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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的焦點變了 從複仇轉向新生

《原野》的焦點變了 從複仇轉向新生

◎朱鴿

上個月,由闫銳執導的《原野》,在北京人藝曹禺劇場首演。與2000年李六乙版和2010年陳薪伊版相較,這是一部“青春版”《原野》,全青年演員重新演繹曹禺劇作的經典性和時代性。

新版《原野》在改編中保留了原著的主要情節、沖突與人物關系。幕啟時,在火車的鳴笛聲中,仇虎為了複仇跳下火車回到原野,在與金子、焦母等人的叙述和對話中道出仇恨的緣由,展開複仇的行動,殺了昔日好友焦大星、借焦母之手殺了大星之子,與金子一同去“金子鋪路的地方”,但是完成了複仇的仇虎心裡産生了巨大恐懼和幻覺,在走不出的黑森林裡和偵緝隊的追捕下自殺。

原劇本主要是通過仇虎的複仇來展現農民的反叛精神和人的内心困境,全劇焦點幾乎圍繞仇虎複仇的系列行動展開。而在新版《原野》中,似乎将焦點更多轉向了金子。仇虎的回來讓厭惡了懦弱的大星、陰毒的婆婆的金子感受到了生機,兩個敢愛敢恨、彼此契合的靈魂重逢了,通過仇虎激烈的複仇情緒、與焦母的鬥争、對焦大星懦弱的嫌惡,展現出金子的奔放、自由。新版删減了原劇中仇虎大量的精神迷狂的狀态,這樣的處理弱化仇虎自我救贖的悲壯感,強化獲得新生的希望與光明。既傳遞傳統社會對人性的戕害,又為當代人面臨困境如何自我救贖提供了思考。

原劇本中,仇虎具體的仇恨來源、強烈的複仇意圖離不開當時軍閥混戰、農民鬥争的背景,而如何在當下講《原野》,這一版給出的回答是“沖破藩籬,最終奔向一個理想的精神世界”,強化情感元素,從“人”的角度出發,與觀衆建立起情感聯系。在敢愛敢恨的金子身上,可以看到女性獨立的精神,對自由、對不受禁锢的生活的向往,對愛情堅定明晰的追求。通過金子與仇虎之間随着戲劇情節發展不斷變化着的心理活動,展現了生動的、複雜的、立體的人。

青年演員的演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為經典劇目注入新的活力,雖然略顯稚嫩。張可盈飾演的金子少了些潑野多了些妩媚,雖然“野地裡生,野地裡長,也許将來還要在野地裡死”的野性不夠強烈,但更側重于展現一個不甘被禁锢的女人生活在懦弱的丈夫和陰狠的婆婆之間的精神苦悶的狀态;金漢的仇虎更富“人情味”,雷佳的焦大星有胡軍版的影子。

在人藝注重寫意、“極簡”的舞台美術風格上,新版《原野》保留了原劇神秘主義和表現主義的氛圍,遠處的黑森林、頭頂密布的烏雲、腳下粗粝的土地、歪斜的家具、遊蕩的人偶、時隐時現的焦閻王,配上現場音樂,從視覺、聽覺營造極緻壓抑的氣氛。如用唢呐演奏小黑子的啼哭,凄慘得讓人毛骨悚然;人偶的設定,同時推動情節發展和外化仇虎心理活動;舞台裝置也更有現代感,比如小黑子死後的下沉舞台,結尾仇虎跪地而死的旋轉舞台等。但這種幾乎完全依托于舞台裝置的氣氛渲染,擠占了演員的表演空間和觀衆的想象空間,隻是被湧來的強烈情緒所裹挾。

結尾,随着圓形舞台的旋轉,一襲紅衣的金子在燦爛的繁花中站立着生,仇虎在灰暗的原野中跪地而死,在這種強烈的色彩和命運對比之下,仇虎完成了靈魂的自我救贖,金子朝着金色的、充滿希望的遠方而去,實作了新生。這希望,不僅是金子和仇虎的希望,也是無辜小黑子的希望,和所有身處困境、掙紮中的人們的希望。攝影/方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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