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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京中有口皆碑的賢良淑德美少女

作者:楠有青禾

我,蘇家唯一的女兒,京中有口皆碑的賢良淑德美少女,蘇瑾非常開心,實際上,若你穿越到古代,要是能夠重新享受到空調wifi西瓜,你也會很開心的。什麼,蘇瑾是個創造家,把空調wifi都造了出來?不不不,她是在做夢!

沒錯,蘇瑾喜歡做夢,因為夢裡什麼都有。在夢裡,蘇瑾小姐姐可以穿上超短裙而不用怕家法伺候,可以盯着帥哥流口水而不用怕浸豬籠。然而現實中,我們可憐的蘇瑾小姐隻能穿着厚厚的襦裙不能多露一點肌膚,出嫁前養在深閨中難得見外男一面,見到帥氣的男子蘇瑾小姐簡直可以一蹦三米高,大喊一聲“帥哥留步”,當然,她沒這賊膽。

世人都說人沒有理想,與鹹魚何異。而我們的蘇瑾小姑娘比較特殊,她是一條有夢想的鹹魚。她希翼着小橋流水,歲月靜好,閑來無事便描幾筆山水;靜極思動,便讓十個美男子翩翩起舞,這就是蘇瑾小姐姐理想中的美滿生活。

“小姐,小姐,大喜啊!皇上賜婚了,封你為太子妃”一個大嗓門在蘇瑾耳旁吼道。瞧,我們蘇小姐果然有夢想,都夢到成太子妃了。蘇瑾淡定的翻個身,準備繼續睡,太子妃能吃嗎?還不如在夢裡重溫當年追過的電視劇。

“小姐,你别睡了啊,老爺接完聖旨就激動的讓我來找你.”聲音更大了,這回簡直是貼着耳朵吼。蘇瑾無奈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圓圓胖胖的臉,年輕的面孔上一團喜氣,顯得非常憨厚。

蘇瑾歎了口氣,”流蘇,下次叫我起床也不用這麼大聲啊,還有不要瞎說,小姐我可當不了太子妃。”

流蘇急道“是真的,為怎敢騙小姐您。傳聖旨的公公才剛走。”蘇瑾聽的心中驚駭莫名,竟然是真的?連忙問道:“老爺呢?”

流蘇答道:“老爺拉着大少爺二少爺去了書房,聽說還把下人都遣散了,想來一定是太高興要偷偷慶祝,不過老爺都忘了叫人上他最喜歡的招隐泉水煮的茶了。”

蘇瑾聞言,無奈的張了張嘴,傻流蘇,老爺那是氣的急的,怎麼可能是高興。可回過神來,心中不禁五味煩雜。太子李裕,我要成為他的妻子?皇帝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想後半生就被困在宮牆内啊啊啊!神啊佛啊,信女誠心祈求,讓我那外方内圓的老爹給點力吧,千萬推了這門親事啊,我可不願後半輩子就困在宮牆内隻能看一方四角天空。

蘇家世代簪纓,家風嚴謹,雖然人丁算不上興旺,但每代都有人出仕,長盛不衰。蘇瑾的父親蘇琰官居吏部尚書,掌百官考評升遷,為人剛正不阿,人稱“鐵面天官”。

蘇家有二子一女,其中長子蘇琛為人穩健,頗有其父之風,授官翰林編修。次子蘇珉,文采斐然卻無心仕途。幺女蘇瑾,舉止落落大方溫婉賢良又相容貌出衆,自小就有人為其說親。然而蘇琰夫婦隻有一女,不忍其早嫁,故直到蘇瑾及笄,媒人踏破了蘇家的門檻,卻仍未定下親事。

本來蘇瑾小姐的一生就是嫁入門當戶對的書香門第,仗着娘家撐腰也不會受什麼委屈,相夫教子,順遂一生。可惜天有不測風雲,這句話特别适用于我們可愛美麗的蘇瑾小姐姐。

正當蘇琰夫妻挑女婿快挑成老花眼的時候,皇帝體貼臣子,一道聖旨下來,蘇琰突然發現自己不用再為女兒的親事煩惱了。沒錯,我們敬愛的陛下為蘇瑾賜婚了,封蘇瑾為太子妃,半年之後,九月十八日完婚。

蘇琰收到聖旨後,一張老臉憋得紫黑。蘇家作為大忠臣(老油條),從不與皇室勳貴聯姻,尤其是涉及皇位之争,蘇家更是躲得遠遠的,恨不得讓天下人忘記還有一個蘇家。待塵埃落定,再以火燒屁股的速度上前表忠心,大唱新皇威武,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還有一個忠君愛國的蘇家。順便嘲諷一下站錯隊的官員,說他們妄圖動搖國本,再和跟對主子的官員聯姻,總之是偷偷的發育,站隊的不要。

蘇尚書火速進宮,進了禦書房一看,皇帝臉色蒼白,正由旁邊人服侍着喝藥。皇帝一見到蘇琰,立馬推開藥碗,拉着蘇琰的手不禁老淚橫流道:“蘇卿,朕近來身體每況愈下,所慮者唯有太子年幼,恐不能擔負大任,他日還要勞蘇卿盡力輔佐啊。”

蘇琰正色道:“臣自幼苦讀聖賢書,所為者就是要輔佐君王,緻君堯舜,此乃臣分内之事。然小女年紀尚小,怎可為太……”

皇帝感動道:“蘇卿赤忱之心,朕豈能不知。若天下人都似蘇卿這般一心報國,早已四海升平,再現三代之治”。一邊說着,還緊緊握着蘇琰的手,真真一副賢君做派。

蘇琰急道:“陛下此言,臣愧不敢當啊。臣僅有一女,品性頑……”

“咳咳咳,”咳嗽聲适時的響起,皇帝打斷道“朕聽聞愛卿小女柔靜淑賢,于京中有口皆碑,又未有婚約,就将她指給裕兒為妻。蘇家門風嚴謹,素有令名,想來她定能勝任太子妃。蘇卿勿要謙虛,朕聖旨已出,天下人皆知蘇家小女要嫁于裕兒。”

蘇琰一張老臉由白轉黑,又轉紅,在皇上面前表演了一個無道具變臉。可惜雜技演給了“瞎子”看,對面那人低頭咳嗽,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樣。皇帝接着道:“蘇家數代忠良,而今又為國戚,朕定會讓裕兒厚待你那女兒。裕兒婚事乃朕心病,一直尋不到良配,日前欽天監說蘇家蘇瑾與裕兒八字相合,良配也,怎麼,蘇卿不肯為朕解決這個心病嗎?”

蘇琰默然良久才道“既然皇上賜婚,臣豈有抗旨之理,但聽陛下吩咐。”

“愛卿深明大義,咳,實乃天下讀書人之,咳咳,楷模。朕心甚咳咳咳,慰”皇帝一邊咳得撕心裂肺,一邊感動的拍着蘇尚書的肩膀。啊,多麼和諧的一幕啊!君臣同心,感人肺腑。可惜我們蘇尚書覺悟不夠,心裡嘀咕“難不成真病了,不要咳了啊,不要傳染給我啊”。

當然,作為一名合格的官場老油條,蘇尚書面上還是一派忠君愛國之色“為陛下分憂,乃是臣之本分。小女既嫁入天家,日後與蘇家便是君臣之分,臣定盡力輔佐陛下,輔佐太子與太子妃,鞠躬盡瘁以報皇上知遇之恩。”

等蘇琰走後,皇帝遣退了一衆侍從,一個身着宮裝的豔麗中年美婦從屏風後走出,緩緩上前為削瘦的男子按起了太陽穴“妾身執意聘蘇家姑娘為太子妃,讓陛下為難了。”

“皇後何出此言,朕看這着實是一招妙棋”皇上一邊享受美人的按摩,一邊道“蘇琰這個老狐狸,說什麼嫁入天家就是君臣之别,他日形勢生變,我就不信他能袖手旁觀。蘇家世代簪纓,于士林中頗有名望。蘇琰又任禮部尚書,位高權重,有他幫襯。裕兒的位置就能做的穩。何況蘇家之前為了避嫌,不與武将聯姻,手中無兵,裕兒精明強幹,也不怕蘇琰生異心。”說完便閉目不語,禦書房中寂靜無聲,隻有角落中的香爐散出濃濃香煙,經久不散,給這寂寥的書房中增了一絲暖意。

四月的京城已是百花争芳的時節,往年,我們的蘇瑾小姐會随着母親參加各家的春宴,喝着果釀,欣賞蜜蜂在花上起舞。臉上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說對面夫人的首飾真漂亮,心裡腹诽都快五十歲了竟然還穿大紅衣裙。而今年,可憐的蘇瑾姑娘隻能待在家中了,因為蘇夫人現在可謂又喜又憂,完全沒心思出去應酬。

蘇夫人一邊想着自己女兒将來可是皇後,自己生出來一個皇後娘娘,可謂勞苦功高,光宗耀祖。一邊是丈夫和大兒子長籲短歎,說這是皇帝的陽謀,蘇家隻能接招。若非時機不對,蘇夫人都要拉着二兒子,讓他寫一篇歌頌自己的文章傳唱天下了。

蘇瑾自從知道自己要嫁給太子後,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恍惚的境地。雖然之前就知道自己婚期将近,但一直沒定下來人選,總覺着還有好久好久,而一朝落地,心中慌亂羞澀又無以複加。穿越前的蘇瑾小姑娘可沒談過正經的戀愛,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一臉桃花狀的看着電視上的美男,幻想自己将來的男朋友一定要是人見人愛的帥哥才行。可惜還沒來得及找到看對眼的雄性生物就因為一場車禍穿越到禮法森嚴的古代,何其悲劇!

