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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作者:娛樂攬書

#李立群辟謠沈騰給自己補片酬#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年輕時候的李立群,最不想幹的是演戲

那是一個非常熟悉的昨天。”台灣演員李立群沒有想到,北京一夜,讓他重溫了多年前跑碼頭的江湖歲月。

李立群所說的“昨天”,是指他從二十九歲到三十二歲的三年。那時的他,每天晚上抱着禮服,穿着風衣,坐在小弟的機車上,穿梭于台北大小夜總會不停地趕場。最多的時候,一天跑七場。

其時,他剛剛拿下“金鐘獎”最佳男演員,那是很多電視演員夢寐以求的職業褒獎。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有點知名度的演員都不願意再放下身段去走秀,但我認為那是本事,得去練。看我節目的人,不是帶女朋友談戀愛就是帶夥伴談生意。你要讓人家放下刀叉,不談戀愛不談生意,看完你的節目還哈哈大笑,是非常有挑戰性的。”

多年後,回憶起這些陳年往事,李立群平靜而輕松。但在當年,說服自己重新站上舞台,他卻耗費了多年時間。

李立群一九五二年生于軍人之家。父親畢業于黃埔軍校十二期,在軍中過了一生。來台後的父親對三年内戰更多的是搖頭歎息,他希望兒子不再從軍,去從事一項體面而且待遇優厚的職業。李立群用三年時間考上了五年學制的海事商業專科學校。那是海員的黃金時代,當時,島内公務員月薪不過一千兩百塊新台币,海員卻能月入兩萬。

與表演初次結緣是在海專的第二年,當時青年劇團剛剛成立,對外招考。“那些老師真是一時之選,好幾位都出自抗戰時期的重慶藝專,教我們舞台美術的老師到今天仍然是台灣舞台設計的頭一号。”很難相信,一個校外學生劇團竟然擁有這樣一個令專業戲劇院校都羨慕不已的豪華師資陣容。李立群也不會想到,學生時代的一次盲打誤撞,會在多年後與命運的狹路相逢中幫助自己重新赢得生機。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服完兵役後,李立群告别了海員生涯。“海員的生活太不健康,一年跟家人見一次面,長年累月在海上漂着。年輕時幹一兩年挺浪漫,幹一輩子,受不了。”

在那之後,他嘗試過很多工作:二手汽車店店員、蛋糕店送貨員、地毯公司職員、盲人按摩院司機、汽車噴漆勞工……如同楊德昌或者蔡明亮電影鏡頭下台北青年的漂流青春,在那一兩年裡,電動單車拖着二十出頭的李立群,度日如年地穿梭在台北的大街小巷。

進入演藝圈之前的最後一份職業,是在台北遠郊的一座山上農場打一份長工,種蘋果、蓋房子、喂豬,他幹了整整一年。

“父親從前經常批評我‘幹一行怨一行’。我後來終電視劇是泡面

李立群第一次走進電視制作公司,便遇見了憑借一副好嗓子而走紅的導演、配音演員陸廣浩。“當時他正在制作節目,看見我之後就問,你走不走?我說不走了。他說,你現在走不走?我說可以不走。他馬上扭頭跟制作人說,快,給他加點戲,先暖暖身。”

見面第二天,李立群出現在鏡頭前,第二個禮拜,新劇本到手,李立群扮演男一号。這個戲就是讓他被很多電視觀衆初次認識的《今日戀》。

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為什麼能夠被專業制作機構如此于想清楚了自己能夠幹什麼,該幹什麼。其實我最不想幹的事就是演戲,但是我隻會這個。很多電視機構到處找我們青年劇團那一撥人,後來我就下山了。”

強将手下無弱兵,青年劇團因為被一群名師調教,他們的很多作品都被專業院團拿去觀摩,舞台上的那些年輕面孔也早已令一些電視制作機構志在必得。有意思的是,當年那一撥學生演員中,隻有李立群後來以表演為生。

電視劇是泡面

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夥為什麼能夠被專業制作機構如此迅速地接納?他怎麼做到拍攝長達六十集的電視劇隻NG一次?李立群最感謝的還是當年的青年劇團。

