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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霞、金聖華、李景端:關于顔色的對話

一位是盛名影星,一位是知名大學教授,另一位則是老出版人。三位不同職業的人,竟對顔色這一視覺現象,有過一場值得回味的非直接對話。

林青霞、金聖華、李景端:關于顔色的對話

2005年,華人學者高克毅(喬治高)先生,寄給香港中文大學教授金聖華女士一本書名為《黑色》的書。在西方古代經典中傳說,認為第一種使用的繪畫顔料是黑色。金教授把這本書,轉送給了影星林青霞,引起了青霞的極大興趣。在她們倆随後的交往中,談顔色成了經常的話題。有一天晚上,林、金二人同遊書店,目睹書架上五顔六色的圖書,十分興奮。看到有幾本專門講顔色的書,一種顔色一本。她們就買了兩套,有紅、藍、紫、白和黑色,一人一套,各自像小孩子捧着心愛的玩具,歡天喜地地回家。

金教授很欣賞青霞對顔色的審美情趣。她舉青霞對前輩娃娃影後李菁四次衣着的評語為例:“從粉墨雪紡長裙,到蘋果綠套裝,再到咖啡色襯衫,至最後黑白上衣,色澤一次比一次黯淡深沉,那由絢爛歸于平淡的過程,恰象征着主人翁由盛至衰的殘酷命運。”更能表現金對林這種欣賞态度的,是金教授翻譯了一本加拿大詩人布邁格的名作《彩夢世界》,這是專門描繪顔色的詩集。金教授特意邀請青霞為該書作序。正有心關注顔色的青霞應允了,寫出了一篇《有生命的顔色》好序。青霞這篇序言,在2009年被當作範文收入《大學國文》,由華東師大出版社出版。

林青霞對金聖華的顔色觀,也有很精彩的評語。她這樣寫道:“金聖華教授一身棗紅出現在我家前院,高雅中透着風韻。棗紅穿在我身上,從來沒好看過。這顔色經過金教授深淺得宜的搭配,煞是好看。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以每當我想起她,腦子裡就浮起紅酒的顔色。”“看到聖華新近翻譯的有關顔色的詩集,讓我對色彩有了新奇微妙的感受。這使我想起,有一次我和聖華到香港藝術中心看完畫,她一身紫色紗裙,由石階上走下。我迎着她的手,那衣裙在風中擺動,真是宛如音樂,好美。”青霞在評論金教授的顔色觀時,也聯想到自己對顔色感受的變化。她回憶說:“小時候我很喜歡鮮黃色,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對顔色沒什麼特别感覺,好像也無所謂,後來發覺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穿灰色,有時會穿黑色,因為黑色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錯。經常買紅色的衣服但很少穿。最近鐘情于象牙色,也喜歡粉紫和暗粉紅,也許是反映出我目前的心境吧。”“紅會尖叫,紅有利爪,紅還會窺視,真叫人震驚,原來紅這麼有生命力。”“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喜歡買紅色的衣服和紅色的唇膏,卻很少用也很少穿,看了布邁格的詩,才讓我意識到,原來我喜歡的是它那令人驚豔的特色和生命力。”

林、金兩人對顔色各有偏重,但她們倆也有相同的喜愛。比如青霞就這樣形容過:“用黑來形容池水的深沉和靜谧,用綠葦形容糾纏的感情。因為黑和綠的結合而産生不同的面貌。記得有一次我和聖華見面,兩人不約而同地都穿黑配綠的衣服,也都穿出各自的味道,兩人相視而笑,非常有趣。”

因為林、金兩位的文章都發給我讀過,這也難免引發我的一些議論。我曾發表過《用心靈感受顔色》的短評,不經意地也參與了這一場關于顔色的對話。我寫道:“顔色是客觀的存在,人們辨認顔色自然是用眼睛,但是,要想悟出生活中顔色帶給人們的感受,那可就要靠心靈了。這正是林青霞這篇散文要告訴讀者的。她借用金聖華的穿着、共同買書以及金的譯詩,向人們傳達:顔色,不隻能看,而且還能聽,能讀——聖華喜歡美麗的顔色,她能讀出加拿大著名詩人布邁格的内心世界。”

“林青霞這篇散文,選用顔色這個生活中常見的現象,來頌揚生命和世界的豐富多彩,沒有空洞的迂論,不見賣弄華麗的詞藻,隻是借與金聖華的交往,通過議論服飾色彩和品讀譯詩感受等細節,寫出顔色的動感,顔色的魅力,顔色的生命。特别是她選擇了金聖華作為這篇文章的‘模特兒’,既誇了金聖華,又從中展示了自己的顔色觀和審美情趣,娓娓道來,最後落實到‘這個世界真美妙’的結尾,讀來頗有感染力。”

我們三個人就顔色這個話題所展開的文字對話,仿佛把靜止的顔色活化了。借用青霞所說,就是“顔色不隻是形容詞,它也可以是動詞和名詞,不隻代表靜止的色素,它也有動感,甚至充滿着生命力。”這兩位女士對顔色的诠釋,不僅豐富了我的想象,也激發了我對生命和世間萬象的諸多聯想。它告訴人們,務必要珍愛這充滿色彩的世界。(李景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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