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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全職媽媽做收納師年入六位數,幫百戶家庭重建邊界感

作者:南方都市報
深圳全職媽媽做收納師年入六位數,幫百戶家庭重建邊界感

之整理收納師

12月,是深圳的整理收納咨詢師黃蓓一年中最忙的時間。這一時期,年關将近,除舊迎新,深圳的整理收納行業進入旺季。每周,黃蓓會敲開至少10多個家庭的門,走進他們最隐秘的私人空間,幫助這些家庭做房屋整理,有“儀式感”地迎接新的一年。

2015年,畢業于中國政法大學,在民航總局做航空資料編輯的黃蓓辭職做起了全職媽媽,第一次接觸到整理收納。那時,整理收納咨詢行業在中國尚處萌芽階段,入局者“摸着石頭過河”。這一時期的行業探索者,稱得上是國内首批整理收納行業創業者,他們結合國外已有的經驗,探索适合國人的整理收納方式,黃蓓就是其中之一。

深圳全職媽媽做收納師年入六位數,幫百戶家庭重建邊界感

黃蓓與同僚上門整理收納。

這是一個有發展潛力的行業,2019年,黃蓓的年收入達六位數。2021年初,人社部将整理收納師列入家政服務下設的新工種,這個曾經“小衆”的行業迎來發展的“春天”。公開資料顯示,整理行業超四成從業者年收入超10萬元,在未來兩年的職業崗位需求将近兩萬,增長勢頭強勁。此外,截至2020年,整理收納行業年産值已達1000億元,蘊涵着一片極具潛力的新藍海。

東西太多不知該從何下手,整理過程中難以抉擇物品的去留,都是這一新興行業誕生的“催化劑”。業内知名機構釋出的《2020中國整理行業白皮書》資料顯示,有85%的人不懂空間規劃,他們之中,91%的人患有“囤積症”,舍不得扔衣服;83%的人衣櫃衣物數超過500件;75%的人浪費大量儲物空間。

對此,作為首批行業入局者,從事整理收納六年多,黃蓓認為,整理不僅是生活方式的改變,更是思維方式的改變。六年來,黃蓓既是整理收納師,更是走進家門的“心理咨詢師”。她走進了300多戶深圳家庭,得以觀察這些家庭的生活方式,傾聽了各式各樣的故事,對家庭、教育、情感等命題有了新的思考。

這是一個關于整理行業的故事,也是一位創業者對人生命題及行業命題的一份“思想錄”。

以下是她的自述。

整理與家庭教育:我幫助父母與孩子重建邊界感

我接觸整理行業是在2015年,那年年底,我從北京搬家到深圳。那段時間,我感覺我的東西永遠整理不完,尤其是孩子的東西,這件事一直困擾着我。到了深圳後,因為做全職媽媽時間比較多,我就在女兒的幼稚園做起了家委會委員,我發現,女兒很多同學的媽媽和我一樣在整理物品上有困擾。是以,我開始嘗試走進這些媽媽的家,積累整理經驗。

深圳全職媽媽做收納師年入六位數,幫百戶家庭重建邊界感

進入這些家庭後,我發現整理可以幫助他們重建家庭邊界感。在中國,很多家庭的邊界感其實非常模糊,公共區域和私人區域分的不清,特别是有孩子的家庭,大人和孩子的東西經常混在一起。有的媽媽自己衣櫃放不下,把衣服塞進孩子房間,有時候孩子可能正在房間寫作業,媽媽突然就跑進來找衣服。長此以往,孩子的領地感會被削弱,他不會對自己的物品負責。

是以,整理其實需要幫助這些家庭将大人和孩子的物品分開,将公共區域和私人區域的邊界建立起來。雖然這聽起來很容易,但實作過程中,要教會家長有意識地賦予孩子對物品的所有權和決定權,這一點在中國家庭并不容易。我去過的很多家庭,許多孩子的門上都貼了小紙條,“進來請敲門”,“非請勿進”,這其實就是孩子已經有了公私區域的邊界感,卻總被突然闖進門的家長“侵犯”,沒能被賦予私人區域所有權的投射。

但遺憾的是,走進這些家庭後,我發現父母剝奪孩子所有權的行為不在少數。我丈夫小時候,他媽媽為了讓他好好學習,趁他不在家時把他的一套漫畫書全扔了,他作為一個孩子,除了生氣也沒别的辦法。但是長大以後,他産生了報複性的補償心理,買了很多漫畫書,還一定要成套的。他也不看,就擺在那,但是誰也不許扔。

是以我們做整理收納咨詢師,不僅要做“整理”,更要強調“咨詢”,每次做整理時遇到家長要扔孩子的東西,我都會引導他們,不要自己做主扔孩子的東西,在篩選這件事上,要讓物品的主人來做決定,賦予他們對物品的所有權和決定權。都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隻有父母們學會該如何規劃空間,才能更好地去引導孩子,這和家庭教育是直接挂鈎的。邊界感建立之後,大人和孩子都能在自己的領地裡找到物品,複亂率才會低。

整理與女性情感:我幫助全職媽媽找回自我價值

邀請我上門的客戶中有一大部分是全職媽媽,我想這和中國由女性主理家庭事務的傳統有關。觀察了各種全職媽媽的生活狀态後,我發現一些女性非常自信,她們認為全職媽媽是一份有價值的“工作”。但是,一些媽媽會因為沒有收入感到自卑,受到丈夫的埋怨後,心理上有負罪感。久而久之,在生活中逐漸找不到自我價值。

