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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唯一被公開處決的首輔,冤嗎?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正月,内閣首輔夏言終于敗了。

心念舊情的嘉靖皇帝,起初對夏言還是保有溫情的。在勒令夏言退出朝堂的同時,嘉靖加恩給了他禮部尚書的退休待遇,讓其回家安心養老。夏言趕緊收拾行當,拖家帶口離開了京師。

他是江西人,從京城回家,得坐船走水路,經京杭大運河南下返鄉。這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一把年紀,是以走得極慢。

就在他悠哉悠哉地返鄉之際,北京的朝堂上卻風起雲湧。

被迫退休以前,夏言曾支援陝西總督曾銑收複河套地區。對于這塊兵家必争之地,明廷多少有點鞭長莫及,由于明代中晚期的财政赤字日劇,嘉靖并沒有同意曾銑這個主動挑起戰事燒錢的方案。然而,作為輔弼皇帝的大學士,夏言卻始終對這個方案頗有興緻。于是,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比如大學士嚴嵩的密謀挑唆下,一紙揭露前首輔夏言A錢受賄、勾結邊将、離職前怨怼皇帝的訴狀,就被遞交到了嘉靖面前。

嘉靖讀完訴狀,大怒,趕緊指令錦衣衛追緝夏言。

走在返鄉路上的夏言,對于這一切變化,毫不知情。是以,當錦衣衛缇騎來到他身邊宣讀聖旨時,夏言還以為自己尚有活路。利用押解回京空當,他連續發了兩道奏疏上京,聲稱自己被人誣告,請求皇帝徹查。

哪料,此舉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被押解進京後半年,時年67歲的夏言棄斬西市,成為大明開國以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被公開斬首的内閣首輔。

明朝唯一被公開處決的首輔,冤嗎?

▲夏言畫像。圖源:網絡

明朝唯一被公開處決的首輔,冤嗎?

夏言(1482—1548)出身軍籍家庭,這個出身,使他比平頭百姓家的孩子更渴望通過科舉出人頭地。

因為,按照明朝的規定,軍籍家庭子弟終生隸屬部隊,戰時當兵,閑時耕田。而為了防止部隊生出兵痞、兵匪,自明初開始,皇帝們就設定了各種條條框框來限制他們的自由。史載,早在明初,朱元璋就曾下旨嚴禁軍官士兵在京城從事康樂活動。如有違背,輕則割舌頭斷手,重則卸了腿發配邊疆。

在嚴酷制度的壓榨下,普通百姓大多不願與軍籍子弟聯姻。軍籍出身的夏言若不想盡法子脫離軍籍,則很可能将來還慘過乞丐。

當然,法理不外乎人情。在被限死的身份制度下,仍有擺脫軍籍的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通過科舉入仕,達到位高權重或者博得皇帝喜愛,那麼,脫離軍籍就隻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在夏言以前,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特恩赦免軍籍的,就有曾做過内閣首輔的萬安、李東陽等人。

于是,從小想着光宗耀祖的夏言,倒逼自己養成了酷愛讀書的習性。經過多年的精心準備以及數次科考失利後,在36歲的時候,夏言終于跻身進士之列,入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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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十二年進士登科錄,夏言為同進士出身。圖源:網絡

正德十五年(1520年)十月,在結束了對湖廣、雲貴地區的奉命考察後,夏言傳回京城,被任命為都察院兵科給事中,承負建言進谏之責。那時,貪玩的明武宗剛剛病逝,取代他的,正是此後與夏言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嘉靖皇帝。

作為明武宗的堂弟,即位之前的嘉靖一直生活在其父親的藩國湖北安陸州(今湖北鐘祥),做着逍遙的興王爺。明武宗臨終前的一道遺旨,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也間接促使明朝的國運朝着另一個方向發展。

嘉靖進京之後,擺在面前的一道選擇題,就是到底尊奉誰為父皇。因這件“小事”,朝堂上掀起了一場名為“大禮議”的争論。大部分中央官員或多或少都參與其中,發表意見。

朝廷也因這場争論而分裂成兩派:一派以明武宗時代的内閣首輔楊廷和為首,硬逼嘉靖皇帝尊奉伯父明孝宗朱佑樘為父皇,行人子之禮,兼祧社稷;另一派則以新科進士張璁(後因避皇帝諱,改名張孚敬)為首,堅決站在嘉靖皇帝一邊,要求保全皇帝與興獻王(嘉靖的生父)之間的父子關系。

