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美人康熙私訪,鬧天橋英雄除霸
禦花園賞花亭。
花亭中央石桌上擺放着茶壺茶杯,水果糕點。年輕的大清皇帝康熙坐在石桌旁品茗賞月。
大太監梁九功,小太監王三強小心翼翼地左右待奉着。
康熙呷口茶,把茶杯輕輕地放在石桌上,心情十分偷悅地說;“月朗風清,花氣襲人。香茗皓月,可謂良宵美景也。”他回頭看了看梁九功:“朕以為,這景色美中不足的是靜氣重了些,動感顯得不足,如果再加上些動感,就靈性了,就美上加美了。”
梁九功贊許地點點頭:“皇上之言極是。”
康熙:“朕要給這良宵佳夜增添動感,添點兒靈性。”說着走下花亭。
梁九功、王三強緊随其後,走下石階。
康熙走進一塊草坪,拉開架式,練起拳腳。隻見他:上封插花蓋頂,下掃古樹盤根,左走跨步登山,右閃懷中抱月。鈎、踢、彈、跳,閃、展、騰、挪,輕似矯燕,捷如猿猴,雄若猛虎,疾象蛟龍。拳腳生風,呼呼作響,風到之處,花搖影動,樹葉簌簌飄落。
梁九功、王三強看得眼花缭亂,不住地鼓掌喝彩:“好,好!好拳法,好功夫!”
康熙練罷收式,氣不長出,心不急跳,喜滋滋地邁步胡花亭走去。
石桌上茶壺茶杯、水果糕點依然如故,就是多了一件二尺多長、合手粗細的白色絲綢卷兒。
康熙進亭,剛要落座,突然發現了絲綢卷兒,不由得一愣:“啊?”
梁九功、王三強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問道:“萬歲爺,有何吩咐?”
康熙沒有吱聲兒,起身圍着亭子四下巡視動靜。二太監不知是以,又不敢多問,隻好随着皇上的目光四下搜尋可疑之物。
巡視無果,康熙回到亭内,問二太監道:“你們剛才可曾發現有人來過這裡嗎?”
“不曾發現。”
康熙用手指指白絲綢卷:“一定有人來過,要不然,石桌上為何多此一物?”
二太監也感到蹊跷。
康熙:“九功,你快去叫大内侍衛大臣索額圖帶錦衣衛搜尋禦花園及皇宮各處,事後到尚書房奏朕。”
“奴才遵旨!”梁九功施禮急去。
康熙:“三強,你把此物拿到尚書房。”
“嗻!”
尚書房。
康熙坐在書案前,全神貫注地看着王三強的一舉一動。
王三強小心翼翼地解開白綢子,裡邊是個竹筒子,從竹筒裡倒出一物,像是一軸畫兒,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幅美人肖像。
康熙一看美人肖像,驚得目瞪口呆。起身看了一會兒,啧啧贊道:“好好好,畫得好,畫得妙,把美人畫活了。三強,把畫挂起來,朕要仔細觀賞。”
“嗻!”王三強把畫挂在屏風上。
禦花園。
索額圖指揮着錦衣衛四下搜尋。
索額圖四十多歲,體魄威嚴,頭戴翡翠管大花翎朝帽,身穿黃馬褂兒,馬蹄袖,
腰紮滿漢玉帶,項挂朝珠,足下粉底高腰青緞靴,濃眉大眼,鼻口方正,大耳朝懷,面如古月,一派正氣。此時,他面帶焦慮,心裡惴惴不安。
康熙站在畫前,仔細觀賞着。(心聲):“古人形容古代美人用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詞,回眸一笑百媚生,六朝粉黛無顔色之句,并不過分,今朝美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
畫上方空白處書有梅花篆字。康熙念道:“君心比王宙,奴意勝倩娘。咫尺天涯路,畫中見周香。贈仁傑君,周香自畫。康熙十一年仲春。……贈仁傑君,周香自畫……噢,這畫是周香的自畫像,是贈給仁傑的自畫肖像。了不得!這周香可謂天下第一畫師,天下第一美人也!”
宮殿走廊。
梁九功、索額圖一前一後急匆匆地走着。
梁九功走進來:“啟奏皇上,索額圖門外侯旨。”
康熙回到案前坐下:“宣!”
梁九功:“索額圖觐見!”
索額圖走進來跪在案前叩頭:“奴才索額圖叩請聖安!”
康熙正言厲色地:“索額圖,有人把一軸畫卷送到宮裡,送畫的人是誰呀!”
索額圖:“奴才有罪,奴才對此事沒有察覺,不知是何人所為?”