憑心而論,太子李裕生的修長挺拔,既不顯得健碩臃腫,又不顯着單薄。長相肖似其母周皇後,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僅從長相而言,是達到蘇瑾小姐姐的選婿要求的。

然而蘇瑾知道,自己不愛他。笑話,之前隻是在宴席上見過兩面,點頭之交,何談愛慕。是以蘇瑾很惶恐,自己真的要和一個陌生人共渡餘生嗎?她不是擔心自己婚後受到冷落。隻要蘇家一天不倒,隻要皇帝不想落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惡名,太子就一定會和自己相敬如賓。

可是,該死的就是相敬如賓,她有來自未來的靈魂,想的是心心相印,一生一世一雙人。所謂相敬如賓,對她而言就是愛情的墳墓。等心麻木了,那穿越而來的靈魂也就死了,剩下的隻是名為蘇瑾的軀殼,完成家族、夫君給自己的使命的軀殼。

這段時間以來,蘇尚書工作愈發辛苦,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真是應了皇帝的那句”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啊。蘇老爺精忠報國之餘,帶着一點認命的悲壯,既然已經被綁上了太子這輛車,隻能一條路走到底了。恰逢三年一度的官員考核将至,蘇尚書拉着太子一起努力,挑選心腹授予要職,盡最大可能增強太子黨的勢力。

七月流火,烈陽炙烤下的京城曬法出難聞的臭味。街上行人寥寥,在太陽底下曬下幾分鐘就好似要脫一層皮。這種天氣明顯不适合工作,是以蘇尚書難得清閑了下來。

這日,蘇瑾正陪着父親在書房下棋,牆角擺了兩個大大的冰盆,才勉強有些許涼意。“瑾兒啊,你可知皇上為何要選你為太子妃?”蘇琰抿了口茶,狀似随意的問道。

蘇瑾心道果然來了,婚前政治教育訓練,培養自己愛國愛家尤其要愛蘇家的政治覺悟。面上帶着溫婉的笑意道:“當今藩王勢大,先帝駕崩前憂慮有人起兵作亂,将兵馬大元帥周炜之女許配給當今陛下,讓今上可以穩掌兵權,震懾諸王。現如今皇帝想借蘇家拉攏士林清流,收買天下人心。”

蘇琰眼中露出一抹贊賞:“沒錯,諸藩擁兵自重實乃我朝心腹大患。周皇後的娘家執掌兵權,蘇家在讀書人心中素有威望,一文一武,才能震懾小人不臣之心。皇上着實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說着說着,蘇尚書語氣中卻流露出不忿之意。蘇瑾暗自好笑,自己父親之前掌百官考評,可不敢把藩王一股腦得罪幹淨,萬一哪天江山易主了呢?如今皇帝用聯姻的方式讓蘇家為太子陪跑,這次官員考評,蘇瑾可謂豁出去了,提拔的全是忠于皇室的官員。一想到把藩王全惹怒了,蘇琰就覺着招隐泉水煮的茶也是寡淡無味。

武朝立國已有五十餘年。太祖雄才大略,一介布衣,崛起亂世之中,立下不世基業。待坐上皇位後,太祖就想着江山永固。他本人文化水準不高,又剛愎自用,想着商周實行分封制享國數百年,可比後世朝代長多了。故不聽群臣勸阻,分封諸子。讓藩王拱衛京師,確定武朝江山千秋萬代。

然而太祖薨逝後,其長子神宗繼位。諸王在自己老子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可面對性格綿軟的大哥,那可謂翻身農奴把歌唱,态度傲慢至極。恰逢神宗想削藩以固皇權,兩方水火不容,一言不合就同室操戈,于是有了“八王之亂”。八個藩王聯合起兵,和朝廷兵馬打得有來有回,戰火綿延半壁江山。五年之後,當朝廷軍主力正在前線剿逆,一直不聲不響的燕王趁着京師空虛率奇兵突襲,一舉攻破京師,加冕為帝,是為先帝太宗皇帝。

據傳京師被攻破之日,神宗皇帝深感自己違背了父親意願,沒有善待弟弟導緻諸王起兵。無顔面見自己的弟弟燕王,帶着幼子、皇後、嫔妃一起自焚。至于為什麼會有這種說法流傳于世,其中原因則是不能深究了。總之我們的好皇帝太宗陛下抱着兄長焦黑的殘軀失聲痛哭,痛不欲生,下令厚葬長兄。第二天就坐上龍椅然後帶着大軍去打反叛的八位兄弟了。

太宗皇帝确實雄才大略,花了三年時間,招安了兩位逆王,分化了叛軍勢力,最終平定了八王之亂。諸藩至此不敢再與朝廷輕起争端。随後太宗輕徭薄稅,與民休息。繼位十三年時,眼看四海升平,兵強馬壯,遂想一鼓作氣,徹底平定藩王勢力,讓王爺手中無兵無錢,再無作亂資本。誰料卻突然染上一場風寒,彌留之際考慮其子資曆尚淺,不能震攝藩王,就和手下大将周炜聯姻。(蘇瑾小姐姐友情提示:古時缺醫少藥,穿越需謹慎啊!)

當今陛下登基後,勤勉賢明,在民間聲望頗高。又借着周家牢牢掌控兵權,倒也讓藩王不敢異動。可諸藩經過這些年的韬光養晦,勢力盤根錯節,皇帝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眼下局勢實在晦澀不明,蘇家本該明哲保身,如今卻處在風口浪尖,蘇尚書怎能不氣?

時間來到了八月,暑意漸消。太子成婚乃是盛事,禮節繁複,要準備數個月之久。所幸一應事宜皆有宮中派人操辦,蘇家衆人倒也清閑。可蘇夫人卻忙得團團轉。每天都有貴婦官眷上門賀喜,蘇夫人要保持大方得體的微笑待客,明明心中快樂開了花,話語卻還要保持謙遜。每天晚上都抱怨笑得臉都要抽筋了,第二天還是精神抖擻,樂此不疲。

蘇瑾也經常去接見訪客,每次都會被人一陣猛誇。作為未出閣的小姑娘,我們蘇瑾小姐姐的應對方式就簡單多了,别人誇她性格柔靜,蘇瑾就說哪裡哪裡,全賴母親教養;别人誇她貌比西施,蘇瑾就紅着一張俏臉,低頭不說話;别人誇太子生的高大英俊,婚後定能琴瑟和

諧,蘇瑾的應對就更簡單了,她直接掩袖而逃。回房後繼續讀前兩日買的話本,想着裡面的美男流口水。

九月十七日晚,蘇瑾遣散侍女,獨自坐在屋中,望着窗外的桂樹怔怔出神。這兩株桂樹是她親手栽下的,她喜歡桂花,尤其愛在夜晚,冷月照拂下就着涼風,聞着甜甜的桂花香。深吸一口,似乎所有的煩惱都消散一空。#古言##推文##故事##小說#

明天就要出嫁了,每念及此,蘇瑾就覺着心髒被一隻手緊緊攫住,緊張的想抱頭尖叫。其實事已至此,已成定局。她想着那日對弈父親和自己說的話:“你自小乖巧懂事,聰明伶俐。為父也不想讓你趟這趟渾水。可是皇帝賜婚,再無更改之可能。”

蘇琰低頭看着棋局,沒有和蘇瑾對視,似是不敢看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睛。“所幸太子有謙謙君子之風,也是良配。若是受了委屈,盡管來找父親,皇上既然有求于我們蘇家,那為父就絕不會讓你受委屈便是了。”

蘇瑾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讓我受委屈?我擔心的是這個嗎?可她又能怎麼回答呢?蘇家給了她錦衣玉食,給了她萬人羨豔的地位,如今家族需要她嫁給一個人,還是當下時代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好夫婿,她能拒絕嗎?

那一日,蘇瑾嬌笑着對父親說:“爹爹放心,女兒定會盡為人子女,為人妻子的本分。”

正獨自出神,卻見蘇夫人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兩本畫冊。

蘇夫人見蘇瑾眉眼之間倦意頗深,全然沒有往日的靈動。不由上前摟住女兒道:“好孩子,若是有辦法,我也不想你餘生困在深宮之中!”說着,有晶瑩的淚珠滴落在蘇瑾光潔的額頭。

蘇瑾再也忍不住,抱着母親嗚咽:“娘,女兒舍不得你!”

蘇夫人的眼淚猶若斷線的珍珠,撫着蘇瑾的頭發道:“瑾兒莫要傷心,女兒都是要嫁人的。娘當初嫁與你爹前一面都沒見過,也是憂思重重,這麼多年娘不是也過的很好嘛!你若想娘了就常回來看看,受了委屈也不要瞞着,”說着已是泣不成聲,“就算是皇家也不能欺負我的瑾兒。”

母女倆抱頭痛哭一陣,情緒漸緩。蘇夫人以讓人煮兩個雞蛋來為小姐敷眼睛為名遣退了所有的仆人。然後眼光閃爍的拿出那兩個畫冊,蘇瑾隻看了一眼就明白是什麼了,不禁兩頰绯紅。所謂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蘇瑾小姐姐對這可是有豐厚的理論知識,比蘇夫人知道的都要詳細,見過的姿勢花樣也肯定比蘇夫人多。

待蘇夫人走後,蘇瑾躺在床上望着房間内挂着的大紅喜袍,心裡不斷念着家族,責任,父母之命等詞,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蘇瑾早早就起床了,隻吃了幾塊糕點,喝了兩口水,不敢多喝。太子成婚禮節繁複,中間可沒時間讓你去上廁所。明明昨晚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當嬷嬷為她穿上喜袍時,蘇瑾仍是想尖叫,想把這紅袍撕的粉碎,想逃離這一切。她感覺這不是衣服,這是鐐铐,讓她的人生從此隻餘一種可能,隻能永居深宮,看自己色衰愛馳,看新人貌美如花,看身遭熱鬧而心底寂寥難說。可是她不能走,她是蘇瑾,蘇家姑娘,陛下指定的太子妃。

九月十八日,太子成婚。十裡紅妝,百官朝賀,諸王派人觐見,屬國遣使向上國朝拜,一月之後,滿城還在議論這場盛事。我們的蘇瑾小姐姐成婚了,迎面走向了她的命運。蘇瑾不知前路等着她的是光明還是黑暗,是幸福還是落寞;她隻知道這身上的喜服太過沉重,她隻知道,她想讓這一切早點結束。

婚房布置的富麗堂皇,大紅的絲綢,精美的瓷器,産自西洋的座鐘,處處都顯出皇家氣派。蘇瑾坐在新床上,渾身像散了架般難受。整整一天的婚禮流程,不停跪拜答謝,成婚也是一個力氣活啊!