在曠日持久的大辯論中,無數反對嘉靖皇帝尊奉生父的官員,先後飽嘗了政治鬥争的惡果。唯獨在都察院兢兢業業上班的夏言,卻始終安然無恙。

面對皇帝掀起的“大禮議”,初入官場的夏言顯得相當拘謹。在局勢未明的前提下,他隻知“忠勤王事”。

在自己的崗位上,夏言曾直言上疏彈劾兵部尚書王瓊、王憲交結内侍,彈劾當朝國舅張延齡欺壓百姓、侵吞田産,還給皇帝一份詳細的條陳,請求嘉靖革除明武宗時代的弊政,開創新朝新氣象。這期間,夏言站在有利于大明王朝發展的角度,替嘉靖掃清執政的障礙。從皇帝的角度來看,夏言默默無聞的付出,反而成了衆多黨争大臣之外的“清流”。

當夏言因母逝回鄉丁憂之時,嘉靖皇帝直接給了他一個莫大的恩賜——豁免軍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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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七年(1528年),随着“大禮議”以嘉靖的勝利而告終,闊别京師數載的夏言也傳回了朝堂。

此時的朝局,已與之前尖銳的兩派分立局面有了很大的不同。年輕的嘉靖在支援自己的班底輔佐下,牢牢掌控着大明帝國的無上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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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皇帝畫像。圖源:網絡

回到朝堂的夏言,起初并未引起嘉靖的注意。按例,他還是傳回了原來的崗位,做着诤谏工作。

“大禮議”事件之後,頗能來事的嘉靖又在宮中搞起了大型問道、論道運動,讓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朝堂,再度風起雲湧。這次,靠着老天爺賞飯,已經在中央默默付出了良久的夏言,終于等來了鹹魚翻身的機會。

皇帝信道,本亦無大礙,畢竟曆史上多的是明君信奉“長生不老”。可嘉靖不僅崇道,還對道學中的祭祀禮法等方面有着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古人長期主張的日月合祀違背道教禮法,如要表達對上天的敬意,則理應各建天、地二壇,分祭天地才對。

嘉靖沒想到,他的提議居然會遭到此前堅定支援他的張孚敬的反對。

張孚敬認為,祖宗之法不可違,既然大明王朝從太祖爺那輩開始就是天地日月合祭的規矩,那麼,無論嘉靖說得再有理,都行不通。

憑借在“大禮議”中的擁戴之功,張孚敬此時已是内閣首輔、文臣之首,權勢如日中天。他的否決,使得嘉靖不得不重新考慮。

就在嘉靖心中郁悶,以為這件事要黃了的時候,一直勤懇靜默的夏言卻突然站出來,大力支援皇帝的決定。

夏言指出,嘉靖要施行天地分祭也并非完全違背祖宗禮法,老祖宗朱元璋即位之初,國家實行的還是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的分祀方式。如今,嘉靖恢複此項制度,嚴格來講,并無不妥。

夏言的“仗義執言”,讓嘉靖瞬間信心倍增——在他的一意孤行下,天、地分祭始影響後世數百年的帝王祭祀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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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地壇就是在此次争論後興建的。圖源:圖蟲創意

而作為推行這項制度的最大功臣,夏言也得到了嘉靖的青睐。繼張孚敬之後,夏言的升遷如同坐上了火箭。不出三年時間,就從小小的給事中變成了正二品的禮部尚書,獲得了入閣參政的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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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嘉靖皇帝又招來一介寵臣,比夏言多了幾年身居高位經驗的張孚敬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地位可能不保。