康熙:“你帶人搜查禦花園,宮内各處結果如何呀?”
索額圖:“奴才死罪,奴才和梁公公一起各處搜查,沒有發現任何可疑迹象,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康熙:“此畫卷非天降之物,絕對是人所為。送畫人自由出入皇宮,你身為大内侍衛大臣,不知不覺,失察失職該當何罪?”
索額圖:“奴才,奴才疏于防範,罪該萬死,奴才罪該萬死!”
康熙:“倘若是歹人刺殺朕躬,擾亂宮庭,你死一萬次能抵罪嗎?”
索額圖:“奴才……”
康熙:“行了,以後要嚴加防範,查出送畫之人。起來吧!”
“謝主隆恩!”索額圖叩頭起身。
康熙起身來到畫前:“你們都過來看看,這畫畫得怎麼樣?”
梁九功、索額圖過來仔細看畫。
梁九功驚訝地:“哎呀呀,這哪裡是畫呀,分明是活脫脫一呼之欲出的活美人。”
康熙:“你們看,這畫的落款日期是大清康熙十一年仲春,今天是二月十五日,說明此畫是一年前畫好的。畫上題的四句話,說的是男女情愛之事,也說明他們的愛情受到阻礙。可這畫為何送到皇宮,又為何不露送畫人的面目呢?從畫中題字可以看出畫本人像的人名叫周香,被贈畫的人名叫仁傑。你們三人想想,分析一下,是否從中能找到一點線索或看出什麼蛛絲馬迹呢?”
索額圖沉思了一陣兒:“皇上,從畫上奴才看不出什麼來,但從題字中仁傑這個名字,奴才倒是聽說過,不過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聽誰說的了。”
康熙:“好好想想。”
索額圖沉思有頃:“奴才想起來了,是都察院禦史劉護劉良佐大人提起過仁傑這個名字。”
康熙急不可耐地:“他是怎麼說的?”
索額圖:“劉大人說他有一位好朋友,姓仁,名叫仁振江,京南定州人民。此人當年做過明朝宛平縣令,早已退歸林下,回到原藉定州。劉大人還說,仁振江有個兒子,名叫仁傑。七歲習文,八歲習武。十五歲文武雙全,江湖上賀号為‘威震太行卧虎俠”。近幾年來,仁振江在北京前門珠市口大街,開了一座古玩店,字号叫萬寶齋,據說萬寶齋全由他兒子仁傑經營。買賣倒也紅火。奴才也曾求劉大人一起到過萬寶齋買過玉器,但未曾見過仁傑。畫中提到的仁傑和仁振江之子仁傑是否是一個人,奴才不得而知。”
梁九功:“皇上,能否把萬寶齋的掌櫃召來問個明白?”
康熙揮揮手:“不可,不可,此事剛露端倪,不能驚動朝野。”
梁九功:“皇上的意思是……”
康熙:“此事蹊曉,個中必有原因,朕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這樣吧九功,你明天喬裝打扮,一大早去萬寶齋以買古玩為名,在那裡挑選古玩,等候朕,索愛卿一大早告知都禦史劉護劉愛卿,中午前後到萬寶齋接朕護駕。這件事隻有你我君臣知道,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前門大街。
街道上人來車往,熙熙攘攘。
康熙打扮成一位闊公子的模樣,手拿一把折扇,更顯得相貌堂堂,體态風流,落落大方。他悠然自得地在大街上走着,突然腳下一滑,不知踩住了一個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個肉丸子,還粘了一鞋底子,他本能地在地上搓了搓。正這時,一條渾身金黃,唯獨額頭上有撮白毛的大黃狗,迎面朝康熙撲來。康熙吓了一跳,連忙後退幾步,閃身躲過。那條大黃狗把頭一晃,轉身又朝康熙撲來。
人狗在大街上周旋,引起不少行人駐足觀看。人群中有個頭戴六棱青壯帽,身穿短打青布衣,肩寬腰細,體魄偉岸,濃眉大眼,氣宇軒昂,腰中暗藏盤珠劍,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小夥子見大街上大黃狗咬人,義無反顧地跑過去要打狗救人。