蘇瑾隻想着飽睡一覺,可她已經是太子妃了,一舉一行都必須恪守禮法。故而隻能端正的坐着,等着李裕的寵幸。

“吱呀”,門被推開了,蘇瑾心中猛然一震,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一個俊美的男子走了進來,眼中還有酒後的迷離。

李裕靜靜的看着婚床上的蘇瑾,看着她的花容月貌,看着她的局促不安。良久才笑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去梳洗,娘子也先更衣吧。”說罷就去了内間淨房。

蘇瑾頓時如同坐蠟,一時間全然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還是侍在一旁的嬷嬷主動上前,幫助蘇瑾卸妝更衣,然後帶着一臉姨母笑走了出去。

待李裕梳洗完畢,屋中就隻有新婚的小兩口了。看着嬌娘白嫩的肌膚,青絲如雲般傾瀉在肩上,李裕頓時覺着口幹舌燥。上了床後,雙手自然的摟住嬌妻,呼吸漸粗,帶着濃濃的情意。

男人的憐惜并未讓蘇瑾得到一絲快感。她的嬌軀不斷顫抖,緊張欲嘔。蘇瑾在心中不斷提醒自己作為妻子應盡的責任,可卻毫無作用。這種沒有感情基礎的房事,在她看來就是強迫。

李裕察覺到了新婦的異樣,笑着親親蘇瑾的臉蛋:“不要這麼緊張,我又不吃人。”

蘇瑾一雙美眸含淚,帶着哭腔顫抖的回道:“夫,夫君,太子殿下,我累了,今日先歇了可好。”蘇瑾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麼“無理”,畢竟她是在拒絕履行妻子的義務。

李裕詫異的盯着她,他也曾寵幸過侍女通房,可從未遇到似蘇瑾這樣隐隐帶着抗拒的。他也是一個驕傲的人,既然女子不願,他也不會幹出強迫的事情來。

“早些睡了吧,明日還要去向父皇母後謝恩呢。”李裕自覺的鑽進另一個被窩。

蘇瑾默然良久,不敢相信太子竟然這麼好說話。不過目的已經達到,她也不會再生事端。真誠的道了一聲謝後,心神放松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李裕在一旁看着蘇瑾的睡顔,恬靜,滿足,仿若睡覺是一個很讓人開心的事情。這是他的結發妻子,要渡過一生的人,他突然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蘇瑾夢到了什麼,為何這般開心。又突然想到蘇瑾的抗拒,心情不由低沉,她是因為少女的羞澀,還是另有他因?

第二天一早,蘇瑾艱難的從床上爬起,迷迷糊糊的由丫鬟服侍梳洗。李裕早就起床,在院子中打了一套拳,此時正端正的坐在餐桌前等蘇瑾就餐。

一個嬷嬷走了進來,悄悄朝床邊走去。蘇瑾暗道糟糕,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可那嬷嬷往被窩一摸,拿到一方白帕,看着上面梅花點點,一張老臉笑得如菊花般燦爛。

血迹?拿來的血迹?昨夜她和李裕并未圓房啊。用早膳時,李裕看蘇瑾魂不守舍,問道:“因何事煩心?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蘇瑾忙回道:“妾身隻是驟然離家,一時不習慣罷了。”說着還嬌笑着給李裕布菜,“這府中飯食可比蘇府中的好很多,我可别吃成了肥婆。”

李裕眼中露出一絲笑意。往日他都是一人用膳,下人們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諾諾。今天突然多了一個美嬌娘,他隻覺着食欲大開。雖然這嬌娘還頗為拘謹,但毫不妨礙他的好心情。

蘇瑾卻敏銳的察覺到李裕的左手指腹上有道新傷口,想起白帕上的血迹,蘇瑾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隻是多給李裕夾了幾道菜。

周皇後雖出身将門,卻是個性溫婉的美人。她似乎很喜歡蘇瑾,不住叮囑李裕切莫欺負娘子,夫妻要以和為貴。還獨自拉着蘇瑾去了内間,告誡蘇瑾一些女子私事,尤其是一些備孕事項,讓蘇瑾兩頰羞紅之餘又不免無奈。她是太子妃,生孩子不僅是家事,還是國事,事關黎民國運。

中午在宮中用了家宴,皇後所出隻有一子一女,太子李裕和公主李蕙。其他庶出都年齡尚小,且生母出身低微。蘇瑾感歎李裕這太子之位還真是穩啊,要沒有藩王威脅,他就是古往今來少有的好命太子。

宴後李裕随皇帝老爹去禦書房處理政務去了,蘇瑾就獨自回了太子府。看着偌大的府邸,蘇瑾想着太子妃還是挺不錯的,真可謂富貴至極。可日後勢必有許多姐妹,到時候自己隻能是人前風光人後苦了。想到這裡,心情又是低落下來。

晚上蘇瑾在屋中看着詞集昏昏欲睡(畢竟才是新婚,她要維持自己端方守禮的人設,話本暫時是不能看了)。李裕是個敬業的太子,忙到夜深才回。待和李裕雙雙就寝後,蘇瑾的肢體就不自覺僵硬。今晚,他會要了自己嗎?

李裕察覺到妻子的不自然,笑道:“今日随父皇處理政務頗為勞累,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回門拜訪嶽父嶽母。”

蘇瑾不由長出一口氣,待李裕熟睡之後,她借着燭光看着自己的夫君,看他的睫毛投下的陰影随燭光晃動。自己是被尊重的,蘇瑾思忖着。自下午就有些低落的情緒莫名好轉了起來。

三朝回門之後,新婚夫婦的生活逐漸走向正軌。李裕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日未出就走,日已落不歸。蘇瑾每天進宮向皇後請安,消磨一段時間後就回府整頓家務,偶爾還接見一些官眷,總之就是努力做一名模範太子妃。

這日清晨,蘇瑾眯着眼坐在餐桌前,努力保持神智清醒的給李裕布菜。昨日李裕回來的太晚,作為一名模範妻子,她怎好先睡下。強扮賢惠的後果就是現在睜眼都困難。

待李裕走後,蘇瑾才愕然發現自己給他夾的全是一些姜絲輔料,就連花卷也是一口氣夾了五個給他。而李裕什麼都沒說,隻是像完成任務般吃着飯。蘇瑾深覺自己不是個好妻子,暗想木已成舟,不能再當熟悉的陌生人了。她和李裕應該試着了解彼此。

蘇瑾特地親手下廚,做了一碟桂花糕。她喜歡桂花,糕點也是獨愛桂花糕。待李裕回府,她一改往日隻是例行公事般的問候,拿出桂花糕請他品嘗。

面對蘇瑾的轉變,李裕非常驚訝。他能察覺到面前的女子不再是客氣中帶着疏離,雖然仍和他保持距離,但卻願意讓關系更近一步,這是好事。

“這桂花糕香甜可口,本宮也是很久沒吃到這麼可口的桂花糕了。”李裕對蘇瑾的手藝贊不絕口,連吃了半碟才停下,“不知娘子可喜桂花”?

“諸花中妾身最愛桂花。尤愛冷夜賞桂,桂花香氣與涼涼秋意猶如伯牙與子期,缺一便是憾事。”

“我也愛桂花,在我出宮建府初期。獨自面對這偌大府邸,面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心中不免惶惶然,”李裕說着聲音就不自覺低落下去:“那時候院中桂香正濃,每晚我都會邊賞桂邊喝上一壺酒。喝完酒就覺着世上沒什麼難事了,又能充滿自信的面對新一天。”

蘇瑾聽的心中微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想他貴為太子,可是外有群狼環伺,内有黨派傾軋,獨自苦苦面對這一切,也不知怎麼熬過來的。

若要評價李裕是個怎樣的人,蘇瑾會毫不猶豫的回答說是一個負責任的好太子。百姓期待一個賢明能幹的太子,于是他一刻也不敢懈怠;父皇期待他能坐穩皇位,于是他毫不猶豫娶了蘇瑾;而蘇瑾不想圓房,于是他尊重了妻子的意見,平時還和嬌妻相敬如賓。可仔細想想,蘇瑾發現自己的體貼隻是流于形式。她甚至不知道李裕喜歡吃什麼,李裕也從未在飲食上提過要求。

李裕的肩上擔了太重的擔子,他不能任性,甚至不能想世人表明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将自己的個性、棱角都磨平,隻為有一天做人們心中的賢君。

想明白這點,蘇瑾主動拉起李裕的手道:“夫君明日想吃些什麼,明日我下廚做給夫君吃。”她突然想看看,撕開他厚厚的面具後,李裕真正的性格。

李裕怔怔的感受着女孩肌膚的柔嫩,不自主的出口道:“想吃你!”

蘇瑾迷惑的眨了眨眼睛,逐漸明白過來。像躲避烙鐵般甩開了李裕的手,羞的連脖子都紅了。白皙的皮膚染上绯紅,猶如天邊最美最豔的晚霞。

“妾身,今日,今日身子不,不友善,不能侍寝。”蘇瑾聲音低如蚊呐,磕磕絆絆的說道。

“哈哈哈哈”,李裕暢快的笑道,蘇瑾從未見到他這般肆意的模樣。“那今日我們早些歇息便是。”說着就橫抱起蘇瑾,走向床榻。

蘇瑾的身子還有些僵硬,但倚在夫君寬厚的胸膛中,又覺着莫名的安心。這一夜,蘇瑾嘴角帶着笑容,在李裕的懷中沉沉入睡。

第二日李裕走的格外早,看小嬌妻睡得正香,便沒讓人叫醒她。連早飯都沒吃,胡亂吃了兩口糕點就去鞠躬盡瘁了。

既然不需陪李裕用早膳,蘇瑾索性好好睡了一覺。穿越之後,除了生病,這是她為數不多睡懶覺的機會。從被窩中探出一隻腳來,感受到深秋的涼意,立馬縮了回去,隻想躺到午飯時間起床重溫21世紀的美好生活。

昨晚答應要親自下廚給李裕做晚餐,蘇瑾也沒準備食言,整個下午都在忙忙碌碌的準備,可進展卻頗為不順。

看着鍋裡的“焦炭”,蘇瑾無奈的歎口氣,這已經是炒糊的第三道菜了。想到昨天李裕說的“想吃你”,再想到過兩天就走的親戚,蘇瑾完全無法集中精力。不斷問自己:真準備好接納那個男人嗎?

在廚娘的幫助下,蘇瑾還是順利的做好幾道菜,坐在餐桌前又不禁胡思亂想:“不知道李裕什麼時候回來,自己眼巴巴的等着好傻。”

過了一會又想到李裕并沒承諾會回來,自己辛苦準備這些幹什麼。蘇瑾可謂越想越氣,越來越委屈,隻覺着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李裕真是個大豬腳子。

肩上忽然被搭了一隻手,有人在耳旁柔聲問道:“在想什麼呢?受了什麼委屈嗎?”

