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點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作者:新鐵湯元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北直張家灣,有一個叫徐德的人,在城裡衙門做個吏典。其妻莫大姐,頗有幾分姿色,且喜歡嗜酒,吃醉後就要趁着酒勢,撩撥男人,說話勾搭。

徐德有個鄰居楊二郎,是個風月場中人,年少風流,閑蕩瞎混過日子。

由于是鄰居,楊二郎常與莫大姐搭讪調情,一來二去,兩人鬼混到了一起,但外人無人知曉。

這莫大姐平日裡也有幾個知己的人往來,總不如與鄰居楊二郎關系密切。

徐德在衙門裡走動,常有公差外出,不在家裡,給了楊二郎友善,竟和莫大姐夫妻般過日子了。

後來,徐德轉成内吏典,不消外出公差了,常有時間呆在家裡。

漸漸地,徐德看出了楊二郎與妻子的光景,細訪鄰裡街坊,也多有三三兩兩閑話。

一日,徐德對妻子說:″咱辛辛苦苦了半世,掙得有碗飯吃,也要講究面皮,不要被外人笑話便好。"

"有什麼笑話?"

″做事情,欲人不知,莫若不為,你做的事情,外人哪一個不說?你不要瞞我了,我是想讓你日後,收斂些自己行為。"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莫大姐被丈夫說破隐情,雖然撒嬌撒癡,極力為自己辯護,卻想起自己平日的作為,曉得是瞞不住丈夫了。

也就悶聲不響,心中卻尋思:我與那二郎,情同夫妻,你恩我愛。如今已被丈夫察覺,必然防備得緊,日後如何厮混?不知私下與他商量一番,卷了家财,一起逃往他州外府,自由自在多快活!豈不是更好?"

莫大姐把這個念頭藏在心中,一日見徐德出去,便約了楊二郎密商此事。楊二郎聞聽,滿心歡喜,說:"我獨自一人,又沒有牽挂。大姐肯與我私奔,說走就走。隻是到外面,身上也要備些錢财,才能立腳生活。"

莫大姐說:"我把家裡細軟盡數帶走,也能抗一陣了。等安定了,慢慢再尋思打算。”

"就這麼定了。我也回家準備。"

"你等我消息,待我看機會,揀個日子,悄悄約你走路,你千萬不要走漏了消息!"

″曉得。″

兩人乘隙,又親熱一番,千吩萬咐而去。

徐德幾日後回家,見妻子神思撩亂,心不在焉,又訪知楊二郎來了家裡,恨聲說:″讓我撞着了,怕不斫他兩段。"

莫大姐聽見,私下教人送信與楊二郎,暫時不要到門前來露影。

自此,楊二郎不敢再到徐家來。莫大姐一直想着那天商量的,隻盼早日兩人外出私走。人在家裡,心中隻有那件事情,整日失頭望腦的,一副病恹恹的樣子。

實在悶得不耐煩了,就問了丈夫,與鄰舍幾個婦人相約到嶽廟去燒一炷香。徐德心想:″這段時間看得緊了,看她恍恍惚惚,莫要生出病來,讓她出去散散心也可,又是同鄰舍熟人去。"

于是,莫大姐自同一夥女伴,帶上紙馬酒盒,坐着轎,高高興興出門去了。

城中齊化門外,有一個浮誇子弟,叫郁盛,生性淫蕩,為人刻薄刁鑽,專門勾搭良家婦人,做些昧心短缺之事。

郁盛與莫大姐是姑舅之親,一向來往,兩下多有有些意思。隻是沒有深交。

這日,郁盛在自己門口閑立,

忽見幾乘女轎擡過,他窺頭探腦看那轎裡擡的女眷,從中認出其中一人,就是徐家莫大姐。看到轎上挂的紙錢,曉得是去嶽廟進香的,又有閑人挑着食盒。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郁盛心想:我若跟了去,人多眼雜,也沾不到什麼便宜。不如備下些酒菜,在此等莫大姐回來,我是她親眷,邀她進家坐坐,喝杯水酒,也是情理之中。況且莫大姐貪杯高興,那吋乘着酒興營勾她,怕不成好事?好計,好計。

于是,郁盛跑到街面酒樓,買了魚肉榛松細果,擺弄得齊齊整整,隻等那莫大姐來上鈎。

那莫大姐同一班女伴到廟裡燒過香,各處遊玩後,便随地而坐,打開食盒,倒好酒,和着菜果,吃起酒來。

莫大姐數女伴中最能喝,端杯就幹,把帶的酒吃得盡光,已有了七八分醉意。

衆女伴見天色已晚,便收拾家什上轎回轉。轎至郁盛家門口,早候着的他見了,急走到莫大姐轎前,施禮說:"大姐途中口渴了,請進姑表弟家,奉一杯茶。″

莫大姐醉眼朦胧,見是表親郁盛,又是平日裡調情調慣了的。忙叫住轎,走出轎來,與郁盛施禮後說:″原來哥哥住在這裡。"