這小夥子名叫周方,江湖上人稱“搗海翻江飛龍俠”。
大黃狗吐着鮮紅的舌頭,閃動着火球般的眼睛,靈活靈活地在康熙周方之間蹿、蹦繞、跳着。
康熙和周方打狗打不着,想躲狗躲不開,有勁使不上,幹着急沒辦法。
不遠處,路邊飯館門外站着一個乞丐。這乞丐蓬頭垢面,衣衫褴褛,邋裡邋遢
腰裡系着朽麻繩子,腳上穿着破草鞋,手裡拄着根棗木棍子,饒有興趣地笑着,看着亂作一團的人狗鬥。
過了一會兒,老乞丐打了一聲口哨,大黃狗聽到口哨聲,把尾巴一甩朝乞丐跑去,跑到乞丐面前蹲下來,吐着舌頭,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它的主人。
康熙和周方收住拳式,一齊朝乞丐看去。
老乞丐笑呵呵地看着大黃狗:“‘虎子’,寶貝兒,有人踩了你吃的肉丸子是吧,别怪他,人家有急事兒。你看看,我兜裡還有,不會餓着你的。”
康熙朝老乞丐走來。
老乞丐從兜裡掏出三個雞蛋大小的肉丸子“嗖嗖嗖”朝空中抛去,大黃狗“唰唰唰”跳起來幹淨利索地連連用嘴接住。
老乞丐笑呵呵地:“‘虎子’,這回不餓了吧!呵呵……”
康熙走到老乞丐面前,有點責備地:“我說你這個人呀,怎麼……”
“喲,這位爺……”老乞丐打斷康熙的話,依然笑呵呵地,“這位爺是想責備花子不該把狗帶到大街上咬人是吧。請爺放心,我這條狗小名‘虎子’,大名叫‘玉頂金絲獒’,甚通人性,從來不咬好人。即是爺剛才踩了它要吃的肉丸子,它也沒咬你,沒抓你,對不對。”他看了看過來的周方接着說:“這位壯士見義勇為,打狗救人,雖然是一場誤會,其義舉可嘉呀。”
周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老乞丐:“我不是誇我的‘玉頂金絲獒’,它比那高官厚祿,賣官鬻爵,賄賂公行,欺男霸女,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不知要強多少倍。”
康熙點點頭:“不過……”
“不過,看這位爺的穿着打扮,還真叫闊氣,憑帽子上迎門鑲嵌的那顆避塵珠,
紐扣上真金鑲嵌的藍寶石,我就知道爺是一位富貴之人。憑爺的氣質風度,我斷定爺是大人中的大人。爺你再看看我花子,鹑衣百結,貌醜形穢,不難看出是小人中的小人。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我相信爺是會原諒我的。至于我的愛犬‘虎子’驚吓了爺,我想對一個啞巴牲口,爺是不會計較的。”
康熙:“不會的,不會的。”
“唉,花子醜陋,有損大清國的體面,可那些大腹便便,心懷鬼胎,貪多無厭的王公暴吏,毀的可是大清江山喲!”
康熙贊同地:“說得好,說得好。”
“好了,沒事兒了。‘虎子’,咱們走吧。”老乞丐說着帶着愛犬匆匆走去,邊走邊唱道:“冤枉,冤枉,真冤枉,昨夜丢失畫一張。要想明白其中事,萬寶齋裡找周香。荒唐,荒唐,真荒唐,王公國戚亂朝綱……”
康熙聽罷歌詞,心頭大震,自言自語道:“此人談吐不俗,寓意深遠。每句話都像是在點化朕,噢,朕遇世外高人了!他一定知道那張畫兒的來龍去脈……哎,老人家,等一等,等一等。”
康熙喊着,急快地朝着乞丐追了過去。
周方也跟在康熙身後追了過去。
天橋。
天橋這地方是雜亂熱鬧的地方。說書唱戲的、打拳賣藝的、剃頭修腳的、擲骰子押寶的、擺地攤兒、賣雜貨兒的,五行八作,應有盡有。
街頭說書場。
書場圍着一群人,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風雨不透。他們是聽一位姑娘說書的。人群中有個賊眉鼠眼的人,是慎刑司都統張頂府上的家郎叫毛四兒,他不是來聽書的,是專門監視說書姑娘行動的。
