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忽視小人物,大人物一般有大胸懷,小人物沒有,小人物通常會給你個大報複。”
——蘇珊

作為知名的黑客,蘇珊在遇到羅斯科之前,還是一個電腦盲。
每晚七點,蘇珊會準時出現在西雅圖的紅燈區,濃妝豔抹随時準備微笑。她是一個站街女。
蘇珊算得上是個标準的美人坯子。一頭金發和六英尺三英寸的身高足以讓她吸引大量的目光。雖然每晚的生意好得不行,但她還是覺得手頭拮據,原因在于她每月都要面對高額的電話賬單。
她六十一歲的老母親在伊利諾伊州的阿爾托那,每天早上會泡了牛奶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直到等來女兒的電話。
蘇珊的母親是個盲人,在她八歲的時候,她那每天都要喝得酩酊大醉的父親一記耳光讓母親的一隻耳朵再也聽不到聲音了,于是蘇珊每次打電話都不得不吵架一般扯着嗓門。
十七歲,蘇珊來到了西雅圖,但是除了一副動人的臉蛋之外她再沒什麼資本了,甚至不能支付她在街邊支起一個小吃攤的費用。她做過計費員,在小餐館裡每天想辦法躲開食客們的不懷好意的眼神、無端的謾罵和老闆的呵斥,直到有一天她把一整盤烤牛肉扣到一個大腹便便的秃頂“鹹豬腳”上之後,她終于有勇氣站在街邊沖每一個路過的男人招手了。她六十歲的老娘在等着她掙錢吃飯。
對于蘇珊而言隻有兩個願望,一是掙到更多的錢;二是有免費電話供她使用。
上世紀八十年代的美國,BBS已經遍地開花非常普及了。在BBS上,人們可以随意地結成社交團體,就某一話題暢所欲言。而這種可以穿越千裡相聚一堂的方式立即受到強烈的追捧,很快一些黑客自覺地成立了相對固定的團體,在BBS上進行黑客技術交流。就當時而言,電話黑客方興未艾,黑客們下大力氣研究技術,隻為了一個很現實的目的:免費電話。
蘇珊也抱着同樣的目的。她借了朋友的電腦,笨拙地在BBS上敲出一則交友資訊:
“我是一個新加入的朋友,一個對電腦或是黑客一無所知的人,但我知道這裡面有我需要的,于是我來了。很希望在這裡認識一些對我們彼此都有幫助的朋友,随意打發那些無聊的周末,特别是能聊聊電腦技術。順便說一句,我身高六英尺三英寸,金發,體重140磅,愛好到處走走,誰知道一些新鮮去處不妨告訴我,我是個很好的遊伴和免費的導遊。”
僅憑“六英尺三英寸”和“金發”這兩個關鍵詞就足夠了。文章發出去沒幾分鐘,便有人跟帖自報家門,來者自稱羅斯科,一個“擅長以技術切入電話系統,輕而易舉便可以獲得免費電話、免費機票、甚至免費早餐”的喋喋不休的年輕人。
羅斯科技術的确不一般,在整個西雅圖地區的黑客圈裡小有名氣,在1980年的美國,真正可以不借助硬體而僅憑軟體技術入侵就能得到利益的黑客實屬鳳毛麟角,而羅斯科正是其中之一,在免費電話領域更多的人是借助于一種叫做“藍精靈”的電子硬體裝置接入電信局的操作線路實作免費通話的,他從來看不起這些隻會使用工具而不會動腦筋的笨蛋,“藍精靈”很容易被跟蹤,而羅斯科眼中的真正高手應像魔術師一樣憑空取物,而他本人,正是這樣的高手。
