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次數多了，她也會疲憊……
易冉沒想到還能有再見林昭的一天。
南城很大，這幾年她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卻一直沒再看到林昭。他是個格外注重隐私的人，即使是在最權威的經濟雜志上，也隻能看到他的訪談内容，他不會将自己的私人照片放在公衆面前。
三年的時間，他停留在她腦海裡的樣子，也越來越模糊了。
這一天，他們倆站在馬路的兩旁，遙遙相望的時候，曾經的回憶都變得清晰起來了。
他還是以前的樣子，像是得了笑容欠缺綜合征似的，臉上的表情少的可憐。
她記起了童年時，和他的種種。
五歲把自己剃成刺猬頭哭得傷心時，林昭端着一張冰塊臉，笨拙地哄她說她再難看他也喜歡她。
十三歲那年想溜出去玩，結果翻圍牆摔下去了，砸在了林昭身上。
事後，林昭面無表情地把責任全攬在了自己的身上，還一副保護者的姿态，把她護在了身後。
這樣的事有很多。
曾經的林昭，像是刻在她生命裡最濃烈的烙印。熟識的人，都覺得他們會在一起。
林昭也堅信他們是一對，他總是管着她。她出去旅遊，他都要把結伴的人查一遍底才放心。
那時，她脾氣也大，叛逆勁上來了。
她每天都在想，她的人生為什麼要早早的被安排好。
是以，她經常跟他吵，肆意地和他發洩她的不滿。每當這時，林昭都不會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看着她發洩。
後來，她在大學時遇到了顧則宴。
他的家境不是很好，卻格外上進努力，時常在外勤工儉學。他在學校裡總是生人勿近的模樣，一次在圖書館，易冉看着他，穿着幹淨簡單的白襯衫，支着下巴，在窗邊看書時，她感覺自己被一股巨浪給沖得頭暈眼花。
其實，現在回想起來，那片刻的心動，真的是跟紙糊的一樣，不堪一擊。
她陷入回憶的片刻，林昭身邊多了個年輕的女孩。
林昭正在低頭跟她講話，兩個人的關系很親密，說了一會兒話後，兩個人就一道上了車。
林昭沒有再多看她一眼。
其實，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易冉想，他一定是恨死她了。畢竟，當初的她，将林昭的自尊完全地踩在腳底下。她無視他的挽留，走得幹脆。
姜懿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擡眼随意一瞥，就看到自家哥哥表情不善，一副生人勿擾的模樣。
“哥，有心事？”
林昭沒有回她。
姜懿嘟囔着嘴，一臉的不高興。她之前一直定居在國外，和林昭的聯系不多，是以也不太了解他。
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了林昭不是個容易被影響的人。
可現在，他看着，很明顯是不對勁的。整張臉都是繃着的，看上去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哥，你剛剛在路上，是碰到了你的心上人嗎？
林昭依舊沒理，姜懿來了興緻，繼續道：“是碰到一見鐘情的人了嗎？”
林昭睨了她一眼，姜懿嘟囔了一句你這樣是會沒有女朋友的，就不敢再多說話，轉而将視線投在另一邊。
她沒有看到，她另一邊的林昭，垂下眼，神情與平時比，多了一抹煙火氣。
易冉回到了自己的小區。
她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收入，租在這裡，實在是有些太浪費了。
這個小區一年的物業費，貴得吓死人。她扯了扯嘴角，心道自己現在是越來越識人間煙火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她以前從來不會關注，如今倒也開始精打細算起來了。
易冉回到家，進了房間，拉開窗簾，看着對面的那棟樓，恍惚了片刻，努力的擠出一絲笑來。
對面的那棟房子，窗簾緊閉，易冉也知道，現在那裡，是空無一人的。
從她和顧則宴戀愛後，她給自己建構出的童話世界，瞬間就化為了泡影。
以前她追在顧則宴身後時，他雖然清冷，但态度還算溫和。那時候她陪着他一塊打拼，有一次她累倒了，他把她背到了醫院，看她的眼神溫柔又心疼。
也就那一次吧，她真切地感受到顧則宴是對她動心了。
而之後，他們正式交往了，顧則宴卻越來越疏遠她了。
她于他而言就像是病毒，他避之不及，一點兒都不想靠近。
她和他牽手，可手剛碰上，就被他甩開。
他的理由，是不喜歡和别人有肢體的接觸。
情侶間應有的親昵，她和他從不有過。
易冉一開始不懂這是為什麼，以為他是性格的原因，不懂得體貼。後來，她才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很愛的人。
他的年少輕狂，他的溫柔缱绻都是屬于那個人的。和顧則宴交往後，她的手機裡，時常會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資訊和照片。
都是顧則宴和那個女人的。
她知道了很多有關她的事。
那個人叫梁言，和顧則宴從小一起長大。隻是二十歲那年，她突然出國，兩個人就斷了聯系。
照片裡，顧則宴看着格外溫和，如春日裡的一杯暖茶。他會牽着對方的手，會把那人攬在懷裡，眼睛裡盛滿了愛意。
易冉當然知道給她發照片的人是不懷好意的。可是，如果顧則宴能好好愛她，那他的過去，她都能一笑置之。
可有了過去的對比，她隻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是以是報應吧。
她傷害了林昭，是以現在要被顧則宴傷害。
她淺淺的笑了笑，但這笑沒有進眼底。易冉拿出手機，通訊錄裡點開顧則宴的名字，想了想，卻沒有點開。
她如果不聯系他，那他們應該自然而然的斷了。
動了這個念頭後，易冉恍了下神，面露自嘲。她想起了父親之前對她的評價。
他說她沒有恒心，做什麼都三心二意。
如果落得這樣一個下場，怕是爸爸也要瞧不起她了。
易冉看着自己畫架上的畫，下定決心，要好好打拼一番。
梁言下了飛機，機場裡，有很多捧着鮮花，迎接她的粉絲。有很多記者在蹲守。她也沒想避諱，沒走特殊通道，大大方方地讓他們拍照。
有記者問她現在在國外發展的那麼好，怎麼會願意回來了？
梁言聽後微微一笑，鏡頭裡的她，明眸皓齒，明豔得像是一株蝴蝶蘭。
“一是把作品帶給愛我的粉絲們。”
說完這句時，她停頓了一下，眼神都亮了幾分。
“二是想來找回我的愛情。”
梁言現在發展的很好，她的一番發言，在各個平台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粉絲和路人都在扒梁言所說的夫妻到底是誰。
看到梁言的報道時，易冉的第一反應是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是挑釁嗎？
易冉心裡覺得不舒服，給顧則宴發了一條短信。
“什麼時候見一面？”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顧則宴經常單方面的失聯，剛開始時她還會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後來她漸漸明白，顧則宴雖然收到她消息了，但他不會為了她，放下自己手邊的事。
他很忙，是以理所當然的，把她排在那些事的後面。
但他也挺分裂的，每次易冉覺得無望的時候，他又會流露出一點點溫情，把她拉扯回去。