說書姑娘十六七歲,身上穿的衣裳雖然破舊,但容貌卻超凡脫俗。她站在用竹竿做的三角鼓架前,右手拿着鼓槌兒,左手拿着月牙兒形鴛鴦銅闆,身旁石墩上坐着一位五十多歲穿着長衫的老人,懷裡抱着三弦兒。
姑娘敲幾下書鼓,念道:“春來蔭芽出土,夏日荷花繁茂,秋季樹葉被風搖,寒冬百草穿孝。春夏秋冬四季,不差半點分毫,暑往寒來殺人刀,專斬人間老弱。西江月道罷,諸位明公,聽小女子演唱一段西河大鼓《走馬觀碑》。”
人群響起一片掌聲。
鼓闆三弦響起,姑娘唱道:
“馬走閑遊在荒郊,
老大人,馬鞍靳上細觀瞧。
但隻見,石人石馬石丞相,
通天柱望天吼月牙橋。
橋前矗立碑一通,
碑上字被塵封字迹難瞧。
下馬來,用袍袖撣去了碑文上的土,
露出來,朱砂紅的字三條。
正當中,寫的是嶽飛嶽老元帥,
左邊是王貴,右邊是牛臯……”
姑娘唱得字正腔圓,音韻和諧,時而高亢渾厚,時而低退婉轉,不時赢得一陣陣喝彩聲和鼓掌聲。
大街上。
老乞丐帶着黃犬擠人縫,繞人群,轉彎抹角,越走越快,人飛狗蹿。康熙随後緊追慢趕還是沒有趕上,眨眼工夫,老乞丐黃犬蹤影皆無,康熙臉上堆起疑雲,深感莫名其妙。
理親王府大門。
張府家郎毛四兒急匆匆走上台階。
門上人攔住家郎去路。
毛四兒低頭哈腰地解釋道:“我是慎刑司都統張頂張大人府上家郎毛四兒,是專門伺候少爺張少峰的。今天貴王府少王千歲玄熛邀請我家少爺到貴王府赴宴。我有重要事情要報知我家少爺。特此……”
門上人:“噢,原來是張府上的人,去吧!”
王府暢春閣内。
廳内金碧輝煌,燈紅酒綠。
少王千歲玄熛,靜海侯施琅之義子施世仁,慎刑司都統張頂之子張少峰等一幫官家子弟圍坐在歌廳周圍,懷中攬着美人,肩後站着佳麗,浪聲喋氣,飲酒作樂。
八名女子在廳中央翩翩起舞。
絲竹争鳴,歌聲悠揚,舞姿翩翩,紙醉金迷。
毛四兒走進大廳,來到張少峰近前,嘴唇對着張少峰的耳輪子說了些什麼。
張少峰喜滋滋地離座走到玄熛面前:“少王千歲,剛才家郎毛四兒禀報,說他在北京城大街旁發現了一朵含苞待放的小野花,我把它摘來,讓少王千歲瞧瞧?”
玄熛喜形于色地:“好哇,野花别具風韻,更有味道。快去摘來,讓本少王瞧瞧。”
懷中的女子賣弄鳳騷地緊緊抱住玄熛的脖子,嬌嗔地:“嗯……一朵野花就使少王千歲神魂颠倒了,野花臭烘烘的,有什麼好,難道妾身連朵野花都不如嗎?”
“哈哈哈……吃醋了,吃醋了不是。别着急,家花野花一樣行了吧!”玄熛看了張少峰一眼,“你愣着什麼?還不快去!”
“喳!”張少峰應聲告辭,和毛四兒急匆匆走出大廳。
康熙在大街上走着,見前邊圍着一大群人,又聽見一個姑娘的聲音在唱什麼曲子,腔調優美,鼓聲、闆聲、三弦聲,聲聲悅耳,他想進去看個究竟,來到近前,人群跟一堵牆似的,根本就擠不進去。無奈,隻好圍着人群踱步,聆聽姑娘說書的聲音。
周方走到康熙背後,擡起右手在康熙肩上拍了一下,聲如洪鐘,震人耳鼓地:“嗨,大哥,你想進去看看嗎?”
康熙一驚,有些震怒,心想:“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拍朕的肩頭,敢叫朕一聲大哥,這是對朕的極大不恭,罪當該斬!……不不不,朕是微服私訪,他怎麼知道我是皇上呢?不知者不怪。”他回頭一看,見是和自己一塊鬥狗的那個小夥子,随笑道:“壯士,你怎麼平白無故地拍我一掌呢?”
周方:“我看你想擠進人群去看裡邊的熱鬧,又進不去,才拍你一下問問。”
康熙:“你有辦法讓我進去?”
周方:“當然有辦法。”
康熙:“那太好了,你就幫我進去吧。”
周方雙手一并,往人縫中一伸,左右一展雙臂說了聲:“閃閃,閃閃,借光了,借光了!”
