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你就能娶她了,你不高興嗎?”蔻丹拂過海棠,我漫不經心的笑。身後的男子喜怒難辨:“你既已經是朕的皇後,便不應該想着這些。”
“那便是擔心名不正言不順了。”我終于回頭看向陸啟,淡然一笑:“她不會計較這麼多的。”她那樣愛你,為了你冒天下之大不韪都願意,怎麼會顧及些為了姐姐廢妹妹的風言風語。
今日是十五,按道理是皇帝來中宮的日子,可近日新入宮的貴妃娘娘恩寵盛眷,連小宮女都和小太監都咬耳朵猜度着皇帝隻怕是這個春天不來了。但是陸啟來了,他來看我了,按着他的性子,我一度以為他是謀劃着來見我一面然後弄死我的,畢竟他登基一年朝中不服的大臣殺了個遍根基已穩,他喜歡多年的女子,也就是我的姐姐新進的貴妃許清如也已入宮,他現在沒有理由留着我了。
“你可知朕最讨厭你的一點就是你愛猜忌”陸啟盯着我的眼睛,一雙鳳眼瞳色清淺,我從來沒讀懂裡頭的内容。我自小看着這個人這雙眼一直追随着許清如,那時的他眉梢眼角皆是溫柔,年少無知,私下定情,在朝中無依無靠且頗受忌憚的七皇子與右相嫡長女有瓜葛本就是個錯。父親動了怒,對着私相授受的許清如動了家法,我站在母親旁冷眼看她哭得快死過去也沒松開手中的玉佩。母親抱着我哭天搶地,父親坐在老爺椅上瞪着紅眼看着楣梁:“許家留不住了啊…留不住了啊…”隻有我依舊在一旁仿佛是個局外人,父親自小說我沒心肝,看來的确沒說錯。
許清如挨打過後被罰去跪祠堂,我端了點糕點送去,她伏在蒲團上,看見我來虛弱一笑:“和和來了,放下就走吧,仔細香火熏着。”我拉了個蒲團坐下,撿了塊山藥棗泥糕張口就咬:“香火是祖先看着的,熏不着。”許清如連唇色都泛着白:“好,熏不着。”
我與許清如相對無言,她哭着她的小公子,我咬着我的糕點,片刻後,還是我打破了這局面“你就沒有什麼要讓我給你帶的嗎?”許清如婆娑着眼搖頭:“我不想再耽誤他了。”我笑:“姐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七皇子在朝中無權無勢,其母早逝,皇後不待見,皇上因為着那些不可說一直将他擱置在旁,朝臣退避,别說登基了,他連搶皇位的資格都沒有,你堂堂許家嫡女要耽誤也是他耽誤你,你在想些什麼?”一語畢,許清如拖着身體想上來捂我的嘴,低聲呵斥:“清和你在說些什麼!”我沉默片刻:“在說實話。”許清如一愣,我站起身拍拍衣上的塵土:“護北候家中次子年及弱冠,面容如玉,下月從邊疆回京城,姐姐,如今皇帝也要稍避護北候,這才是讓許家昌盛的路子,家中無男兒,便得想想别的法子。”許清如看着我仿佛看着一個陌生人,說話的聲音帶着震驚的抖動:“和和?你這是在以身謀利…”我歎氣,許清如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什麼陰謀陽謀,嫁人就是她最好的歸宿,關于這些,她從未接觸過。
隻是這話說完幾月後,皇上便突然下旨讓我同七皇子陸啟完婚,消息傳得快的離譜,七皇子是朝中不可說的禁忌,也是繼太子後第二位完婚的皇子,何況娶的還是右相次女。皇上對七皇子突如其來的關注不免惹人猜測,有人擔心朝中是否會就此變天有人也隻覺得不過是困獸掙紮,而我知道這件事後隻感歎陸啟的行事之快,與他相談幾日後就安排好了一切,也不知道他是拿什麼在他毫無存在感的老爹那換來的。因為婚期近,是以婚事也辦得匆忙,許清如自我接到聖旨後就一病不起,哭得眼似桃核,我無言以對,隻能站在門外和她一遍一遍的承諾不會對她的小公子有非分之想,而父母較許清如就冷靜許多,隻是在離家時拍了拍我的肩道一句“和和我們自小就放心。”
紅燭晃眼紅衣逼人,我看着挑起蓋頭的陸啟,他的眼中一片死寂。我淺淺一笑:“失望嗎?來的人不是我姐姐。陸啟閉口不言,雖然他與許清如糾纏許久,但是與我這個打小就不愛湊熱鬧的妹妹實在不熟。
“你接下來想要怎麼做?”