蘇瑾扭頭,見李裕雖眉間難掩疲色,可眼中的關切卻做不得假的。鼻子一酸:“我以為你不回來用晚飯了,這些都是我花了好久準備的。”

情緒激蕩下心中所想脫口而出,蘇瑾隻羞的兩頰绯紅。

看着妻子姣好的容顔,臉上的紅雲更襯的她人比花嬌。李裕的身形越來越低卻猶若未覺,鼻尖萦繞着蘇瑾淡雅如蘭的香味,在女孩的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蘇瑾感受到李裕溫柔的呼吸撲在自己的頸項間,女兒家的羞澀讓她腿軟骨酥,心中小鹿亂撞。察覺到那個吻後,驚得跳了起來。嘴唇嗡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女孩慌亂含羞的表情就是最好的助興藥,李裕上前将蘇瑾擁入懷中,對着嬌豔的紅唇果斷親了下去。

等蘇瑾回過神來,男人的舌頭已在她的口中攻城略地,怕傷到李裕又不敢閉上牙關。丁香小舌的反抗在男人眼中猶若挑逗,倒是增加了情趣。

李裕的親吻極具進攻性,仿若将這段時間的積攢的情意全部宣洩在這個吻中。

良久,兩人才分開,一條銀絲牽在兩人的唇間,在燭光下閃爍着情欲的光澤。

蘇瑾明媚的眼睛蒙上一層薄霧,千言萬語藏在其中,誘惑李裕再次低頭采撷那抹紅潤。

毫無疑問,小夫妻坐下享用晚餐時,餐食都涼了,但李裕卻吃的很少開心。秀色可餐,對着一個能看不能吃的美食,隻能化悲憤為食欲了。

第二天起床後,蘇瑾真是神清氣爽,就算看着話本,嘴角都會不自覺的彎起。

流蘇在一旁笑道:“小姐這兩天心情真好,嘴角的笑意都沒消失過。”

蘇瑾白了小丫頭一眼道:“該叫太子妃了,不然讓外人聽了去,隻會說蘇家沒規矩。”

流蘇連忙欠身道:“太子妃教訓的是!奴婢記住了。”可臉上的笑容卻讓人知道她根本沒表現出的那麼緊張。

“太子妃,要說太子可真是難得的好夫君。新婚第二日府裡的人就和我打聽您的愛好,這些日子飲食起居,全都按照您的喜好安排的。聽說太子還親自過問了這件事呢!”流蘇繼續說道:“聽太子身邊的小允子說昨日太子殿下為了回來吃晚飯,特起了個大早,整整忙了一天沒有休息。”

蘇瑾聽的心中甜蜜蜜的,低頭沉思一會,吩咐流蘇道:“後日我要去護國寺進香祈福,你把管家們叫來,我有事要吩咐。”

親戚馬上就要走了,就護國寺回來的那晚吧。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自己也确實不再排斥李裕。作為太子妃,有義務早點誕下子嗣,确實該進行最後一步了。

沒想到晚上李裕回府,聽說此事,主動提起一同去進香。蘇瑾賢惠的道:“妾身謝過殿下關心。隻是太子殿下政務繁忙,妾身怎敢勞煩殿下。”

李裕眼神躲閃開來,盯着窗外道:“婚後我們還沒出去機會出府遊玩,正好借此機會。”

蘇瑾支起下巴端詳着面前的男人,高大帥氣,又能默默關心自己,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已至深秋,寒意漸深,正是一年中最蕭瑟的時節。這時節去廟裡,也無景可賞。蘇瑾心情卻是很好,上完香後說想去後山走走。李裕愛憐的為她披上披風,攜着手就帶她去了。

蘇瑾來上香是想着今晚将發生的事情,借廟宇清靜之地安撫自己的情緒。賞景并不是主要的。隻是李裕難得有空閑時光,蘇瑾不想這麼早回府,想兩人間能多些相處,多些了解。

太子進香,護國寺自是要護衛森嚴。後山靜悄悄的,除了李裕夫婦,就隻有綽在遠處的護衛。

漫步在林蔭小道上,蘇瑾拉着李裕不停說着自己的趣事。

“去年佛誕節護國寺做法會,我在家裡悶的狠了便央母親待我來參加。來了之後又覺着大和尚講經沒意思,就帶着流蘇偷偷溜到這後山上玩,結果一時興起忘了時間。母親發現我久出未歸,就遣人找了半座山才将我們尋到。回家後爹爹就罰我跪了三天祠堂,禁足三個月。對外隻說我染了風寒病倒了。”

李裕聽着有趣便借口道“我六歲時父皇便請了名儒給我授課,師傅管教極嚴,少有休息時間。我那時貪玩,有一天就偷偷溜走了,帶着兩個小太監捕魚捉鳥,玩的好不快活。”可旋即聲音又低沉無比:“父皇知道了,大發雷霆,下令打死了那兩個太監,又狠狠打了我一頓闆子。自那以後,我便知道自己是不能任性的。不然那兩個和我一起玩的人就白死了。”

蘇瑾聽着心驚肉跳,一言不合就打死人,這就是無上皇權啊。

看着李裕落寞的神情,蘇瑾有些心疼。欲帶起冠,先承其重。世人隻能看到身居高位的風光,其後的無奈又有幾人能看清。

“可巧妾身也是在府中坐不住的,以後太子殿下帶着妾身去京城各處遊玩可好?”

“這有何難。”李裕哈哈大笑,直直盯着蘇瑾問道:“成親這些時日,還不知娘子平日做些什麼消磨時光?”

“妾身居于深宅,平日所做隻有看些話本、遊記,描些山水罷了。”

“看話本、遊記?娘子為何喜歡這些?”

“因為憑借他人遊記想象那瑰麗的河山,自己心中也會開闊起來。眼前小院的煩心事也不算什麼了。”蘇瑾悠悠的歎道。居于深宮的日子無聊至極,有時候她都想讓李裕趕緊納上幾房妾室,好讓她早日投入宮鬥大業中,幹點穿越女該幹的事情。

李裕聽着也不免心中惆怅,他是太子,輕易也不能離京。

兩人邊走邊說,氣氛溫馨輕松,蘇瑾隻希望太陽走的慢一點,這條路長一點。

突然,耳邊傳來尖銳的破空聲,遠處侍衛的喊叫聲,就如巨石砸入平靜的水面,激起滔天巨浪。溫馨蕩然無存,隻餘下血腥的搏殺。

有刺客?蘇瑾緊緊抱住李裕的肩膀,害怕的不住顫抖。

李裕倒是非常鎮靜,拖着蘇瑾往密林中跑,隻要不被冷箭放倒,等到侍衛趕到就能脫險了。

遠處傳來激烈的打鬥聲,想來太子府的侍衛正迅速的趕過來。

李裕帶着蘇瑾小心的藏着身形。可惜天不遂人願,有個刺客不知怎麼繞過了重重阻隔,摸近前來。

直到此時,蘇瑾才發現李裕不僅會武功,還是個高手。危急關頭,他一把将蘇瑾推遠,自己回身擋住了刺客。竟然幾招之間就将刺客拿下,随後趕緊帶蘇瑾跑路。

縱然情況無比危急,蘇瑾還是不禁眼冒星光。又帥又體貼還武藝高強的男人,真是愛了愛了。

緊接着蘇瑾就想罵娘,經過之前那個刺客一鬧,已經有弓手盯上了他們,箭矢不斷飛來,他們隻能狼狽的躲避。這種混戰的場合,任你武功天下第一,也敵不過一支冷箭。偏生侍衛都被纏住,一時半會不能上前支援。

李裕帶着蘇瑾不斷在樹後騰挪移位,還小心的站在箭矢可能襲來的方向,不讓女孩受到一點傷害。

蘇瑾情緒很複雜,如果沒有自己,憑他展露出的身手,自保不成問題。

“太子殿下,情況危急,不如我們分開跑吧。”蘇瑾掙開李裕的手,嚴肅認真的說道。

李裕深深看了她一眼,重新緊緊拉住女孩的皓腕:“不!絕不!”他的神情甚至帶了一股猙獰:“從小我就被告誡以大局為重,被告誡不能讓私情蒙蔽雙眼。我也是這麼做的。可你知道嘛,蘇瑾,此時此刻你就是我的大局。”

李裕雙眼赤紅,活了這些年,他從沒有像現在清醒,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失去一個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真的,真的很喜歡蘇瑾。他以前的生活就像黑白的水墨畫,這個女孩提筆塗上了顔色。有人會做好晚飯等他回府;有人會半夜不自覺的拱進他懷裡抱着他不撒手;有人喜歡桂花,以後賞桂時不再是一個人喝悶酒。今天他要任性一回,他死也不會放手!

蘇瑾眼眶通紅,拼命眨着眼睛不讓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明白自己的感情了。

一個持弓的刺客突然闖入他們的視野之中。那刺客也是一愣,反應過來後就迅速瞄準李裕拉弦上箭。

可李裕身手靈活接連躲開兩箭。刺客見狀,又是一箭,卻是對蘇瑾下手。

等兩人反應過來時也是太晚了,危急時刻李裕用力一拉将蘇瑾摔倒随後自己側身擋住蘇瑾前方,竟是要當人肉盾牌。

尖叫卡在蘇瑾的喉間,人在太過緊張的情況下反而會失去聲音。那飛箭從李裕脖間擦過,隻差一寸,武朝的太子就要殒命于此。

萬幸那刺客也隻能發出這一箭了。太子的侍衛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高手,其中不乏神箭手,一箭結束了刺客性命。

危險解除,蘇瑾在李裕身下,盯着男人的脖頸出神。李裕喚了幾聲才讓女孩回過魂來。

突然間,女孩的眼淚如潰壩的洪水奔湧而出。蘇瑾瘋了一樣的捶打李裕。

“你瘋了,你不要命啦!你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嗎!”每說一個字,女孩就咬牙切齒的捶上一拳。

“我說過,你就是我的大局!我是太子,自然要顧全大局”

蘇瑾直直的盯着他看了好長時間,撲進男人的懷中嚎啕大哭。

一直以來,蘇瑾都很反感古代的包辦婚姻。但她既然穿越,追求自由戀愛的舉動隻會害死自己。何況嫁于太子更多是政治原因,是以她一直都隐隐排斥李裕。

李裕對她很好,又恰是蘇瑾喜歡的類型,隻是她将萌生的愛意看做婚姻的責任感。今天的事情讓她再也騙不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對李裕的感情,不是責任,不是感激。是老娘做了飯你個大豬腳子還不趕緊回家吃飯,是老娘想去上香就看你能不能自覺和我一起去,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讓我們為蘇瑾小姐姐賀喜,穿越古代之後,終于有一個人能讓她不再強扮賢淑,可以耍自己的小脾氣。)

回了府中,蘇瑾仍是後怕。沒想到有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下刺殺太子。而且刺客出手老練毒辣,所用也都是軍中制式武器,背後的主使定有極大權勢。

李裕卻是神色如常,哪怕隻差一寸就被射穿脖頸,卻還有閑心哄蘇瑾開心。

“我自小遇到的危險不知凡幾。刺客,下毒,驚馬,甚至還有美人計。這次如此危險是我沒想到兩日前才定下去護國寺進香,刺客竟然如此及時就得到消息提前埋伏了起來。想必是孤身邊出了内鬼!”說了眼中精光閃爍,氣息凜然鋒銳。