被分開的人喊着叫着哎喲着,擠向兩邊,閃出一道人胡同。
周方:“大哥,請進吧。”
康熙跟在周方身後走進人群。
被擠得東倒西歪、趔趔趄趄的人們剛要發火說難聽的話,一看康熙的穿戴打扮,
那種派頭,再看看周方的威武氣概和那個大塊頭,以為是哪裡的公子闊少,帶着保镖武士來天橋看熱鬧散心來了,敢怒不敢言,自認倒黴了。
康熙走進人群裡一看,原來是一位老者彈弦兒,一位少女在說書。康熙細看了說書姑娘一眼,不由得一愣,心想:“啊,這不就是畫中的美人周香嗎!她不但會畫畫,還會說書。如此多才多藝的女子,怎麼流落街頭賣唱呢?朕一定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張少峰頭戴武官帽,身穿武官服,馬蹄袖繡團花馬褂,腰紮絲鸾帶,左肋跨寶劍,腳蹬半高腰薄底快靴,騎着高頭紅馬,揚鞭疾馳。馬後跟着八名家丁打手跑步跟随。他們所到之處,街面一片混亂,他們過後,街面一片狼藉。
王府暢春閣。
酒興正濃,歌舞未休。
“哈哈哈……”随着陣陣怪笑聲,一位衣冠不整,頭發散亂的女子走進大廳。她哈哈地笑着走到正在跳舞的舞女們中間,大聲地笑着說着:“哈哈……你們玩得倒痛快啊,把我這個少王妃撇到一邊了。
舞女們的腳步節拍樂曲韻律,完全被陳芙蓉打破了,舞池内一片混亂。
玄熛大怒,推開懷中的女子,拍案而起:“來人,把這個瘋子押出去,關起來!”
“喳”兩名武士應聲奔向舞池,抓住了陳芙蓉的胳膊。
陳芙蓉極力掙開雙臂,聲嘶力竭地:“閃開,你們誰敢動我,我是理親王府老王福玉的兒媳婦,是少王千歲玄熛的夫人少王妃,你們誰敢動我金身玉體一下!”
兩名武士不知是以。
玄熛:“還愣着什麼?把她押出去!”
陳芙蓉的瘋勁兒上來了。兩步竄到玄熛面前暴怒地:“玄熛,你給我聽着,想當初,我陳芙蓉曾是大興縣縣令高攀的夫人。是你看着我容顔美貌,強行霸占過來做夫人的。你把一個丫鬟送給高攀做妻子。那個賤骨頭高攀不以為恥,反而感恩戴德,并以此為契機給你行賄送禮,你收了他的賄賂,把他的官職提了又提。你娶我的時候,你說我是天下第一美人,說一輩子不離開我,才幾天,你的心就變了,今天你又招來一群狐狸精在這裡狗苟蠅營,故意氣我,我豈能容忍她們造次!”說着沖上去,抓住玄熛身邊的那個女子的頭發,又打又罵。
玄熛氣急敗壞地:“給我把她捆起來,把她給我捆起來!”
盡管陳芙蓉拼命掙紮,終于被武士們捆了起來。
陳芙蓉大哭大鬧:“你們給我過不去,我也不叫你們痛快。熛嫖,你的醜事我全知道,我要到老王爺那裡告你,我要到皇上那裡告你。我要你不得好死!哈哈……呵哈哈……”
玄熛:“給我把他押出去……”
康熙站在人群前靜靜地聽書。
說書姑娘唱道:
“朝出了奸黨名叫秦桧,
上欺天子下壓群朝。
假造金牌十二道,
将嶽家父子調回朝。
風波亭前剝麻問成死罪,
推出了菜市口就給開了刀。
歎隻歎,嶽家父子死得寒苦,
再不能,洞庭湖上水戰楊麼。”
“好,好!”一個段子唱完,喝彩聲掌聲響成一片。
彈弦的老人放下三弦,起身向圍觀的人施禮道:“各位聽書的爺們,常來天橋遊逛散心的都認識我。我叫王壽發,祖籍河間府君子關人,因家境貧寒,來北京天橋做小買賣兒。開始賣茶,後來開了個起火小店兒,自幼就喜歡聽書看戲聽小曲兒。差不多說說唱唱的江湖藝人窮哥們都住我的小店兒,我有空就跟他們學點曲子,學學二胡三弦什麼的,都是二把刀,無非是自娛自樂而已。這個說《西河大鼓》的姑娘,是我的同鄉。她和她的父親哥哥來北京賣藝找飯吃,哥哥無辜被抓進監獄受罪,她父親又病在了我的小店兒。姑娘會說書,想在街頭說書掙幾個小錢,救父兄活命。本來她父親給她彈弦,可她父親病了,不能彈了。我幫她彈彈弦子,分文不取,連欠我的店錢飯錢我都不要了。隻求衆位爺發發慈悲,有錢給幾個,沒錢捧個人場我就滿足了。”王壽發說着把一個木盤放在中央,起身向圍觀人作着羅圈揖:“請爺們賞賜啦!”