“拉攏朝臣,重回朝堂。”
“不錯。”我有些贊許:“我一直以為你閑雲野鶴般的人,沒想到還是對那個位置有些想法的。”
“你早就知道不是嗎?”他撇我一眼:“否則也不會自己找上我。”
“啊呀啊呀,被發現了。”我看着他自顧自的用完合卺酒,徑直離開,隻能尴尬笑笑。他那副冰冰冷冷的模樣我記了很多年,像極了他現在背身離開的樣子,或許我和陸啟就是注定了我隻能看着他給我一個背影。
他有些怒氣,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我還是俯身行禮:“臣妾僭越。”整個庭院的宮人随我行禮,然後是小黃門尖細的喊:“起駕。”我一直等到腳步聲徹底消失不見才起身,貼身婢女趕忙過來扶我,我順手搭上,心裡卻算着日子,陸啟這次一走大概也是下個月初一才會來了,我不看他他不召我,我和他彼此敷衍得密不透風。前幾天也借着身體不好的緣故把其他妃子的早晚請安全免了,來問安的人也都差不多了,最多明晚,我就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我擡頭看着四四方方的天,恰是一隻青鳥飛過:“這樣的天,以後就看不見了。”
無人應答。
第二天夜裡,中宮燈火通明,我将宮中人支使得團團轉,一副要掀了天的樣子,連身邊的侍女都全派了出去,趁着人不注意獨自去了中宮的偏門,那裡是約定的地點。
隻是到了卻沒看見人,本就擔心事情暴露,不免急急壓低了聲喊了幾句,卻看一人着黑色勁裝翻牆而來,也蒙着面壓着聲:“來了,姑奶奶。”我一看那熟悉的身形放了心,上去就是一腳:“知道奶奶等你還這樣鬧。”他哈哈一笑,摘下面紗:“這不是想逗逗你。”
“逗什麼,顧峭你都多大了,怎麼還是像個孩子?”
“沒多大,比你大。”
“給你閑的。”
“要不是閑也不會來接你。”
“這是你應該做的。”
“好好好,姑奶奶,小的這就帶你走。”顧峭重又帶上面紗,對我擠眉弄眼而後一把給我扛上肩頭,我一驚低呼出聲,他拍拍我的腦袋:“抓緊了,掉了不管。”
然後直接竄上牆頭,我差點在這陣天旋地轉中直接過去,死死攥緊他的衣服:“你放我下來,我安排了禦林軍和侍衛咱能走出去!”
顧峭:“哦哦”
繼續帶我飛檐走壁,看來他在戰場上真的不是吹的。
顧峭便是護北候次子,當年他回京我刻意尋了機會和他結識,因着是一路人和他那跳脫的性子交好至今。
這次離宮計劃他也是其中一環,或者說 是被他發現後被迫加上他這一環。大約是半月前,顧峭大勝匈奴凱旋歸京,陸啟為顯恩德除了加官晉爵還設宴接風,我中途退席透風的時候趕上顧峭也溜出來,交談幾句後被顧峭發現了不對勁。
“你還是要走?”他這樣問。
“陸啟容不下我的。”我猶豫片刻還是點頭:“他需要的是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後,而不是一心想要奪權的女子。”我在顧峭面前從來就不掩蓋自己真正的想法。
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是他特意挑了個偏僻的酒樓獨自飲酒,其實可以了解,護北候一生忠誠統帥三軍鎮守邊疆,妻子誕下二子,長子顧垣戰死沙場,次子自小養在軍中,與京人基本沒什麼接觸,此次歸京是為了述職,待不滿幾日就要走,想來也沒什麼融入京城的需要。
我打聽好他人在哪後施施然去了,顧峭見我上來就直接坐在他對面的樣子饒是他那樣好的性子也不免皺了皺眉頭:“這位姑娘…”
“我是右相次女許清和。”我笑眯眯的截斷他的話頭:“我是來和你談合作的。”
“合作?”顧峭一聲嗤笑:“你這樣大的姑娘懂得什麼?及笄了嗎?”
我拉過他面前的一小碟花生,點點頭:“年十有六。”
他把花生拉回去,扔一顆進嘴:“可我不認識你,右相也不認得。”
“我認識你就行,我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你會對我感興趣的。”我張口喊住小二:“把你們這裡最好吃的,招牌啥的都給來一份。”
然後又扭頭看向顧峭:“我請你吃飯,你願不願意陪我說會話?”
顧峭一臉懵,端着酒杯不知所措:“你要說啥?”
“我要說的是,你想不想保住顧家?”
護北候年過半百,鎮守邊疆少說二十餘年,赫赫功名。他帶出來的鎮北軍可以說是所向披靡,護北候是先帝一手培植起來的,當年三王紛争奪嫡都沒一個說得動他投靠其一,當今聖上登基後他也從沒有過什麼谄媚示好。在旁人看來或許護北候是沒有錯的,但,在皇帝心裡呢?在他奪嫡的時候就可能對護北候生了嫌隙,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對護北候手上的兵權忌憚不已,不斷向邊疆派兵想将護北候換下來。可要命的是,護北候從未有過反意,對皇帝的試探隻是步步退讓,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皇帝會尋個名頭給顧家治罪,到時候什麼功勳戰績都将化為烏有。
顧峭自小在護北候身邊長大,關于這些,他不可能從未聽說。
“是以我想說,為什麼不玩場大的。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我看着顧峭逐漸冷冽的雙眼:“換個自己人坐上頭,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了。”
“你想造反?”說話間一道寒光直逼脖頸,我下意識往後退避卻被顧峭拽住了衣領:“小姑娘,你好大的膽子?”