看着女孩惶恐不安的表情,李裕心裡無比疼惜。摟着嬌妻哄了好長功夫才讓女孩重新鎮定下來。

蘇瑾看白天一番奔跑打鬥,兩人都是出了一身汗,就連忙讓丫鬟準備熱水,準備泡個熱水澡,

待兩人沐浴過後,蘇瑾先行躺下,一雙美眸含羞帶怯的盯着自己的夫君。李裕呼吸逐漸粗重,他本就預感今晚會發生什麼,現在被蘇瑾的眼神一激,當即不顧一切的撲到女孩身上。

火熱的大手在身上四處遊弋,女孩的肌膚特别嬌嫩,在不住的舔吻下現出道道痕迹,激發出男人更旺盛的征服欲。

蘇瑾兩世為人,這種事還是第一次,隻覺着渾身飄飄忽忽如在雲端。那一刻來臨時,蘇瑾咬着嘴唇,防止自己痛苦出聲。男人的欲望積攢了太久,雖憐惜嬌妻初經人事,但仍舊忍不住的貪求這銷魂的快感。

良久,李裕才在小妻子的不斷哀求下停歇了戰火,摟住女孩不住親吻。

蘇瑾新承恩澤的面孔上布滿紅霞,眼睛柔媚的要滴出水般。她勇敢的和李裕對視道:“這不是感激。”說罷就親了男子一下,然後道:“細細想來,你這個偷心賊不知何時就得了手,倒是我愚鈍了,今天才想明白這一切。”說完就羞的躲進被窩學起了鴕鳥。

李裕哈哈大笑,笑聲暢快淋漓,話語中竟然帶上了一絲慚愧:“婚後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反感,開始我認為是你太容易害羞,後來又覺着你實在太過冷淡。還以為……”

說到此次,李裕停了下來,對視着女孩充滿好奇的眼神才歉疚繼續說道:“以為你心中有了他人,是以才那樣待我。我命人偷偷向你身邊人打探你的情況,又暗地使人調查蘇家。”

蘇瑾聽的愣神,這男人可真有心機。一時氣不過,狠狠咬了李裕一口。

李裕全然不把肩膀上的疼痛當回事,溫柔撫摸着女孩的青絲:“可我越是查探,越是了解你,就越覺着瑾兒可愛。直到有一天我在處理政務時也忍不住想瑾兒一個人會幹什麼的時候,才驚覺心中已經有了瑾兒。”

查探觀察之下,他知道了這姑娘的喜怒哀樂,知道了她端莊性格下狡黠活潑,知道她的惶恐不安。李裕隻想護着她一輩子,不知覺間情愫漸生。

蘇瑾故作惡狠狠的瞪着李裕:“大壞蛋,之前流蘇和我說你偷偷打探我的喜好,枉我還以為那是關心。”

“開始是刺探,後來就是關心了。瑾兒,我想了解你更多。”

“你沒猜錯,我心裡已經有人了。”蘇瑾賭氣的接道。

“那娘子可還滿意心上人?”一雙手又在女孩身上作怪。

蘇瑾羞的脖子都紅了,低聲道“那人要是再不老實,我便不滿意了。”

這番情話告白之下李裕情火又燃,翻身而上。

“那心上人更該賣力,讓娘子滿意才是。”說罷再次在女孩香軟的身體上流連忘返。

“太子,你明日還要上朝。”蘇瑾忍受着異樣的感覺,努力讓聲音不顯異樣的說道。

“叫我夫君,瑾兒,叫我夫君。在你面前,沒有太子。”李裕玩弄着女孩的耳垂,在情火炙烤下聲音嘶啞。

蘇瑾動容的抱住李裕,良久才幾不可聞的說道:“還請夫君憐惜瑾兒。”

至于這一夜李裕有沒有憐惜瑾兒,如何憐惜的,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蘇瑾倚在榻上,臉色憔悴的道:“昨日受了驚吓,回府後隻覺着心悸難安,故今早未能去給母後請安。原也不是大病,卻勞累姑姑跑了一遭。”

昨天遇到刺殺,蘇瑾今天本應進宮中給皇後婆婆報個平安,可是昨晚休息的太少,又進行了“重體力”活動,今天隻好癱瘓在床,對外隻說受了驚吓病倒了。

周皇後一聽說兒媳婦病了,連忙派身邊伺候多年的黃姑姑前來探病以示關懷之心。

黃姑姑作為宮中老人,蘇瑾這個太子妃在她面前也不好端架子。一番應酬答謝下來才把這尊大佛送走。好在蘇瑾臉上的疲憊倒是真的,完全不用裝病,隻是“生病”的緣由衆人都沒想到罷了。

命下人不要打擾之後,蘇瑾狠狠睡了一覺。被李裕叫醒下榻用午膳時,蘇瑾還覺着腰腿間酸痛的厲害。

看到男人在一旁臉上挂着燦爛滿足的笑容,蘇瑾隻想着在罪魁禍首身上狠狠咬上兩口。

男人都是大豬腳子,昨夜明明自己哀哀求饒,誰成想男人越發興奮,最後反而弄巧成拙。

李裕昨晚可是完全沒有休息,蘇瑾清楚記得哪怕自己昏睡過去,男人摟着她猶自溫存。可現在看起來卻神采奕奕,蘇瑾腹诽着看來人逢喜事精神爽确實是至理名言。

作為當朝太子,即便昨天遇刺,李裕今天依然準點上朝。全然不将個人安危放在心上,全心全意為了江山社稷的态度大獲好評。太子妃驚吓至疾,太子勤勤懇懇的處理完政務後,便回府陪着新婚妻子。

先國後家,又顧國又顧家,再加上蘇家和皇家的推波助瀾,太子這一舉動在朝廷市井間都備受稱贊,一時間聲望大漲。

可惜,世人眼中幸福無比的太子妃卻覺着如坐針氈。李裕的眼光太具侵略性,用膳時眼底的欲望已經遮掩不住,眼光在蘇瑾身上流連忘返。要不是還顧忌着女孩剛剛破身,隻怕這頓飯要吃到榻上去了。

蘇瑾換上賢惠的面孔:“妾身并無大礙,太子還是當以國事為重。”你趕緊走,有一頭眼冒綠光的狼一旁盯着,姑奶奶我休息不好。

李裕溫柔的為嬌妻夾菜:“适才母後還派人叮囑我,說你看着臉色很差,讓我多陪陪你。”說罷溫柔的撫摸着女孩精緻白皙的俏臉,眼中溫柔仿若能将蘇瑾溺入其中。

然而蘇瑾完全沒被男人的外表迷惑,沒好氣的瞪着他:“我臉色不好是因為什麼?”

佳人羞中帶嗔的模樣讓李裕又蠢蠢欲動起來,原本憐惜的撫摸也不自覺帶上了情欲。蘇瑾敏銳的察覺到,連忙給男人夾菜,想着将他的心思扳回正途。

李裕看着女孩眼中的疲憊慌亂,也有些後悔昨夜太過發興。遂淡了心思,剩下的時間隻是陪着妻子午休散步。

到了晚上,看着妻子單薄中衣下婀娜有緻的嬌軀,李裕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昨夜的銷魂滋味。蘇瑾身子嬌嫩,昨晚留下的痕迹在此刻真是刺激得李裕欲罷不能。

次日清晨,看着妻子疲憊的睡顔和眼睑下的黑色,李裕心中頗為懊惱。自己的自控力不算差,可一遇上女孩就不能自已。

蘇瑾醒來後,“病情”更加嚴重了,這回連榻都難下了。蘇夫人聽聞消息,連忙遞了文章進府看望女兒。

夫妻床笫間的秘事自是不能讓外人所知,蘇夫人也隻當女兒是因為遭遇刺殺而導緻的心神不甯。言語間還誇了李裕,談到坊間都說他極寵愛太子妃。蘇瑾真可謂有苦說不出,偏生還不能實情相告。自己确實得寵,可惜寵愛太過經受不住啊!

好在接下來幾日李裕忙得腳不沾地,沒時間打擾妻子。蘇瑾長舒一口氣,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太子遇到刺殺,這可是震驚朝野的大事。經過前面兩天的發酵,皇帝和太子終于出手了。蘇尚書率先上奏要求徹查軍隊朝野清除叛逆。衆多官員上表支援,一時間聲勢浩大。李裕這幾日既要協同大理寺和兵部抓捕逆黨,又要抓住機會安插自己心腹,排查自己身邊的叛徒,有兩日甚至歇在外面。

其實皇帝一黨眼下并不在乎幕後主謀是誰。有實力安排此次刺殺的藩王也有三五個,帝黨沒有掌握絕對優勢,不想撕破臉面。此次清洗隻為打壓異己,增強己方實力。

如此忙祿了數月,許多官員被抄家下獄。皇帝大約是真惱了,或者想在諸王沒反應過來前取得最大戰果,下令年節期間依舊追查叛逆。京中氣氛緊張蕭瑟,衆多人家除夕夜都是戰戰兢兢,深恐禍事臨門。

沒想到将至元宵佳節時,大理寺查探到有兩名刺客竟然是兩廣總督的門客。皇帝震怒,立馬命人率一隊禁軍晝夜兼程前去拿人。

兩廣總督趙崧為官多年,頗有名望。數年前他在湘南為官,遇到老湘王欺男霸女,不畏強權挺身而出,為百姓維持了公道。可以說是狠狠的打了老湘王一巴掌,讓湘王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還有人笑稱老湘王就是因為此事心中郁悶無法排解,數月之後卧床不起郁郁而終。趙崧從此名聲大噪,升官到兩廣總督。

按常理來說這趙崧應該是堅定的皇黨。可蘇瑾聽說過他出身陝西,趙家在當地也是名門望族。一直以來他都和封地在陝西的魏王眉來眼去,當初和湘王沖突也是想主動挑起朝廷和湘王的沖突。

湘王一系素來都是小透明。八王之亂時第一任湘王沒膽子舉兵,也不想幫當時的神宗皇帝,首鼠兩端。結果被叛王順手收拾了,一家老小皆淪為了階下囚。等太宗平定叛亂,為了營造好皇帝好兄長的人設,也沒為難湘王,恢複了藩王之位。

隻是湘王一家都被吓破了膽,此後完全不敢出頭冒尖,隻想着安享富貴。大錯沒有,小錯不斷。隻要不起反心皇帝懶得管,朝廷派去的官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彼此相安無事。

是以當初趙崧和湘王起了沖突,皇帝明明知道這是魏王的計策,心中恨極了趙崧,表面上還要大肆褒獎一番。老湘王去世後,其子繼承王位後和朝廷的關系果然頗為疏離。此次得到如此好的機會能整倒趙崧,皇帝焉能放過。

