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34年，冰島的埃爾加（Eldgjá）火山爆發。這次火山噴發持續時間很長，在939年前後帶來大範圍的降溫，造成劇烈的氣候變化，連中國也深受這次火山爆發的影響。
在939年盛夏，内蒙古東南部下雪了。當年冬天，後晉首都附近，即開封一帶，“大雪害民，五旬未止”。
除此之外，從942年開始，黃河流域開始出現不間斷的幹旱，緊接着夏季開始發生蝗災，作物歉收，民生每況愈下。
後晉的國勢是以受到嚴重打擊，後來又遭到契丹舉兵進攻，最終在公元947年覆滅。
2020年11月29日，西班牙拉帕爾馬島火山持續噴發｜Emilio Morenatti/AP
冰島的火山爆發，竟然可以影響中國朝代的滅亡。但這一例僅僅是孤例嗎？火山和朝代覆滅之間究竟存在什麼樣的關系？
最近，浙江大學、聖三一學院等研究團隊共同發表了一則火山爆發與中國朝代覆滅關系的研究，發現火山爆發會影響大環境氣候，從下而上地影響民生、經濟、政權，導緻朝代覆滅。如果遇上戰事及動亂，火山爆發也會間接影響朝代滅亡。這一研究成果釋出于《通訊-地球與環境》（Communications Earth & Environment）期刊上。
火山爆發，糧食減産
火山爆發最直接的影響便是使氣候寒冷幹燥，造成糧食減産。
火山噴發出來的氣體，沖入大氣中被氧化後，形成了硫酸氣溶膠。氣溶膠一面吸收輻射，一面反射太陽輻射。吸收輻射會使大氣平流層溫度上升；反射太陽輻射則使地表溫度降低。再加上大氣環流的擴散，受氣溶膠影響的會範圍擴大。比如低緯度火山噴發，其波及範圍可能擴及全球。
當溫度降低，水分蒸發減少，季風減弱，寒冷而幹燥的氣候會造成農作物歉收。
而在以農業為經濟主導的社會，農業的穩定對王朝延續至關重要。突發的氣候變化導緻糧食減産，進而影響社會各項名額的穩定，可能造成的影響小至百姓成為流寇盜賊，大至群雄并起，天下大亂。
在前工業化時期，火山噴發便是短期氣候變化最重要的驅動因素之一。火山突然爆發，導緻氣候寒冷幹燥，影響農業。研究者舉例，唐王朝結束于公元907年，明王朝結束于1644年，它們結束前都有多段時期的寒冷和幹旱。
突發的災難，如何系統性地影響朝代覆滅
雖然火山爆發會影響氣候變化，但這種突然的氣候變化沖擊在社會崩潰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呢？這類研究的一個難點就在于，如何建立起突發、短期的氣候波動對社會崩潰的系統性影響。
中國悠久的曆史正好提供了一個絕佳的研究機會。研究者從資料庫中擷取了兩千年來共計68次朝代覆滅年份，北半球火山活動記錄中156次的火山爆發時間點，與極地冰芯中記錄的爆發後氣溶膠釋放規模，以及曆史上覆滅前的戰亂次數，進行相關性研究。
研究者通過冰芯資料重建了過去1500年來南北半球及全球平流層火山氣溶膠的時間序列。選取冰芯是由于其環境人類幹擾較少，且時間序列較長，适合進行重建工作。火山氣溶膠擴散後，沉積于南北兩極，并逐漸成為冰蓋的一部分。通過測定冰芯中的電導率或化學成分，可以重建過去的火山活動。
中國朝代覆滅、火山爆發及戰事頻率的關系｜參考文獻[1]
研究發現，在這68次朝代覆滅中，有62次滅亡前發生過火山爆發。研究者認為，在過去的近2000年中，火山爆發系統性地影響了王朝的覆滅。
同時，他們提出假設，火山爆發造成的沖擊與覆滅前的社會壓力可能成反比。比如，當社會壓力很大、社會不穩定性很高的時候，一個小小的火山爆發就可能觸發崩潰；即使是社會壓力并不大的時候，一次劇烈的火山爆發也可能引發王朝崩潰。
不過，研究中也指出，造成朝代覆滅的因素是複雜的，不能單純使用資料上顯示的關聯性去做評斷，這凸顯了朝代覆滅原因的複雜性。
除此之外，當時的信仰體系也可能對王朝覆滅有影響，特别是“天命”概念。研究者們指出，在朝代滅亡之際，由于火山爆發影響了季風、潮汐、氣候等等，會出現一些特殊的天象，也就是古代文獻中描述的天象異常。一些反叛者可能會聲稱現在的王朝辜負了人民，失去了合法性，而異常的自然現象就是證據。這種信仰上的不滿再加上火山爆發所引起的社會動亂，很可能推翻王朝。通過賦予下一個掌權者“天命”，可以促成王朝崩潰後的穩定。
現代社會，脆弱地區更易受火山爆發影響
在曆史上，火山爆發等氣候變化對王朝覆滅産生了重要影響，是以在現代社會，人們更需要為未來的火山噴發做好準備。
對居于闆塊交界處的住民來說，尤其要注意火山爆發的直接影響，比如爆發前的地震、海嘯等異常氣候反應，形成一套面對天災的緊急措施。
2018年12月23日，巽他海峽的喀拉喀托火山（Krakatau volcano）造成海嘯，據科學家稱海嘯浪潮高約100米/AFP
研究指出，相比中國在過去兩千多年經曆的火山爆發，二十世紀和二十一世紀的火山爆發要更小一些。即便如此，這種相對較小的火山爆發依然可能造成一些地區的大幹旱，比如非洲薩赫勒地區在1970-1990年代經曆的幹旱。
是以，研究者認為，經濟脆弱或者資源管理不善的地區，要對未來的火山爆發做更充分的準備。如果未來火山有大爆發活動，可能會影響一些最邊緣化的人口密集地區的農業。
參考文獻
[1] Gao, C., Ludlow, F., Matthews, J. A., Stine, A. R., Robock, A., Pan, Y., ... & Sigl, M. (2021). Volcanic climate impacts can act as ultimate and proximate causes of Chinese dynastic collapse. Communications earth & environment, 2(1), 1-11.
[2] Gao, C., Ludlow, F., Matthews, J. A., Stine, A. R., Robock, A., Pan, Y., ... & Sigl, M. (2021). Volcanic climate impacts can act as ultimate and proximate causes of Chinese dynastic collapse. Communications earth & environment, 2(1), 1-11. https://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21/11/211111214623.htm
[3] 朝代覆滅原因有哪些？浙大團隊從過去兩千年火山爆發中找答案 https://news.sciencenet.cn/htmlnews/2021/11/468925.shtm
[4] 費傑. (2008). 公元 627 年前後氣候變冷與東突厥汗國的突然覆滅. 幹旱區資源與環境, 22(9), 37-42.
[5] Zhou, Jie, and Fei. (2016). The drought and locust plague of 942-944 AD in the Yellow River Basin, China. Quaternary international 394, 115-122.
作者：thelochnessfish
編輯：小毛巾、遊識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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