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學者錢穆在《中國曆史精神》一書中寫道:“中國是一個門戶洞開的國家,本就無關可閉,東南是大海,西邊是崇山峻嶺,北方卻是一片遼闊的草原。在這一條綿長的邊疆上,中國不僅門戶洞開,而且藩籬盡撤。”這一論述,有力地駁斥了“中華文明傳承下來是靠地利”的說法。
雖然秦漢匈奴,魏晉南北北韓卑,宋明契丹蒙古和女真的存在,時刻威脅着中原王朝,讓中華文明的傳承飽經磨難,再度證明中國曆史上對外防禦是何等艱巨,但在另一方面卻又帶來一個疑問:從秦漢到明清,在2000多年時間裡,為何遊牧民族的社會幾乎沒什麼變化?

按照西方對文明的四項标準,即城市、文字、青銅、神廟和祭壇!
這一标準是西方産物,盡管不夠準确,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能說明問題。如果以此觀之,除了神廟和祭壇,那麼北方遊牧民族是什麼情況呢?
首先看城市,根據文獻和考古發現可知,直到魏晉時期,北方草原上才出現第一座城市,此前我們熟知的匈奴“龍城”,其實準确的應該是“龍庭”,可以随時搬遷移動,相當于帳篷組成的一座都城。是以,所謂“龍庭”隻是部落極少數貴族的居所,并不完全具備我們熟知的城市意義。
其次看文字,北方遊牧民族的文字,最早出現于突厥時代。但突厥文大部分源于阿拉米字母,一部分來自突厥的氏族或部族标志,還有一些是表意符号。實際上,北方遊牧民族文字概念很少,直到崛起之後才會匆忙建立文字,比如成吉思汗在13世紀初命人創立文字,尤其是北宋女真和明朝女真,中間女真衰落之後文字也出現丢失,努爾哈赤崛起之後才再度建立女真文字。
第三看青銅,漢唐之際,青銅已被淘汰,世界開啟鐵器時代,是以重點講述鐵器情況。根據考古發現可知,匈奴已經能夠煉鐵,但主要供應貴族或少量精銳使用,絕大多數匈奴人還是使用骨箭等。到了2000多年之後,北方遊牧民族還是如此,比如明朝将鐵器列為貿易禁品,就反映了當時遊牧民族嚴重缺少鐵器的事實。努爾哈赤崛起,與賣國商人有關,自身不具備大規模生産鐵器的能力。
客觀的說,無論是匈奴、鮮卑、突厥,還是契丹、蒙古、女真等,在社會制度、生産方式、科技發明、文化繁榮、城市建設等進步方面,2000多年來都幾乎不值一提,幾乎沒有進化出值得一提的文明。
明朝時期的女真社會,與2000年前的肅慎幾乎一樣,沒有什麼太大改變。
甚至,還有一個現象值得深思,女真曾經滅掉遼國和北宋,一度漢化擁有不錯的文明,但蒙古滅金之後,女真卻又迅速退化。與女真一樣的還有蒙古,曾經建立人類古代史上最龐大帝國的蒙古人,卻在元朝覆滅之後立即退化。
那麼,為何2000多年來停步不前呢?需要注意的是,中原王朝的停步不前,與自身相對其他地區更發達有關,換言之相比周邊區域,中原已經幾乎是“最發達”的社會,而北方遊牧民族與中原王朝相比明顯落後,為何他們沒有想過改變和追趕呢?
筆者認為,主要有四個原因值得深思!
一,缺少底蘊和曆史傳承,中國有記載曆史的傳統,所謂“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可以從曆史上找到原因,但北方遊牧民族卻缺乏曆史,往往在一兩個豪傑帶領之下突然興起,但很快就又衰落,就如古人總結的“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根源在于缺少對經驗教訓的總結。我們個人不總結也會如此。
二,生活方式存在的問題,北方遊牧民族逐草而居,不停的尋找放牧之所,很難形成城市以及城市文明。對牧民而言,牛羊就是他們的田地,生存的依靠,是以為了牛羊,就不得不逐草而居,很難固定下來,是以2000多年來,一直無法改變這種生活方式。
三,生存環境極端的惡劣,因為北方環境問題,導緻産出很少,甚至連勉強糊口都無法做到,在這種生活方式之下,隻能一代又一代的勉強延續,隻能不停的“與天鬥、與地鬥”,很難去思考社會進步的問題。所謂“倉禀實才會知禮儀”,這是需要經濟基礎的。
四,發展思路存在的問題,因為生存環境差、暫時又無法改變生活方式,是以為了生存下去,認為就隻有一條路:南下搶劫。從匈奴到女真,一直這麼做,已經成了固有的思路,而不是想辦法自力更生。當有這麼一條最簡單的辦法在時,還何必辛苦的自力更生?
西方學者有一個觀點,認為俄羅斯曾經也是“蠻族”,但經過教化之後,卻信了基督教,至少讓這個蠻族變得不再那麼野蠻,進而改變了歐洲形勢,讓歐洲得以平靜發展。
雖然觀點值得商榷,但卻值得深思,因為如果北方遊牧民族信奉儒家思想的話,那麼還會有曆史上那麼多慘烈事件發生嗎?一旦沒了遊牧民族多次南下入侵,中原王朝就可能走上另一條輝煌之路吧。但遺憾的是,古代儒家學者缺少這一宏大志向,隻在中原折騰窩裡鬥,卻不敢真正用儒家思想去教化“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