過些日子,消息傳來。趙崧在禁軍登門之後知道事情敗露服毒自盡了。趙家其餘人竟然反抗天兵,被殺了個七七八八,僅餘下些婦人僥幸留得一條性命。

皇帝餘怒未消,下令将趙家其餘入仕的官員罷官下獄,把趙氏一族流放到苦寒之地。盤踞朝野多年的趙家勢力頃刻間煙消雲散,一時人人噤若寒蟬。

好在皇帝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處置完趙崧後就下旨說罪首伏誅,案件已結。進了二月又命人制作花燈,重開元宵燈會,與民同樂。官員百姓都是長出一口氣,大呼皇帝英明。

經此一役,衆多與藩王暗通曲款的官員或是斬首或是貶官,帝黨勢力大增。諸王隻能吃下這啞巴虧,外地藩王勾結朝廷命官可不能放到明面上說。是以即便知道皇帝是針對自己而來,卻也無計可施。

審案期間皇帝為了培養太子才幹,着意給他布置了很多事情,李裕都盡職盡責的完成,隻是忙得連和蘇瑾好好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蘇瑾心疼,前朝的事自己又幫不到他。隻能每晚親手為他炖好補品,無論李裕回來多晚都等着他,親自服侍他吃完才能安心歇下。

眼下終于有了休息時間,夫妻一起用着晚膳。蘇瑾心中一盤算,發現這還是三個月來兩人為數不多的休閑時光。看着面前男人削瘦的臉龐,蘇瑾心中無比疼惜,夾了很多菜給男人。

李裕知道這是妻子的心意,來者不拒的全都吃完。蘇瑾隻覺着心中靜谧安好,但有件事卻堵在心中,不吐不快。

男人看着女孩猶猶豫豫的模樣問道:“想說什麼?和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蘇瑾沉吟良久道:“那日的刺客,到底是誰安排的?”趙崧沒可能主動刺殺太子,退一步說,若真是他主使也不會蠢到安排自家的門客參加。

李裕幽幽的道:“确實有兩個刺客是趙崧的門客,這條證據是做不得假的。”

蘇瑾心中驚駭,盯着李裕連話都說不出。無論是趙崧還是他背後的靠山魏王都不會這麼蠢,有能力安排刺殺,還在隊伍中安插了趙家門客的人可不多。

是他嗎?念頭閃過,随即被蘇瑾否定,那日的危險是真的。若是李裕演的戲,不可能将自己置于那般險境。也不會是皇帝,先不說李裕之外其餘皇子天賦平平難堪大任,李裕出事周家必會與皇帝決裂,到時候隻怕龍椅就要換個人坐了。

眼前女孩眸光閃爍不定,李裕馬上就明白她在想些什麼。擰了一把妻子凝脂般的臉頰道:“别胡思亂想,不是父皇和我謀劃的。”頓了一刻又道:“我是不會利用你的。”

蘇瑾聽着有些羞慚,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小心的抱着李裕的胳膊。一臉的讨好之意讓李裕的怒意全部化為了情火。

“幕後主使還在追查中,隻是君無戲言,父皇既然說了趙崧是主謀,他就隻能是主謀。”男人說着緩緩在女孩的纖腰上摩挲着:“你放心,無論是誰安排的刺殺,我定不會放過那個人。”

許是之前憋得太久了,到了夜間李裕比之前表現的更具進攻性,仿若要将身下的美人融入自己的體内。蘇瑾也很久沒和夫君這般親熱,一時間也是心情激蕩的迎合着男人的索取。

這般過了兩日,蘇瑾再度高挂免戰牌。雖然心疼男人事務繁忙就想着床笫之事順他心意,可實在力有不逮。而李裕最喜愛妻子承歡時泫然欲泣哀求哭訴的模樣,隻要蘇瑾一開口求饒,李裕就會紅着眼越發肆意的歡好。

到了現在,小兩口才真正體會到新婚燕爾的美妙滋味。真是一刻也不想離開對方。蘇瑾縱然每天被李裕“欺負”的厲害,睡覺時也要依偎在男人的懷中方能安然入睡。李裕每天早晨醒來時,都會發現蘇瑾牢牢的抱住他的胳膊,每次都要安撫一番才能抽身起床。

未婚之前太子府對李裕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沒什麼值得想念的。而現在李裕隻要忙完就會急匆匆的趕回家中,和小嬌妻耳鬓厮磨。

時間來到三月,蘇家傳來消息說她二哥蘇珉要離京遊玩,拜訪好友。讓蘇瑾有時間便回去一家人聚一聚。蘇瑾接到消息心中并無太多驚訝。她二哥其實聰明能幹,又兼文采斐然,深得時人推崇。可惜性格懶散無心仕途。平日所為也是一派高雅名士之風,至今也未曾娶妻。

蘇尚書也不反對次子如此,一個高雅的文人墨客往往比高官顯宦在士子中影響更大。自己的衣缽有長子繼承,次子所為對提高蘇家的聲望有着巨大的益處。

蘇珉平素也喜遊山玩水,蘇瑾也沒多想。隻是兒行千裡母擔憂,蘇夫人卻是愁眉不展極力反對。蘇尚書無奈,便喚蘇瑾回去勸說。

轉眼間就到了四月,在女兒的安慰之下,蘇夫人的離愁也淡了些,見天氣漸暖便開始籌備踏青事宜。蘇瑾想去東山遊玩,而蘇夫人卻執意要去報恩寺。“聽說報恩寺最為靈驗。之前安國公的兒媳成親許久未有身孕,安國公夫人去報恩寺求了送子菩薩,第二年她兒媳就生了個大胖小子。”蘇夫人看着女兒,眼中飽含深意。

蘇瑾兩頰羞紅,低頭不語。成親數月未有身孕,難怪蘇夫人着急,李裕的子嗣事關國本,自是越早越好。回府的馬車上,蘇瑾默然無語。這兩個月來雖說不是夜夜笙歌,可也恩愛許多次,現下自己身子還是沒有動靜,她也是有些着急。

許是路上颠簸,蘇瑾回到府中便覺着胸悶乏力,喝了倆口茶也覺着惡心都吐了出來。

李裕見狀連忙宣了太醫。等到胡子雪白的老太醫趕到,一番診脈問詢之後,太醫的一張老臉上的皺紋團成一團,欲言又止。

李裕惱了:“有什麼病症直說便是,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那太醫一看太子發怒,連忙跪下請罪說道:“太子恕罪,太子恕罪!太子妃沒病。隻是微臣診出太子妃應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現下脈象還不明顯,微臣不敢貿然開口。”

蘇瑾聽的頓時呆住了,怔怔的望着自己的腹部,此時此刻,一個小生命正在裡面孕育成長嗎?

李裕連忙派人去多請幾個擅長孕婦調理的太醫過來。

等到幾個太醫一一診過,終于能斷定太子妃是有了身孕,隻是時日尚短,平日裡要好好調養休息才好。

李裕又驚又喜,少有的失态。打發下人出去後抱着蘇瑾不肯撒手,又擔心用力勒疼妻子,一雙手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蘇瑾美眸似水的望着李裕道:“夫君,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也要有孩子了!”

李裕覺着一顆心都要在這眸光中化了,不知道怎麼表達心中愛意和喜悅,隻能不住的親吻着蘇瑾。

等消息傳到宮中,帝後皆是大喜。不僅賜下了許多年老穩重的嬷嬷穩婆和名貴補品,還特意叮囑蘇瑾要好好養胎。以後不用再去宮中請安。

蘇夫人更是第二天就去報恩寺求了一座送子觀音給蘇瑾送來,還發願若是這一胎順利産下皇孫,便為菩薩重塑金身。

蘇瑾現在身邊時刻有人看着,她走幾步路都有七八雙眼睛盯着,唯恐出了閃失。她惡心的厲害,吃兩口東西就吐了個幹淨,可為了自己和腹中孩子,蘇瑾也是豁出去了。吐了就吃,強忍着惡心吃各種補物,隻求營養能跟上。

李裕很是心疼,命人找了好幾個各菜系的名廚,每天換着花樣為蘇瑾做美食。自己在府中時,更是不離妻子一步。

又過了兩月,等蘇瑾的身子漸漸安穩下來後,又有一件煩心事擺在她眼前。她有了身孕,按常理來說應該安排和太子分房而居,安排妾室侍寝。

可蘇瑾不願如此,李裕也從未表示過要寵幸别的女人。加之當時蘇瑾剛有身孕,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這件事。萬一氣到了太子妃危及皇嗣,真是幾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現下看到太子妃身體無礙,一些人的心思便活絡起來。蘇瑾敏銳的發現身邊有的丫鬟打扮越發俏麗還總愛往太子身邊湊。不僅如此,這些日子來看望她的貴婦中話語總會提及自家的侄女外甥女各種遠房親戚,無一不是生的鮮妍妩媚,性格淳厚,隻差把“送女入府”幾個字寫在臉上。

蘇瑾看着形形色色的面孔,胸中煩躁不安。流蘇心疼自家小姐,氣的在她身邊大罵那些不懷好心的人。

有過兩日,李裕察覺到蘇瑾情緒不高,問她原因也隻是避而不談。無奈下暗地裡問了流蘇。流蘇倒是個直脾氣,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李裕聽後沒有當場表示什麼,隻是當晚就以伺候太子妃不力為由重責了幾個前幾日最跳脫的侍女,還命府中下人都去觀刑。

又過了兩天,李裕參加一場戶部葉侍郎舉辦的宴飲時,席間東道主喚出兩個美姬要送給太子。李裕神情淡漠,沒說同意。

正當葉侍郎賣力營銷兩個美姬是如何身嬌體柔,知情識趣還是完璧之身時,旁邊一直跟在李裕身邊的太子心腹跳出來斥責他用美色誘惑太子,阿谀谄媚心懷不軌。

第二天立即有禦史參奏葉侍郎行為不檢,貪墨銀兩。葉侍郎倒了大黴。本是想送兩個美人讨太子歡心,誰知這馬屁卻拍在了馬蹄子上,最後貶官外放。

此事之後,再也沒人在蘇瑾面前談送女入府伺候太子之事,府中下人在看到那幾個侍女的慘狀之後更是乖巧無比,在蘇瑾面前全都唯唯諾諾。

夜深了,可蘇瑾一點睡意也沒有。她依偎在李裕的懷中軟糯的聲音響起“夫君為瑾兒做的事情,瑾兒心裡都明白的。”

李裕慢慢撫着蘇瑾的長發道:“有了你,其他女子在我眼中都是俗物。既飲了瓊漿玉露,怎會留戀凡世粗茶。”

蘇瑾心中無比的甜蜜,趴在男人身上狠狠親了兩口。隻是美麗可愛的太子妃顯然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男人的呼吸驟然粗重,身上的女孩感覺到了身下某一堅硬的突起物。