不待夏言反應,張孚敬就組織黨羽惡意攻擊夏言。

張孚敬相信,憑着自己的首輔地位,隻要皇帝不插手,搞死夏言亦無不可。但,張孚敬還是棋差一着。

在夏言的身後,嘉靖始終未放松過對朝堂的管控。因為,“大禮議”勝利後,嘉靖已經意識到,不能讓群臣結盟,否則,他這個皇帝很難當。

于是,在皇帝的安排下,夏言便和張孚敬“開戰”了。

在張孚敬的授意下,朝堂上掀起一波針對夏言的人身攻擊。在這些人的證詞中,夏言被描述成一個不堪大用的大臣,誰若是用了他,保不齊會誤國誤民。

站在背後看戲的嘉靖,看到大臣們在朝堂上指桑罵槐,心裡必然不是個滋味。

而夏言也不是個軟柿子,可以随便捏。面對來自政敵的挑釁,他展現出一貫以來工文善書的本領,以奏章形式完成了對他們的控訴。

為了增加自己的勝算,夏言在駁斥朝臣之餘,還專門投嘉靖所好,給皇帝撰寫青詞——這種為嘉靖提供天人對話方式的文章,既滿足了他“君權神授”的欲望,無形中也給夏言搭建了一條直達天聽的通途。

最終,在嘉靖插手後,這場政治争鬥被判了個1:1平手。作為交換,張孚敬告老還鄉,夏言始入内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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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五年(1536年),皇次子朱載壡出生。這是皇長子朱載基早夭三年後,皇室迎來的第一位皇子。

進入内閣後的夏言,始終堅持給皇帝寫青詞,嘉靖是以認為皇子的降生,夏言當居首功。故而在皇宮一片喜慶之中,嘉靖也沒忘了夏言,讓他正式兼任大學士,輔佐内閣首輔處理政務。

當時,内閣首輔是三朝元老李時。可憑借佐命殊功,初入内閣的夏言,迅速成了真正的大明内閣話事人。

在内閣次輔的位置上實習了兩年後,李時病逝。按照嘉靖的安排,夏言順利地坐上了内閣首輔的寶座。

然而,從他執閣開始,他的結局就注定要和張孚敬類似。

大明首輔的主要工作不在于寫青詞。内閣每天繁雜的公務,讓夏言焦頭爛額,他也逐漸喪失了過去為皇帝寫青詞,以謀求更大權力的熱情。在夏言逐漸淡出嘉靖的視線之時,一批擅寫青詞的大臣,如嚴嵩、袁炜等,相繼成了皇帝的新寵。

與此同時,升遷速度過快,也讓夏言整個人飄了。

借助手中的權力,夏言逐漸堕落,私德有失。據史料記載,夏言在任内閣首輔期間,家裡的房子屢次翻修,平日裡的粗茶淡飯也被換成了錦衣玉食。更為嚴重的是,有官員到夏言家飲宴,發現夏大人在家享受着帝王般的待遇,頗為自在。

僭越之事曆來為皇帝所忌。剛剛捧了夏言上位的嘉靖,心中由此多出幾分猜疑。

這還不算完,手握大權對夏言的另一個直接影響就是,他的孤傲之心變得更重了。他既看不慣那些與他意見不合的大臣,也看不上他從前和皇帝探讨過的那堆青詞。更有甚者,在日常伴駕中,他也不像從前那麼唯皇帝是從。

夏言種種的一反常态,更加深了嘉靖的猜忌。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識人有誤,找了個“權貪”來分割自己的皇權。

出于小懲薄戒之心,嘉靖将從前恩賞給夏言的财物全部收回,看看這位寵臣是否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誰知,在夏言上疏請罪的折子中,他将這次被皇帝處罰的原因歸罪為“一志孤立,為衆所忌”!意思就是,他本人沒錯,隻因自己鶴立雞群,才招緻所有人的不滿。

所有人,豈非包括了嘉靖自己?一讀到夏言的折子,嘉靖馬上意識到,夏言這哪是認錯的态度,分明就是挑事。

嘉靖十八年(1539年),嘉靖曾罷免夏言一切官職,讓他回家養老。不久之後,嘉靖又後悔了,令夏言官複原職。理由是,夏言雖傲,但終歸舍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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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歸朝堂的夏言,沒多久再度因孤傲而惹惱了嘉靖。

或許是深感自己複朝無望,在第二次被罷後,夏言給嘉靖上了一道《禦邊十四策》。原來,身處政鬥漩渦的内閣首輔,也不全是吃幹飯的。

作為一位成功脫離了軍籍束縛的大明官員,夏言到底對大明、對天下的軍戶還是有一些貢獻的。在《禦邊十四策》中,他直言北方邊境九鎮對大明的重要性,并請求嘉靖在備邊禦敵上,要“慎選将臣”,切勿使用老爺兵、少爺兵。針對北方九鎮因戰事侵擾等因素造成的民生凋敝,他也提出了解決方案:要求朝廷必須定時定量給宣府、大同等地的邊鎮官兵準備充足的錢糧,以保有其戰鬥力。