我膽子是大,但我也怕死啊。上天有眼,我探消息的時候沒人告訴我他帶刀了啊。
“你你你,你先把東西收起來。”我拼命後縮,努力離匕首遠一點:“咱有話好好說,生意不成仁義在,别殺人滅口啊,你聽我說完再拔刀。”
顧峭不動,直勾勾的盯着我,我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如今我許家式微,皇上不斷的擡舉宦官,日子快過不下去了……”
我快被逼哭了,顧峭還是不動。隻能透過眼睛看出他在思考,不會是沒心動吧,我心裡打鼓,今天這事隻能成不能敗,一旦走漏風聲,許家就是滿門抄斬。
“你父親派你來的?”顧峭終于收回匕首,緩緩坐回原位。
我搖頭:“我自己來的。”
顧峭搖着頭笑了笑:“果然還是小丫頭,沒什麼腦子。”
我:“……”
顧峭蘸着杯中酒在酸棗木桌上畫圖:“你以為奪位這麼簡單?”
我重新拉過花生米:“我知道難,但是我心中有扶持的人選。”
“誰?太子嗎?太子性情暴戾目光短淺,上不得台面。”
“你看,我就知道你也有想法。”
“……”
“你過來看”顧峭朝我招了招手,我探頭看他畫的圖,我以為是權利分布,結果隻看見了一個豬頭,顧峭哈哈大笑,點了點:“你看這是你。”
不管怎麼說,我和顧峭談了一天,他終于在吃了我兩頓飯後放下筷子表示可以合作。我稍稍安了心。接下來我的目标就是七皇子陸啟,也就是我姐姐的心上人。當時還太過天真,一心隻想着倘若扶持陸啟上位以後姐姐嫁了也不會受委屈,沒想到陸啟行事更為利落,直接去求了聖旨。
我歎氣,拍拍顧峭的後背:“你能給我放下來嗎?”
顧峭拍回去:“馬上出去了,别叫。”
在經曆了重複幾輪天旋地轉後,顧峭終于在宮門附近給我放了下來,我捂着嘴示意“你給我等着。”他挑着眉表示“哦,好的。”
“宮門是酉時四刻是下鑰,現在是戍時,等着,我安排的人馬上該交接了。”
說完我朝外探頭看了看,宮門旁的小太監和侍衛都收着神情,鐵人一般。不過一會就來了一班侍衛上前,交接完畢後朝我這個方向看了看,見我在後微微颔首,而後駐在原處。
我見人走遠後将顧峭拉了出來,他打着哈欠抱怨有些困了,我嘴上敷衍着他:“行行行,回去給你睡個夠。”
鑰匙是小太監保管的,他見我出來後便自覺上前下了鎖,中途一直不吭聲,我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肩:“以後在宮裡好好照顧你姐姐。”
這個小太監的姐姐是先帝某個妃子宮中的,被冤枉偷了東西要被拉去打死,我順手救下了,之後他們姐弟就一直跟着我做事。
“好的娘娘,隻是你在宮外也要好好的。”小太監低着頭隐隐約約有點哭腔。
“你放心,以後有事吃穿短了什麼就去尋内務府的歡姐姐,她會給你安排。”
“多謝娘娘。”
“行了,走了。”顧峭打着哈欠将宮門開了個能鑽人的小縫:“走吧,夜長夢多。”
侍衛和太監一衆人向我行禮,我慢慢掃過他們,他們是我這些年謀劃的一個縮影,是用權利編織巨網的冰山一角,這是在向我從前的所有告别,而這一别,可能就是一輩子。
“走吧。”
陸啟在養心殿内有些心神不甯,不知道為什麼右眼一直在跳,弄得人心煩意亂的。或許是香濃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皇上,淑貴妃送了折疊奶皮來。”宋絡笑嘻嘻上前通報,“您看要不要嘗嘗?”
宋絡是打小跟大的太監,陸啟的心思他比誰的清楚,他眼見着陸啟有些躁了,便想着讓他歇歇,恰好淑貴妃送了東西來,便順理成章的報了。
“不必。”陸啟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宋清和,請了清嗓子:“皇後呢?”
宋絡一頓:“皇後倒是沒來過。”
“東西也沒送?”
“啊這…”宋絡二頓:“或許在路上?”