隻是次數多了，她也會疲憊。
她現在的生活真的是一團糟，什麼事都不順。
顧則宴沒有回她，易冉找工作的同時，也在網上搜尋合适的房子。
這裡的房租實在太貴了。
顧則宴收到易冉消息的時候其實是想回的。最近公司裡的事都很順利，幾個發行的遊戲反響都挺好的。
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該放下過去的事，重新迎接未來了。
他閉了閉眼，雖然心裡還有抗拒，但他決定嘗試。隻是，剛敲了一個字，新消息就進來了。
“我回來了。”
“我想你了。”
是熟悉的号碼，顧則宴感覺到心底掀起了風浪。猶豫再三，他還是回複了她。
“你想怎麼樣？”
“我想見你。”
沒等顧則宴回複，手機螢幕上就出現了來電顯示。
顧則宴接通了，裡面的響起的聲音很熟悉。
軟軟糯糯的，帶着幾分任性。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回我消息總是那麼快。”
顧則宴輕歎一聲，收着情緒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梁言冷哼一聲：“我回來你不高興嗎？因為你的那位女朋友？”
顧則宴沒有回，那頭的梁言，沉默了片刻後，開口了。
“阿則，這些年我過得一點都不開心。我努力讓自己變得體面了，我讓我家裡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高看我了。”
“可我現在最懷念的，是那時候在那條小巷，你騎着自行車，帶我去買橘子汽水時的場景了。”
她的語氣帶着一股厭世的味道。
你現在在哪？”
“你願意來見我嗎？”
顧則宴垂眼思索了會，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複。
梁言報了個位址，顧則宴收到後從椅子上起來，拿過西裝，就急匆匆地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十點的時候，易冉坐在床上，擡頭去看窗外的天空。
她家和林昭家是世交，小時候，兩家人經常會結伴去舉行。
古鎮的污染少，星空特别漂亮。林昭從小就是個很安靜的人，總是看得很認真。而她看了一會後就鬧着要去玩，然後林昭就會拉着她，告訴她那些星星叫什麼，有什麼傳說。
林昭從小就話少，唯獨對她。易冉時常想，她當初能那麼肆無忌憚地踐踏他的尊嚴，也是被他慣上天的緣故。
她自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的，是以沒什麼同理心，也不懂得換位思考。
如今被打磨過，她反思了很多。
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林昭以後，再也不要遇到像她這樣的人。
第2章 如果還有下次，那就再見吧……
姜懿敲門進去後，就看到林昭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燈火璀璨，是十分熱鬧的場景。
他的臉上有燈光的陰影，五彩斑駁。昏暗的房間裡，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姜懿湊近了去看他，他臉上的神情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可身上肅殺的氣息比平時都要強烈。
“哥，阿姨讓你下去吃飯。”姜懿叫了他一聲，原本以為他會不理她的，哪知道他應了一聲，就轉身往門樓走。
下樓梯的時候，姜懿輕聲問了一句：“哥你心情不好嗎？”
“沒有。”
“你在騙人吧？”
林昭側頭睨了她一眼，開口了：“今天的話怎麼那麼多？”
說話的語氣不悲不喜，但莫名讓人覺得他心情不太好。
姜懿有點不高興了，逼問了一句：“阿姨說你該找女朋友了。”
林昭沒有回她，姜懿自讨了個沒趣，又好奇林昭是為了誰那麼失态的，心裡跟有一群小動物啃似的，心髒處又麻又癢。
飯桌上，林昭的母親溫筵一直叮囑姜懿多吃一些。她雖然關心自家兒子的終身大事，卻也不會多催促他。
“你爸馬上要回來了，我聽他說你投資的那個工作室，正在研發的新遊戲，前景很好。”
姜懿認真地聽着，補了一句：“是大夢三生嗎？”
林昭嗯了一聲，姜懿雙手合十，一臉的期待：“我可喜歡原著了，哥哥你真厲害，居然能弄到她的授權。”
女主角霓凰可是很飒的，如果形象設計的不好，到時候肯定會被粉絲撕碎的。”
林昭吃了一口飯，言簡意赅地回了一句：“在找畫手。”
“哥你人脈應該挺廣的吧，什麼畫手你找不到啊!”
“找了幾個，畫風都固定了，沒什麼新意。”
“你想找新人啊！”
林昭嗯一聲，姜懿隻覺得這人膽大。
強大的資本主義，有任性的權利。也不知道哪位天降紫薇星，能得到這位boss的青睐。
易冉最近的日子過得挺拮據的。她之前一直給一個雜志社畫插畫，但因為經濟不景氣，雜志社倒閉了，還欠了她一個季度的獎金。她盤算了自己手上的餘錢，思忖着應該另謀出路了。
這時候，之前跟她關系很好的編劇，發了條消息給她。
“小易，有個朋友讓我推薦個畫手，去給遊戲設計人物。你的畫風挺二次元的，要不要去試試？”
易冉聽後，有些猶豫。
“那個大夢三生挺火的吧？我現在隻能算個新人，選不上的吧？”
“好多圈内大手都去試了，不過對方boss都不滿意，說畫風老舊，沒有新意，想啟用新人。你就去試試，說不定就成功了呢？你要是被選上了，對你以後的發展，可是有很大的幫助。你現在幹的這一行，資曆和作品都是很重要的。
易冉知道她說的都在理，不過聽她的口氣，對方的要求應該還是挺高的。易冉并不覺得自己能優秀到，被别人一眼選中。
她現在兼職教小孩畫畫，距離課程結束還有一個星期。她的這個雇主，性格比較極端，為人又特别挑剔，易冉每次去上課，都要花時間準備一番。是以她雖然很想被選中去畫大夢三生，但也委實抽不出時間去認真細化了。就找了一張以前的畫稿，帶着自己的了解，稍作修飾後，就一腔孤勇地去投稿了。
易冉也沒有報多大的期待，結果沒想到，一個星期後她接到了工作室的電話，人家說她進複賽了。
易冉此刻已經沒有工作了，聽到這個消息，自然是高興。按着位址，準時到達了約定的地點。
讓她沒想到的事，她見到了林昭。
他是這個遊戲的投資商。
此刻的他，坐在高位，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似随意翻閱着手上的畫稿，并沒有擡頭看她。
負責面試的從業人員，開始詢問。
易冉。”
對方叫了聲她的名字，而後又問：“學畫畫幾年了。”
“十年多了。”
“有沒有參與過遊戲設計，是否有漫畫出版的經曆？”
“我有出版過一本插畫集，都附在履歷裡了。”
對方聽了點了點頭，然後就把目光投向了林昭。
林昭這時候低頭在看她的畫，易冉的心不自覺地就提了起來。她隻看了一眼，就把頭低着，不敢去看林昭的表情。
幾乎是同時，林昭望向了她。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她現在的樣子讓人覺得陌生，畏畏縮縮的，沒有絲毫意氣風發的樣子。
林昭放下了手上的東西，敲了敲桌子。易冉擡起頭，就看到他公式化的表情。
以前的林昭，其實也挺不近人情的。不過她從來都不怕他，他對她向來都是無底線的放縱。
可今時不同往日，此刻的易冉，隻覺得自己像砧闆上的魚，沒有任何抵抗的力氣。
心虛。
“創意還可以，不過細節方面處理的不夠細膩，不符合我們的标準。”