此外,對于大明軍隊的戰馬管理以及冒領糧饷人員的懲處,夏言在奏疏中也做了詳細的對策建言。

可以看出,即便政鬥再激烈,夏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大明的安危。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份初心,夏言二次被罷免後不久,又迎來了新的起複。

隻不過,這次回來,跟此前不一樣了:嘉靖在他身邊安排了個老熟人——嚴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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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圖源:影視劇截圖

夏言與嚴嵩都是江西人,當初,夏言剛執掌内閣時,就曾向嘉靖推薦嚴嵩為新任禮部尚書的人選。可以說,兩人的交情匪淺。

作為一個資曆比夏言多十幾年的官場“老狐狸”,嚴嵩深谙為官之道。早在夏言官運亨通之時,嚴嵩就以其門客自居,對夏言十分恭謹。知道夏言不喜歡下臣表面的阿谀奉承,嚴嵩遂一再纡尊降貴,想盡辦法在夏言面前露出自己誠懇的一面。嚴嵩做那麼多,不過是希望夏言能在皇帝面前替自己美言幾句,他日自己也能飛黃騰達。

可是,當夏言察覺嚴嵩有此意之時,心中卻生出了一絲鄙夷。他非但沒有替嚴嵩安排前程,反而故意在外人面前奚落、擺布嚴嵩。

為了自己的前程,嚴嵩始終隐忍。即便已經與夏言平起平坐,他也始終在衆人面前擺出一副甘願低于夏言的姿态。

這讓夏言再次看走了眼。

對于嚴嵩刻意裝出來的恭謹,夏言則以為,嚴嵩自始至終無法望其項背,他才是嘉靖心中最重要的人。

随着夏言再度執掌内閣,一批他從前就看不過眼的官員紛紛遭了殃。這其中就有嚴嵩的親信、時任右副都禦史的何鳌等人。盡管遭夏言彈劾的官員,大多數都是與嚴嵩朋比為奸的佞臣,但這中間也有部分忠直之臣,比如唐龍等,他們或因政見不合,或因政績不佳都遭到了貶斥。

正因夏言第三次執掌内閣的“一刀切”,為他此後走上人生不歸路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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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時任陝西三邊總督的曾銑在打退蒙古俺答汗的又一次入侵之後,向朝廷遞交了一份《請複河套疏》。

按照曾銑的說法,蒙古人南下侵擾大明,隻要出河套地區就可以直接攻打宣府、大同等北方重鎮。如果這些關口都被拿下了,大明将可能不幸重演“土木之變”。但蒙古人是遊牧民族,戰力最強當屬夏、秋天氣晴好之際。到了冬春時分,大草原上“冬深水枯,馬無宿草,春寒陰雨,壤無燥土”,人困馬乏的蒙古騎兵根本不具威脅力。是以,要治蒙古騎兵,就得趁他病要他命。而一切的前提,就是趁機收複河套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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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河套地區。圖源:中國曆史地圖集

曾銑所說的河套地區,大緻相當于今天内蒙古的鄂爾多斯地區,再往北就是俺答汗的鞑靼大學營。為了抵抗蒙古人的南侵,明武宗還曾禦駕親征于此,與俺答汗他爹——蒙古小王子決戰。

曾銑的提議,與此前夏言上疏加強大同、宣府的防衛主張不謀而合。

對于夏言來說,曾銑的提案,來得太是時候了。如能促成大明收複河套,不僅能為國再立一件新功,還可能在群臣乃至皇帝面前重新整理一下他們對自己的印象。

對于嘉靖而言,曾銑的提議,也是相當不錯的。萬一自己在位期間收複了河套,後世史書可能會将他這個“道士”,改寫成明成祖那樣的千古明君。

可根據曾銑的謀劃,收複河套不僅耗資巨大,還要分三年完成,花十年完善。這對于此時的大明國庫來說,簡直是能壓死駱駝的重負——從嘉靖十五年開始,大明王朝就始終保持每年百萬兩上下的财政赤字。打仗就是燒錢,更何況曾銑還詳細列明了整個複套過程需花銀2240萬兩。一看到這個數字,嘉靖就知道自己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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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城。圖源:攝圖網

可身為皇帝的他,富有四海,不能直接言明自己沒錢玩不起。

于是,他玩了個套路,聲稱如此貿然收複河套地區,恐師出無名。内閣的官員如此有才學,不如你們拟個條陳出來,看看這個事情有沒有商榷的餘地?