男人情欲被挑起又不能真正的提槍上馬,忍得很是難受。蘇瑾也有些愧疚,猶豫一下玉手便撫上了男人滾燙的身子。

李裕按住女孩遊動的纖手,蘇瑾有孕後身子漸漸豐腴,更顯性感。這樣繼續挑逗下去自己真要發瘋了。

蘇瑾湊在男人耳邊吐氣如蘭道:“夫君躺着就好,其餘交給瑾兒。”說完身子滑進軟被之中,用滿腔愛意克服了羞澀,将穿越前看到的技巧都用了出來。待男人發洩之後,蘇瑾也是手腕酸痛,嘴部發麻,躺在李裕的懷中沉沉睡去。

接下來的養胎生涯,蘇瑾真是活的無比惬意。小夫妻好的蜜裡調油,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一切事情都是按着自己心意。

蘇珉得知小妹有孕,遊玩之餘特意搜集了各地新奇的小玩意送給小妹解悶。到了七月,蘇珉竟然走到了長沙。湘地民族繁多,各種少數民族的服飾各有特色,蘇珉看着新奇,搜羅了許多給蘇瑾送來。

李裕很是喜歡,各種與宮裝風格迥異的服裝托的妻子或嬌媚,或天真,都是與往常不同的風情。勾的男人心中搔癢難耐,讓可憐的太子殿下天天扳着手指算蘇瑾的生孕日期。

中秋節時,蘇瑾和李裕一同進宮用了家宴。看着兩人夫妻恩愛,帝後都很是高興,又賜下了許多東西。

過了兩日,蘇珉又派人送了外地特産回京。蘇夫人思念女兒,便借着将東西交給蘇瑾的機會進府探望。

母女倆見面,有說不完的話。蘇瑾命廚房做了一席非常豐盛的菜肴,還為母親啟了一壇西域進貢的葡萄酒。

蘇夫人看着女兒越發嬌豔,知道她過得很好,也是放心。

“你父親這段時間忙得厲害,每天都被皇上召進宮中議事。珉哥兒在長沙地界到活的潇灑,前些召集當地士子圍了錢家大宅後,現在正是春風得意,估計短時間内是不回京了。”

蘇瑾很是驚訝,什麼錢家?自己完全沒得到消息。正要追問,李裕卻回府了,回來這麼早着實罕見。

李裕顯得很是熱情,嶽母叫的非常親熱,将蘇夫人哄得喜笑顔開。蘇夫人當場叛變,席間就一直和蘇瑾說着相夫教子三從四德的話,讓蘇瑾心中郁悶,隻能狠狠瞪了李裕兩眼。

經此一打斷,蘇瑾也不好再追問蘇珉的事情。待送蘇夫人回府去才有機會開口:“母親說二哥在長沙那裡率人圍了什麼錢家,可有此事?”

李裕似乎早有預料會有此問,答道:“一件小事罷了,不用放在心上。嶽母和你說的?”

“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不和我說?”蘇瑾連忙追問道,臉色繃得很緊。

李裕卻是輕松的回答:“二舅兄到了長沙發現有一家錢姓富戶勾結官吏橫行鄉裡,無惡不作。一怒之下寫了篇揭露其罪行的文章,周邊的士子群起響應,先是圍了錢家,後又迫使湖廣總督嚴懲貪官污吏和錢家。”

看到蘇瑾緊張的神情,李裕繼續說道:“舅兄身邊的侍衛都是禁軍中的好手,安全不用擔心。湖廣總督又是嶽父的同年好友,自是會幫着舅兄。這隻是小事一件,我也是剛知道,沒來得及和你說。”

蘇瑾覺着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但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最後隻能埋怨男人一通,逼着李裕答應以後再也不會有事瞞着他。

過了兩日,蘇瑾讓流蘇送了一些宮中賜下的布匹回蘇家,并叮囑流蘇暗中打探蘇珉的情況。

晚上流蘇回來,拉拉雜雜的事情說了一大堆。蘇尚書和大少爺事務繁忙,早出晚歸;蘇夫人經常去報恩寺上香,還想在後宅建個佛堂供奉菩薩;府中事宜都由蘇大奶奶掌管等就是說不到點子上。

蘇瑾急了問道:“讓你問二少爺的事情,你問了嗎?”

流蘇飛快點頭說道:“當然問了。夫人身邊的嬷嬷說二少爺給夫人送了湘地少數民族供奉的神像,夫人不信那些不想供奉,也不好怠慢,正發愁怎麼處置呢!還送了老爺一套茶具,聽說還讓人運了數十罐泉水回來讓老爺煮茶喝。”

蘇瑾無奈的捂住額頭。自己這個丫鬟忠心耿耿,手腳勤快,就是腦子不太靈光。罷了,二哥有閑情逸緻搜羅這些特産,想來确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轉眼之間,桂樹的花期已至。夫妻倆每晚都賞花談心,興緻起了蘇瑾還會彈一首曲子助興。李裕回想着之前獨自飲酒賞花的孤獨,再看看眼前的香軟美人,心中越發喜愛,覺着人生可謂美滿。

到了十一月,蘇瑾的肚子越發大了,行動開始不便,就越發懶得理事。宮中傳來消息,公主李蕙的婚事也定了下來。驸馬是輔國公楊家的嫡次子。聽聞此事,蘇瑾沉吟良久,感到了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楊家是随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軍勳世家。“八王之亂”時楊家效忠當時的神宗皇帝,忠心耿耿。待太宗登基後,忌憚其勢力刻意打壓,這些年威望不如之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楊家在軍中仍有頗高威望,衆多與其處境相似的開國功勳家族以其馬首是瞻。

當年的老輔國公頗為不忿太宗奪位之舉,一直以來楊家和皇室都若即若離。雖然不至于倒向藩王,但也不是皇帝可以信任的将門世家。

現在看來,楊家同意與皇室聯姻就是徹底倒向皇帝一方了,此舉必會帶領衆多老牌将門跟風。屆時皇權将前所未有的穩固,恐怕攤牌之日快要到了。

用晚膳時,蘇瑾屏退了下人問李裕道:“招楊家次子為驸馬,輔國公府的态度如何?”

李裕笑着回道:“父皇早就有和輔國公府結親之意,隻是楊家一直推脫未能成事。今年以來諸藩勢力遭到重創,楊家也不再觀望。上個月輔國公求見父皇表明了結親之意,是以小妹的婚事很快就定下來了。”

蘇瑾字斟句酌,謹慎問道“話雖如此,可諸藩手中尚有不可小觑的兵力,眼下是好時機嗎?”

“父皇想早點完成削藩大業,畢竟他的身子,”李裕默然良久才繼續道:“不能再拖了。”

蘇瑾聽着心中悚然,隻能幹巴巴的道:“父皇乃是天子,身具一國氣運,定能長命百歲。”

夜深了,蘇瑾躺在床上獨自撫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聽着身邊男人悠長的呼吸聲久久不能入眠。山雨欲來風滿樓,隻盼自己的孩子将來平安順遂,不要經曆這麼多危險算計。

公主的婚期定在來年開春三月,為表榮寵,皇帝非常大方的給現任輔國公升了官。楊家也非常上道,馬上率領一幹老牌将門表忠心。皇帝龍顔大悅,出手十分闊綽,大肆封賞籠絡人心。

喝完臘八粥年味就漸漸濃了起來,往年這個時候蘇瑾都會十分忙碌,走親訪友,管理家務熱熱鬧鬧的不得休閑。今年蘇瑾的身邊也是熱熱鬧鬧,可她卻是十分悠閑。預産期臨近,她現下什麼都不用做,耐心等着就好。

可蘇瑾心中越發惶恐,對古代女性來說,生孩子就是鬼門關,頭胎尤甚。夜間她經常被噩夢驚醒,身上冷汗淋淋,精神也開始恍惚起來。李裕看着心疼,索性在府中辦公,整日都守在妻子身邊,一步不離。

臘月22日,烏雲厚重的仿若傾倒在大地上。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蘇瑾腹部開始陣痛,進入産房。李裕在屋外心急如焚卻也幫不上忙,帝後也都親自到了府上候着。

臘月23日清晨,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突然停止,天地間風止雪息,隻留下冷冽的沁人心脾的寒意。東方竟然出現了絢爛的朝霞,空氣清澈的無一絲雜質,更顯得的朝霞美麗而聖潔。

在朝陽驅散烏雲之時,太子妃經過一天一夜的痛苦終于誕下了皇長孫,舉城歡騰。皇長孫出生之時,正好有瑞雪兆豐年之吉兆,又有雪後朝霞,這個男嬰就如上天所賜之祥瑞,注定會成為龐大帝國的主人。

百官上表道賀,京中百姓也是這吉兆張燈結彩。衆多大戶人家也會應景,紛紛施粥行善,城門外粥棚排了有兩裡路。皇帝為長孫賜名“瑞”,随後大赦天下。

這些紛擾俗事現下都和蘇瑾無關,煎熬了一天一夜,她可謂身心俱疲。最痛苦時一度覺着自己就要死了,隻是她想着自己死了但孩子要活下來,有了孩子李裕也不會像之前那般孤獨。靠着這股信念,她才能在數次脫力後又聚起餘力。

最後關頭,李裕不顧俗禮,闖入産房中陪着蘇瑾。他告訴穩婆,甯要大人,他說蘇瑾出事就要砍了所有人的腦袋。他沒說孩子,在他心裡,蘇瑾不隻是太子妃。

李瑞随祥瑞誕生,衆人都極為寵愛。可太子作為父親,在兒子身上花的心思卻很少,大部分時間都陪在妻子身邊。

蘇瑾産後虛弱,需要好好調養。李裕每日都親手喂飯、擦洗身子,服侍的無微不至。夫婦倆每晚同床共寝,李裕也從不做逾矩之事,隻是緊緊抱着嬌妻,似一松手懷中小婦人就會離他而去。

李裕實在後怕,這麼長時間以來這是唯一一次無能為力,隻能看着心愛的女子在鬼門關前苦苦掙紮。有那麼一刻,他真的以為就要失去蘇瑾,失去這個給他生命帶來色彩的女孩。

坐褥的日子枯燥而難熬,李裕事務繁忙也不能整天都陪着妻子。蘇瑾便讓乳母将李瑞抱來逗弄,到底母子連心,瑞哥兒在她懷中就會特别乖。有的夜晚還會将孩子留在身邊睡覺。

夜深人靜之時,燭光透過紗帳在床上撒下朦胧的光芒。夫妻兩人看着兒子呼吸時一上一下的小肚皮,隻覺着生活靜谧安好。

元宵佳節之時,蘇瑾在坐月子,瑞哥兒還未滿月不宜出府,帝後便攜着公主李蕙登府了。沒有講究繁瑣的禮節,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頓便飯。皇帝特别喜歡小瑞哥兒,抱着就不肯撒手。嘴裡還嘀咕着男孩眉眼俊俏,大了之後一定能長得玉樹臨風,聰明能幹。忽而又悲傷起來,直歎自己是見不着孫子長大了。

