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炎熱幹燥的天氣下,乘坐着開有空調涼飕飕的公共汽車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可盡管很涼爽,但口渴卻有點難受,我将手中的礦泉水瓶蓋扭開,喝了口水滋潤了下喉嚨,用手将臉上未幹的汗水擦了下。我看了看窗外,舒緩着我的眼睛。刹那間,我看到了一個令人懷戀的場景。路邊一個滿頭白發,看起來很和藹可親的老人騎着自行車,将自己的孫女放三角架橫杠的凳子上,在陽光下兩人樂呵呵的說着什麼,看到他們,我既感到開心也感到傷感。
看着那對爺孫倆,我頓時回想起我也曾有過這麼一段奢侈的時光,隻是我再也無法享受到了,這個場景使我眼睛難受卻哭不出來,嘴角上揚也笑不開懷。
在晚稻收割的季節,稻谷的氣味飄滿整個村子,這味兒,這麼多年都不曾變過,這熟悉的味道讓我那日夜思念的回憶浮現于腦海中,那是第一次見到我爺爺。十月底,涼爽的季節快要過去,冬天即将來臨,每一家都争先恐後地将收割完的稻谷裝進袋子裡,這是他們勞動的成果,是他們汗水的回報,這些能換錢的稻谷,誰都想早點弄完,裝到車上,運送到加工廠去。那一袋袋金色的稻谷送進去,出來的則是一張張紅色的鈔票,拿到那暖心窩的鈔票他們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我們家的稻谷早早地就收割了,聽爸爸說,爺爺總比其他人快一步,這次回家鄉我也挺想見一見爸爸口中那個快人一步的爺爺。天氣很涼爽,但那該死的大風卻令人十分不爽,它把谷塵都向我吹來,恨不得讓我打噴嚏,打個不停,我帶上了口罩,在門前靜靜地等待着我從未謀面的爺爺。
“啊呀呀!累死人的,總算是弄完了。”循着聲音望去,一個體形偏瘦,皮膚稍黑的人朝着家門口走來,雖然我感覺得到,他的身體疲憊不堪,但他的眼睛和表情告訴我,他很有幹勁,我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撐着他。當他回過神發現我在這兒時,立馬丢下手中的空空的谷袋,朝我奔來,但被爸爸用手給攔住。“爸,你先洗個澡吧!”爺爺着急地說道:“讓我抱抱我的孫兒吧!就抱一下,一下就行。”爺爺話音未落,早被爸爸拉到浴室去了,看到這個讓人笑到不行的場景,我很好奇,這個像小孩子一樣的老人年輕時是如何管教他的兒子的?
在往後的日子裡,我對爺爺也是越來越熟悉,對他也是越來越親熱。每次被爸爸帶回,爺爺都是興高采烈地迎接我,擁抱我。我總懷戀着在大冬天他陪着我在堤坡上堆雪人,他接受我那無理的要求,将雪人帶回家放置在大腳盆中,我以為那樣雪人就不會融化掉了。更瘋狂的是炎炎夏日裡,他用他那結實的雙手将我舉起放在他的雙肩上騎着,在樹蔭滿地的菜園中像野人一樣放肆地奔跑着,我們倆人的歡笑聲能持續一個下午。但這些時光都太短暫,還來不及享受就已成為回憶。
在爺爺年輕的時候,他們一代人都是拼死拼活地做農活,爺爺還不幸染上了吸血蟲,當時沒有意識到吸血蟲的嚴重性,沒有将蟲完全除去,留下了禍根,導緻如今得了一些難以治療的大病。他一直帶着病痛生活着,可他那每天開懷樂觀的樣子讓人覺得仿佛病魔并不能拿他怎麼樣。但歲月不饒人,随着時間的流逝,他開始抱不動我了,我察覺得到他越來越虛弱,他的樣子不再像以前那個一下能舉起我的人,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太快,也可能他病得越來越厲害了。他整個人變得幹巴巴的,我看着他的臉頰有些害怕,太瘦弱了。他身上的血管像是快要幹枯的河流一般,我不知道他的身上還剩多少血在流淌着。
在寂靜的夜晚中,一個電話把我驚醒,聽到那夜晚傳來的噩耗,我的喉嚨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我忍住了哭聲,但眼淚還是不受我控制地往下流,他離開了,我那最疼愛我的爺爺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沉陷于往日最美好的回憶中,不能自拔,腦子裡都是跟爺爺有關的回憶,我很憤怒時間為什麼行走得如此之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一轉眼來,就隻剩下這短暫奢侈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