據說讓他一夜成名的事件發生在大概半年前,他和朋友打賭,要讓電話公司給他一筆數目不小的錢,結果他真的這樣做了:羅斯科入侵了西雅圖的電話系統,先在電子賬單上修改了自己的通話記錄,讓系統誤以為他本月共計使用了近五百元的電話并付了相應的款項,然後他跑到銀行列印出了紙質賬單。第二天,他又進入系統将電子資訊修改為很小的數值,然後拿着那張電話費單據找到了電信部門,一頓大吵之後,在經理不住的道歉聲中趾高氣揚地拿走了四百美元。這件事不知被誰走漏了消息,當局很快鎖定了羅斯科,而當時的法律還沒有任何條文認為羅斯科觸犯了刑律,羅斯科是以逃脫了懲罰,也是以成為名動一時的風雲人物。之後不久,一位記者準備采訪他,并通過一個黑客朋友向羅斯科轉達了自己的意向。第二天,一個電話打到記者家中,來人滔滔不絕地把這位可憐記者的姓名、住址、銀行卡資訊和存款金額以及上中學時的成績一一報出,最後得意地笑着自報家門:“我就是羅斯科。”
這樣一個技術精湛,可以随意進出電話系統的黑客正是蘇珊所需要的。沒幾天,她便和羅斯科打得火熱,他給她打免費電話的技術指導,她則給他“六英尺三英寸的美麗和一頭金發的刺激”。
各取所需永遠是擁抱取暖的最恰當的借口和理由。接下來的日子裡,蘇珊晚上仍然是一臉妖豔地推門而去,深更半夜地傳回來窩在羅斯科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裡通宵達旦地擺弄計算機,除了勾引男人上床之外,蘇珊對如此勾引電話系統更是得心應手,很快蘇珊就可以獨立進入電信系統,随意地改變電話号碼,把正在美國本土通話的某一方線路轉接到連她本人都不知道的澳洲某個小山寨裡去。或者,惡作劇般地讓一些本來沒有安裝電話的家庭莫名其妙地接到高額的話費清單,偶爾還會興緻所至打斷别人的通話,插上一句“對不起打擾一下!因線路改造的原因,您的電話号碼已改為8-3-7-1/2,請問您會撥那個1/2嗎”,然後哈哈大笑地跟羅斯科描述事主電話裡張口結舌的樣子。更主要的是,她可以随時跟母親聊上一個上午而不用總是盯着牆上的時鐘計算時間和話費了。
而這時的羅斯科已經不僅僅隻對免費電話感興趣了,小小的電話系統在他眼裡不過是小兒科,絲毫提不起他挑戰的欲望和勝利感,而頂級的黑客總是惺惺相惜的,于是毫不奇怪,羅斯科和大名鼎鼎的世界第一黑客凱文·米特尼克結識了,兩個同樣對黑客入侵有着深入研究的人決定強強聯手,把觸角伸到了中央情報局、美國航空航天局等敏感性、機密性、技術性更強的系統上去,而蘇珊也結束了每夜都出去站街的皮肉生意,在一家不算大的電信公司做接線員,偶爾去羅斯科的小屋坐上一坐,并自然而然地開始了她的第一段愛情,令她傾心的自然就是長得高大帥氣的在黑客圈子裡堪稱宗師的羅斯科。
每個女孩子都把自己的初戀看得重于泰山,也都全身心的投入和付出,但事實上她錯了,似乎這世界上每一個初戀故事都是一個美麗得讓人心碎的錯誤。
這時的蘇珊已經不太看中金錢了,做接線員雖然辛苦但還算穩定,收入也還令她滿意,畢竟和母親的免費電話讓她少去了一大塊經濟負擔,她甚至想等和羅斯科結婚後把孤苦的母親接到西雅圖來過幾年滋潤的日子,每獲閑暇她會扯上羅斯科去街上的咖啡屋坐上幾個小時,聽聽音樂或是就那麼挽着手走走,看看夕陽,但這時的羅斯科除了神遊物外口中念念有詞地叨咕那些黑客專用名詞外就是計算某個密碼的破解次序,實在大煞風景,時不時還會扯上腰圍比褲長還要長的凱文,蘇珊興趣正濃的時候,兩個人卻蹲在一邊饒有興緻地給他們遇到的各大網站的入侵難度打起分來。
漸漸的,羅斯科不再每天出現了,理由是大學即将畢業,他要忙他的畢業論文。羅斯科常是三更半夜回來,一身酒氣,甚至領口上還會沾上口紅。
“我就是這樣興緻勃勃死心塌地地要嫁給一個拈花惹草的酒鬼嗎?”蘇珊的質問經常隻換回來一聲嗤笑。
隐隐地,蘇珊感覺到一股末日來臨般的恐懼,在羅斯科布滿紅絲的眼睛裡,她感覺到了自己視為純真的至高無上的愛情,即将枯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