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橘子水的味道

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那些曾經的日子,在我手心裡花了一個圈,然後跑掉了。我曾癡想過:永遠,有多遠?現在,我終于懂了……

記憶中,總是有那麼一朵太陽花,在陰沉的雲層下,慢慢地綻放。它暖了西風,潤了空氣,明媚而略有些嬌豔。我慢慢地用力按下一枚又一枚鋼琴鍵,讓餘音久久徘徊地徘徊哽咽。

十年了……,物是人非,重新彈起這首曲子,卻沒有了那種熟悉的橘子水的清香。你曾說,這是你最喜歡的曲子。心中的樂聲早已像流水一樣流淌了許多遍。而手指卻被記憶隔斷。十年了,第一次重新撫摸黑白鍵,那些音符也許是永恒的,而人不是。記憶明暗地交織着,構成一幅又一幅我們曾經的日子。

那年,我五歲。

手心滿是汗,牽着爸爸媽媽,對你傻笑。懵懂懂地卻把自己的生命與黑白鍵相連。你臉上挂着溫暖的笑,從抽屜裡取出一支耀眼的太陽花,别在我發際。你的氣息撲在我臉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總喜歡在雨天裡緩緩地,略帶微醺地哼唱一首首琴曲,對着細密的雨簾,我看不清你的表情,隻是單純地嗅到隐隐而來的清香……

大大的落地窗前,你握着我的手,帶我按下一個又一個琴鍵,聽那些音符高高聳起,然後一點一點地消失……

又一個雨天。

昏昏沉沉地彈下一曲又一曲,沒天沒地。你曾說: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會證明自己。看着你堅定的眼神,你的笑容像蒲公英一樣散開。是的,我要證明自己,我會去參加比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可是我錯了,在評委面前,我雙手抖地連曲子都彈不下來,滑了一個又一個音,沒等彈完,我就有一種虛脫的感覺。回到背景,淚水克制不住地順着臉頰流淌,打在心上。你的歎息聲悠長悠長,在我心中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沉默,還是沉默……

良久,良久,你遞過來一支太陽花,你輕輕撫摸我的頭發,有種久違的溫暖,“你盡力了,你沒讓我失望。”你氣吐如蘭,溫暖的話語飄入我的心中,那橘子水的味道在鼻尖來回飄蕩,那時個壓抑的午後,而我卻明媚起來。

……

天下着大雨,我心裡更是傾盆不止。

“老師,我今後恐怕是不能再來了。”落地窗前那個女子陡然轉身,精緻的臉龐黯然失色,“已經決定好了嗎?還是……?”拼命忍着淚水,我點頭,看你絲絲白發,心裡面猛地一痛。“是啊,老師已不再年輕,可我長大了,老師,我保證,早晚有一天,我會回來,重新彈。”你優雅地笑了,從抽屜裡取出一支太陽花,一如七年以前,你把花兒别在我的發髻,笑容裡又有些許無奈。就這樣,那些曾經的歲月劃了一個圈,跑掉了。

橘子水依舊清香,而你卻不在了。物是,人已非。我還是爽了約。你早已去了一個未知的世界,你曾答應我,你會等我回來,繼續叫我彈琴,可是……

七十個命數,十亦然。

十年後的今天,我坐在那扇大大的落地窗前,重新彈起你最愛的那支曲子,坐在這木質閣樓上,我仿佛還能聞到那橘子水的清香,看那個喜歡站在窗前看雨的女子如蒲公英一般,緩緩綻開的笑靥……

雨點又落下來了,十年的滄桑,清晰可循。她的樣子和那些太陽花,都随手心的圓,一起跑掉了。十年之後,徒留我在這裡久久不能釋懷……

明日隔山嶽,世事難料,兩茫茫。也許一切從開始的那一刻,都已注定。

十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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