郁盛笑容滿面說:"正是。清大姐裡面坐一坐去。"

莫大姐帶着酒意,踉踉跄跄的進了郁盛的家門。另外女轎,曉得徐家轎子有親眷留住,各自先去了。徐家的轎夫待在門口等候。

郁盛把莫大姐引至一間房裡,隻見桌上酒果肴馔,擺得滿滿的。莫大姐見了酒,心裡高興,說:″什麼道理?要哥哥這般費心。"

″難得大姐在此路過,一杯淡酒,聊表寸心而已。"

說着,郁盛極力殷勤相勸,一杯連着一杯,把原已有七八分醉意的莫大姐,吃得面孔通紅,對郁盛又是丢眼色,說風話,竟把那天與楊二郎商量定的事情,說與郁盛聽了。

酒醉的莫大姐,已把郁盛認作楊二郎了。說:″我前日與你說的,收拾了些家私,和你别處去過活。趁那秋分之日,那天殺的進城去,在微衙門有勾當,我與你趁那晚走了罷。"

郁盛故意說:"夜裡把什麼暗号?"

"你在門外拍拍手,我裡面自接應你。我打點停當等你,千萬不要錯過。″

莫大姐糊裡糊塗叮囑了一番,後又說些肉麻的話。

郁盛隻把那幾句要緊的話,牢牢記在心裡,莫大姐頭眩眼花喝了一杯茶。郁盛把酒飯與轎夫吃過,叫他來扶着莫大姐,上了轎回去了。

郁盛見着轎子遠去,心中歡喜,說是占了頭彩。想到知曉了莫大姐的心裡秘密,笑說:咤異,咤異,哪知她竟要與楊二郎私奔?把他們相約的事,對我說了,又認作我是楊二郎,真是好笑?我何不來個将錯就錯,雇下船,到那晚載了她,到别處去享用幾時,豈不妙哉?"

郁盛本是個奸人,送上門的貨,豈會不收?便雇下船,隻等到日期行事。

莫大姐回家後,次日昏沉沉睡了一天,昨日郁家之事,猶如夢裡,依稀有個影像,認做已約定楊二郎日子了。

秋分這日,徐德果真去衙門公差了。莫大姐在家收拾停當,隻待楊二郎來帶她走路。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到了夜裡,至二鼓,莫大姐聽得門外有人拍手,隻當是楊二郎到了,急将箱籠,逐件遞出,門外那人一件件接了,安放在船中。

莫大姐恐怕有人看到,不敢用火,将房中燈滅了,虛鎖了房門,黑裡走出,那人扶她上了船,船便離岸飛馳而去。

因是慌張之中,船中兩個多是低聲細語,莫大姐隻認是楊二郎,急切裡一時辨不出來。慌忙恐怕,失主失張,曆碌了一日,上得船才心安。

莫大姐困倦起來,和着衣倒在船艙中睡着了。

及至天明,船已在潞水,離家有百裡外了。莫大姐睜眼,見同艙那人不是楊二郎,卻是齊化門外的郁盛,不由大吃一驚問:″怎麼是你?″

郁盛笑說:″那日大姐在嶽廟歸來途中,承大姐不棄,是大姐親口約下我的,如何到吃驚起來?″

莫大姐呆了片刻,仔細一想,猛然醒悟:前日在他家吃酒醉了,錯把他認作楊二郎,把真話告訴了他。眼下,事已至此,隻得随他去了。便問:″而今随着哥哥到哪裡去?″

"臨請是個大碼頭去處,我有個主人在那裡,我與你去那裡住了,尋生意做,我兩個一被窩做伴,豈不快活?"

莫大姐點點頭,說:"我帶了些錢,哥哥要營運時,足可料理度日的。"

"這個最好!″

至此,莫大姐竟同郁盛到臨清去了。

那徐德衙門公事已完,回到家裡,見箱籠等物,已搬空,妻子人也不見。問左右鄰舍,多說不知莫大姐去了何處。

徐德心想:隻有那楊二郎,做得出勾引妻子的事情來。氣忿之下,直奔楊二郎家裡去。

恰好楊二郎出門,徐德上前一把揪住,說:"你把我家媳婦子拐在哪裡藏了?″

楊二郎雖不曾做這事,突然聽說,大吃一驚,分辯說:″我哪裡曉得她的事情!卻來問我?”