易冉平靜地聽着，是意料之中的結果。這個遊戲是大制作，想要得到這個機會的畫手數不勝數。易冉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起身給人鞠個躬，說幾句感謝的話的時候，林昭又開口了，
“一周内把稿子修改好。”
易冉吃驚地仰起頭，就見林昭已經起身了，也沒有看她，就走出了這個房間。
她後知後覺的走出去，還是從業人員提醒她，讓她好好準備，說她的畫，他們制作組的很多人都很看好。雖然細節處不夠精細，但畫風很吸引人。
她出了房間，才知道預選的人還有很多。
有一個人易冉認識，叫鄧薇，是現在二次元很受歡迎的大觸。網上的粉絲要近七位數，每次在網上釋出新作品，轉發率都很高。
大夢三生是個大制作，現在各個論壇的讨論度很高。易冉心裡盤算了一下，怎麼想都覺得結局很悲觀。
她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鄧薇周圍有不少人。然後有一個和她一起來的畫手，啧了兩聲，感歎道：“有紅人在呢，咱們就是湊數的。”
說着對方睨了她一眼，問她：“他們有讓你下周再來嗎？”
“有的。”易冉實話實說。
“那你可别太上心了了，這種就是走個流程，結果基本被内定了。我剛剛都看到了，投資方都找鄧薇說話了。”
易冉想到了剛剛林昭漫不經心的樣子，思忖着她要不還是到此為止好了，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她當年是個锱铢必較的人，誰要是得罪了她，她是肯定要變着法的回敬回去。當然，她知道林昭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但她也不覺得他能大度成這樣，能給曾經傷害過他的人，好臉色。
雖然認清現實，但她畢竟還要生活。她現在在網上各種投履歷，但基本是石沉大海。如今有了機會，她也顧不得能不能成了，隻想着盡力去做。
她從小就喜歡畫畫，她媽媽去世的早，是以爸爸一直把她當成掌上明珠。
知道她喜歡畫畫，就找了最好的老師教她。隻是她後來喜歡上了漫畫，是以那些素描啊，油畫什麼的，她沒有再系統地學。
她之前的一些塑膠姐妹們，也在背地裡暗諷過她喜歡的東西不夠高雅，上不了台面。隻是她那時候有最疼她的爸爸在，爸爸總說隻要她喜歡的東西，都是最好的。
她為了顧則宴，做了這樣傷他心的事，這樣的愧疚感，日日夜夜都壓迫着她。
她想着想着就覺得難受，她窩在了自己的小房間裡，看着窗外，迷茫又困惑。
這時候手機提示音響了，她低頭去看，是顧則宴發消息給她了。
回的是她前幾天給他發的消息，那天她問他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飯。
“最近很忙，等有時間我聯系你。”
易冉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又看，最終回了個好字，然後把手機丢在了一邊。
他倆現在的關系，根本像是不熟的同僚。
她其實挺想拼死一搏，給他回一個我們分手吧過去。但是動了這個念頭後，她卻沒有拿起手機的勇氣。
她還是記得，當初喜歡他時，那一腔熱血，天不怕地不怕的決絕。
隻是當初追愛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但那份心動卻不知道被丢到哪裡去了。
再濃烈的喜歡，都禁不起一次次的心寒。易冉想，她現在還沒想徹底了斷，或許是想倔強的證明，自己不是個二百五吧。
誰能想到叛逆到最後，會一無所有呢？她苦笑了一句，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為顧則宴糾結了。
如果還有下次，那就再見吧。
不想讓自己陷入這糾結的情緒裡，易冉爬起來畫畫了。她腦海裡已經有了初步的架構了，隻是時間實在是太趕，要潤色的地方太多，實在是個大工程。
這個晚上，她熬夜熬到了十二點後，整個人像是脫了一層皮。
姜懿進林昭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他桌上的一疊畫。
“哥，這是這次大夢三生的預選圖嗎？”
林昭應了一聲。
姜懿笑眯眯地走上前，問道：“我能先看看嗎？放心，我肯定不會洩露商業機密的。”
林昭沒有說不行，姜懿就湊上去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我覺得這兩幅圖比較好。”
林昭掃了一眼，是易冉和鄧薇的作品。
工作室裡的成員，和她的想法一緻。
現在都在猶豫，該選哪一幅。
“其實都可以的吧？大夢三生是大ip，原著粉購買力可以的。畫風隻要和人物對的上就行。不過這個鄧薇，好像名氣更響亮些，應該更能讓原著粉接受。”
見林昭沒有反應，姜懿心裡有了個想法，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哥，你是更滿意這個易冉的作品嗎？”
林昭神色微動，否認：“沒有。”
“真的嗎？可現在怎麼看，都是鄧薇更合适，其實你可以做出選擇了。”
林昭沒有說話，姜懿最怕他這個樣子，立刻雙手合十，做出讨好的模樣，
“好了，我英明無比的哥哥，我不多嘴，你決定就好。”
她又偷偷看了一眼林昭，就見他把兩幅圖收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林昭對兩幅畫的态度不太一樣。
他的手，在抽離的時候，在那幅畫上的署名那停留了一會。
姜懿湊過去看了一眼，是兩個字
——易冉。
第3章 在他面前，她會矯情
易冉熬了兩天夜，就感覺身體不大好了。
昨天晚上風刮的有些大，等她意識到去關窗的時候，已經着涼了。
今天坐在桌前畫畫，她的旁邊多了一大堆紙巾。易冉一邊打噴嚏，一邊拿紙堵鼻子，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疼得厲害。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顧則宴竟然主動跟她打電話了。
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易冉正在思考人物的造型。
大夢三生的女主角霓凰是個很飒的人。性格堅強，做什麼目的性都很強。給她設計的衣服，得适合實戰。而男主隋玉是個将軍，眉眼處得英氣一些。
設計配飾的時候，她大腦有點短路，怎麼畫都不滿意。心态崩了，和顧則宴說話的語氣就不太好了。
“你找我有事？”
顧則宴呼吸一頓，好一會兒才接了話。
“你在忙？”
易冉稍稍回神，平複了下情緒後，平靜地應道：“沒有。”
顧則宴也沒有追根究底，她的私事，他從不會過問太多。
“過兩天一起吃飯吧。”
易冉聽到他這麼說，呼吸頓了一下，她垂下眼，接了一句：“你忙完了？”
這話也不知道是觸了顧則宴哪條神經了，再開口時，他說話的語氣明顯就不好了。
“易冉你不要無理取鬧。”
聽到這話的時候，易冉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捏了一下。
無理取鬧這個詞，在她從前的人生裡，沒有人對她那麼說過。
是以，上天還是挺公平的。派來這麼一個人，來磨平她的棱角。
“我沒跟你鬧。”她平平靜靜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感冒的症狀好像越來越重了，嗓子裡像是卡了個東西，難受的要命，吸口氣都覺得疼。
顧則宴聽她這麼說，心裡也有些不安。他聽得出易冉現在的狀态不是很好，可是如今的狀況，讓他不敢跟她說太多。