二十四歲時,他參演了話劇《一口箱子》,講的是老大老三一對難兄難弟被老闆辭退後一起尋找出路的故事。李立群扮演的是男一号老大,他至今仍念念不忘,當時一張紙的台詞,表演指導老師汪其楣跟他磨了整整一個月,雖然最後在舞台上也就幾分鐘的篇幅。

“從那次以後,我才真正知道了什麼是徹底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體系。也正是那次演出,讓我跟從前的表演方法說再見。”

對舞台表演的開竅,使李立群對戲劇這門藝術産生了最初的皈依。也正因如此,他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對電視劇充滿了厭惡。

“所有好吃的,都必須花大量的心思和時間,包餃子很費勁,擀皮兒,剁餡兒,包好,煮熟。做炸醬面也工序繁瑣,配料衆多。隻有泡友善面,五分鐘就可以。電視劇就是泡友善面,它在一個極短的時間裡完成了衆多的事情。表演需要細火慢炖,你把阿爾·帕西諾放到橫店影視城,讓他一天拍一個四十五分鐘的電視劇,一天拍五頁紙,三天之内,他不瘋掉才怪!”

這種對電視劇的态度,既讓他用了很長時間來和自己的内心較量,也讓他最終和後來的合作夥伴賴聲川分道揚镳。說服自己從事電視劇的理由來自硬着頭皮拍了多年戲的感悟:“現在就是讓你泡友善面,那就好好泡面嘛。泡面也可以很好吃,那五分鐘,你可以加點蔥花,加點青菜。否定了電視劇,也就否定了自己的生存環境。”

正式入行的第三年,憑借改編自卓别林電影《城市之光》的電視劇《卿須憐我我憐卿》,李立群獲得了職業生涯的第一個獎項,也是島内電視最高獎:“金鐘獎”最佳男演員。很多台北人發現,除了在電視機前,西餐廳和夜總會也總能看到這位新科視帝。出入這些場所作秀,除了練就李立群要的功夫,一個月四五十萬新台币的進賬對當時的他來說也很有誘惑力。

在一次跑場的間隙,李立群來到蘭陵劇坊,在那裡,他看到了一出新戲《摘星》。這出關于智障兒童的話劇,在創作之初做了大量的田野調查,它是參與該劇的導演和演員用一種即興創作的方式集體完成的。這位導演就是從美國學成歸來的賴聲川,這種創作就是後來和“表演工作坊”齊名的“集體即興創作”。

“《摘星》深得我心,”李立群說,“我放棄舞台進入電視劇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的舞台劇界已經沒有什麼人讓我更進步了,我也不能提供給他們什麼幫助。但是,賴聲川的出現,讓我覺得我可能會再次回到舞台了。”

如他所言,由賴聲川、李立群、李國修創辦的民間劇團在一九八四年應運而生。明朝有劇團名為“正作坊”,李立群據此給新劇團取名:表演工作坊。坊,是為了強調劇場藝術的手工質地和創作美感。“我是老闆兼演員,賴聲川是老闆兼藝術總監。”李立群說。

離開表演工作坊

當李立群為重回劇場悉心準備時,躊躇滿志的賴聲川也在醞釀更激烈的釋放。在當時,深深刺痛這位海歸戲劇博士的,是島内傳統藝術的迅速沒落。

“相聲死得太突然。我一九七八年出境留學時相聲還很普遍。一九八三年回來,很多唱片店老闆都不知道相聲是什麼了。一個個活生生而重要的表演藝術家好像從來沒存在過,太超現實了。”七個月的案頭創作結束後,賴聲川拿出了那篇獻給傳統相聲的祭文《那一夜,我們說相聲》。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舞台上,李立群扮演的王地寶和馮翊綱扮演的舜天嘯在捧逗之間插科打诨,始終沒迎來“相聲大師”的登場,台灣劇場卻借此迎來了一個全新的時代。多年未出的黃牛,開始倒起了演出門票,一百五十元一張的門票被他們炒到了兩千多,連“國父紀念館”加演的門票也在兩個小時之内一搶而空。首戰告捷,表演工作坊聲名鵲起。

學生時代排戲時,李立群遭遇過一次自己劇團和另一個國樂劇團為場地而發生的争執。他把這段往事講給賴聲川聽時,對方心生一念:這樣的錯位也許就埋下了戲劇的種子。那群重新回到劇場開辟事業的年輕人,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解禁不久的文化環境裡,最大的感慨還是人生充滿了太多的無奈,卻又不能重來。家國悲情之外,這些深深的歎息最終化作了表演工作坊的第二部作品《暗戀桃花源》。李立群飾演的老陶,時至今日仍然是他舞台生涯最經典的角色之一。

