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清香氤氲的屋前,那一株株我最愛的荷花,盛開着我的回憶,凋謝着我的童年。種花的老人,我的外婆,我最愛的人。
記憶中的外婆總是喜愛着荷花。這個白發蒼蒼,挽着發髻的老人,就像秋日的第一道霜,坐在年久的藤椅上,輕輕搖晃着身子,哼着那首遙遠而神秘的歌曲。外婆的眼神卻不蒼老,懶洋洋地眯着,但雙瞳中透射的是一種如白雲般輕盈柔和的目光,溫暖着我的心,我知道那是屬于外婆的荷花的顔色,出淤泥而不染的顔色。
那時的我,還是個幼稚的孩子,總愛依偎在外婆的身邊,聽她那吳侬軟語的嗓音,看她那微晃的身影。外婆重病的那段日子總愛回憶小時候的我。
她說,那時候的我乖巧可愛,可是有一天卻突然調皮起來,躲進那開滿荷花的小池之中,一聲不吭。外婆發現我不見時,驚慌失措,連鞋也不脫,撐着她年老的身體,用那雙滿布着時光痕迹的雙手不停地撥開盛開的荷花,焦急地尋找我的身影,陣陣漣漪在池中蕩開。直到我因為躲藏成功而發出勝利的笑聲,外婆才從那片寬大碧綠的荷葉下找到了那個調皮的身影。外婆總是那樣的慈祥,即使那天,外婆也隻是拉起我的手輕輕地拍打了一下,為我換下浸濕的褲子。
快樂隻是曾經,回憶早已逝去。随着外婆的離去,我的快樂永遠停留在曾經。停留在那吳侬軟語的曲兒中,停留在那片盛開的荷花中。
八月将逝之際,我獨自來到外婆的家,來到小池旁,夏日裡荷葉田田的池塘,此時都隻剩下了根根枯管,片片殘葉,早已沒了銜露含珠的風韻。微風輕搖,枯枝敗葉,仿佛悄悄地訴說着昔日那段美好的日子,又仿佛輕輕啜泣着如今沒落。沒了外婆,池中的荷花伴随着我的快樂一起凋謝了。
走進池中,我知道外婆再也不能來找躲藏的我了。陣陣悲傷如潮水将我淹沒,不想再看到這枯敗的荷花,卻在轉身離去之際,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顔色,那如白雲般輕盈柔和的顔色,那是屬于外婆的荷花的顔色。我又驚又喜,如外婆當年尋找我般焦急地撥開枯葉,走進那顆珍寶。
真的是一朵荷花,在一片枯黃中,好似披着粉紗,含笑伫立,嬌羞欲語,盈盈欲滴。這朵含苞欲放的荷花,與外婆當年的目光一樣的柔和。
看着那朵荷花,我知道我的快樂将會伴随着它而盛開,對外婆的懷念将會寄托于它的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