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斜射進的暖色,給她曲卷而蓬松的發梢暈上了一層金色,我想象着她的側臉,嘴角有輕輕的弧度,恬靜得讓人無法自拔,這是個有魔法的初夏早晨。
擡頭就可以看見她的齊肩長發,三分之一的側臉,握筆的指尖,心裡像有一團躁動的火在廣袤的草原上奔走,莫名地悸動。
細細的暖陽一點一點落進視窗,漸漸灑滿了她的半個身子,她慵懶地伏在了桌子上,我猜她一定眯着可愛的眼睛,肆意地揮霍着這一份溫暖。
老師提高了聲音,寬闊的手掌大力地拍着黑闆,震得粉筆灰簌簌下落,我望着陽光中她單薄的側影,像是一塊浸足了沉陽的輕紗,柔軟而溫暖。仿佛四周慢慢變得緘默,腦海中閃過一個個生澀的名字,回憶她從前的印象,就像第一次見她,局促與不安開始氤氲在心頭。
老師一邊吞咽着杯中淡黃的茶水,一邊叫我們先自己思考,大家低下了頭,我想象着她皺起柳葉般的細眉,鋼筆在指間的罅隙中跳躍旋轉,腳尖點着輕快的旋律。我開始思考發生了什麼,是天氣開始燥熱了嗎?是她會攝取人心的法術嗎?就像站在懸崖的邊緣,那一瞬間将至未至的墜落感如潮水般一陣陣湧來,給人一種快感,危險來臨的刺痛卻又使我勒住了身體。
她舒展手臂,伸了一個小小的懶腰,空氣中的浮塵在陽光裡上下翻湧,略顯輕佻的和風在她柔順的發絲間穿插,似乎有股夏日薄荷般的清香混雜着陽光暖暖的氣味糾纏在我鼻尖,心髒跳動的聲音傳遍全身。
老師呷了兩口茶水又開始唾沫橫飛,四周的眼神困頓而無神,我想象她的眸子一定流轉着某種奇異的光彩,明亮而動人。我開始思索這種情緒的來由,年少的我們早慧而晚熟,我知曉,卻不敢承認,我無法承受這樣無故而莫名的情感,我像是一隻滾線上團中的小貓,亂得無法自拔。
她晃了晃頭,發絲纖細的剪影切割着光線,陽光似乎成了懸停的水幕,被她來回肆意地揮灑,她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具有魔力,牢牢地鎖着我的視線,我沒有關于她的印象,也許是她低調成瘾,卻在這個神奇的早上,她成了無聲的維也納女神,我成了她最忠實的布信者。
老師飲盡了他的第三杯水,指着同一道題目繼續消耗着那根粉筆短暫的生命,我如同那根粉筆一樣迷茫而又無助,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凋謝成灰,她從未知道一個少年在為她垂死掙紮,想到這裡,我有些羞紅了臉,血液充斥進面頰,我想縮進世界最深的角落,那裡清冷而寂靜。
老師拍了拍桌子,說一會兒把作業交上來,這回我聽清了,像是被冰涼的河水從頭淋到了腳,刺骨的寒意刮着血肉肌膚,看着空白的一面題目,什麼陽光,什麼女神,全部都煙消雲散了,手足無措地借着作業,慌亂地抄着,那一刻的焦急像是利箭,刺得心鮮血淋漓。
看着抱着一摞作業走出班級的老師,有些怅然,也有些明悟,心裡似乎越發通透明亮,擡頭看看那個陽光下伏案的側影,也許下課該向她打個招呼,帶着最溫暖的微笑,像是多年的老友,拍拍她的肩:“嘿,你的頭發真好看,像陽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