“稀裡嘩啦”一片聲響,人們把銅錢擲向木盤。
說書姑娘眼含熱淚,蹲下身來,把飛出盤外的銅錢一一揀進盤裡。
康熙看着這一切,心想:“逗狗的乞丐把我引到這裡來,其中必有緣故,這姑娘沒準就是改扮了的畫上畫的周香。”
王壽發不住地向大家作着揖:“多謝各位爺啦,多謝各位爺啦!”
康熙從錢袋裡取出一根十兩的金條,走到王壽發近前遞過去:“老人家,這十兩黃金拿去,給她父親治病吧。”
王壽發吓了一跳,仔細打量了康熙一番,跪下磕頭道:“這位爺,請您收回吧,老兒不敢接受,沒零錢沒關系,您老到場站一站就是賞臉關照了。”
康熙把王壽發扶起來:“我是真心實意的,你就收下吧。”
王壽發愈加害怕地:“這位爺,小老兒不敢,小老兒不敢。”
康熙:“這不單是聽幾句鼓詞的事情,治病救人需要花錢,這點錢你就收下吧。”
周方:“對對對!大哥說的對,大菩薩心腸,你就收下吧。”
王壽發:“這……”
圍觀的人見康熙出手大方,竊竊私語起來。
“這位公子真大方,一出手就是十兩黃金。
“我看是個敗家子兒,不管錢怎麼來的,不管有多少錢,也不該在大街上亂扔呀!”
“說書的小姐像是鄉下姑娘,長得可真漂亮,要是穿戴打扮一番,怕是天仙女也比不上她。”
“這公子好眼力,一定是看上他了,要不,怎麼就一擲十兩黃金呢……”
周方:“哎哎哎!你們都胡說些什麼呀,我大哥可是正人君子,你們怎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衆人啞口無言了。
康熙把金條遞到王壽發手上,一松手王壽發手一躲,金條落在地上,落到說書姑娘的腳下。
姑娘吃了一驚,退了一步,看看康熙,又看看工壽發,臉上露出心神不安的表情。
王壽發揀起金條,為難地看着康熙,雙手一攤:“這位爺,你看這……”
康熙:“你就替姑娘收着吧!”
王壽發無可奈何地看着姑娘:“孩子,既然這位爺一心賞賜,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這該怎麼辦呀……唉,收就收下吧,你快謝謝這位爺。”
姑娘熱淚盈眶,面紅耳赤地向康熙搭雙腕拜了又拜。
康熙:“不用拜,也用不着謝,隻管收下就好。”
王壽發:“敢問爺仙鄉貴郡,尊姓大名,此大恩大德,以後我和姑娘一家一定報答。
康熙:“區區小事,何足挂齒,我隻想知道姑娘的尊姓芳名,她父親是怎麼病的,她哥哥是因何被抓進監牢的。”
王壽發長歎一口氣:“哎,說來真冤呀……”
“閃開,閃開!”
随着喊叫聲,張少峰騎着高頭大馬來到人群外圍,二話不說,揮動皮鞭“叭叭”地抽打衆人。人群一陣騷動向兩邊分開。張少峰翻身下馬,衆家丁也橫眉立目地蜂擁過來。
張少峰手持馬鞭怒氣沖沖地來到王壽發面前。
王壽發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下叩頭:“少爺安好,小老兒給少爺請安了!”
“啪啪啪!”張少峰揮鞭劈頭蓋臉地抽了王壽發三鞭子。
王壽發不敢躲閃,依然一絲不動地跪着哀求道:“少爺開恩,少爺開恩。”
張少峰罵道:“你這老東西,你說,你該不該挨打?”
王壽發:“少爺,小老兒遵律守法,安分守己,不知為何惹少爺生氣了。”
“啪啪啪!”又是三鞭子,打得王壽發滿臉淌血。
張少峰:“老東西,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這鄉姑的哥哥打傷了我的家将,我把他抓進大牢,你竟敢把打人兇手的父親和妹妹收留在你的店中。你是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膽,敢給慎刑司少爺難堪!”
王壽發苦苦哀求:“小老兒不敢,小老兒不敢,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張少峰:“想活命也不難,你領着這說鼓書的小妞到我府上去,給大爺我說唱上幾段,再陪着大爺我吃點兒,喝點兒,樂點兒。大爺我一高興,沒準能把她哥哥放出來,還給她父親治好病哪!”
