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的8月,許世友正在濟南城外指揮部中下達這一道道軍令,幾名通訊員快速來回于濟南前線和指揮部之間,這幾名戰士帶回了一個個戰場上的消息,許世友很沉穩地解決着一切緊急情況,此時的許世友将軍已經三天沒有睡覺了,這場大戰役決定着日後華東地區的局勢,他絕對不敢掉以輕心。
此時第10縱隊的司令員宋時輪送來一份戰報,上面寫着:“我10縱第25師已經發起地濟南的第四次進攻,敵人在城外的一切據點均已被我軍清楚,攻破濟南指日可待!”

許世友将軍的照片
許世友看到這份彙報後,他原本緊繃着的神經得以松懈下來,就在剛剛,聶鳳智的第九縱隊也傳來了兩份捷報,聶鳳智那邊的戰況也進展迅速,比宋時輪的10縱更早一步對濟南城發起了總攻如此一來,我軍拿下濟南就成了闆上釘釘的事情。
許世友對身邊的政委譚震林說道:“老譚!你盯着一會兒,我眯個幾分鐘!”譚震林滿眼心疼地看着許世友說道:“司令員快去休息吧!你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眼睛紅得快要流血了!”
許世友拍拍譚震林的手臂說道:“辛苦政委了!半個小時後就叫醒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呢!如果有緊急情況便立刻叫醒我!”
許世友武藝高強,身體素質很好,此時也有點支撐不住,回到指揮部裡面,他倒頭就睡,打呼噜的聲音頓時響起,譚震林在外面笑着說道:“好一個雷鳴!這是要震碎濟南城内敵人的膽子啊!”其實此時譚震林也兩天沒有休息了。
時間慢慢地過去,我軍的三個縱隊在前線打得很勇猛,随着聶鳳智率先用炮火攻破濟南的城門,此戰我軍基本取得勝利,攻入濟南後,宋時輪下令将濟南圍得水洩不通,城内國民黨山東守備司令王耀武正帶着殘部瘋狂突圍。
王耀武想不到的是,自己精心建構的濟南防線在7天内就被打得七零八落,他本來還幻想着徐州那邊的援軍前來支援濟南,杜聿明和黃維都寫信向他保證過,一定會快速率部前來支援,可是現在來看,就算杜聿明和黃維插上翅膀,也不可能在7天内趕到濟南。
王耀武大聲喊道:“蔣介石誤我啊!如果當時同意我撤出濟南,哪有今日之禍啊!”
率領華東野戰軍進行阻擊援軍作戰的粟裕大将也頗感意外,他也說道:“許世友越發會打仗了!僅僅7天就拿下了濟南,我這邊連援軍的影子還沒看到,濟南戰役就勝利了!可喜可賀啊!”
一份份捷報發往許世友的指揮部,但是此時許世友正在呼呼大睡,他确實累到了極點,半個小時早已過去,譚震林終究沒有忍心叫醒他,掐着時間算,許世友已經睡了有6個小時了,譚震林将前線的捷報全部壓着,等許世友醒來再一并給他看。
此時一名滿身血污的營長跑到指揮部門口彙報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見司令員!”譚震林上去問道:“是不是有緊急情況發生?”
這名營長氣喘籲籲地說道:“郭由鵬不行了!他的遺願是想見見許世友司令!”
譚震林睜大了眼睛說道:“你說的是小郭?”營長重重點點頭說:“是的!就是小郭!”
譚震林的眼淚已經開始含在眼眶裡,他急忙跑到裡面輕輕叫醒許世友,許世友一睜開眼睛就說道:“政委!我睡了多久了?前方戰事怎麼樣了?”
譚震林小聲說道:“濟南已經被我軍拿下了,王耀武也被我軍俘虜了!我叫醒司令員,是因為郭由鵬要見你,他受了重傷,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許世友沒想到自己剛醒來,就聽到了這個噩耗,這個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靂,讓許世友還沒來得及為濟南戰役的勝利高興,就陷入了悲傷之中,許世友的眼淚一下子就失控了,這名久經沙場的猛将哭得像個孩子。
郭由鵬是宋時輪手下的一名普通戰士,但是他和許世友的感情不一般,郭由鵬曾經做過許世友多年的警衛員,他是上海人,自幼習武,一身功夫施展開來,四五個人是近不了身的。
許世友自己也是國術高手,是以他平時經常和警衛員郭由鵬切磋拳腳,他對郭由鵬的功夫也是贊不絕口。膠東保衛戰的時候,許世友率領山東軍團抗擊國民黨範漢傑集團軍的進攻,在戰局打到最危急的時刻,許世友親自前往前線視察,一顆炮彈就在許世友身邊不遠處爆炸,當時正是郭由鵬用身體保衛了許世友,三顆彈片擊中了郭由鵬,所幸的是後來郭由鵬挺了過來。
在郭由鵬住院期間,許世友隔三差五就去探望他,許世友幾次對郭由鵬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份情誼我許世友永遠不會忘記!”