徐德仍不松手,說:″街坊上那個不曉得,你勾引了我媳婦?你還要抵賴,我與你見官去,還我人來!″

徐德不容他分說,隻是揪住了,一起到了城裡兵馬司衙門。

徐德衙門熟,兵馬司先把楊二郎押在牢裡。

次日,徐德就将奸拐之事,在巡城察院衙門告了下來,批與兵馬司嚴究。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于是,兵馬司升堂審問楊二郎。初時,楊二郎隻推辭與自己無幹。徐德拉上地方鄰舍等人,衆口證明楊二郎與徐德妻子有奸。

兵馬喝叫動刑,楊二郎煮刑不過,隻得招認平日與莫大姐通奸往來是實。

兵馬司說:"奸情既真,人自然就是你拐藏了。"

"大老爺,隻是平日有奸,逃去一事,确實與小的無關。"

兵馬司喚上徐德與地方鄰舍,問他們:″這個莫氏,可還有别的奸夫麼?"

衆人說:″并無别人,隻有楊二郎。″

兵馬司喝問楊二郎:"你還要強辯,你快說!″

楊二郎還是前說。兵馬司大怒,喝叫重重夾起,必要他說。楊二郎隻得招說:″那莫氏,曾與小的商量要一同私奔,但小的沒有應承。她如今卻不見了,定是同了别人一起走了。我怎麼可知?″

″既然曾商量一同私奔,你會不知情?我如今收你在牢中,三日五日一審,看你熬得住熬不住?"

當下把楊二郎收監,隔幾日就提出來一審,挨一頓打,這也是他淫亂招緻的報應。

這楊二郎,隔幾日就受皮肉之苦,而那真正拐了莫大姐的郁盛,到了臨清地方,租間房屋住下了。

兩人在一起,混了些時日,那莫大姐,心裡終久是想着楊二郎的,現在雖随了郁盛,總是勉強的,整日裡沒心思,哀聲歎氣。

郁盛和莫大的相處了兩個月,兩人間各自産生了嫌憎,慢慢冷淡起來。

郁盛見事情發展成如此,暗暗思量:我眼下用她帶來的錢财,總有盡完時,我又不會做營生,日後怎麼是好?況且是别人的婆娘,萬一洩露,後患無窮。不如尋個主兒賣了她,憑她的相貌,百十兩銀子定有的。把她賣了,她帶來的東西,就全歸我了!

主意一定,打聽得臨清渡口驿前樂戶,魏媽媽家裡養了許多粉頭,她是個粉頭的鸨兒,要得是女人。

郁盛央個人前去與她說了,魏媽裝個訪親的,先過來探望。看過莫大姐人樣後,給出了八十兩價錢。便要擡人去。

郁盛哄莫大姐說:″這魏媽媽是我家外親,人極是熱情,你我在此異鄉,介紹你與她相識,日後往來走動也不寂寞了。魏媽媽前日來看望你,你今日也去還訪她一下才是。″

莫大姐本歡喜熱鬧,巴不得在此異鄉,有個熟人走動。聽郁盛這麼說,便梳妝起來,乘上他雇來的轎子,把莫大姐擡到了魏媽媽家裡。

莫大姐落娼後,好生後悔,心裡常想:我隻想與楊二郎逃出來圖快活,誰知醉後錯記,卻被郁盛天殺的騙來,賣我在此,而今不知楊二郎怎樣?家裡不見了人,又不知怎樣了?"

想來思去,有時接着了相投的客人,也略把自己的前因後果說說,隻好自己傷感落淚,那裡有人管她這些唠叨。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光陰似箭,撚指間已是四五個年頭。一日,有一個客人來嫖宿飲酒,見了作陪的莫大姐,目不轉停,隻是上下打量。莫大姐也覺得對方面熟,兩下疑惑,莫大姐開口問:"客官貴處?″

那客人說:″小子許幸逢,直隸張家灣居住。"

莫大姐聽到張家灣三字,不覺潸然淚下,說:"既在張家灣,可曉得吏典徐德家裡麼?"