王壽發為難地:“這……”
說書姑娘扶起王壽發:“王大爺,我哪也不去,就跟你回店,自己花錢請大夫給爹治病。”
張少峰冷笑着:“嘿嘿,這小妞夠烈倔的,也夠野性的啊!大爺我就喜歡這種野味道。”
王壽發又跪下來哭着哀求道:“少爺,請您高擡貴手放了她吧,她拙嘴笨舌,又不懂禮數,看在她們一老一小,一病一弱的可憐份上,就開恩饒了她吧!”
張少峰不耐煩了,擡腳照定王壽發的胸膛,狠狠踢了一腳。
王壽發的心肺像是被踢得翻了個兒,疼痛難忍,不由得“哎呀”了一聲,口吐鮮血倒地不動了。
張少峰氣惱地罵着:“早就該死的老東西,竟敢跟大爺讨價還價!小子們,把這小妞給我帶走!”
“喳”衆家丁蜂擁而上。
康熙大喝一聲:“住手!”一個箭步來到說書姑娘面前,雙臂展開,鳳凰亮翅一般攔住衆打手,正顔厲色道:“你們誰敢動姑娘一根手指頭,我要誰的腦袋。”
萬寶齋古玩店。
出入古玩店的人絡繹不絕。
店内藏寶閣上陳列着珠寶瓷器,石、木、玉、銅各種雕塑藝術品,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光顧古玩店的人,有的觀賞,有的品評,有的和店員讨價還價,氣氛熱烈而文雅。
梁九功站在藏寶閣前漫不經心地觀賞着每一件古玩。不時朝門外看着,心裡有些焦急。
店掌櫃薛進見梁九功久久不想離去,隻觀賞不問價,知道他心裡有事兒,便笑着走過來,問道:“這位先生有看上眼的物件嗎?”
梁九功點點頭:“妙,萬寶齋古玩店果然名不虛傳,每件古玩皆精緻絕倫令人歎為觀止。不過,掌櫃的,我想問問,你店中諸多精品當中的精品你以為是哪一件呢?”
“我認為有兩件。”薛進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精緻的包裝盒,打開輕輕取出一個瓷盤講解道,“此盤産于定州曲陽,為宋五大官窯之一的定窯所制,名叫‘蓮紋刻花盤’。底部款識為‘奉華’。據考是皇宮專門訂制的用品,盤内飾有纏枝蓮花,其枝葉迂回,花蕾搖曳,如熏風吹拂,細端刻工娴熟,線條流動,恰春雲巧剪。更色澤白裡閃有黃韻,柔潤似嬰兒肌膚,掂在手上,器薄如紙,輕輕叩擊,聲如磬鳴,品相純正,靜穆雅緻,感覺靈動平和,考為宋宣和年間之佳器,實為精品中之精品也!”
梁九功:“妙妙妙!美妙至極。掌櫃的,你不是說還有一件嗎?”
“有有有。”薛進又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精緻的包裝盒,打開取出一個瓷瓶,眉飛色舞地講道,“此瓶叫‘牡丹紋刻花梅瓶’。同産于定州曲陽定窯,同為皇宮珍玩兒,此件除和刻花盤有異曲同工之妙外,其價值還在于刻工上。因為瓶類器物為立件,而立件器物是在圓體上刻畫,刻刀随圓而轉,需要的是氣舒丹田,腕力遒勁,非一般工匠而能為之,以此認定,此件實乃定官窯之高手之作。故有極高的欣賞價值和極高的收藏價值。”
梁九功:“掌櫃的對定瓷藝術品見地頗深,用爐火純青來表述也不過分,佩服,佩服!”
薛進:“先生過獎了。不過略知皮毛而已。先生可對這兩件器物有收藏的興趣?”
梁九功:“如此珍品,恐怕價值連城。我是先來看看,一會兒我們主子來了,一切由他定奪。”
薛進點點頭。
梁九功轉到門口,望着大街出神,心想:“主子爺,你怎麼還不來呀?”
康熙展開雙手護住說書姑娘。衆打手看看康熙的穿戴、面貌,聽了康熙的口氣,不知是哪府的闊公子,一時愣住了。
張少峰從上到下打量了康熙一番,冷笑着把兩個打手推到一邊,來到康熙面前:“嘿嘿!出來擋橫的了。看你這身穿戴,人模狗樣的像個有錢的主兒。我勸你識點相快閃開,别掃了你大爺的興!”
康熙想了解一下張少峰的底細,強忍怒火,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天子腳下行兇打人,強搶民女.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難道你就不怕犯王法嗎?”
張少峰冷笑着:“嘿嘿……王法?大爺我就是王法,我想咋幹就咋幹,咋幹都合法。我勸你少管閑事,免得皮肉受苦,免得吃飯的玩藝搬家!”