九五至尊,富有天下,一言可斷人生死的皇帝也逃不過死亡的命運。蘇瑾有些傷感然而内心深處卻有一些慶幸。若皇帝身體康健,待收拾完藩王下一個目标就是周家和蘇家的外戚勢力以及李裕這個威脅皇位的太子了。心中暗下決心,待諸藩平定,一定勸父親急流勇退,否則隻怕有滅頂之災。“狡兔死,走狗烹”這句話可是蘊含了無數忠臣良将血淚的至理名言。

待到早春三月,小公主李蕙的婚禮辦的極為隆重而喜慶。在輔國公府的号召下,不少鎮邊大将,地方豪門紛紛回京參加婚禮并觐見皇帝。這一舉動也表明這些人在皇位争奪中站到了皇帝一邊。

可惜皇帝實在沒有精力接見這麼多人,索性都交給了李裕去辦。在時局緊張之際,皇帝的身子卻愈發差了,開始着手準備帝國最高權利的交接。皇後在榻前衣不解帶的伺候,接待官眷、封賞诰命的工作也交給了蘇瑾。

好在蘇瑾自小就習慣了宴會應酬倒也不至于手忙腳亂。她每天都落落大方的待人接物,臉上挂着溫婉淑良的笑容,一絲不苟的完成工作。一段時間下來很多人誇太子妃不愧出身名門,德才兼備等等。

這般熱熱鬧鬧的到了四月,蘇瑾終于閑了下來。瑞哥兒有乳母仆婦帶着,無病無痛,每日吃吃睡睡活的潇灑。隻是之前被蘇瑾“冷落”一段時間,現下倒是和乳母更為親昵。

蘇瑾有些心酸,每日寸步不離的守在孩子身邊。正當蘇瑾緻力于和兒子培養感情時,長沙傳來消息說蘇珉無意間發現了湘王豢養兵士,意圖謀反之事。湘王見事情敗露,竟然要殺蘇珉和數十名書生滅口。幸得湖廣總督及時領兵趕到生擒了湘王。曆經此事,蘇珉名聲大噪。

喜訊傳來,蘇瑾臉上卻沒有任何笑容,她不是魯鈍之輩。蘇珉在她遇刺後不久就外出遊曆,偏偏在長沙待了許久,号召士子圍攻錢家大院。此外母親和流蘇都說父親和長兄都極為忙碌,這些事情細細想來隻怕是早有預謀,隻是瞞着她一個婦人罷了。

值此敏感時刻,李裕有諸多要事處理,晚上沒有回府隻是讓人帶了口信說待事情落定會給蘇瑾一個滿意的解釋。

過了數日,朝庭決議将湘王一脈除爵,将湘王本人囚禁在宗人府。對其家眷很是大度,除了查明有罪、為虎作伥的人要掉腦袋之外,其餘婦孺老人押回京城好生贍養。如此既能顯出皇帝寬宏大量,又能軟化其餘諸王的态度。畢竟十幾路藩王中,胸無野心隻想安享富貴的王爺還是有那麼幾位的。

四月的夜間尚有些寒意,晚上睡時必得蓋好被子。可今日蘇瑾未着裡衣的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隻有一件蔥綠色肚兜,還是散了系帶的松松垮垮纏在腰間,平添了幾分魅惑勾的身上的男人欲罷不能。

李裕今晚回府時蘇瑾都已經洗漱完畢帶着兒子睡覺了。可男人似乎情緒激蕩,進屋後就讓乳母抱着小瑞哥兒去隔壁休息,然後很是興奮的将妻子壓在身下撕扯起衣物。

蘇瑾有點不高興:“你幾日都沒見人影,一回來就這般猴急,難道你回家就為了做這事嗎?”

李裕低沉的笑着,不住親吻女孩的臉頰道:“好瑾兒,為夫今日着實高興,就體諒夫君一回吧。”

蘇瑾也知道李裕的辛苦,兼被男人溫熱的呼吸弄得情緒激蕩當下也半推半就的從了好事。

雲雨之後,女孩趴在男人懷中,累的眼睛都睜不開。李裕神情滿足的撫摸着妻子細膩的肌膚。良久,蘇瑾才迷迷糊糊的問道:“今日發生了什麼喜事?”

“你二哥傳來密報,湘王已經同意作證魏王是他謀反的同謀。這次終于拿住魏王這個老狐狸的把柄。”

聞聽此言,蘇瑾驟然清醒,一雙美眸盯着李裕問道:“我二哥去長沙可是你們定下的計策?”

李裕回道:“之前說過會向你解釋的,此事說來話長,其實前年的那群刺客是湘王派的。”

蘇瑾大驚:“湘王一系向來軟弱,怎敢刺殺太子?”

“正是因為向來軟弱,是以朝廷對湘王的勢力關注不多。湘地民風剽悍,湘王府與當地的駐軍和一些山民都有頗深的關聯。”李裕苦笑道:“故湘王能暗地裡組建一支隊伍來京。”

“可湘王為何要當這出頭鳥?縱然天下大亂,他的實力也不足以支撐他問鼎皇位。”

李裕摸着妻子如雲錦般的青絲幽幽道:“正所謂火中取栗。更何況湘王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縱然事情不成,也有把握将髒水潑向魏王和兩廣總督趙崧身上,報當年的折辱之仇。”

蘇瑾奇道:“可那兩個趙崧的門客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門客是長沙人,湘王以他們全家人的性命要挾,逼迫那兩人暗地離開趙家到京城參與刺殺。趙崧不重視這兩人,在他們消失後并沒有在意,更沒有費力尋找,是以知道這兩門客消失的人不多。”

蘇瑾更加詫異:“既然不是趙崧派出的刺客,那他為何要自盡,難道?”

看着懷中女孩驚駭的神情,李裕輕輕歎口氣将女孩摟緊道:“好不容易有此良機鏟除趙家,父皇怎會放過。趙崧“自盡”後其餘知情人反抗朝廷“緝拿”被當場格殺,真相隻能如此,必須如此。”

蘇瑾默然,權利鬥争中摻雜着太多的血腥,正義在其中微不足道。随後又問:“那二哥的功勞又是怎麼回事,是否和之前的錢家有關?”

“世人皆知二舅兄文采斐然卻無心仕途,隻當舅兄是書生意氣。讓他去長沙,湘王不會起戒心,由此他更容易行事。況且由二舅兄出面辦這件事,更能令天下讀書人信服。那錢氏家主是湘王府的護衛隊長,掌管着湘王的私兵。二舅兄先拿錢家開刀,将湘王的惡行公諸于衆,随後又在查探錢家時“意外”發現湘王府豢養軍隊的事情,在湘王沒反應過來前将謀反的帽子扣在湘王頭上。”

“二哥無心仕途,這次我看還是賞些财物,讓他繼續逍遙自在的好。”蘇珉決不可入仕,蘇家已經位極人臣,再向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嶽父也是這般說法。不僅如此,他還稱年老體衰,流露出緻仕之意。”李裕低沉的道。

蘇瑾也是愕然,旋即笑道:“母親總是抱怨父親太忙,陪她的時間的太少。父親能早日清閑安享天倫之樂自是極好的。”

李裕低頭吻着女孩的脖頸,含糊着道;“我并非恩将仇報之人。嶽父的意思我明白,不會虧待他的。”

蘇瑾铿锵有力的道;“我相信你。”言罷主動吻上男人。一時間情火又燃,夫妻二人再赴巫山。

又過兩日,湘王指證魏王為同謀的事情不出所料引起了軒然大波。湘王也是恨極了魏王,為了拖魏王下水,主動編造說趙崧配合自己刺殺太子李裕,而背後主使正是魏王。反正自己不會被砍頭,幫着皇帝給魏王定罪,既能為死去的老湘王出一口惡氣,又能讓自己餘生的日子好過點,是以湘王十配置設定合,一盆盆髒水讓魏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京中的氣氛十分緊張,往日徹夜歡嚣的紅燈胡同現在也是沉寂下來,沒有人有心思尋歡作樂。皇帝下了聖旨讓魏王進京請罪,天下人都等着魏王的反應。

魏王手握重兵,在陝西有着極大的影響力,是兵力最為強盛的藩王之一。若魏王服軟,諸藩氣勢大減,随後的削藩舉措将會順利進行。而若魏王起兵反抗,那就隻能兵戎相見了。

皇帝一派也并非消極等待,輔國公挂帥并率五萬精兵前往陝西“換防”。與此同時,陝西本地有将門世家響應皇帝指令,上門勸魏王遵從聖旨。天下士子紛紛聯名上書要求嚴懲魏王。群情激憤之下,其餘藩王也不敢為魏王發聲。強大的魏王派系轉眼間就是大勢已去,人人喊打。

十日之後,魏王接下聖旨,身着囚衣枷鎖步出王府,以示自己悔過投降之意。皇帝下令将其押解回京囚禁在宗人府中,保其家眷性命富貴無憂。

之後皇帝下旨削藩,指令諸王回京居住,賜豪宅珍寶無數。諸王手中再無兵權錢權,成為隻能安享富貴的膏粱子弟。至此,海晏河清,武朝建國數十年來的頑疾一朝得愈。

蘇尚書懂得急流勇退之道,第二年春天适時的感染風寒“一病不起”,隻能告老還鄉。周家迅速跟上,周皇後的大哥一日醉酒後稱自己中風在府中養病,交出了兵權。

平定諸藩的第二年秋,皇帝衰老的身子已現油盡燈枯之兆。他十分疼愛瑞哥兒,李裕便經常帶着兒子請看望父皇。李瑞已有兩歲了,長得粉雕玉琢,聰明可愛。經常在他皇爺爺的榻前叽叽喳喳的說着生活中的趣事,幼稚的童言惹得皇帝笑容滿面。

臘月26日,皇帝駕崩,舉國齊哀。他登基時諸藩割據隻能依仗外戚保得皇位。離世時外無藩王觊觎,内無外戚掣肘。

次年1月,太子李裕登基為帝,定年号“景和”,冊封太子妃蘇瑾為後,長子李瑞為太子。

景和三年,皇後誕下龍鳳胎,龍顔大悅。賜幼子名“瑁”,長女名“璎”。帝後情感甚笃,景和帝一生除皇後外,未冊封其他嫔妃。皇後賢德仁慈,待人寬厚。平素又厲行勤儉,扭轉了奢靡頹廢的世風,在民間有“賢後”之稱。

景和二十一年,皇帝李裕命太子監國,自己攜着皇後移居西山行宮。随後二十年,帝後攜手遊山玩水活的潇灑肆意。

文/hehe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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