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是什麼:是過去傳到将來的回聲,是将來對過去的反映。——雨果
一提起北宋,大多數人印象深刻的,無非是确實繁榮的經濟,常挨蠻夷揍的“慫包”,以及名人輩出的朝政故事。
尤其是宋仁宗在位四十年間,經濟繁榮、社會安定,那些青史留名的“牛人”們,更是像韭菜一樣一茬又一茬地冒出來。忽略掉外交上的“慫”氣,大宋朝關上國門,依舊是繁榮的太平盛世。明朝馮夢龍小說《拗相公飲恨半山堂》稱王安石為“拗相公”,又說“自從拗相公當權,創立新法,傷财害民,戶口逃散”,認為正是因為王安石變法,才讓原本“好好的”大宋突然開始走下坡路。
那麼,作為“千古争議”第一人的王安石,在當時的環境下,他的變法,到底救了大宋還是毀了大宋呢?其實,宋仁宗在位的“繁榮時代”裡,有兩位頂級名臣的“風光時刻”,就能夠很好地解釋這個問題。
一、北宋表面繁榮、實則積貧積弱
第一位頂級名臣,就是《嶽陽樓記》的作者,也是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千古名句的範仲淹。
範仲淹有一次在杭州赈災,作為朝廷負責人的他,非但沒有想辦法救災,反而故意哄擡米價,将物價大幅提高,而且把杭州官府的錢都拿出來,在當地“大搞特搞”各種娛樂活動。面對這種行為,廣大人民無法了解,都在謾罵,罵他勞民傷财,罵他搞得整個杭州雞犬不甯。可是沒過多久,那些人們就驚呆了:因為範仲淹這一系列舉動,沒花國家一粒米,就這樣把災給赈好了。

其實從今天經濟學的角度來講,不難了解,範仲淹的這些舉動是靠消費來拉動内需,通過娛樂項目來增加就業,以工代赈來恢複大宋朝經濟。但是在當時的封建社會,經濟學沒這麼發達,難以了解是正常的事兒,但範仲淹能想到并做到,實屬不易。
看到這裡,也許你會很疑惑,那時候大宋朝不是經濟繁榮嗎,按說赈災錢财是足夠的,何必繞這麼大圈子,搞這一套那麼複雜呢?
可實際上,面對當時鬧災荒的情況,即便是身為朝廷大吏、坐擁富庶杭州的範仲淹,他也沒辦法,從朝廷拿出足夠赈災的錢财來。表面上大宋朝風光無限,實際國家政治管理是有問題的——由于官員太多、幹活太少,長時間官員腐敗,人浮于事,導緻政策、制度和錢糧混亂的混亂,欠缺的欠缺。
北宋時的糧食赈濟,就是有名的常平倉制度,在任何一個有實力的朝代,常平倉制度運作得好,平時就有大量的糧食儲備,出現個饑荒災荒,朝廷也根本沒在怕的。可是,這時候由于管理混亂,常平倉制度在很大程度上沒得到正常貫徹,沒做好平時的糧食存儲工作。再者,縱然宋朝明令禁止挪用常平倉錢糧,但仍存在嚴重挪用的情況,極大程度影響常平倉功能的有效發揮。
由此一來,北宋的糧倉,經年累月就成了空殼子,表面看似乎很厲害,實際上經不住考驗。而範仲淹“智慧赈災”的背後,就是宋王朝越發嚴重的糧食危機。
而比起這糧食危機來,另一位北宋名臣包拯,即野史裡赫赫有名的“包青天”,卻上演了另一個“高光時刻”。
二、橫征暴斂,農民起義頻發
當時的“包青天”,所擔任的職責是三司使,換句話說,也就是宋朝的“會計”,負責“管錢”的工作。
“管錢”有條有理的包拯,面對工作也從來都不含糊。由于國家面臨着嚴重的“三冗”問題,國家财政也越來越捉襟見肘,包拯就很負責任地做過一次統計,然後寫了一篇文章。文章大緻内容就是說明,當朝官員的數量實在是多,相比40年前增長了三倍多,這樣一來,政府養官的開支也随之增加,将近翻了一倍,但同時:财政收入也比40年增加了兩倍還要多!明明沒有創收,還多了三倍的官員要養,那麼這些增加的收入是從哪裡來的呢?
