講吧,讓貴妃死個明白。”

“是!”馮将軍拿過那副畫,打開卷軸的上下兩個暗閣,“這畫裡藏着陛下與臣等定下的軍機密鑰,事關南疆邊防部署的變更,現如今,隻剩下半分,另外半分不見了。前幾日臣得到消息,說是外敵已經拿到了大成邊防部署變更的半張圖,想必就是從貴妃手上流出去的。”

霓虹壓根不知道這些,畫的确是她拿的,但也隻是為了惡心甯錦瑟。她一介女流,哪裡還管邊防的事了,但她知道事關國家牽扯過大,這一次怕是要完蛋。

她更加死命的抱住蕭澤焱的腿,哭着道:“陛下明鑒,臣妾根本不知道什麼邊防圖,臣妾冤枉啊!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對,就是這樣,一定是皇後所為!”

蕭澤焱無比悲憫地看了眼霓虹,“剛剛皇後親口問你的,你忘了?是你自己承認的啊,能怪誰呢?”

霓虹被拖了出去,一路厲聲嘶吼,“甯錦瑟你這個妖女,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天牢裡,甯錦瑟站在霓虹牢房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霓虹,你可知你為何輸了?”她問道。

霓虹隻是死死的盯着她,惡狠狠的,滿眼都是怒火。

甯錦瑟又道:“你從一開始就輸了,因為你一直以為我會怨陛下把我當做替代品。可惜啊,你算錯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湊到霓虹面前耳語,後者聽完笑的瘋癫,高呼“原來如此”、“報應這都是報應啊!”。

翌日,霓虹被發現自缢于天牢。甯錦瑟得到消息後,隻說了一句“這倒是便宜她了”,便再沒有後話。

又過了月餘,墨王被送往極東的封地,永生不得踏出封地半步。世人皆道,大成帝忌憚墨王,故出此下策,殊不知如此已是蕭澤焱的仁慈。

“朕并不曉得三弟心悅于霓虹,更不知道當初父皇忽然賜婚給我們,是因為三弟求娶霓虹。”

蕭澤焱站在皇城的城樓上,望着墨王離京的隊伍,對身旁的甯錦瑟說道,“司徒家勢大,父皇懷疑三弟有争奪皇位的心,便硬拆散了他們,也讓三弟恨上了我。

霓虹流産的那孩子,也是三弟的。兩人不知何時厮混到一起,霓虹怕事情敗露便算計了我,三弟起初不幹,但我登基後,他卻動了旁的心思,若能扶持那孩子上皇位,豈不相當于他的後代在做皇帝?

但那孩子沒保住,三弟對我的恨也越發濃厚了。為了推翻我,他不惜勾結敵國,若不是你用計謀算計霓虹,想扣她個通敵叛國的罪名,卻不巧真的被從中斡旋的三弟把假邊防圖送出,朕怕是還不知自己的弟弟有這等狼子野心!一個寶座、一座孤城,竟都比手足親情來的重要嗎?”

甯錦瑟默默挽住了蕭澤焱的手:“陛下心中難過,臣妾省得,墨王畢竟是您的手足,被親兄弟這般對待,任誰都是痛苦的。

都說這無上權力的寶座好,臣妾卻覺得坐上它的人格外孤單。但陛下不會孤單,因為不論好壞,臣妾都會陪在您左右,被罵一起受着,被誇贊則一起歡喜着。”

她忽然用力攥了下他的手,想通過這種方式給他力量。

蕭澤焱攬住甯錦瑟的肩頭,回首望了眼那座孤城。但好歹,這孤城裡還有一個她陪着自己,而不久的将來,還會多一個孩子。

他低頭吻住了她的發梢,嗅到了淡淡的清香,那屬于她的香氣讓他心安。(原标題:《誘汝入君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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