在相當多的劇評人看來,台灣劇場真正做到“實驗性和大衆共存”、“雅俗共賞”,正是始于《暗戀桃花源》。李立群之外,金士傑、劉亮佐、蕭艾、丁乃筝、馮翊綱、趙自強等,幾乎台灣最優秀的舞台演員全部雲集于此。表演工作坊也在此後,憑借《台灣怪譚》《非要住院》《紅色的天空》和相聲劇系列,成為台灣劇場藝術頭牌的代稱。

表演工作坊成立的第三年,因為經營上的失利,李國修退出。賴聲川擔任藝術大學系主任時,曾邀請李立群出任教授,被他拒絕了。“國修已經不在了,你又要做系主任,我再一走,誰來看店?”

真正的分手是在一九九五年。賴聲川當時決定接下三百集長壽劇《我們一家都是人》的創作。這種早上看報紙,中午馬上創作,晚上就進棚直播的創作方式,的确脫胎于賴氏“集體即興創作”,但是李立群堅決反對。“賴聲川認為這是一種能耐和光榮,但是我認為這是一種破壞,會把演員的慣性破壞,但是他就是聽不懂。”李立群認為,好戲是磨出來的。而這種高強度的創作,需要演員在極度興奮的狀态下完成情緒組合。“演員就差抽嗎啡了,”更大的悲劇在于,“等這些演員再回到舞台,我們的戲就會有越來越濃的電視劇味道。如果這個舞台被電視化了,那麼它就不再是我心中的那個舞台”。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小崔說事

“《我們一家都是人》再好,也是一籠沒有蒸熟的饅頭。”李立群這個說法,當年非常傷害賴聲川。但直到今天,他也沒有改變看法。“明明要四十分鐘蒸熟的饅頭,你用開水一泡就當成蒸熟的饅頭,這怎麼行?我知道對他很傷害,但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兩人為此有過激烈的辯論。辯論無果後,李立群賣出了自己表演工作坊的股份。此後在公開場合,賴聲川很少提及他們的這次分手。經營表演工作坊十一年,李立群沒在此間接電視劇。在話劇創作的空檔,他出于幫朋友忙,客串過楊佩佩的幾部古裝劇《八月桂花香》《春去春又回》《碧海情天》。很多年輕一代的内地觀衆,正是憑借這幾部戲開始認識李立群。

離開表演工作坊後,李立群來到内地發展。直到今天,他依然認為:内地是職場,台灣是故鄉,加拿大是家園。除了他,妻子和三個孩子都在加拿大。一生沒有簽約經紀公司的他,也在今年簽約内地一家公司。他坦言之是以一直沒有辦法停下這種和家人聚少離多的藝人生活,是因為經濟原因。他曾經将自己全部的積蓄拿出來給朋友作投資,卻因投資失誤讓身外之物全部化為過眼雲煙。聊起這些往事,他像是在談别人。唯獨說起表演,他不厭其煩極像一位出師訓徒的手藝人。笑談間,他突然用一口道地的京腔問我:“我是不是那種觀衆臉兒特熟,卻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對話李立群

人物周刊:當年你都說服自己拍電視劇了,為什麼不同意賴聲川讓表演工作坊做電視劇?

李立群:搞電視可以,那我們安靜下來,用半年或者一年的時間,創作一個二十集、三十集的劇本,規規矩矩地拍。這樣對演員沒有破壞,沒有殺傷,能夠保護他們在另外一個戰場作戰。但如果二話不說,早上看完報紙吸取新聞,中午就開始寫大概結構,晚上就現場演出,我不同意。

人物周刊:你對表演的要求很高。

李立群:你看北京人藝現在這些演員的戲,電視味道越來越濃,因為他們在電視環境裡已經熏陶了很久,他跟那些沒有演過電視劇的老演員出來的色彩、舞台性格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在舞台劇裡那麼多年,再到大陸來演電視劇,你們還會覺得,怎麼李立群會演那麼爛的戲。那些年輕的孩子沒有我這樣的功底,這等于是讓我們的演員面對敵人飛機大炮的精良裝備赤身肉搏。

人物周刊:賴聲川的決定,是出于經營上的拓展需要?