當時郭由鵬笑着說道:“司令員不必在意!保衛您的安全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如果你有什麼意外,我一輩子都會活在愧疚中!”
郭由鵬和許世友經曆了這次困難後,他們之間建立了過命的交情!不久後,郭由鵬主動提出要去前線部隊作戰,許世友雖然心裡很舍不得放他走,但是好男兒應當戰場上建功立業,許世友考慮再三,還是答應讓郭由鵬去了宋時輪的10縱當了一名普通的戰士。
許世友本來想安排郭由鵬擔任一名排長,但是郭由鵬認為自己沒有戰功,不能搞特殊化,便申請從一名普通的戰士做起。
這次的濟南戰役,郭由鵬所在的第25師打得很猛,他本人也始終戰鬥在最前線,在登城作戰的時候,他和敵人進行了激烈的進展,力拼掉4個敵人後,他身中兩槍,受傷以後郭由鵬拒絕下去治療,繼續帶傷作戰,由于傷勢嚴重,一個不慎,他的左臂被敵人砍斷,在戰友的拼死救援下,郭由鵬被送往了後方醫院治療。
但是由于他傷勢太嚴重,醫生經過兩次搶救,依舊無力回天,此時郭由鵬處于奄奄一息的狀态了!
譚震林叫醒許世友,告訴了他這個不幸的消息,許世友抹着眼淚起身,急忙前往醫院看望郭由鵬,許世友一到病房,就看到郭由鵬失去了左臂,渾身上下綁了很多的繃帶,他的眼淚在一次忍不住流下來。
郭由鵬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司令員!我是你的身邊出來的兵,我沒有給你丢臉!”
許世友帶着哭腔說道:“小郭!你是好樣的!你是英雄!山東兵團不會忘記你的貢獻!”
郭由鵬用微弱的聲音繼續說道:“司令員!本來我不想惹你傷心的,但是我心裡有一件事情放心不下,前幾天我收到了妻子秦玉蘭的來信,我的女兒已經4歲了!小名叫做娟娟!我知道自己這次挺不過去了!拜托司令員能照顧一下我的妻兒!”
許世友這才知道為什麼郭由鵬要急着見自己,許世友重重點頭說道:“小郭!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找到你的妻子和女兒,以後我會将娟娟當做自己的女兒對待!”
郭由鵬聽聞此話再也沒有了遺憾,他閉上了眼睛,在許世友面前犧牲了,許世友放聲痛哭,傷心之情溢于言表,一旁的譚震林也悄悄抹起眼淚。
但是當時上海還在國民黨的掌控中,許世友知道此時去尋找郭由鵬的妻兒,不具備條件,這件事情暫時便被壓在了許世友的心裡。
1949年的5月,陳毅和粟裕率領東北野戰軍主力部隊進軍上海,他們在極其苛刻的戰場條件下,擊敗了國民黨進階将領湯恩伯集團軍,順利解放上海,聶鳳智的9縱是此戰的主力部隊,九縱是第一個打過蘇州河的部隊,是以上海解放後,聶鳳智的9縱也負責起了上海的治安任務。
郭由鵬臨終前托付給許世友的事情,許世友一直牢記在心裡,此時上海回到了人民的手裡,許世友立刻緻電聶鳳智說道:“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哦有一位故人,他的妻子叫秦玉蘭,女兒叫娟娟,現在就生活在上海,請你務必找到他們!”
聶鳳智原本就是許世友的老部下,此時許世友已經升任華東野戰軍副司令員,在華野分兵之前,許世友正是華野9縱的司令員,當時聶鳳智是9縱的副司令兼參謀長,後來許世友成為山東兵團司令員後,聶鳳智接任了9縱司令員的位置。
聶鳳智在電話那頭本能地立正說道:“老首長放心!我一定盡力完成任務!但是你要告訴我,他們是誰的妻子和孩子,這樣我友善尋找!”
許世友在電話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秦玉蘭是郭由強烈士的妻子,娟娟是郭由強唯一的女兒!郭由強是我的救命恩人!”
聶鳳智這才明白過來,郭由強壯烈犧牲的事情他當然很清楚,挂了電話以後,聶鳳智立刻将這個事情交待給手下的戰士們,大家拿着資訊在上海滿世界尋找秦玉蘭和娟娟,但是一番努力後,并沒有找到他們。
聶鳳智不久後被調到來了空軍工作,許世友一直放心不下這件事,他很害怕秦玉蘭和娟娟已經離開上海,最壞的結果是這兩人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許世友親自打電話給時任上海警察局局長的楊帆,将郭由鵬烈士的遺言和自己的許諾告訴了楊帆,并請求楊帆一定要找到秦玉蘭和娟娟,許世友特意說道:“如果有了她們的消息,一定要立刻告訴我,我要第一時間去看望她們!”
