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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香 文/尤淩波

五月槐花香 文/尤淩波

  槐樹分為兩種,一種為國槐,土著居民,又叫古槐。一為洋槐,又名刺槐,洋槐屬于外來物種,自十九世紀由北美傳入後,因其适應性強,生長迅猛,很快就遍布神州各地。洋槐外貌雖與國槐相似,但性情奔放、張揚,猶如絢麗的翡翠一般。

  春末夏初,已是綠肥紅瘦。此時洋槐肥綠的枝葉間,一嘟噜一串串的花穗,競相綻放,潔白如雪,花香濃烈,溢滿街巷。那香不是淡淡的、悠悠的,而是奔放的,直襲人的心肺。早已等不及的人們,手持竹竿做成的鈎搭,于樹下鈎折。但凡物種在生長時,大都進化出了一套自我保護的能力,洋槐本以花香勾引蜂蝶前來授粉,偏又遍生銳刺,以防被其他生物掠奪。因而,上樹折取洋槐花的不多,大都以鈎采撷。

  盛開的當場就吃了,香味重,久久不消,且甜而不膩。未開的花蕾,正好拌以面粉,上籠蒸了,佐以蒜泥醋汁食之,清香自是充溢齒頰。吃不了的,開水微焯,烈日下曬幹儲藏。食用時,涼水泡發,豆腐切丁,粉條剁渣,豬油拌了,包包子、包餃子,其味鮮美異常。

  洋槐花開時節,正是蜜蜂忙碌時候,滿樹花白,滿樹蜂黃,嗡嗡嘤嘤,采花釀蜜。槐花蜜甘中微苦,營養豐富,且具有特殊的藥效,因而槐花蜜素為上等蜜品。

  國槐則内斂、含蓄、雅靜,就似和田白玉,溫潤柔美,沉穩厚重。十三朝古都,文物古迹衆多,栽松植柏的也有,但松柏陰森肅殺,唯國槐恰如其分,恬淡優雅,像碑林、大小雁塔周邊,以及城牆東西南北四座城門樓外,都是種的國槐,方顯古色古香,相得益彰,倘若換做其他樹木,便覺不搭,滑稽别扭。就連國槐那花,也是羞羞答答,似有若無,色不豔,蕊不大,香不濃,米粒般,微黃泛綠,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絲絲縷縷,但若着意去聞,她又不見了,缥缈之間,整個街巷卻又到處都是這股花香,不僅花香如藥,而且确實是藥,名叫槐米,可清肝瀉火。

  世間事就是這般奇妙,急火火的,難以久長,慢悠悠的,反而地久天長。國槐不動聲色,壽命奇長,關中道上的各村,大都有一些古樹老樹,其中國槐居多,樹皮厚糙,用手就可以掰下一塊,樹身也大都朽空,但樹冠卻大如巨傘。至于其年齡,通常是八九十歲的老人說,我太爺爺說他小時候這樹就是這個樣子。

  因其樹冠大,枝葉茂盛,那上面就成了老鸹、喜鵲們的樂園了。每棵古槐上面,都錯落着一些用樹枝搭建的鳥巢,除非冬天葉落,平素間人們很難看見,全被枝葉遮住了。而洋槐樹上很少有雀巢,亦見國槐之包容的胸襟。

  壽命長,樹身朽空,就有一些蛇蛙之類的活物栖身其間,這些活物極易招惹雷電,因而大槐樹就易遭雷擊,常常一個電閃下來,半個樹身就被燒焦,此後的歲月裡,鄉野趣聞中,就多了某個蛇精度劫不成的話題。可往往是來年春天,燒焦的樹身下邊,又有幾簇嫩黃的槐苗,破土而出,随春風搖曳,宣告着新生命的誕生。

  近年來,城市綠化,也看好了國槐,皆因國槐修美的樹冠,往往作為道邊樹。但國槐極易生一種蟲子,長寸許,渾身草綠,啃噬葉片,且能吐絲,常常用絲将自己吊挂半空,市民皆稱之為“吊死鬼”,這本是為一些鳥雀提供了食物,但綠化部門卻管不了那麼多,一輛噴藥車掃蕩過去,屍橫遍地,空氣中便彌留着嗆鼻的藥水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