“你也看見了,她今日如此放肆。”陸啟重新拿起折子,隻是看了看又放下:“倒是和從前不一樣了。”
宋絡歎氣,他不知道陸啟究竟在想什麼。
他是陸啟的母妃瑾嫔撥來伺候的,也是眼睜睜看着瑾嫔倒台的一批老人。盛寵的瑾嫔風頭無二之時突然與禦史傳出了點不可說,聽起來荒謬好笑,可有疑心病的皇帝卻信了,殺的殺廢的廢,隻留下了一個避如蛇蠍的七皇子。
陸啟就是自那時轉了性子,從前笑鬧的人轉了性,變得冷冷冰冰不好接觸,右相夫人與瑾嫔是手帕交,對陸啟難免生憐愛之意,這樣的風頭下都仍舊對陸啟噓寒問暖,時常接過空有皇子身份的陸啟過府。
他站在局外,看得清清楚楚。
京城謠言七皇子陸啟與右相長女許清如糾纏不清。其實他在避讓許清如的同時,每一刻看向的都是海棠花前沉默的許清和。
“皇上,去看看皇後吧。”宋絡奉上一杯新茶:“娘娘心裡想必也是不好受的。”
陸啟抿唇,最終還是道:“走吧,去看看和和是否有悔改之意。”
宋絡笑開了:“可不是這樣嗎。娘娘大約在等着了。”
然後……陸啟撲了個空。
他站在門前,喜怒難辨,院子裡跪了一大批人,幾個貼身宮女哭得快死過去,拼命磕頭,說被娘娘支開了,真的沒有看見娘娘。太監們吓得隻發抖,卻說不出什麼東西來。
陸啟有些惱,他平日裡是不愛為難人的,也很少因為一件事去遷怒旁人,他一貫清清冷冷的性子,連生氣說話都少,但這次是真的被惹惱了:“也就是說你們這麼多人把她弄丢了?”
小宮女剛想說話,卻被許清和留下的人給拉住了,她看着那個叫簇熙的姐姐上前磕了個頭然後鎮定道:“娘娘走時說了不要為難中宮人,還給皇上留了東西。”
說着,從袖中取出一張字條,宋絡趕着上來接,隻匆匆掃了一眼便跛了一下。陸啟察覺不對勁,沉聲道:“拿上來。”
宋絡兩難,還是呈上去,上面一行不羁草書:“你隻當我死了。”
是許清和的字。
陸啟暴喝:“放肆!”
宋絡吓跪下,趕着求饒:“哎呦我的皇上,您可别生氣,小心龍體安康。”
“朕看那許清和是要反了天了。”陸啟手中死死攥着紙條,轉看向簇熙:“她人呢?”
簇熙垂頭:“奴婢不知。”
“你不知?”陸啟氣極反笑:“朕看是許清和将你們寵得無法無天了!”
許清和護短,隻要是自己人都護着,旁人碰不了一分一毫。
簇熙還是垂着頭閉口不言,一副任打任殺的模樣。
許清和雖然走了,但是肯定依舊在宮中朝中留下了不少眼線。動了她的人,她肯定會想辦法給人救出來。
“來人,将所有人都壓入天牢。封鎖消息,秘密搜尋。”陸啟盯着庭院中的海棠:“我倒要看看她能跑多遠。”
“陸啟肯定覺得我留了很多眼線在宮裡。”在去護北候府的馬車上我如是說:“但這次我真沒留。”
“哦。”
“是以接下來我要去哪?”
“你沒想好?沒想好你出來幹什麼。”顧峭有些無奈:“要不,在護北候府待上幾天?”
“那可不行。”我斷然拒絕:“如果陸啟有點腦子就會在三天内發喪,你府上下人不少都認識我,萬一走漏風聲不是全部完蛋。”
我踹了踹顧峭:“你不怕他治你個欺君之罪?”
“這有什麼好怕的。”顧峭有些奇怪:“怎麼說也是幫他奪下皇位的臂膀,他能動我?”
