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将大雪分為三候:“一候鵑鷗不鳴;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說此時因天氣寒冷,寒号鳥不再鳴叫了;由于到了陰氣最盛時期,正所謂盛極而衰,陽氣已有所萌動,是以老虎開始有求偶行為;“荔挺”為蘭草的一種,也感到陽氣的萌動而抽出新芽。
清晰記得,那年大雪節氣,母親将宰殺好的雞鴨腌制停當,便扛起鋤頭、挎着柳筐向河灘進發。母親是想刨些茅草根回來,給飼養的牲畜增肥貼膘呢。跟着母親,我和弟弟撒着歡奔跑在田野裡。放眼遠望,綠油油的麥苗和油菜,一壟挨着一壟,一畦接着一畦,呵護着、溺愛着恬靜的村莊。
或許我們的腳步過于張揚,蘆葦叢中過冬的水鳥“嗖”地一聲被驚起,撲棱着翅膀鳴叫着飛向遠處。望着鳥兒遠去的方向,我和弟弟争先恐後吆喝着,寂靜的河灘立即變得熱鬧起來。
母親找處避風地,用力揮着鋤頭,從滿是枯黃的野草下,刨出白白細細長長的茅草根。看到茅草根,我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根,在衣服上擦拭幹淨,趕緊塞到嘴裡慢慢地嚼,又冰又甜的汁水絲絲縷縷滲出,從嘴角甜到心裡,蔓延到每一根神經,真是妙不可言。
我從記事起就知道,河岸、道旁、田邊生長的不受鄉親們待見的茅草,不僅牲畜們情有獨鐘,更是孩子們的最愛。不論是放牛,還是到野外玩耍,我們從不忘随手挖上幾根,美美享受一番。多年後,我固執地以為古人所講的“荔挺”,可能就是茅草,别看其貌不揚,卻有着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頑強生命力。
“小心吃壞了肚子,遭罪不說,等來場大雪,你們就沒得瘋喽。”母親見我們津津有味地嚼着茅草根,溫和地提醒着。聽說有大雪,我們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雪在哪?”
“等會茅根裝滿筐,大雪保準來!”
聽了母親的話,我們趕緊過去把茅草根往筐裡裝。母親微笑着,很是欣慰。給我們講大雪的習俗和民諺,使我們了解了大雪有吃蘿蔔、腌魚、腌肉等習俗,記住了“今冬麥蓋三層被,來年枕着饅頭睡”“白雪堆禾塘,明年谷滿倉”等農諺。其實于母親的心裡,她也是滿心希望來場聲勢浩大的雪,給莊稼蓋上厚厚的一層棉被。
待茅草根堆滿筐,心心念念的大雪卻遲遲未下。母親見我們滿臉疑惑,便不慌不忙走近蘆葦叢,麻利地摘下一根根似花非花,似絮非絮的葦花,讓我和弟弟們舞動起葦花奔跑着,潔白如雪的葦絮,瞬間漫天飛舞,遍布長空……
大雪忽又至。轉眼許多年過去了,母親送的那場盛大而溫暖的雪,至今還在我的眼前紛落。
來源:楚天都市報(作者:馬曉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