"徐德是我鄰人,他家裡失去了妻子幾年。剛才見小娘子面熟,莫非真是徐嫂子麼?″

"奴家正是徐家媳婦,被人拐來,坑陷在此。方才見客官面孔,有些認得,豈不知是日前鄰舍幸官人。″

″小娘子你在此到也不要緊,卻害苦了另一個人。″

就把楊二郎被徐德揪到官府,幾日一審一打,不知挨了多少打,至今仍在牢裡的事,給莫大姐詳說了一遍。

莫大姐聽後,好不傷心,也把自己如何如何與楊二郎相約,後被郁盛誘騙到此的事,從頭至尾,一一說了。未了,說:"客官可否平日鄰舍份上,到家與我夫徐德說知此事,一來救了奴家出去,二來也脫清了楊二郎,也是陰功一件。三來吃了郁盛這天殺的大虧,等見了天日,狠咬他幾口!″

″我去說我去說。楊二郎與徐吏典是我一塊土上人,況且貼有賞榜,今我拿着,怎會不去報?郁盛這厮刁奸,天理不容,也該敗了。"

兩人商定,幸逢就急回張家灣,來見了徐德,說了見莫大姐的經過。兩人即到兵馬司衙門,遞上了一紙首狀。

兵馬司即将首狀判準在案,一面申文察院,一面密差兵役拿獲郁盛到官。

郁盛抵賴不過,供認明白。當下收監,至于莫氏,随即奉察院批發明文,押了原首人幸逢與本夫徐德,行關到臨清州,辨認莫氏,拘那買良為娼的魏鸨,到兵馬司審問。

一幹人被押解到兵馬司,楊二郎此時還在監中,得知此事,連忙寫了訴投遞,兵馬司準了。等候一起發落。

大堂上,兵馬司先問莫大姐。莫大姐将郁盛如何騙她′到臨清,如何哄她賣娼家,一一詳說了。

又審問魏媽媽:"你如何買了良人之婦?"

魏媽媽供認說:″小婦人是個樂戶,靠那娼妓為生。郁盛稱說自己妻子願賣,小婦人見是本夫做主,哪知他是拐來的。"

此時,徐德走上前說:"當時婦人離去,還帶了家裡許多錢财,今人犯已獲,還裡追回贓私,給還小人。"

莫大姐在一旁說:"郁盛哄我到魏家,我是光身去的。定被這郁天殺得了!″

荒唐婦人棄家出走,害旁人冤屈受刑入獄,落圈套陷娼家,悔恨已晚

兵馬可拍桌怒喝:″這厮太可惡了!既拐了人去奸宿,又将她賣了,得了她的錢财,哪有這等沒天理的!"

說罷,喝叫重打。

郁盛辯說:"賣她到娼家,是小人的不是,甘認其罪。至于逃去,是她自願跟小人走的,非小人拐她。"

兵馬司問莫大姐:"你當時為何會跟他走?不實說出讨拶指!"

莫大姐隻得把與楊二郎有奸,認錯了郁盛的事情,一一招了。

兵馬司聽了哈哈大笑,說:"難怪你丈夫徐德,告着楊二郎不放。楊二郎雖然屈坐了幾年牢,徐德不為全誣。可笑,醉後錯認情郎,才惹出這場官司!″

喝令将郁盛重打四十大闆,問可販賣良人軍罪,押追帶去贓物,給還徐德。莫氏身價八十兩,追出入官;魏媽買良,系不知情,問個不應罪名;楊二郎先有奸情,後雖無幹,也問杖釋放回家。幸逢舉報得實,量行給賞。

判斷已明,将莫大姐發與原夫徐德收領。徐德說:″小人妻子偷偷逃出已幾年了,又落在娼家,小人還要這濫淫婦做什麼!情願當官休了她,讓她别嫁人罷。"

兵馬司說:"這個随你,且先保領她出去,自尋人嫁了她,再與你立案罷了。"

一幹人各自回到家裡。楊二郎自思莫大姐被别人拐去,卻冤枉了自己坐了幾年的牢,還三日五日一審一頓打,豈能就此罷休,告知鄰裡,要與徐德算賬。

徐德也有些心怯過意不去,轉央鄰裡和解。鄰裡商量調停此事,說:"現在徐德不想與莫大姐重聚了,正在尋人别嫁,何不讓楊二郎娶了,消釋兩家冤仇。″

與徐德說了此意。

徐德聽後說:″冤屈了他幾年,便讓他娶了莫大姐。"

楊二郎聞知,正中下懷,笑着說:″若肯如此,便約坐幾年,我也永不再提了!"

鄰裡把此意,三面敲定,當官禀明,兵馬司也知楊二郎頂缸坐監,挨了那些打,有些屈氣在裡頭,依地方意約,準徐德立了婚書讓與楊二郎為妻,莫大姐也稱心得意嫁了。

本是舊時相好,因為吃過了這麼的苦,也各自收心學好,不似以前惹騷招禍,夫妻兩人,互敬互重,直相伴到死。

後人當以此為鑒。

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