他畏懼眼下的狀況。
“那先這樣，過兩天我來接你。”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易冉看着暗下去的手機努力了好一會兒，才扯起嘴角。
随便他吧。
其實作在他找不找她，她也不是那麼在意了。他們之間就差一句分手，說不定哪天誰就提了。
顧則宴聯系完易冉後，擡手按了按眉心。這時候助手電話進來，說梁言過來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讓人把她帶上來了。
梁言進了他的辦公室，看到他沉着臉，愣了一下後，展露了笑顔。
“你怎麼了，看到我不高興？”
顧則宴擡頭望向她。
“找我有事？”
梁言自然地坐到沙發上，擡頭望着他，目光裡有幾分嬌嗔。
“想約你吃飯。”
顧則宴輕歎一聲，想說幾句重話，可是看到梁言，剛剛萌生出來的一點脾氣，瞬間被壓下去了。
我還有事要忙。”
梁言也沒表現出失望，舒展了下身體，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我等你。”
在顧則宴面前，她總是能迅速地放松下來。
當初抛下他離開，他第一次對她發了火。可她掉下眼淚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裡就隻有心疼和不舍得了。
是以梁言知道，無論她怎麼任性過分，顧則宴都會包容她。
“你不要讓我等太久啊，我國外趕演出，生活不太規律，是以胃不太好。”
顧則宴斂目，他握了下拳後，就站起來走向了梁言。
“你想吃什麼？”
“你定。”
粵菜吧。”
梁言笑得眉眼有些彎：“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啊！”
顧則宴沒有接她的話，自顧自地說了一句：“對面的粵味軒，粵菜做得很道地。”
梁言不喜歡他轉移話題，又問了一句：“咱們以前常吃的那家頂味還開着嗎？”
“兩年前就關了。”他語氣平靜，梁言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則宴離她已經有一段距離了。
她小跑了幾步，追上來了後，就去看顧則宴的臉。發現他臉色很平靜，這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挺想開口問問他現在的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又怕問了，會打破他們倆之間的某種平衡。
她也不希望在顧則宴面前，流露出她自私嫉妒的一面。
到了餐廳，顧則宴讓她點菜。梁言點了一些他喜歡的菜後，就手支着頭盯着他看。
顧則宴變了很多，身上的氣質沉澱了，處處透着上層人士的得體。可又有些清冷，給人一種明顯的距離感。
以前的他，是個很溫暖的人，透過他的眼睛，望着他那褐色的瞳孔，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對她的情感。
是溫柔的，細膩的
可如今，他鼻梁上架着眼鏡，被冰冷的鏡片阻擋着，梁言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兩個人安靜地吃了一會兒飯後，顧則宴叫來了服務員，說要打包一份生滾魚片粥。
“你沒有吃飽嗎？”梁言詫異地問了一句。顧則宴用紙巾擦了下手，垂下眼不動聲色地應了一句：“要送人的。”
梁言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凝固了，她調整了下狀态後，才試探地問了一句：“是給你女朋友送嗎？”
顧則宴點了下頭。
出餐廳門的時候，梁言故意把自己鑰匙掉了出來。顧則宴撿起後交給了她，梁言端倪着他的神情，然後氣惱地說了一句：“你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顧則宴知道她的心思，那個鑰匙扣是他們曾經用過的情侶款。梁言回來後，有意無意地試探，他都看在眼裡了。
說不動容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當初那麼深刻的感情。
他也有考慮要不要回頭，可是又不由自主地想起易冉了。
他沒有直言，默默地轉移了話題。
“我先送你回去。”
梁言上了他的車，坐在副駕駛位上，她嬌嗔地問了一句：“她坐你車也是坐這個位置嗎？”
顧則宴聽了這話心突然一跳。
易冉是陪着他一起創業的。那時候日子挺苦的，出行工具就是一輛小電瓶。那時候他也沒有心思照顧人，易冉坐在車後座，被風吹了生了好幾次病。可每次從小電瓶上下來，她都笑眯眯地跟他說她喜歡坐這個，還說坐這個刺激。
後來他們正式在一起了，可顧則宴卻覺得難受。
他在愛梁言和接受易冉這事上反複拉扯。
他覺得他需要時間，好能把這些事完全理清楚。
把梁言送到家門口，顧則宴看了一眼她的家門。是一棟雙層小洋樓，雖然位置比較偏僻，但環境很好。
你要進來坐坐嗎？”
顧則宴神情一頓，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過往。
“不用了。”
梁言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出聲：“我媽媽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嗎？”顧則宴自嘲地笑笑，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他移開了視線，低聲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他生出了些許煩躁，就開着車，漫無目的地兜風。顧則宴腦子裡很亂，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他曾經以為，這輩子隻會對她一腔熱血。
可是，在最美好的時候，梁言卻讓一切戛然而止了。
可能是他曾經對她太無條件的縱容了，才讓她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能原諒她。
顧則宴在外面晃蕩了一大圈，等到易冉家的時候，打包的魚片粥也冷了。
易冉開門的時候神情懶懶的，擡頭看到他的那一刻，臉上閃過一抹詫異。
“你怎麼來了？”
顧則宴眉頭微鎖，似是不喜歡她的這個反應。他側身進屋，然後将粥放到了餐廳的桌子上。
“給你送點粥。”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你生病了？”
易冉又呆了下，内心萌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顧則宴今天出門，腦袋被砸了吧？
她擡眼望了一眼他後，結結巴巴地應了一句：“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感冒。”
顧則宴點了點，環顧了下四周，周圍的環境他很陌生，再看易冉，她的臉色也不是很自然。
顧則宴手握着拳輕咳了一聲後，開口：“我還有點事。”
易冉原本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喝點粥，聞言點點頭：“你路上開車當心點。”
顧則宴應了一聲就轉身出了門，到了門口的時候，他想到了什麼，卻也沒有回頭，開口道：“後天我們去逛逛吧。”