當年我和顧峭達成共識後,就去找了陸啟謀劃,而後我動用了所有能用的資源為陸啟生母平反,陸啟借此重返朝堂。他天生是為君王的料子,雖然許家逐漸沒落,但他依舊借勢扶搖直上,大刀闊斧的改革發展,重振朝綱。不斷打壓閹人,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宦官當道的心腹大患,先帝臨死時還對陸啟抱有敵意想要傳位給太子,他直接調了顧峭回京清君側,一舉定江山。
陸啟曾經問過我,為什麼選擇的是他,我胡亂編了個借口說:“因為當年元宵節我對一個小公子一見鐘情,隻好意思麻煩你去找他。”雲雲,這樣粗劣的借口他都信了,目光沉沉的說好。
當時我在嗤笑,但一轉過身,我看見銅鏡裡的人面容是極度壓抑的悲痛,簇熙提醒我才察覺自己無聲無息的流了好久的淚。
原來沒心肝的人也能沒心肝到這種地步。
如果我稍微收點心得話,也許我可以平穩度過一生老死宮中。但是,我看不下許清如和陸啟的你侬我侬了。
海棠花隻開春夏兩季,該離開的人也留不了了。
我該把陸啟還給許清如了。
顧峭把我送到了城門,外面是我備好的馬車,我同他說我想去江南。我記得陸啟是最喜歡江南的,當年陸啟壓下雍州亂事的時候站在院子裡看了一夜的月亮。
當時深秋,怕他單衣會傷風,就拿了件披風給他。月亮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睹物思人的載體,我怕看見他眼底對别人的思念,遞了就走,沒想到陸啟拽住了我。
“和和,你看這月亮。”他聲音輕輕的,在我耳旁繞啊繞,直往心裡鑽:“王府裡再沒這樣好的月亮。”
那是陸啟第一次和我牽手,我站在瑟瑟秋風裡竟然紅了耳朵,我清了清嗓子,壓下羞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王府也有的,隻是在京中忙,沒時間看月亮。”
他看着我溫柔一笑,轉瞬即逝,像是我恍然間做得一個夢。
“和和說的是。”
和和,和和。
家中人都這樣叫我,但都沒有他喊出來好聽,我裝作不經意的拽了拽他的手,實實在在的溫暖提醒我陸啟真的在我身邊。我不停的安慰自己,就這一次,就這一次不把陸啟當成姐姐的。
我不信佛也不信道,但是那一夜的神明知道那一刻我比廟堂中的任何一位信徒都要虔誠。
陸啟那一夜和我說了很多,從雍州局勢說到朝堂中的暗流洶湧,後來他派人提了兩壇子酒來,我借着他的力攀上房檐,一人一壇對月相酌。
江南的月色當真是醉人的,他挑着眉細道古往今來文人詩篇,自遠近書疏,莫不手答起,筆翰如流未嘗壅滞終。我看着他眉梢眼角流溢着少見的鋒芒華彩,倘若沒有他母妃那件事,陸啟才應該是皇子中最驚才豔豔的那個。
無論後來我和陸啟又經曆了什麼,江南的這一頁我始終翻不過去。
我和陸啟回京後就瞞着陸啟派人把那棟宅子買了下來,這一次去雍州就打算去那裡落腳,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在那裡看完後半生的月亮了。
一夜颠簸,第二天中午侍從找了個客棧吃飯,我對着桌上的燒雞大眼瞪小眼。
侍從有些為難:“主子,這路上也沒什麼好吃的,您将就将就。”
我撒淚,不是我嫌棄這燒雞,是它真的好柴好柴,我真的咬不動。
“這……”侍從為難:“那我給你拿個饅頭?那個軟。”
“行吧。”我端起陶碗喝了口水,打量四周。這客棧是标準的江湖式落腳處,門窗大開四面透風,内裡散了幾張粗木桌子,路上風沙重,桌上都有一層黃沙,幾大壇散酒堆在櫃台前,斜插木簪的老闆娘打着算盤,連來了客都懶怠擡眼,隻叫小二上來迎。
應該也不是靠正經生意賺錢的。
我來的時候店裡沒人,帶來的侍從四四五五坐滿兩張桌子,急着趕路我又吃不下店裡的飯食,打包了些幹糧就走了。
沒注意到老闆娘看着我的背影拔下木簪在賬本上劃了一道,轉頭吩咐小二道:“獨自出遠門還有跟着的,八成自己跑出來的哪個京城小姐,找幾個人打聽好方向,等着來找。”
小二答應了一聲,招呼幾個人就跟着已經有些距離的馬車出了門,老闆娘挽了挽散下的頭發懶懶打了個哈欠:“今個夠本了,關門吧。”
而我在馬車中咬着饅頭一無所知,颠簸了四五天,總算是到了雍州。侍從極是小心謹慎,一直走的是小道,避開了管道,也是以我到了雍州城門才知,陸啟在找我。
我看着戒嚴的城門,拿出散落在地的通緝令,和苦笑的侍從對比,真的是照着模子刻出來的像。
“陸啟是真的陰。”我啧啧感歎:“這下你們是肯定進不去城了。”
陸啟沒有大張旗鼓的找我,但是他發了我身邊所有人的通緝令,我離不開他們,找到了他們也就等于找到了我。
“要不主子你先進去。”侍從眼睛一亮:“我們晚上自己翻進去就是了。”
我比劃了一下城牆的高度:“這可有你們三個高呢,上不去的。”
他還欲開口,我打斷:“不了,再想想辦法好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
其實我很疑惑,我給陸啟留下的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結尾,皇後暴斃,他完全可以扶持貴妃上位,同時将我在朝中的勢力一點點培植到自己身上,許家有一個許清如完全可以撐起來,有沒有我已經不重要了。
但他什麼也沒有做,甚至還在找我。
我真的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不往别的地方想。
陸啟為人處世在細節上都很是溫柔。
他總會給我一種錯覺讓我覺得,他似乎對我有超過同伴的感情。
我同他祭拜過許家的列祖列宗,同他看春華到冬雪,聽他闊論河山,與他共謀秘事。也無數次聽他喊我“和和”,他看我的眼神逐漸柔軟,柔軟到我會錯認他就是對我有些許歡喜。
我搖了搖頭,把這些都趕出腦海。
侍從在城門旁找了家客棧住下,今天也有些晚了,明天再想辦法入城。
我那夜睡得很早,是以當侍從破門破門而入時我着實驚到了,他按住驚吓的我:“皇上追來了。”
我腦中一片空白:“你說什麼?”
