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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來跳去的男人

跳來跳去的男人——序林琪的《向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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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來跳去的男人

唐朝文人中,李商隐是我最為喜愛的詩人之一。李商隐是晚唐乃至整個唐代,為數不多的刻意追求詩美的詩人。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秾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和無題詩寫得纏綿悱恻,優美動人,廣為傳誦。

但是,李商隐的詩卻又給人一種誤解,那就是過于隐晦迷離,難于索解,比如他那首有名的《錦瑟》。詩題“錦瑟”,但并非詠物,不過是按古詩的慣例以篇首二字為題,實是借瑟以隐題的一首無題詩。此詩是李商隐最難索解的作品之一,因而才有了詩家“一篇《錦瑟》解人難”的慨歎。

其實,李商隐的詩不僅僅隻有《錦瑟》式的朦胧難解,更有不少用詞淺顯、明白曉暢的直抒胸臆之作,比如《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再有,就是大家更為熟悉、一讀成誦的《登樂遊原》:

向晚意不适,驅車登古原。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雖然透露出淡淡的傷感,但是,卻并不是個人身世遲暮之感,更多的是詩人的憂國之歎,《唐詩品彙》稱其“憂唐祚将衰也”。

林琪将其文集命名為“向晚”,當也是别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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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有句俗話,叫“好飯不怕晚”。晚,是充分準備後的厚積薄發。

在同一時期涉足文學的光山老鄉中,林琪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晚來的遲到者。隻是,經過30多年的沉澱後,他早已超越了我這個自诩的早行者。

這部《向晚集》已是他的第二部作品結集,就在前不久,他已經推出了《淺嘗集》。從“淺嘗”到“向晚”,中間急促得連個間歇都沒有,真真是令人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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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急促”,讓我又想起林琪的特殊人生之旅,那也确是步履匆匆的,令我這個早行者,根本就趕不上他的腳步。

我們那一拔文學青年,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期,就湧起了一股“進城潮”,為了追逐心中的文學夢,大家紛紛從縣、鄉跑到省城鄭州,找尋一片屬于自己的新天地。

那次進城逐夢,林琪比我早行動了兩年。他先是到一所高校進修,畢業後就直接留在鄭州,成為一家雜志社的編輯。

令人意外的是,在編輯崗位上還沒待幾年,他又跳槽進入一家省廳機關。在那家機關待了沒幾年,又傳出喜訊——進入省政府大院,成為上司倚重的筆杆子。

能成為省上司的身邊人,這是多少文學青年夢寐以求的歸宿啊。可是,在省府大院他也不安生,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又跳槽到一家金融企業做起了辦公室主任。

當時有個小老鄉寫了篇稿子,叫《跳來跳去的女人》,講述的是一個頻頻跳槽的女白領的故事,我看完稿子,第一個就聯想到林琪——這個年近40的男人,仍懷有一顆不安分的少女心。

果然,林琪最終又讓人大吃一驚——辭去公職,下海為商,白手起家,創辦了自己的房地産公司。

在朋友們眼中,那個曾經的文學青年,就這樣漸行漸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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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樹挪死,人挪活”,林琪這樣的漸行漸遠,是值得的。

在商場上,他依然如從文一樣揮灑自如,一家起步很晚的公司,在強手如林的不利環境中,被他經營得風生水起。

隻是,再一次讓我沒想到的是,他雖然人在商場,一顆文學的心卻一直沒有遠離,電腦與手機,又成為他内心縱橫馳騁的平台——那些随手記錄的文字,催生了這部《向晚集》。

林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永遠都會給人以意想不到的驚喜。

翻讀他的書稿,我的心緒也随着他的文字而起伏。在《向晚集》中,我又看到了一個豐富、多面的林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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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是激憤的。

我這裡所說的激憤,指的是他内心強大的責任感。憂國憂民,自古就是文人标志性風骨。一個人的命運,是與其所處的時代緊密相聯的,每個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作為寫作者,林琪的内心是敏感的、眼光是敏銳的、思維是靈活的,是以,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能引起他的回應與思考。

這樣的思辨文字,主要集中在“沖冠直言”與“國學亂彈”兩個單元。從文章的篇幅上就不難看出,多是有感而發的急就章。文字雖短,卻有如巨鐘回響,震聾發聩,在此就不一一例舉了。

凡此種種,書寫的都是作者内心的焦慮與反思。這樣的聲音,無論何時何地,都是難能可貴的。

心懷善念,筆抒真言,是一個真正寫作者的天地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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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是溫情的。

怒目金剛式的激憤,隻是林琪的一個側面,他内心深處蘊含更多的,是菩薩低眉式的溫情。

《向晚集》中,最能打動我的,就是他的這份溫情。在淡淡的回憶中,許多溫情的畫面與人物,熨帖了人心。

他寫母親(其實,是姑母。林琪是由姑母撫養成人的)的勤勞,是透過那台老式的縫紉機前的忙碌身影:

姑母做活很拼命,整天忙個不停。她從趕集的人手裡接過布料,問清要求,用軟皮尺為來人量好身體,等客人走後,趁天亮趕緊在屋内的大案子上,把布料攤開,一邊用竹尺量尺寸,一邊用彩色畫粉畫出線和角上的标記,随即拿起一把長長的剪刀,“哧啦哧啦”地裁剪起來,不一會兒,那塊布料就變成了一堆條條塊塊。然後,她開始坐在縫紉機前,踩着機踏闆,花大半天功夫,将衣服縫制完成……

他寫母親的節儉,隻用了一個細節:

可能是小時候貧窮慣了,她從來不願有點浪費。家裡購買東西, 她總是從實際需要出發,從不多買。餐桌上剩餘的飯菜, 她舍不得倒掉,總是撥進自己的碗裡吃幹淨,她把這個行 為稱作 :“收進我肚子裡了。”

是以,他說,勤勞、吃苦、節儉構成了姑母最基本的性格底色。文中的出彩之處,還在于母親的愛美之心——栀子花的芳香,讓母親的女人味經久不散,以至“常在獨處時想起她來,我的眼前便浮現出 她坐在縫紉機前低頭忙碌的身影,還看到她嗅着白色栀子 花香的神态”。

另外,《李少餘大夫》中的鄉村名醫李少餘、《鐵匠李道六》中性格怪異卻善講故事的李道六、《一袋白果》中的少年同窗夏慧東……都是滿滿的鄉土風、人情味。

那樣的相處與回憶,就是經久彌香的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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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是詩意的。

《向晚集》的最後一個單元“詩心澎湃”,卻是我最先翻讀的,因為,印象中,林琪最初是寫小說的,後來,又開始散文寫作,沒想到,他還能詩。

因為,我最初學習寫作,是從詩歌起步的,是以,他的詩作,于我就有先睹為快之惑。

其詩雖為古體,情卻鮮活。“年年月相近,歲歲人不同。”“淡看風雲渡,生死時空間。”“人生四季無常好,不怕來年春歸遲。”看似信手拈來,确是嘔心之作。

林琪的心中,是充滿詩意的,是以,當他漫步淇河岸邊,這條流動在《詩經》裡的河,就撞進他的生命,感悟到人生就是“詩意的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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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如今的林琪,已經年過50,隻是,這樣的年齡,在這個時代仍當青壯,依着他的性格,是安靜不下來的。

未來可期,隻是,不知他的内心深處又會滋生什麼奇思異想,給我們帶來什麼新的驚喜?

我有理由相信,這樣的驚喜就在不遠的某處,正眯着一隻眼偷窺我們——因為,林琪本就像是一個越跳越精彩的精靈。

(圖檔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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