易冉呆了一下。顧則宴不自在地抿了一下唇，繼續道：“後天十一點我來接你。”
易冉哦了一聲，等她反應過來，就聽到關門聲，顧則宴已經離開了。
她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和顧則宴，一直聚少離多。為數不多的幾次約會，大多是不歡而散的。顧則宴不喜歡跟她有肢體接觸，她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去牽他的手，都會讓他發好大的脾氣。
他怎麼會突然想到來給她送粥，還提出約會的。
易冉百感交集。
顧則宴曾是她的向往，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戀愛腦，愛到抛棄了那些愛她的人。
是挺傻的，她現在回憶起來，也覺得很不值得。可現在，她已經走到了一條死胡同。身後的路，被落下的巨石堵住了，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顧則宴約的時間挺不湊巧的。這天是她去交畫稿的日子，路上，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碰上林昭。
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就感覺感冒的症狀變得嚴重了。
吃了藥後症狀也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昏昏欲睡。
很不巧的，今天林昭也在，另外的幾個候選人也在。
易冉原本以為很快能結束的，哪知道從業人員跟他們說還要再商量，就把他們留在了接待室裡，一行人跟着林昭出去了。
鄧薇看着信心滿滿的樣子，面帶笑容地和人發着消息。另一個候選者，和易冉的狀态差不多，都是聽天由命。
易冉原本就不抱什麼希望，她以為自己會迅速被淘汰的，哪知道他們讨論了足足一個小時。
易冉看了下時間。現在已經十點了，她回去還要半個小時的路程才能到家。
到時候顧則宴去她家接人發現人不在，估計又要不高興。
這樣的心态其實很不好，她應該大大方方地把事情跟他說。可大概是縮在殼裡太久了，她都不敢和顧則宴說她來投稿了。
顧則宴現在的公司也是開發遊戲的，這事他知道了，心裡應該會隔應。
她陷入自己的思緒太久，再加上頭越來越暈，她沒有意識到林昭回來了。
聽到了沉沉地敲桌子聲，她才懵懵懂懂地回過神。
她左右看了看，就看到鄧薇嫌棄地看着她，再擡頭，就看到林昭一臉的不悅。
他公式化地闆着臉，盯着她的眼睛也沒有溫度。不說話的幾秒鐘裡，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易冉不自覺地抖了抖。
“如果你不在意這個機會。”
他停頓了下，目光疏離：“現在就可以離開。”
她來應聘工作，被boss這樣的批評，今天的應聘應該算是徹底的失敗了。
陪顧則宴創業的這幾年，她挨過挺多罵的。她以為自己現在心髒挺強悍了。以前的她不開心會發脾氣，現在大多數時間，她都能把自己哄好。
可這短短的幾秒，竟讓她生出了矯情的情緒。
深入骨髓的習慣，在意志力薄弱的時候，被帶出來了。
第4章 她不要他了
易冉被罵得恍恍惚惚的，忙低頭說了聲抱歉。她的感冒越來越嚴重了，已經到了耳鳴的地步。她能聽見林昭在說話，但内容她聽不清，應該是在評論鄧薇的。但從他的态度看，他很滿意鄧薇的作品。
現在的結果已經很明朗了，鄧薇的畫被選上了。而她隻需要安靜地站着，謙虛地等着被淘汰。即使作為炮灰，也得有職業素養。
接下來，林昭因為突然有事，和秘書交代過後，離開了房間。恰巧這時候，她手機也響了。易冉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顧則宴，她想應該是顧則宴要來接她了，打電話來提醒她一下。
易冉環顧了下身旁，另一個入選的男畫手已經是一副看開的模樣了。再看看鄧薇流露出的喜色，易冉也能猜到自己是個什麼結果了。權衡了一下，她和從業人員打了聲招呼，就出去接電話了。
林昭很快就回來了，看房間裡少了一個人，臉立刻沉了下來。負責接待的遊戲工作室負責人立刻跟他解釋，說易冉出去接電話了，林昭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他也沒回位子，對着鄧薇開口道：“女主角霓裳的人設圖就由你負責了。相關合約，會有專門的人和你談。”
然後在一片面面相觑中，林昭走了出去。他松了松衣領，模樣變得有些不好看。經過他身邊的從業人員看到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打了招呼後，就埋着頭躲遠了。
林昭也知道自己表現得有些過了，開始調整狀态。他打算離開工作室，回總部去處理點事情，卻不想在他走到拐角處的時候，聽到了易冉的聲音。
“不是約好了要一起出去嗎？你怎又臨時改主意了？”
“我怎麼就任性不懂事了？明明是你不把我放在心上，為什麼每次，我都排在你那些重要的事情的後面？”
“我也不想和你說了，你以後别來找我了，我們結束了！”易冉惱怒地挂了電話，剛剛脾氣上來了，她甩了幾句狠話，現在氣都喘不上來，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
她這兩天熬夜畫畫，感冒越來越嚴重，此刻積累下來的病痛像是一下子發散出來了。易冉感覺身體又酸又痛，仿佛靈魂要被拉扯出來一樣。
她是真的難受，她不住地咳嗽，好像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了。顧則宴一直沒把她放在心上，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可眼下他又一次的放她鴿子，讓易冉再也不想相信他了。
真是太可笑了，她竟然重視這個男，勝過了自己的工作。
他曾經有過夫妻，他也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她認清楚了，這幾年，她就像是個傻子。
她沉浸在自我奉獻裡，感動的，是幻想中的愛情。她自己做了傻事，是以也隻能說是活該。
回過頭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林昭。他比她要高出一頭，是以看她的時候，微低着頭。他眼底無波，看她猶如看一尊石像。
易冉想，他現在應該挺瞧不起她的。
剛剛雖然對顧則宴說了一通狠話，可她的情緒也很崩潰，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任性到最後，卻一事無成。
貿然跑出去，還很不敬業。
她拼命壓抑，才沒在他面前号啕大哭。可即使這樣，眼淚還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落。
一切由不得她多想，她整個人的重心突然往下了，她跌下去的那一瞬間，感覺身體好像靠在了一塊溫暖的礁石上。易冉也沒有精力去辨識這沖突的感覺是什麼了，此刻她的意識，徹底地脫離了她的身體。
剛剛挂斷的手機，螢幕又亮了起來。
林昭低頭去看，是有人給她發了短信。
隻簡單的四個字。
“你懂事點。”
林昭的突然離開，讓他的秘書很惶恐。張天翼找了一路，才在角落處看到了林昭。
他單膝跪地，懷裡摟着一個人。
“林總？”張天翼喊了一聲，然後就見林昭慢慢起身，看到他手裡抱着的人，張天翼心裡一個咯噔。