“皇上現在就在樓下,他知道你在這。”
“他不用管事嗎?”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陸啟難道不需要上朝嗎,而後才意識到不對:“他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
“還記得京城外的那個客棧嗎?查清楚了,是消息販子。”
“别慌。”我定了定情緒:“讓剩下的人都守在樓梯那,我要和他面談。”
“他不敢怎樣。”我補充。
我收拾好自己後,點燃了燭火,推開了窗,外面燈火通明,身着铠甲的騎兵舉着火把把這家客棧圍得嚴嚴實實,我看見店家微弓着腰在和領頭的那個人說什麼,隻是沒有看見陸啟。
這樣的陣仗,就憑我帶的七八個人,是明明白白的插翅難飛。
我有一點點的緊張。
我在等陸啟來。
我不太明白陸啟現在在做什麼,他通緝我不了解,抛下京城的一切來找我更不了解。我不太明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站在他的角度來看,我其實是一顆廢子了。
我正想着,但來人的腳步聲打斷了我的思緒,越來越近,最終停在門前。
“和和。”
是陸啟。
我歎氣,認命的去給他開門。
這客棧大約是年久失修,木門剛打開有“吱呀”一聲,我被擁入懷抱。
“你在幹什麼?”我很快反應過來,試圖掙開。但是陸啟抱我抱得很緊,我聽見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疲倦:“你怎麼突然就走了,我還來不及……”
“你來不及什麼?”我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來不及殺了我嗎?”
至少在我眼中是這樣的。
以陸啟對許清如的心思,他怎麼甘心讓許清如處處矮我一頭。
“和和!”陸啟盯着我,他穿着一件白衣,細密的暗紋襯着燭光有流轉的風華,他過來拉我:“你為什麼總是有這樣重的疑心!”
“因為你我之間的交易都結束了。”我擡手止住他的靠近:“你現在娶了我姐姐,現在我不消失你怎麼擡她為皇後?”
“我為什麼要擡她?”
“因為你喜歡她!”我看着面前的這個人,我真的受不了了,心知肚明的事如果說出來每一句都是在心上紮刀,何況陸啟還明知故問。
“你明明清楚還要問我?”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你要我說什麼,說你喜歡我姐姐喜歡得不得了,還是說你要為了我姐姐弄死我?”
為什麼才說兩句話就吵起來了?
明明進門他和我還有個擁抱,我的身上甚至還留有他的溫度。
我看着他,他隐在暗處,聲音微微顫抖:“你以為,我喜歡許清如?”
我來不及回答,就聽見他接了下一句:“是以,你喜歡我是嗎?”
我如遭雷劈,下意識否認:“我沒有……”
“你有。”他一步上來,再次緊緊抱住我:“你以為我喜歡你姐姐,你在生氣。”
我聽見他的心跳聲,換做從前的我可能會歡喜,但我的感情隐藏太久了,突然被發現隻有恐懼和害怕,:“陸啟你放開我!”
“你的小公子呢?”他不放開,他在确認:“沒有這個小公子對嗎?”
“有。”現在換作了我的聲音在抖,開始胡編亂造:“有這個人,我喜歡他喜歡得要了命,我跑出來就是為了找他,不是因為你要害我。”
陸啟在我耳邊一聲輕笑,嗓音溫溫柔柔:“好,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遇見他的?”
“我在乞巧節上……”
“不是中秋節嗎?”他打斷。
“對對對,中秋節,我對他一見鐘情……”
“是嗎?”他放開我,我看見他滿眼笑意,初來的疲憊一掃而空:“可你當時告訴我是元宵節。”
“陸啟你套我話!”
“是你的心不誠。”陸啟将我散下的發别到耳後:“看來是沒有這個人,有也沒有多喜歡。”
“你……”我一時語塞,看見他身後木門大敞,想繞過去将門關上,哪知這人又以為我想跑,扣了我手腕給我又拽了回去。
“外面都是我的人,你還想當着我的面跑?”
他皺眉。
“我關門。”我指給他看。
“别急,我們之間的事還沒解決。”他反手将門關上,給我帶到桌旁坐下:“說說吧”
燭火恍惚,我竟然有了種在被審判的感覺:“說?說什麼。”
“咳咳。”他假裝清嗓子:“說說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陸啟!”