很遺憾的是,在我接手的這些客戶中,自信的媽媽隻能占三成,更多的還是自卑的媽媽。這些媽媽往往比較焦慮,她們全職帶孩子時還會想方設法利用碎片時間做微商。在整理咨詢的過程中,我覺得很欣慰的是,整理有時能幫助她們重新找到自我價值,消除焦慮。

有一次,一位女性客戶讓我幫她做整理。那段時間她情緒低落,報複性買了很多東西。我去到她家,地上有上百個購物袋,床上也全是衣服。在長期料理家務的過程中,她逐漸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慢慢變得不修邊幅,心态越來越老。

當時我整理她的衣櫃,發現有很多漂亮的旗袍,我問她這麼好看你怎麼不穿了?她說自己已經是黃臉婆了,沒什麼好打扮的。整理需要有一個選擇的過程,我還是說服她試一試,再決定要不要扔。最後,她邊試邊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慢慢開始給我講起每一件衣服的故事,這個過程逐漸喚起了她對這些過往的情感與回憶。

那次整理之後,我發現她最大的改變,是又開始穿旗袍了。她很開心地告訴我,家中整理有序之後,人的心情會變好。我覺得這件事對我觸動很大,人們都說家和萬事興,家庭是否和睦在物品上也是一種投射,我看到這些接受過整理咨詢的女性,在心态上發生轉變,重新找回自信,就會有滿滿的成就感。

“舶來品”的本土化:

我覺得傳遞“整理思維”是這個職業的價值所在

整理收納這個行業在美國出現的最早,在20世紀80年代,已經在美國風靡,之後經過推廣發展,被引進德國、英國、日本和南韓等國家。

但實際上,中國的整理收納和國外還是有很大差别的。入行前,我讀到日本一位整理師近藤麻理惠的書,叫《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當時覺得眼前一亮,受益匪淺。但是真正入行後,我才發現沒有辦法“拿來主義”。在多次碰壁後,我意識到需要摸索出一些适合中國家庭的整理經驗。

比如很多中國家庭都很愛面子,家裡表面上看起來清清爽爽,其實内部一團亂。我記得我去的第一個人家,我一進她家門,看到非常整潔有序,結果我一打開櫃子,裡面的東西嘩啦啦往下掉。還有我們很多老人,非常愛囤東西,不管什麼東西都不舍得扔,最後家裡的東西就越來越膨脹。

是以,現在國内有一些整理收納師拿準了這些特點,他們的理念就是不提倡扔掉,既然大家都不舍得扔,那就把東西留下來,其實這和“斷舍離”是完全相反的。他們會在空間設計上做文章,通過對空間的改造來解決東西放不下的問題。

但是我覺得,這樣家裡的東西會越來越膨脹,最終即便是整理師上門了,還是很容易“複亂”,因為人們完全沒有學會整理思維。是以,整理收納咨詢師隻有通過溝通去引導客戶做正向的篩選,教會他們該怎麼“扔”,以及整理完成後該如何保持,才能真正降低複亂率。我覺得傳遞給人們整理思維才是這個職業真正的價值所在。

整理行業觀察:存在商業悖論,亟須行業标準,但發展前景廣闊

整理收納咨詢師的工作狀态如何?黃蓓透露,她會根據不同人的喜好定制方案。每次上門前,黃蓓都會去客戶家做一次提前預采,了解他們的生活習慣和整理訴求,“有的人區分樂高喜歡按顆粒大小,有的人喜歡按顔色,有的人收納衣服喜歡按款式,有的人按材質,是以針對他們的習慣定制适合個人的整理方案,是降低複亂率最直接的方式。”預采後,再和客戶約定上門整理的時間,根據需要整理的空間面積大小來安排時間,整理的全過程需要客戶參與。

黃蓓表示,整理收納行業其實存在商業悖論,将整理思維傳遞給客戶後,他們學會了如何整理,就不再需要整理收納師了,即所謂的不會“複購”了。0複購率雖然是對整理收納師成果的肯定,但從業者也會是以沒有重複客戶。

由于尚缺行業标準,行業内出現了種種亂象。有些人投機取巧,直接省掉教會客戶如何整理這一步,上門幫人整理好後就離開,全程無須客戶參與。黃蓓表示,這樣不僅省時省力,還能把價格壓得更低來吸引客戶,而且客戶在整理好後過一段時間,家裡弄亂了又會來找他們,還增加了複購率。

對此,黃蓓感到十分無奈,“因為有了這種整理收納師的存在,有很多人就會誤以為,我們這一行就是這樣的,提供的是‘一次性’服務。是以我覺得,這些隻幫人整理不傳遞理念的行為,可以算得上是一種惡意競争,破壞了行業生态。”

黃蓓觀察,由于目前行業内提供的服務标準及報價标準沒有統一的規範,各流派“百花齊放”,還存在一些亂象,如不規範的教育訓練授課等。“為了行業的規範發展,我還是期待國家能夠盡快細化标準,包括服務種類、服務流程、傳遞标準、定價依據、教育訓練标準、級别認證等。”

盡管如此,整理收納行業在深圳的發展前景依然廣闊。深圳創業環境好,市場蛋糕大,需求量高,是黃蓓選擇在此創業的重要原因,她表示,在深圳可以做各種各樣全新的嘗試。“比如我現在嘗試與設計師合作,在一些需要做新家全屋整理的訂單上,讓設計師在裝修環節就幫客戶提前規劃,做好收納空間的設計。未來,我也會嘗試更多創新形式,為行業在深圳的發展作些貢獻。”

采寫:南都見習記者 嚴兆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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