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作家納博科夫為我們所知道,主要還是那部驚世駭俗的小說《洛麗塔》,雖然這部小說貌似通俗,叙述了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未成年少女的戀愛故事,其實另有奧秘。
《洛麗塔》對“欲望”的書寫直抵人心的深處,每個人都被欲望所困,無法擺脫。可以說,洛麗塔在能指之外還具有所指的意義。納博科夫的小說無不精彩,然而一概都是玩笑;把玩笑開到開天辟地的程度,納博科夫是無與倫比的。
在納博科夫的眼裡,世界是潛在的小說。作家其實就像是魔法師,以藝術的直覺解構生活,從司空見慣的現實之中獲得美,“使任何虛構世界的細節獲得生機。”借助于作家對世界的多重視角,納博科夫完成了一次次想象、一次次戲仿、一次次反諷。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一個放棄母語(俄語)的作家如何以英文寫成偉大的小說?納博科夫自己曾經說過,他的個人悲劇在于“我不得不放棄豐富無比的母語——那些我可以信手拈來的自然語調,可以娴熟駕馭的俄文,而以二流的英文取而代之。于是我失去了我的所有裝備:令人眼花缭亂的鏡子、黑色的天鵝絨背景布、那些隐含的聯想與傳統;而一個本土的魔術師,一身白色燕尾服,風度翩翩,駕輕就熟地操作着這些裝置,便可神奇地變幻超越他的文化遺産 。”
《微暗的火》可以說是納博科夫所有小說中最奇特的一部,它問世之初,就以後現代拼貼式的寫作差點把正統的批評家吓着,甚至連先鋒批評家也認為它不是小說。然而拉美小說大師卡彭特爾說過:“當小說不像小說的時候,那就有可能成為偉大的作品,比如像普魯斯特、卡夫卡和喬伊斯那樣——我們的時代,任何一部偉大的小說都是從讀者驚訝‘這不是小說’開始的。”
納博科夫的小說取名“微暗的火”,其實是有典故的,出自于莎士比亞的悲劇《雅典的泰門》,意指月亮偷竊太陽的光輝,反射出微暗的光芒。《微暗的火》不提供可讀性,隻是挑戰人的智力。這部小說幾乎沒有固定的答案,它展現的乃是作者本身,或者是未完成的詩歌注釋。結構的奇特,互文性的叙述,已經并非小說的重心,關鍵的乃是作者為何如此叙事。
當然這一切或許沒有答案。納博科夫就這麼寫啦,至于闡釋,那是讀者或批評家的事,跟作者無關。要知道納博科夫是一個強調天才的作家,對現實主義小說不屑一顧。我仿佛看到納博科夫微微冷笑,那一束微暗的火,漸漸燃燒,照亮整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