李立群:如果我們的演員當初在舞台劇上專心演,票房足以養活他們,等他們到了功底深厚的時候再去演電視劇,就毀不了多少。我曾經希望台北的舞台劇團可以養活許多專業的舞台劇演員,如果這條路走不成,這個都市裡面就沒有一群傲人的演員。

今天你去倫敦,他們随便拿出一線、二線、三線的莎士比亞劇團給你看,你都會服。但是我們今天能不能拿出二十年以前北京人藝的那種水準,即使是一個團?大家都忙着去演電視劇、電影,舞台培養一定就會荒廢。

人物周刊:賴聲川在系列即興創作成功之後,是否有創作上的個人膨脹?

李立群:也不能講膨脹。賴聲川是個謙虛的人,隻是太自信。他沒搞過電視劇,不知道電視劇的殺傷力有多強。他後來搞了,号稱成功了,但是越成功破壞力會越大。大學剛剛畢業四五年的孩子,被推進戰火裡,就成了炮灰。

舞台劇今天還是戲劇的搖籃,這個藝術要長時間孤獨地面對自己。非要拿泡面的方式去做一個大餐,你就慘了。《我們一家都是人》再好,它都是一籠沒有蒸熟的饅頭。

人物周刊:你和賴聲川還來往嗎?

李立群:很少,他女兒結婚沒通知我,他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我覺得有誤會也是很主觀的誤會,就不重要了,就是覺得遺憾,為什麼咱們倆這麼交心,到最後居然不能在一起工作?

我們永遠都不會紅臉,因為我們不能忘記那十一年的患難感情。當時那種創作上的孤獨,我們互相支撐。但是這麼好的朋友,就是不能在一起,你能讓我說什麼?

人物周刊:自己創作的角色中,你回味得最多的是哪幾個?

李立群:沒有角色,回味得最多的還是時光。表演工作坊的十一年我非常懷念,因為那十一年我結婚生子,得“金鐘獎”,不斷創作出表演工作坊還不錯的戲。每天的生活就是排戲之後回家,然後演戲再回家,所有的應酬交給賴聲川,那段時間是幸福的;還有在青年劇團的時光,那時沒有壓力,想朋友了穿起衣服就去找他們玩;在西餐廳作秀的那三年,我跟楊德昌、侯孝賢在鄉下家裡射箭的時光,喝小酒,聊創作,聊女人,别的什麼都不聊。

人物周刊:内地這十五年呢?

李立群:來内地這十五年的生活我珍惜,但不懷念。這十五年是趕不掉的回憶,是我的家庭生活的荒廢,我的煎熬。即使事後再和家人團聚也無法彌補,但這是我必須接受的事情,這些年,内心尤其孤獨。

人物周刊:這種生活,你随時可以叫停,去跟家人團聚。

李立群:我的開銷很大。我投資十年垮了,如果不垮的話,爺現在在家裡面樂着呢。老婆講存糧不夠,說孩子還要多少錢生活,我們的貸款還有多少錢沒付,我們的保險費還差多少付完,一天到晚都在算。台灣電視劇現在萎縮得厲害,電視台用最少的錢去買别的國家的戲,不顧一切降低成本。我需要賺錢,内地片酬比我們要高很多,是以現在這種生活,我不能停止。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我是不是觀衆叫不出名字的演員?

劇照

人物周刊:但是現在内地電視劇也是一個泡沫嚴重的不良市場,年輕人也不及你們那個時代用功。

李立群:電視劇本身就是讓觀衆閑來無事看的一種劇,它像自來水,強迫輸入到每一個家庭。作為一個市場,商品意識在慢慢建立當中。年輕的俊男美女可以靠爹媽給的先天藝術瞎混幾年,可能混得還不錯,開始走下坡的時候發現自己得用功了,用點功,有才氣的人又上來了,沒才氣的人就消失了。我們不置可否,因為我們自己還時時刻刻面臨表演的困惑,是以不能認為年輕人這樣對與不對,那隻是一個現象。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演每一個戲的時候,再累,都以當時的體力全力以赴。已經演得蔫了,我還想想辦法,剩這點油料了,我低空飛行,我慢慢演,用低能量演,同樣可以把戲演得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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