康熙:“我不怕皮肉受苦,也不怕腦袋搬家,我隻想知道你是什麼人?”
張少峰依然冷笑着:“嘿嘿……你小子倒是有點膽量,敢問大爺是什麼人。好吧,今天大爺高興,就跟你說說我是誰,不過你小子可得站穩了,别吓趴下了。”
康熙:“說來聽聽,讓大夥兒也聽聽。”
張少峰:“大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爺姓張名叫張少峰,是北京城裡有名的活太歲。我爹是慎刑司都統張頂,朝廷重臣。我大姑,是理親王福玉的王妃。少王千歲玄熛是我的表哥,我二姑是當朝國太。我表姐是廣寒宮娘娘,當今萬歲,康熙皇上是我表姐夫。小子,這回聽清了吧,不敢再管大爺的閑事了吧,給我閃開!”
康熙哈哈大笑道:“哈……你也不問問我是誰。我是紫氣東來人,專管天下不平事,專打依權仗勢欺壓百姓不法之徒的。專門兒為民除害的!”
張少峰氣得一咧嘴,揮鞭朝康熙打去:“去你媽的!”
康熙閃身躲過,伸右手抓住了張少峰的手腕,左手奪下鞭子扔到一旁。順手把張少峰推得倒退了幾步。
“好好!好好!”人群響起喝彩聲。
周方伸伸大拇指,稱贊道:“這位大哥有兩下子。”
張少峰惱羞成怒,拔劍朝康熙刺來。
康熙從脖子後頭抽出折扇當作兵器,和張少峰打鬥起來。
張少峰搶人心切,急于取勝,大聲喊道:“小的們,給我一齊上,誰宰了這小子,大爺我有重賞,誰要是後退半步,我就剝了誰的皮!”
衆惡徒聞聽,亮兵刃向康熙沖來。
街頭一場鏖戰。
康熙雖然武藝高強,但怕寡不敵衆,誤了大事兒,随看了周方一眼,大聲喊道:“這位賢弟,快助大哥一臂之力,為民除害!”
周方聞聽高興得“噌”地一下,作了個狸貓捕鼠、猿猴竄樹的動作,輕身飛到康熙面前:“大哥,你歇歇,小弟收拾他們。”說罷丁字步一站,雙手一叉腰,穩如泰山,恰似金剛羅漢。随即洪鐘炸雷般地喊道:“住手!你們誰敢上前動我大哥一根手指頭,我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衆打手懵了,一時不知所措。
張少峰一看又一個擋橫兒的,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什麼人,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周方:“我不但敢動太歲頭上的土,我還敢摘太歲的腦袋。”
張少峰大怒:“給我上,給我宰了這個狗雜種!”
衆打手一哄而上。
周方一把把康熙推出圈外。拉開架式,赤手空拳地和衆打手打起來。隻見他:拳似流星眼似電,腰如蛇形腳如鑽,上用雙手摟、打、騰、封、抓;下用雙腳踢、彈、掃、踩、挂。不一會兒,這些幫兇被打得滾的滾,爬的爬,鼻青臉腫,折胳膊斷腿,躺在地上哼呀嗨呀地起不來了。
“打得好,打得好!為民除害真英雄!”人群中響起熱烈的歡呼聲。
張少峰惱羞成怒,仗劍猛然朝周方刺去。
周方閃身讓劍刺空,伸手扣住張少峰的手腕,稍微一用力,張少峰就龇牙咧嘴地受不了了,手一松,寶劍落在地上。
周方左手抓住張少峰的絲鸾帶,用力一舉,把他舉過了頭頂。說:“小子,老子問你,以後還敢不敢依權仗勢,橫行霸道,欺壓良善?”
張少峰不服氣:“把我放下來,大爺饒你不死。”
周方:“我要是不放呢??”
張少峰:“我誅你的九族!”
周方:“死到臨頭了,還嘴硬,看來是死不悔改了。”
張少峰:“你敢把皇家至親,慎刑司都統的大少爺怎麼樣!”
衆人:“這位壯士,不能手軟,摔死他,摔死他,為民除害!”
張少峰在空中掙紮着,聲嘶力竭地:“嚷什麼,嚷什麼,你們給我過不去,我就把你們碎屍萬段,我要抄家滅祖,掘你們的祖墳!”
周方看看康熙:“大哥,你說這個人該死嗎?”
康熙:“死有餘辜。”
周方:“好,聽大哥的,我成全他。”
周方舉着張少峰,雙膀用力,猛勁兒照定王壽發剛才彈弦坐的那塊大石頭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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