我有些惱,總覺得陸啟現在的所作所為都踩到了我拼命遮掩的點上。
“好吧好吧。”陸啟求饒狀:“那就我來說。”
“你說什麼?說你怎麼樣滿是心機的拿我取笑還是……”
“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這是個故事。
在陸啟口中緩緩道來。
在他是七皇子的時候開始,他來到府上,為主人态歡迎他的永遠是許清如。父親一直将許清如當做真正的大家閨秀養,在他眼裡這是一個主母早晚要做到的事。而小許清如一歲的我自小陰陰沉沉的,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不夠大氣”,是以我隻會縮在書房裡看書,看所謂的“君子之道”,我第一次看見陸啟就是在這裡。
他手執毛筆,看着手裡拿着一盤桂花糕悠悠哉哉推門進來的我面無表情。而我也面無表情的看回去,對視三秒後,他寫他的正楷,我窩在角落裡看我的書,直到許清如找來我和他都沒有任何交流。
那時的陸啟孤僻得可怕,對許清如的熱情也隻有不冷不熱的回應。但不得不說,陸啟長得真好看啊,眉眼生得極是抓人,朝人看時怎麼都像是動情,籠着斜照來的日光不似人間的公子。
他說,第一眼見我真是要了命,我被吃的塞得鼓鼓囊囊,可一點也不臃腫,隻覺得可愛。面無表情的看他時可愛,看書睡着時可愛,被許清如抓來向他問好時垂頭的樣子更可愛。
陸啟在右相府住了很久,許清如日日與陸啟在一起,我日日躲着人看書,但是哪哪都能看見他,他說是因為他為了找我處處都去一次。
陸啟和許清如,還有我就是在這樣時常來府上的日子裡長大的。
陸啟越來越有古書中的君子味道,許清如也出落得越來越美人風姿,在這樣朝夕相伴的情況下流言四起。我咬着鵝油芙蓉糕聽小丫頭們碎碎念,努力壓下對陸啟越來越多的喜歡。而陸啟則是在察覺許清如的不對勁後,越來越疏遠她。
我們三個兜兜轉轉誰都沒有轉到應該有的地方,直到東窗事發。
許清如撿到了陸啟遺失的玉佩,被父親抓了個正着,但她并不打算解釋而是坐死私相授受這件事。我在供奉祖先的香火中第一次被煙霧眯了眼,故意提起了顧峭,并且在當天訂好了全盤計劃,目的是為了許家,動機是為了許家,可動機它始終不單純。
他說,他第二天知道許清如的事時,第一反應是來向我解釋,可又立刻被自己壓制下來了。那時的我在他眼中,太過疏遠,看見他隻有問好與告别。他也在夜裡輾轉反側過,想的念的全是一個叫和和的女子,但最可悲的事是我同他說過最有溫度的話是一年寒冬,我捧着雪球問他要不要來堆雪人。結果還沒聽他回答就走了。
他抱着我說:“你知道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嗎?”
那是我第一次私下找他,開口閉口不是他的前途就是我的家族,沒有任何私情。但他不甘心,他想離我更近,是以他去求了皇帝,他在養心殿待了一天,出來的時候對跟着他的宋絡說:“我能娶我的和和了。”
大婚那天,他一直很興奮,但他裝得特别好,好到同樣興奮的我也沒有看出來。
他挑開蓋頭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以後每一年都要和我妻堆雪人。
結果啊,造化弄人。我藏着心思害怕說出來破壞他和許清如的感情,是以扯了一個借口。他怕我知道他的感情後會逐漸疏遠他,是以我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心懷鬼胎的二人空挂夫妻的名分。
直到今夜窗戶紙捅破。
翌日清晨,我迷迷糊糊的醒來,感覺身上有什麼東西壓着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胳膊,還沒來得及尖叫某人就往我身邊湊了湊:“你醒了?”
才醒特有的沙啞聲線,是陸啟。
我:“………”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揉了揉眉心,頭疼欲裂。
“昨晚我和你說着說着,你就一直哭一直哭,還要酒喝,我不放心你,就沒走。”陸啟的呼吸聲在我耳畔格外明顯:“現在好點了嗎?”
意識逐漸回籠,好像是。
昨晚我和陸啟說開,兩人都覺得荒謬好笑,看着對面的人隻有不真實的虛妄感,我主動要了酒,他坦白,我也應該坦白才公平。
但我一向對自己的感情回避,酒壯慫人膽,這才吐露出那樣多年的歡喜。然後,然後我就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了。
用早餐的時候陸啟跟我說,昨晚我哭得要死要活,我帶來的人以為我被欺負了差點直接沖進去,一點不給這個當今聖上面子
“那是那是,這可是我親手帶出來的。”我依舊咬着饅頭:“當然護着我。”
“好。”陸啟為我布好小鹹菜:“那現在能回宮了嗎?”
“?”
“我為什麼要回宮?”
