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了副科，繼續留在鄉村國小

是的，姐姐一句話，我的一個副科沒了

01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二十幾歲，在一個鄉鎮中心國小任教。那時，我每月百幾十元，還拿不到現金。有一月還發幾十雙襪子，或者一兩塊毯子。更糟糕的是當時按揭了一套房。借無可借，直到現在，我心裡還記得當時借錢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那時候，全鄉鎮正規學校畢業的老師也沒有幾個，政府提倡幹部年輕化、知識化。縣上發文，要在全縣女教師中為基層鄉政府選拔一批女幹部，由于，我是黨員，專科學曆，符合條件，鄉教委推薦了我。我聽說這批女幹部一年後就提拔為副鄉長。當時年輕，也看不清自己幾斤幾兩，更重要的是到了鄉政府，可以不必每月領襪子、毯子充當工資了。于是，填了表。

當時，教委上司和我們在一個學校辦公，我把表交給我們教委主任，并小心翼翼地問：“去鄉鎮上工作好不好？”，他未置可否，隻是說試試就知道了。他還告訴我，我們鄉上還有一名女老師也報名了。我很糾結，忐忑，不知道邁出這一步該不該。

大約每個人面臨人生選擇的時候，都會思前想後，權衡利弊。踏出這一步，我會失去什麼？得到什麼？我将失去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工作，熟悉的人。這些安逸。我會得到每月足額發放的工資，跳出四堵牆圍住的狹窄的人際關系。不過，我可能面臨很多未知的困難。

02

交完表，心裡七上八下，于是，去大姐那裡征求一下大姐的意見。大姐是當過鄉鎮幹部的，有過十幾年在鄉鎮工作的經曆，其中的酸甜苦辣都知道。她告訴說:“鄉鎮幹部哪有當教師好？人際關系複雜，工作環境複雜，你的性格不适合去鄉鎮上。還是好好當你的老師吧！”

聽了大姐的意見，我有些不服氣，但也暗合了我對未來的恐懼，我說:“表已交了，那怎麼辦？”

“我去組織部給你取回來。還在收交材料階段，自己放棄沒關系的。”大姐工作機關跟組織部在一個院内。

後來，我拿到了那張推薦表，看了又看，我就這樣放棄這次機會，這可能是我這輩子不可能再有的機會。這張表我放在抽屜裡儲存了一周，也猶豫了一周，幾次想再去咨詢一下其他朋友，害怕給出與大姐相反的意見，就這樣，在心情左右擺動中，收交材料的最後期限過了。也就不再猶豫，将表撕了。

我選擇了安逸，放棄了充滿挑戰的未知。當然，我的一個副科就這樣夭折了。細究起來，我的性格的确缺乏闖勁，害怕挑戰，害怕變化。一輩子也沒有多大的出息，隻适合庸庸碌碌地生活。

03

後來，跟我一塊被推薦的那個女老師果然成了我們鄉鎮的副書記。在一次鄉政府組織的勞動中，我見到了她。她見我還有點不好意思，估計她以為搶了我的名額，殊不知是我主動撤退了。我們互相笑了笑，也算打了招呼。我也沒有主動提及，我覺得沒有必要。

她在跟鄉鎮幹部一塊勞動，我卻感覺她與那些鄉鎮幹部格格不入。我們鄉鎮的書記是從大隊支書幹上來的，工作作風很實，但是，在各種場合的接觸中，感覺他對有知識的人，對教師懷着嫉妒的仇視，喜歡以對教師的呼來喝去顯示權威。當教師們在場時，他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發現那位老師出身的副書記做錯了什麼，各種粗言穢語教訓她，我心裡替她很憋氣，于是，躲得遠遠的。以防她尴尬。

後來，聽說她跟那位書記是不是産生分歧，沖突公開化。有時在鄉政府，有時在工作場合，都會争吵。她帶着知識分子的一些矜持，可能剛開始，還在忍耐，後來見書記得寸進尺，言語太粗鄙，也回擊幾句。于是，小鞋被穿上了，工作很不得勁。

04

如今，那批被提拔為副鄉長副書記的教師，有的還在鄉鎮上，早已退居二線，開啟了養老模式；有的調到了縣上機關，也有成為副縣長的，還有又回到教育系統的。

對于重回教育系統的那位老師來說，這段經曆換來了一個副科待遇，也有了一段普通教師沒有的豐富經曆。當然，她又回到教育系統，應該是無數個不眠之夜輾轉反側，最終選擇的結果。是因為，她覺得她還是适合教育這個環境。

現在回頭看，我想進鄉政府工作，就像《圍城》中說的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沖進來一樣。

生活的流水，一往無前。如今，回憶過去，令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