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十月，學校正籌辦百年校慶。身為辦公室主任，還擔任高三兩個特長班的英語課，每天都忙得像個陀螺。
感覺忙碌真的容易令人浮躁與激動。當時正在更換第二代身份證，上司為配合派出所工作更為了友善在校教職工和學生，同意借用場所給戶籍部門拍照片。當時已經非常明确，學校的職責，就是提供場所并組織年滿十八歲的學生準時到達拍照地點，至于照片換證收費和新身份證的發放都是公安部門統一安排與學校無關。
一開始，所有的換證人士都因了一種叫做友善叫做人性化的服務而皆大歡喜。但到了預定身份證發放的時間，公安部門可能也是遇到了實際操作困難而沒能及時兌現。
這下辦公室的電話可熱鬧了。本來校慶的籌備工作已進入關鍵階段，電話早已成熱線。我們因為趕各類講話稿和所有的文字資料，忙得都幾乎找不到自己了。在這種情形下，每天還要收接大量的追問身份證的電話，那種累，真是不言而喻。
某天，剛剛下課回到辦公室，手還沒來得及洗，電話就追來了。辦公室的電話，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學校的一張名片。是以，我的那聲“喂，你好”絕對是禮貌的熱情的。沒想到，對方的聲音卻是又急又怒：“你們什麼工作效率，一張身份證到現在還辦不下來！小心我投訴你們。”
當時我感覺有些懵，但很快還是反應過來了：又是一個要身份證的。于是，我向他解釋說身份證能否及時下來，不是我們學校說了算，這是公安部門的問題。
對方聽後更火了：“難道你們學校就隻管收錢，在關鍵時刻就隻會推卸責任嗎？”
“費用不是學校收取的，這也不是推卸責任。”我耐着性子答。
“我告訴你，我在市某府工作。我孩子是在學校交的費用，你們就要為我負責。她過些天要去澳門，如果去不了，我唯你是問。我還要你賠償所交費用。”他亮了自己的身份，還有些不依不饒。
我平時最看不了也看不起那種以權壓人的人。聽他這麼說，也有些火了：“哦，既然您是上司，那您就更應該清楚這些工作流程和職責啊。您應該知道我們沒有推卸責任。還有，上司您也可以直接電話聯系公安部門啊，像您這麼大的上司，也許他們馬上就會給您送過來的。另外，您的錢交給了警察局，向他們要去吧！”
他停頓了一下，可能是沒想到我竟然敢這樣回答他：“好啊，你還諷刺我，你什麼态度？你這還是服務部門嗎？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看到他有些沉不住氣，我倒有些笑了：“上司，嚴格來講，學校屬于技術部門，充其量，就是半服務行業。我是學校的辦公室主任。免貴姓林。”
“你們學校是沒人了嗎？用你這樣的人當辦公室主任？我今天還就要告訴你：這筆費用我還就是要你們賠，要你私人自己賠！”
我一聽更覺得搞笑：“不就四十塊錢嗎？當老師雖然是窮，但也不至于拿不出來。這樣吧，我陪你四十塊，連上滞納金給你八十塊，我還會幫您聯系公安部門，銷毀令千金新辦的身份證的。”
他顯然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你竟然敢這樣對一個堂堂的市某府上司，我跟你們的局長校長都很熟，我叫他們免掉你！”
“好啊，校長就在隔壁，您可以現在打電話給他，讓他免了我。”我話音剛落，聽筒的那邊就傳來了重重的挂電話的聲音。
我不禁一愣。雖然剛才裝得很輕松，但想想這還是自己頭一回在電話裡跟人吵架，也是壓了一肚子的火，于是，也不管不顧重重地将電話一摔，為自己平白無故受的一肚子氣，更為這樣的自诩的堂堂上司。
後來，我還專門小心眼地打聽了一下這位堂堂的動不動就要免人職位的上司，還好，他的職位并沒有令我失望：一個市某府裡的小幹部。事實上，靜水深流，也隻有這樣的小半桶水，才可以跳動得這麼的幼稚而失态。
轉眼就是十五年。現在再想起這件事，感覺自己當時還是太年輕氣盛了。如果換成是現在的我，肯定就不會為這樣的小人小事而動怒了。也好，吵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架，還摔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