“可你又為什麼要跑出來?”陸啟慢條斯理:“昨晚你也說了,你是怕我擡許清如,但現在誤會解除了,你該回去了。”
他看我依舊抵觸,補了一句:“國不可一日無母。”
我垂死掙紮:“可是我回去了也沒什麼事幹……”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依舊不願回去,或許是因為許清如。
許清如對陸啟的喜歡人盡皆知,都知道的,人是會有先入為主的想法的。我藏了這麼久的事情,即使我先她一步對陸啟動心,但說出來的畢竟是她,我總擔心自己看起來是個小偷。
偷走了姐姐的情郎。
“你在擔心這個?”陸啟握住我的手:“可我們是夫妻。
“我早已拒絕過清如,這是不争的事實
"與我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的人是許家次女許清和,而不是許清如。”
我喃喃:“那你還是封姐姐為貴妃……”
陸啟冷哼一聲,撒開我的手:“也不知是誰三天兩頭提這事的。”
……是我
當時我還以為陸啟喜歡許清如,想着自己反正就要走了,不如早點全了他的心願。
“回不回去?”
“……回”
身後的侍衛擡手捂臉:“主子越來越沒出息了。”
我假裝沒聽見。
來來回回,我隻離開了皇宮半月。
我躺在貴妃榻上感慨萬千,咬着山藥棗泥糕翻書,陸啟在我身旁摩挲着我的手,我笑他:“你怎麼還不去養心殿?擱了幾日奏折該成堆了。”
陸啟搖頭,輕吻我的手背:“怕轉個身你就跑了。”
我失笑:“怎麼說?”
“你和别的姑娘不一樣,有人有錢的,誰知道你能做出什麼。”
“你這是在疑我?”
陸啟搖頭,虛做模樣:“怎會,我最信的就是你。”
我佯怒,将一手的糕點屑全擦在了他的龍袍上:“你就有!”
陸啟翻身上來,抓住我雙手交叉上按:“不老實,要罰。”
?
“陸啟你放開我!”
“再動就繼續罰。”
“陸啟!哈哈哈……别碰那…哈哈哈哈……癢!”
“那就老實點,别動,給我…咳,親一下。”
初夏的陽光照在陸啟紅透的耳朵上,我在太子逼宮時都未懼過前來大軍,但此刻吓得一動不敢動,任他擺布。柔軟的唇瓣蜻蜓點水般略過,他笑,一雙含情目滿滿當當的全是我。
“别看我,你先閉眼。”
我遵他話,呼吸都開始混亂,他捏着我的下巴吻上來,我嘗到清茶的甘甜。
分開後,某人語調含笑:“棗泥山藥糕确實甜。”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個混賬。
大約是陸啟消息壓得好,後宮前朝少有人知我消失了半月。
除了許清如。
晚膳陸啟是在中宮用的,我一直拉着他要聽我從前錯過的事,簇熙在一旁憋着笑給我們布菜。
這個時候小黃門突然來通報:“貴妃娘娘來了。”
陸啟一瞬失了笑。
我松開攀着他的手:“快讓姐姐進來。”
但陸啟偏頭看我,抓住我的手:“你在害怕?”
我百口莫辯,選擇沉默,想不作聲的抽開手,陸啟反而捏得更緊。
許清如進來時看見的就是我和陸啟的僵持。
她原本在笑,卻很快斂了神情。
“我是聽說和和回來了,是以帶了點東西來看和和……”說話間,許清如已經紅了眼眶。
她是個很聰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我和陸啟之間的異樣。#古言##小說##推文##故事#
“但是,我好像打擾了你們。”許清如聲音低低的,像是在等一個解釋,又或者在等一個了解。
“沒有的事。”
“确實有些。”
我和陸啟同時開口,我下意識看向他,他卻捏了捏我的手示意讓我安心:“清如你知道的,我很早以前就向你坦白過,我喜歡的人是誰。”
“你說什麼?”我一驚。
“确實說過,可我總覺得當時和和沒有動心……”許清如一滴清淚劃過臉龐,侍女趕緊拿了帕子上來,她卻揮退了侍女:“我就有機會,看來和和已經動心了。”
“那我也不能再糾纏你了。”許清如在哭,可她也在很努力的笑,擡手撫淚,一舉一動皆是風情,許清如是真的很美,連哭起來都惹人心疼。
“再糾纏下去,就不應該了。”
許清如安然站起來,看着沉默的我和冰冷的陸啟,含着笑行禮:“祝皇上皇後白頭偕老不相離。”
而後轉身離去,背骨如樹身。風裡還有許清如的聲音,隐隐帶着哭腔:“求皇上賜臣妾還退自由身。”
我看了許清如的背影很久很久,直到陸啟開口喚我,我才出聲:“姐姐一直很好,家裡人偏疼她些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我一直被說薄情,不如姐姐有德,眼下看來确實如此。是我虧欠她的。”
“不是你的錯。”陸啟揉了揉我的發:“這種事從來都說不清的。”
院中風漸起,海棠謝了幾株,也有還開着的。我離宮時還在擔心簇熙能不能照顧好海棠。
隻是天色晚了,明日再起來看罷,有些事,也明日再說罷,畢竟你我,來日方長呐。
完
文/小皮休超懶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