包拯的原話就給出了答案:“祖宗之世,所輸之稅,隻納本色;自後以矣用度日廣,所納并從折變,重率暴斂,日甚一日,何窮之有!”這也就是說,宋仁宗時代的“表面”繁榮,絕大部分是依靠對百姓的橫征暴斂得以維持的。
那麼,包拯所言到底是“一面之詞”,還是一語中的呢?看一下當時的嚴苛稅賦就明白了。首先,北宋田賦制度沿襲了唐中期的“兩稅法”,征收土地稅,分夏秋一年兩次;一般一次征收一鬥谷物,部分地區每畝每年納稅三鬥;這是征收農民的征稅。
此外,宋朝還繼承了唐末五代的絕大部分雜稅,除了兩稅,還有丁口稅和各種雜稅附加稅。雜稅簡直多如牛毛,囊括了牛皮、鹽、曲(釀酒所用)等稅收。百姓造就釀酒都要交稅,就連耕地的牛死後,牛皮都不允許農民私自買賣,反而要求上交官府,官府隻付很少的錢聊以撫慰。更可恨的是,對于農民來說如同生命般重要的農具,也要征稅——農具稅,曆代開明君主都意識到這條不合理,也曾或減或免,而宋朝卻依舊需要納稅,而且根據具體情況征收。
上面這些還遠遠不夠。針對棉帛和糧食生産,大宋朝還采取“和買”“合籴”政策,最初是官府征購,以錢換物,後來逐漸猖狂,發展為“官不給錢而白取之”。再後來,這一項就成了稅戶的嚴重負擔。此外,還有頭子錢,原本類似一種官民銀錢出納的“手續費”,後來也變了性質,成了農民天賦征稅的額外稅費。
除了嚴苛的稅賦外,北宋還沿用前朝的“支移”和“折變”來盤剝農民,支移就是以軍事急需為借口,強迫北方農民繳納谷物到沿邊城鎮;折變是指,官府借口需要,指令農民繳納指定物資或現錢。這樣一來,就更便利了A錢腐敗,也更加重了農民的沉重負擔。而原本就存在的“徭役”制度,在此基礎上也更是變本加厲,全部都由貧苦農民來承擔。這些全部加起來,甚至可以說,簡直不給貧苦農民“留活路”啊。
是以在這樣的惡劣生存環境下,最底層的農民們第一個表示不願意,紛紛揭竿而起。宋仁宗統治四十年裡,據統計,北宋農民起義高達四十多次。如果不采取變法改革之類的措施,改變一下當時的社會現狀,大宋朝的江山恐怕早就白白葬送掉了。
三、王安石變法失敗?非也
自古以來,明君都是靠實力來輕徭役、減稅賦,隻有暴君、昏君才會橫征暴斂,大興土木。然而宋仁宗又實在是渴望朝着明君方向發展,面對這樣的時局環境,變法改革似乎已成必然的趨勢。
正如上面所提到,大宋橫征暴斂、農民負擔極重,而國庫又幾乎空空如也。根據史料記載,到了宋神宗登基後,他向主管财政的三司使問到“國用”,才知道國庫其實什麼都沒有,“百年之積,惟存空簿”,最後隻剩下一堆檔案賬本。
于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王安石勇敢站出來,提出自己一系列的變法改革政策,以發展生産、富國強兵為目的,變法政策涉及到政治、經濟、軍事、社會、文化各個方面,很大程度上改變北宋積貧積弱局面,帶來極大成效。
面對王安石變法,後人衆說紛纭。有人說王安石變法是失敗的,可是這種觀點,我卻實在不敢苟同。
雖然在王安石生前,對他變法的反動聲音很大,但當他去世後,變法的效果真的展現出來,過去那些否定他的人都漸漸明白,王安石改革與變法的苦心,并認可了他變法的成果。例如,當時強烈反對王安石變革的,有中書舍人範百祿,還有兩代有名師臣呂公著,以及最具權威性的蘇轼。在後期,他們甚至都成了“王安石變法”的支援者和推崇者。
不可不說的是蘇轼。同樣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當年正因為蘇轼說了幾句反對王安石變法的話,鬧出“烏台詩案”,他差點被害得家破人亡,按理說他應該比誰都仇恨王安石變法才對。可是,蘇轼卻這樣說——“吾侪新法之初,辄守偏見,至有異同之論。雖此心耿耿,歸于憂國,而所言差謬,少有中理。今聖德日新,衆化大成,回視向之所執,益覺疏矣。”
因為,這些因反對變法而被貶的人,在從朝堂貶到民間後,卻親眼看到了變法富國強兵的成果。且不談變法期間,北宋“滿血複活”的軍事實力,與對西夏戰争的戰果;就說一下最基本的經濟,就能明顯看出一二。
史料記載,元祐元年,也就是公元1086年,三司大臣畢仲遊在《上門下侍郎司馬溫公書》中說:“各路受納的常平、免疫、坊場、河渡等錢糧,有數千萬貫,如果全部收歸戶部做經費足夠支用二十年”,而且“三司每年的财政總收入,一半為盈餘”,從畢仲遊向當時宰相司馬光彙報财政工作時,就可以看出變法改革取得的顯著成效的。
而非常諷刺的是,在舊黨廢除王安石新法後沒有幾年,神宗之母高太後去世時,大宋朝“帑禀日益困,農民日益貧,商賈不行”,再度恢複貧窮的狀态,而這個過程,還不到六年時間。
作為“唐宋八大家”之一,王安石的文學名氣響當當的。而作為一名政治改革家,曆史理應為他留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在政治變法改革方面,他也有着不可磨滅的成就與業績。雖然王安石有争議,但這些實實在在的曆史片段,見證的卻是他毫無争議的,富國強兵的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