楊帆思來想去,決定将這個任務交給一個叫錢運石的部下,此人是上海本地人,被很多人稱為“神探”,找人和破案的本事一流。錢運石接到任務後,立刻展開調查,他發動自己的一切關系打聽秦玉蘭和娟娟的下落,但是卻一直沒有結果。
後來錢運石想到郭由強的身份,他緻電華東軍區要求調取郭由鵬的資料資訊,但是由于曾經的一場大火,郭由鵬的個人資料已經被燒毀。
錢運石又想到一個辦法,就是很多軍人的家屬等不到自己的家人回來,一定會去軍調處打聽消息,而軍調處也會登記來人的資訊,錢運石立刻前往軍調處查找有沒有一個叫秦玉蘭的人來過,但是翻遍了所有的登記冊,也沒有找到秦玉蘭的名字。
這下子就讓錢運石犯難了,到處都找不到和秦玉蘭、娟娟有關的任何資訊,這可如何是好呢?錢運石找來了近幾年的大小報紙,希望能在上面找到一些尋人啟事的新聞,看看會不會有秦玉蘭的消息。
聶鳳智将軍的照片
在翻閱報紙的過程裡,錢運石看到一篇關于悼念郭由鵬的文章,而寫這篇文章的人正是我軍的一個戰士,他立刻找到了這名戰士打聽郭由強的情況,這名戰士告訴錢運石說:“郭由強是個孤兒,他從小是在他的大伯家長大,我可以提供他大伯的住址!”
本來看到希望的錢運石立刻去找了郭由鵬的大伯,結果他的大伯也不知道秦玉蘭母子的下落,調查到這裡,所有的線索就斷了,楊帆局長如實向許世友彙報了調查結果,許世友說道:“沒關系!我可以等!如果以後有了新消息,記得通知我!在我的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找到娟娟!”
這件事暫時就沒了下文,但是許世友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尋找娟娟。1959年,八屆七中全會在上海召開,時任南京軍區司令員的許世友也是與會代表之一,一時間我軍的各級首長都在上海聚首。
羅瑞卿大将當時是公安部部長,他抵達上海後,第一時間拉着時任上海警察局局長的黃赤波去看望許世友,許世友在臨别前對黃赤波說道:“黃局長!我之前提到的事情還要請你多費心!”
黃赤波知道許世友說的是什麼,他回答說:“許司令放心!這次會議一結束,我立刻親自帶隊尋找娟娟的下落!”
這已經是許世友第四次托人尋找娟娟的下落了,這麼多年來,許世友一直将此事當做是自己一生的心願。
後來黃赤波成立了專門的小組去尋找秦玉蘭和娟娟,黃赤波想到,如果秦玉蘭還活着,她一定需要掙錢養活娟娟,而女性大多數會從事紗廠和服裝廠的工作,黃赤波決定從這個方向找人。
皇天不負有心人,黃赤波終于在上海榆林路的一家服裝廠找到了秦玉蘭,但是一打聽才得知這個秦玉蘭家裡隻有一個兒子,并沒有女兒,而且這個秦玉蘭是有丈夫的。難道找到的這位并非郭由鵬烈士的妻子?
黃赤波決定親自找這個秦玉蘭了解情況,黃赤波頗費了一番腦筋,秦玉蘭才說出真話,原來秦玉蘭并不知道郭由強犧牲的事情,郭由鵬參軍後,突然沒有了回信,秦玉蘭帶着女兒娟娟獨自生活,她以為郭由鵬已經犧牲了,便動了改嫁的心思。
但是秦玉蘭當時帶着女兒娟娟,她怕女兒成為自己的拖累,便将娟娟送給了城隍廟一位好心的張老太太撫養,張老太太沒有兒女,将娟娟當成親生女兒看待,由于娟娟有先天性心髒病,張老太太定期會帶娟娟去醫院檢查,黃赤波終于通過醫院的登記資訊找到了娟娟。
黃赤波立刻将此事告訴了許世友,許世友心情萬分激動,但是他對秦玉蘭的做法又十分惱火,當時許世友說了一句:“這個秦玉蘭,真是沒有見識,她怎麼能這麼狠心呢?”
許世友當天就放下了手裡的所有事情,奔赴上海看望娟娟,他買了很多的禮物送給娟娟,許世友本來想将娟娟接到自己的身邊撫養,但是張老太太對娟娟很好,許世友不忍心傷害張老太太的心,便決定讓娟娟留在張老太太的身邊生活。
許世友流着眼淚對已經懂事的娟娟說道:“你的父親是英雄!他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他還是叔叔的救命恩人!”
許世友将軍和戰友們的合照
這件事塵埃落定,了卻了許世友将軍一個大的心願。1960年,許世友因為公幹去上海出差,他再次前去看望娟娟,還請了娟娟吃飯,臨行前許世友給娟娟留下了一筆生活費,并囑咐娟娟說:“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将來讀好書記得來南京找我!”
沒想到僅僅兩個多月後,娟娟出了車禍,引起心髒病發作去世了,遠在南京的許世友得知後痛哭了一場,他喃喃自語地說道:“小郭!我對不起你!我沒能照顧好娟娟!”
許世友将軍一生豪氣幹雲,對下屬也是有情有義,這位殺敵無數的戰将,在娟娟這件事上展現出鐵漢柔情的一面,讓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