誰都知道他家老闆不喜歡和人親近，半徑一米内，都是看不到異性的。可眼下，他竟然抱着一個女人，這女人還是來應聘工作室畫手的。
現在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張天翼覺得被看到了影響不好，就伸手想把人接過去，哪知道林昭使了個眼色給他，态度很明顯是拒絕。
“去開車。”
張天翼雖然驚訝，卻還是了解地點頭。
林昭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人，面色沉靜，又補了一句：“去醫院。”
路上，易冉一直沒有清醒過。她眼睛閉着，嘴裡一直說着胡話。林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張天翼透過車前鏡匆匆的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将注意力集中在路況上。
他感覺到自己，窺探到了了不得的秘密。
醫院裡
林昭坐在易冉床前的椅子上，低頭看着病曆。病曆單上寫得很清楚，高燒加重感冒，還有一些營養不良，病情來勢洶洶。
林昭撥通了一個号碼，和對方說了現下的情況後，又聯系了負責大夢三生的遊戲總監陳力。
林昭：“和之前的計劃一樣，讓易冉負責男主角隋玉的人設圖。”
陳力：“我明白了林總，不過隋玉粉絲雖然不如霓裳多，但也是一個經典角色。易冉的畫風雖然很有特點，可讓新人來負責，到時網上的意見可能會很大。”
“到時候看反響，做好公關。”
匆匆交代完後，林昭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沒有再多留，走出了房間。
易冉醒來後，已經是下午五點了。她環顧了下四周，瞬間就明白自己是在醫院。
護士見她醒了，叫來了醫生檢查了下她身體。
負責她的醫生年紀挺大了，模樣很慈祥。
“你現在的身體需要調理，藥按時吃，最近飲食清淡點，等恢複後多補充點蛋白質。”
易冉老實地應着，出院後，她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大夢三生工作室發給她的。
易冉打電話過去，對方接得很快，說話的語氣也很客氣。
“易小姐，友善的話三天後來工作室一趟吧，我們正式談談合作。”
易冉：“啊，我嗎？”
是的，您的作品我們非常滿意，相信我們會有一次愉快的合作。”
公式化的客套完後，易冉還是感覺不可置信。她記得昏迷前最後見到的是林昭。
他不會是在給她開後門吧？
動了這個念頭後，易冉覺得喉嚨口像是卡了塊魚骨頭。
她和林昭從小一塊長大，關系親密，她把他當成親人一般。後來，她為了顧則宴撕毀了他們的婚約，讓他顔面盡失。
她知道林昭不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他為人正派，不屑于用這樣的手段折辱她。
以他的人脈圈，要挖到好的畫手，輕而易舉。
顧則宴也在開發遊戲。有一次心血來潮，易冉給他看了她的畫。她當時挺期待的，想要聽到他表揚她兩句的。可他當時隻掃了一眼，就把畫放到了一邊。
“易冉，不合适你的事，就不要做了。”
當時她挺難過的，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事，爸爸都說她是最好的。
可顧則宴把這虛假的夢境打碎了。
他讓她知道了，其實她沒有那麼好。他也讓她明白了，夢做的久了，就應該醒了。不是自己的不要強求。
可林昭為什麼要這樣。
是因為多年的情分，讓他願意在她潦倒的時候幫她一把嗎？
這于他而言雖然算不得什麼難事，可讓易冉更加無地自容。
糾結再三，易冉還是決定接下這個機會。
簽合同那天，林昭沒有來。易冉松了口氣，她今天一直都提心吊膽的，一路過來都左顧右盼的，生怕他會從哪裡冒出來。
她心虛，也覺得自己挺厚臉皮的。
大夢三生是個很大的ip，對方給她開出的條件是很優越的。但同時，相關條款也很苛刻。
如果最後她出的圖沒有達到預期，他們有權利終止合作。
易冉也沒有覺得這哪裡不好，有點壓力才能更有動力。
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易冉拉開窗簾，看着對面顧則宴的家，神情漠然。
她打開了電腦，開始找房子。她打算找個離工作室近點的房子，這樣上下班也能友善一些。
她正找着，手機提示音響了。易冉正看到了一處滿意的房子，是以也沒有怎麼上心，隻匆匆一瞥。可就看了一眼，她就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
是一張微網誌截圖，評論和點贊數都很多，時間是三天前的。
雖然看不到正臉，但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
圖上顧則宴抱着梁言，梁言的身上還蓋着他的衣服。
是以，他那天放了她鴿子，就是去陪前女友了？
易冉惡心的難受，她這時候都沒有難過的情緒了，她隻覺得想吐。
她煩躁的出門，想去散散心。哪知道剛走到對面的商業街，就看到大螢幕上，梁言的演奏和采訪。
采訪内容和她上次看到的差不多，都是在懷念她的愛情。
既然那麼愛，當初幹嘛要放手。
易冉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路過一家小店的時候，她買了點關東煮，邊走邊吃。
吃飽了肚子，易冉的氣順了不少。
雖然現在還是會覺得不适，但易冉想總有一天她能将這事徹底翻篇。
手機裡又有不明的消息進來，内容都大同小異。她懶得再去看，直接拉黑了。
她不要他了。
她祝這對璧人百年好合。
第5章 距離太近，感官被放大了……
和工作室簽下合同後，當天她就和大夢三生的原著作者見了面。
作者的真名叫孟瑤，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她聊作品的時候，孟瑤全程都表現得很高冷。
鄧薇之前和孟瑤有過合作，兩個人還說了幾句話。不過孟瑤的态度也是淡淡的，這讓易冉更加的緊張。
要是畫得不好，肯定要被人嫌棄了。
中途孟瑤去了個洗手間，沒過多久鄧薇也跟着去了。易冉在會議室裡認真地翻看原著，回來後，她又在人設上，詢問了孟瑤一些細節。對方雖然回答了，但易冉反應慢半拍，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不耐。
易冉回家後，就開始埋頭畫畫，一周後她要交初稿，遊戲工作室打算用隋玉的戰袍照當宣傳照。
鄧薇畫的是女主霓裳，細節處要更加繁瑣。是以她的交稿日子和易冉的不一樣。
第一次交稿，是去創世總部。易冉深吸一口氣，她知道躲不過的。
得去見林昭了。
以前她爸爸和林昭家合作很多，小的時候，她常常會去創世找林昭玩。他是林家的獨生子，從小就被他爸帶在身邊學這學那的。林昭這人從小要強，從來不會覺得生意上的事枯燥無趣，總是學得很認真。
她去了創世，見到了林父以前的秘書周楚。周楚現在年紀大了，身體卻很好，就留在創世幫林昭培養新人。
“這不是易小姐嗎？好久不見了。”
周楚是個很随和的人，小的時候她來找林昭玩，周楚總是會很用心地招待她，還會給她好吃的糖果。
“周叔，好久不見了。”
漂泊在外幾年了，看到熟悉的人，讓易冉有種溫暖的感覺。可她當初是抛下和林昭的婚約，離家出走的，如今見了他，她挺無地自容的。
周楚看易冉局促的模樣，很貼心地沒有多問。
“林總在上面等你，我現在帶你過去。”
周楚帶着易冉進了專用電梯，電梯上升的速度很快，看着不斷飙升的數字，易冉感覺身上的血液都壓縮了。
