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那一次,我真害怕

我童年時住在廈大附近,爸爸常帶我去田徑場和同齡孩子一起玩耍。有一天,我和一群小朋友在田徑場玩起了不“死”不回家的抓人遊戲。爸爸要去食堂買饅頭,我又不肯走,隻好和我約定玩夠了,他要是還沒回來就在附近的自行車棚旁邊等他。當時我正玩得起勁,哪來的心思去聽他再三叮囑?“哼哼”的應下後興高采烈地繼續玩耍。

不到半個小時,一同玩耍的孩子們陸續被父母拖回家了,已是傍晚時分,華燈初上,離開廈大校門的汽車排起長龍向外駛去,像一滴滴美麗的香槟回到城市這個深邃的酒瓶懷抱。初秋時節,熱鬧散去,突然有些“孤單寂寞冷”,樹影在路燈下顯得有些駁雜,而我的心情開始有些恐懼了:慘了,忘記是在哪兒碰面了……我情不自禁的跺起了腳。一個叔叔跑來問:“小朋友,你怎麼了?”我看着他,想起了幼稚園老師說過的話,“不要和陌生人說話!”狠狠地一眼瞪過去,但是突然又想起那個叔叔有可能是人販子,他要是因為我這個态度把我賣到山區,我心跳似乎是原本的幾倍了,上氣不接下氣地逃出了田徑場。

一出田徑場,天從剛開始的紫紅色變成了深紫色,雲的顔色似乎比天還黑,隻有太陽的一絲光線不放過這片天空,施舍般地讓這片天地少有的自然光給我一點寬慰。但又像倒計時一樣催着我在天黑之前必須想起并找到見面地點。

我煩躁後開始害怕了——畢竟那時我隻是個幼稚園的孩子,我手腳開始變得冰冷,“天要黑了,要黑了呀,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呀!”我這樣想,但是整個人卻蜷在田徑場外的石椅上,動也不敢動。初秋的晚上,天有些冷,我隻穿了短袖,但冷不是重點,我的肚子還唱起了“空城計”。腹中空空的感覺,讓我心情踏實的指數大大下降,似乎整個人還發起抖來。我深呼吸了幾次,身心卻一點兒也沒放松,像一隻見到頑童的貓,全身的防禦細胞全開着,雙手抱膝窩在冰冷的石椅上,咬緊牙關,鎖着眉頭,仿佛面前有什麼不得了的敵人——其實什麼也沒有。實在害怕的緊了,就情不自禁的咬住自己的衣領。我現在滿腦子全是“孤兒院”、“人販子”、“狠心的繼父繼母”、“被打斷腿當成賺錢工具的乞丐”,我頭一次覺得懂太多不好,現在讓我害怕的不隻是事件本身和環境,還有我自己吓自己的想法。

天全黑了,路燈亮的刺眼,來往的人行色匆匆,我冷汗直流,肚子的“空城計”越唱越起勁,就這麼死了怎麼辦?爸爸怎麼還不來呀……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自行車的吱呀聲不由分說地灌入我的耳中,并在寂靜的腦海中被無限放大,一個胖胖的家夥騎車而來的影子在我的瞳孔中漸漸成型——老爸來了,我一下蹦起來,沖向老爸。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我在和爸爸回家的路上,幾乎是顫着聲音。爸爸問我怎麼在石椅這裡等他,我一次次轉移這個話題,強顔歡笑地着說着俏皮話。雖然“走丢”全程都沒哭,但我内心的害怕和恐懼,田徑場外的石椅“大叔”一定懂的,它懂得那一次我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