接了燙手山芋的夏言,無論如何都打算硬挺曾銑。可内閣首輔也不能遮天,當嘉靖給出這麼個态度時,老謀深算的嚴嵩瞬間就明白了皇帝不想打,隻要乖乖聽嘉靖的話,接下來在這件事上扳倒夏言,絕對不成問題。

在夏言公開支援曾銑的時候,嚴嵩開始撕下從前僞善的面目,到處收集證據,準備整倒夏言。

一開始,嚴嵩将矛頭指向曾銑。當時,陝西渭南突發山崩。利用皇帝迷信的心理,嚴嵩稱,這是上天因曾銑挑起戰禍而降給嘉靖的示警。

然後,嚴嵩又安排言官們一波波地給皇帝進谏,并彈劾夏言失職。

同時,利用邊将仇鸾與曾銑的沖突,嚴嵩在朝中掀起了一場指控曾銑貪贓枉法、克扣軍饷的政辯,将其徹底拉下馬。

随着曾銑的失勢,夏言一下子被輿論推到了風口浪尖。群臣紛紛指責他德才不配位,要求嘉靖盡早法辦了他。

不過,嚴嵩相當清楚夏言在嘉靖心中的份量。百官的彈劾很可能隻是讓夏言短暫退出朝堂,隻要他不死,被罷官回家,下一次起複的機會指日可待。

趁夏言順勢辭官之際,嚴嵩聯合尚在獄中的仇鸾,給皇帝捏造了一份證據稱,曾銑曾通過其子秘密聯系夏言的親屬,給其賄賂銀兩,以通過收複河套之議。

其實,對于這樣的指控,嘉靖内心的波瀾并不大。畢竟,在他身邊常居高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在朝臣眼中也是個貪贓枉法之輩。真正令嘉靖無法接受的是,在嚴嵩遞交的證據中,還有一份關于夏言被罷官後大罵皇帝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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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圖源:影視劇截圖

于是,無論之後夏言如何申辯自己是被冤枉的,對于曾經無比信任他的嘉靖來說,那都不過是垂死之人最後的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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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十月二日,求生無望的夏言被斬首于西市。

他至死未曾想到,自己為謀權奮鬥了一生,最後卻成了大明最悲催的“宰相”,死無全屍。

或許是因果報應,在夏言被斬殺後不到四年,曾經的仇人仇鸾,因背部生瘡暴卒,病逝後,被揭發犯有謀反罪,遭開棺戮屍。而作為這場政鬥的大赢家,嚴嵩也沒能熬到嘉靖斷氣。在其子嚴世蕃被指圖謀颠覆大明之時,這個年過八旬的老頭,最終活活餓死在墓舍。

有意思的是,一手促成嚴嵩敗局的徐階,正是當年少有獲得夏言青睐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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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内閣首輔徐階。圖源:影視劇截圖

但這些,夏言都看不到了。

更為可笑的是,若幹年後,徐階也位列内閣首輔。而他在緻仕前後獲得的“最高榮譽”,便是滿朝文武皆稱其為“權奸”。

在皇權至上的政鬥權力場中,無論夏言、嚴嵩還是徐階,他們都隻是,一枚枚棋子而已。

參考文獻:[明]沈德符:《萬曆野獲編》,中華書局,1989年[清]張廷玉:《明史》,中華書局,1974年阮明道:《關于夏言從政與棄市的考察》,《西華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年第5期周全華:《夏言之死》,《上饒師專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7年第4期魏佐國:《精忠貫日月 芳譽溢鄉闾——略論明代政治家夏言》,《 江西曆史文物》,1987年第1期甯俠:《嚴嵩何時上疏反對複套——與馬楚堅先生商榷》,《内蒙古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4期孫經緯:《明代軍籍進士研究》,遼甯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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