電梯在頂層停了下來，周楚給她指了路，就坐電梯下去了。
易冉到了林昭的辦公室門口，門外有兩個接待的秘書。易冉和她們說明了來意後，對方告訴她，林昭正在接一個視訊電話，讓她稍等一會。
易冉了解地點頭，她拿出手機上了會兒網，這時候電梯提示聲又響起來了，她面前的秘書站起來，面帶笑容地說了一句：“姜小姐好。”
“周雲姐姐好，司睱姐姐好。。”姜懿甜甜地笑着，然後指了指緊閉地辦公室大門：“工作狂還在忙啊！”
周雲得體地笑着，回答：“林總還在忙，姜小姐等一會兒吧。”
“不等了，我還有事呢。這是給他送的炖湯，提醒他注意休息，按時吃飯。”姜懿笑着說完，轉身要離開。走之前她注意到了易冉，沖她笑了下，算作是招呼。
易冉想起來了，這就是之前她碰見林昭時，他身邊的女孩子。她當時就覺得他們關系親密，如今看來，她那時的猜想是對的。
易冉舒了一口氣，林昭的生活步入了正軌，對方看着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子，他們以後應該會過得很好。
正想着，秘書提醒她能進去了。易冉禮貌地敲了敲門，得到首肯後推門進去。
林昭坐在位子上，掃了一眼易冉垂眼進來的模樣，沒說什麼，仍舊低頭翻看手裡的檔案。
易冉手上捏着自己的畫稿，擡頭望向林昭，她感覺到了局促。
林昭不說話闆着臉的樣子特别冷峻，模樣還是挺吓人的。
對方不開口，辦公室裡的氣氛尴尬的要命。易冉也不知道這時候該怎麼辦，隻能選擇安安靜靜地等着。
“把畫拿過來吧。”最終是林昭先開了口。
易冉把畫遞了上去。然後又退後了幾步，頭低着等他開口。
她挺想不明白的，林昭幹嘛要親自看手繪稿，一般這都有工作室的專門人員稽核的。
林昭拿着畫看了很久，再擡頭時，就見易冉也在看他。
他避開她的視線，用公式化的語氣回道：“到時給原著作者看一下，成稿完成後，聯系工作室模組化。”
“好。”
“接下來不用過來了，會給你安排助手，稽核的人員也會再安排，你等通知。”
“好的。”
接下來林昭就沒有話了，易冉轉身加快步子離開。原本以為難熬的事過去了，哪知道要開門走的時候，卻發現這門拉不開。
這鎖也不知道誰設計的，特别難開。
慌張地想把門拉開，但不管怎麼拉，這門都紋絲不動。
然後就聽到後面響起的腳步聲。
林昭不疾不徐地朝她走來，在她的身後停下後，伸出了手。
他的手離她的肩膀很近，易冉繃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林昭輕輕一撥動，咔嗒一聲。因為距離太近，那一瞬間，她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血液凝結。
然後門就開了。
他現在就站在她的身後，他個子很高，易冉看着門上投影出的身影，林昭的影子，完全把她的籠罩住了。
因為體型差太多的關系，她從小就見他發怵。
易冉舔了舔嘴唇，腦子裡混亂一片，完全忘了自己這時候應該幹嘛。
林昭出聲提醒了她。
“現在可以走了。”
對方平靜地下了逐客令。
“哦。”易冉茫然地點了下頭，而後閃身出了門，她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沒了影。
易冉飛速地下了樓，進了電梯後，她的心依舊和擂鼓似的，劇烈地跳動着。
隻要碰到林昭，她做賊心虛的感覺就十分強烈。
下了樓後，易冉就在公交站台等車。這裡到她家的車隻有一輛924路，這工廠中的房間隔時間長，易冉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一輛車開過。
她坐在站台，百無聊賴地等着。
林昭出辦公室的時候，周雲有些詫異，林昭今天并沒有外出的計劃。雖然覺得奇怪，可良好的職業素養，并沒有讓她失了分寸。
“林總，要讓司機把車開到樓下嗎？”
“不用。”他說着低頭看了下時間，而後道:“下午兩點有一個集團會議，再提醒一下幾個董事，讓他們按時到。”
“是。”
林昭乘電梯，直接下到了停車場。
出停車場時，他打了個方向盤，然後随手把車窗打開，大量的冷風灌了進來。
林昭注意到了在公交站台的易冉。她應該是等車等的無聊了，穿着帆布鞋的腳正一下一下地蹭着地面。
林昭不由得放慢了車速。這時候，一輛924停了下來。然後就見易冉快速地上了車，透過車玻璃，他看到她在最後一排坐下了。
林昭踩了油門，卻沒有踩到底。他遠遠地跟着易冉坐着的那輛公共汽車，他看到她在低頭看手機，她的精神好像不太好，頭時不時垂下來，像是在打瞌睡。
等她下車後，他目送着她進了小區。
這個樓盤的開發商和他有合作。這個地段很好，房子采光、面積都不錯。林昭在那一刻閃過了很多畫面，她挽着某個人有說有笑地進了他們共同的家。
當初她毅然決然地退了婚，當着所有人的面說她一點都不愛他，她不要嫁給他，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林昭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他擡手按了按眉心後啧了一聲，煩躁地拍了下方向盤。
他又側過頭掃了易冉一眼，片刻後又重新發動了車子。
易冉一直覺得不太舒服，她總覺得身後好像有誰在盯着她看。她不安地轉過頭，可隻聽到車子飛馳而去的聲音，和一地的塵土。
林昭出了電梯後，徑直往辦公室裡走。周雲和司睱起身還沒開口，就見他迅速進去了，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兩個人面面相觑。
自家老闆的心情，好像不怎麼好。
顧則宴最近為了梁言的事焦頭爛額。那天，她突然給他打電話，說她父親家的人又來找她的麻煩。
梁家是南城的老牌豪門了，梁言的祖父當年是靠電器發了家。隻是，他的幾個兒子都是不堪大任的。風流事一堆，外面養了不少的私生子私生女。一堆人整天想着怎麼分家産。
梁家現在已經開始衰敗了，可内裡的爛事不少。那天梁言跟他說，她的異母哥哥來找她的麻煩，顧則宴趕過去的時候，梁言正被一個男人按在桌上，頭上破了一個口子。
他送梁言去了醫院。她現在也算是個公衆人物，是以帶她去了私密性比較好的私人醫院。
醫生是他們倆一起長大的朋友，叫朱鵬。
朱鵬先是不聲不響地給梁言處理了，然後趁着梁言不注意，把顧則宴拉到了一邊。
“你怎麼回事？怎麼又和梁言在一塊了？”
顧則宴掃了一眼病房裡正跟護士說話的梁言，輕聲道：“她跟我求助，她那個哥哥又來找她麻煩。”
“梁言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是那個能被按在地上欺負的私生女了。她現在那麼出名，還收拾不了她那個敗類哥哥？”
“你說話聲音輕點。”
朱鵬看不得他這樣，神情嚴肅了許多。
“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就該跟前女友保持距離。易冉人挺好的，你要珍惜。”
他們這一群人，大多都和梁言關系比較好。畢竟大家認識多年，梁言當初和顧則宴有多好，他們都看在眼裡。如果不是因為梁言的媽媽太過勢力眼拆散了他們，他們現在肯定是人人羨慕的一對。
朱鵬和其他人的觀點不一樣，破鏡重圓雖然美好，但易冉這些年跟在顧則宴身邊，他真覺得這姑娘人很好。
顧則宴對她，真的是薄情寡義。
當初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顧則宴身後，看顧則宴的眼裡好像盛滿了星星。如今整個人都黯淡無光了。
朱鵬見了幾次了，小姑娘想跟他牽手，他直接在人前甩開了她的手，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老顧，聽我句勸，好好跟易冉過日子吧。”
他并不想和别人多讨論易冉的事，是以沒接話。
顧則宴看着手機，梁言這兩天一直發消息給他，他沒怎麼認真回。
而易冉，也沒有給他發消息。想起她前幾天說的那些氣話，顧則宴有些不悅。
他覺得，應該讓易冉知道怎麼收斂自己的脾氣。
第6章 他毫不克制地用視線勾勒她……
初稿過了以後，易冉稍微輕松了一些。工作室給她安排了畫室，裡面的東西都很全。
易冉對着電腦，手握着筆在數位闆上滑動。螢幕上，一個俊朗的人物出現了。
她負責的角色，是大夢三生的男主角隋玉。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
劍眉星目，長發挽起，易冉想，等人物做成立體圖，在遊戲裡舞劍殺敵的模樣一定很帥。
易冉放下筆，手支着下巴盯着自己畫的人物圖，突然覺得自己的畫風有點固化了。
她以前也畫過一些草稿，她畫的男性人物，好像都有一個共同點。
眸色都很黑，神情都很淡漠，下巴的弧度也很類似。
她能從這些畫裡，看到某個人的影子。
易冉歎了口氣，藝術來源于生活。她爸爸一直都很寶貝她，怕她被壞人騙，是以從小不太讓她接觸外人。
他很早前就幫她把未來給安排好了。林昭是他放心的人，兩家人又知根知底的，是以他覺得把她嫁給林昭，是理所當然的事。
林昭對她很好，事事都讓着她。但是易冉不喜歡那種被人當成所有物的感覺。
是以，當時看到了和他完全不一樣的顧則宴，易冉想要沖破牢籠的感覺才會那麼強烈。
她不想自己的世界，被限制住。
希望自己的人生，能自己做決定。
隻是，好像還是被框死了，她很慶幸隋玉是古裝造型。
這樣，應該沒人會把他和林昭聯系在一起了。
易冉想，等這次的事忙完後，她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多看看。
她當初離家出走，一腔意氣，滿心滿眼都是顧則宴。
如今清醒過來了，易冉覺得自己真的是太蠢了。
不管怎麼樣，都不該為了所謂的愛情，放棄自我。
閑暇的時候，她會在各個論壇上搜尋大夢三生的消息，想借此能找找靈感。哪知道點進了一個論壇，卻發現很多吐槽的。
【聽說創維要制作大夢三生的遊戲了？我天，為什麼那麼多毀原著的。】
【瑤瑤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我們要相信她的眼光。而且創維是創世旗下的，肯定是大制作。】
【霓裳女神鄧薇畫的，她的畫風我超喜歡的，期待。】
【隋玉是誰畫的，怎麼沒聽說過？】
【好像是個新人吧，這公司也太不上心了吧，大夢三生這麼紅，交給沒名氣的新人，能行嗎？】
【我有人脈，我聽說畫隋玉的那個，是關系戶。”】
【這個可信的，你看瑤瑤微網誌上推薦鄧薇的時候，語氣多熱絡啊，她都根本沒推薦畫隋玉的那個作者，肯定是不想推，我家瑤瑤可有風骨了。】
【資本的力量真可怕。】
易冉驚呆了，她之前一直忙于畫畫，并沒有怎麼關注網上的風向。
她其實本質還是個不太抗事的人，冷不丁被人這麼讨論了，她心裡隔應的不行。
雖然她的大名還沒有被挖出來，可易冉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戳她的脊梁骨。
她的狀态變差後，這一個下午，基本沒畫出什麼東西來。
下午的時候，工作室的創意總監過來看她的進度。看到她螢幕上潦草的人形，對方的臉色不是很好。但他也沒有立刻發作，隻是問了一句：“怎麼回事小易，狀态不好？”
“抱歉陳總監，我會調整狀态的。”
陳力其實也不太主張用沒有名氣的新人，沒有粉絲基礎，群衆可能會不買賬，而且新人的狀态不穩定，不能穩定的輸出，這些都是隐患。
“你好好調整吧，這個遊戲業界都很期待成品，林總對這個遊戲也很上心。”
易冉知道對方在敲打她，謙虛地認錯。陳力離開她畫室的時候，表情不是太好看。易冉覺得難受，但也知道打勞工沒把事情做好，被批評是理所當然的事。
陳力的态度已經算挺客氣了，當初她陪着顧則宴創業，聽過的難聽話不知道有多少。
隻是，林昭應該會知道這事吧？
她不想在他面前，把事情搞砸。
林昭聽着陳力的彙報，臉上沒有特别的表情。
陳力小心地端倪着林昭的神情，現在有小道消息說易冉是靠着關系進來的，他工作也有些年頭的，自然是知道分寸。
“新人狀态不好可以了解，不過如果一直調整不過來，采取預備方案。”
“是。”陳力舒了口氣。林昭做事，向來公事公辦，是以從開始時就備好了預備畫手。
林昭正在寫東西，心弦一動，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給她安排的助理到了沒？”
“安排好了，明天就正式上崗。”
易冉不如鄧薇的名氣響，沒有私人助理。是以簽下她後，工作室就給她安排了助理。隻是，陳力很意外，林昭竟然會過問這樣的小事。
他正思考着，林昭又開口了。
“這次的遊戲大衆的關注度很好，每一個環節都要處理好，關注細節。”
依舊是公式化的語氣，說出的話也很利落，陳力多少定心了些，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易冉因為之前的狀态不好，是以這兩天很晚才下班。她對着電腦修改了好久，直到眼睛都花了，才停下來。
她知道林昭今天會過來，是以晚飯也沒去食堂吃，就着自己帶來的三明治，解決了一頓飯。
晚上九點多，易冉伸了個懶腰，打算下班。
哪知道剛出門，就在走廊的盡頭看到林昭了。他正對着窗在打電話，玻璃窗外是絢麗的夜色，燈影幢幢，他的鬓角那被投影出的夜燈染上了微紅色。
像是能讓人微醺的紅酒。
易冉呆了呆，這愣神的工夫，讓她失去了躲回畫室的機會。
林昭透過玻璃窗，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他像是對身後的一切一無所知，不動聲色地和電話那頭的人通着話。可他的視線，卻把玻璃窗上的人影細細地勾勒了一遍。
背對着她，他沒有克制。
等易冉回過神來的時候，林昭已經打完電話了，他單手插袋，态度自然，臉上的神情還是一貫的淡然冷漠。
現在就他們兩個人，眼下也不是個正式的場合，易冉思忖着，該怎麼稱呼他。
林昭也不開口，易冉進退兩難。她要離開的唯一一條路，被林昭堵着了。
易冉看到他就犯怯，思來想去，她弱弱地說了一句：“林總。”
等到的回應是一聲嘲諷的輕笑。
她蓦地擡頭，林昭也和她對視了，此刻他已經收斂了情緒，平靜地看着她。
就算他再恨，也不會失态。
易冉也覺得剛剛那稱呼挺可笑的，矯情的要命。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定位她和林昭的關系。
林昭卻在這時開口了。
“怎麼還不走？”
想再多練練。”
他點了點頭。沒再多說轉身就走。易冉挺想叫住他問問她爸爸最近怎麼樣了，可偏偏拉不下這個臉。
衆叛親離了，這時候裝可憐，她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
易冉身上挂了個帆布包，她在想事的時候，手就會不自覺地拽着包帶子。
這個時間點了，她要坐的那班公共汽車已經沒有了。易冉拿出手機，用打車軟體叫了一輛車。
車上，易冉無聊，刷了會微網誌。然後就看到梁言上了熱搜。
一張圖檔轉發過萬了。梁言的演奏會結束後，一個男人給她獻了花。因為打光的問題，男人的背影看着很暗，但勉強的看出是個身形挺拔的男人。
易冉看出來那是顧則宴。
他手上那塊手表是他談下第一筆生意後，她陪他去買的。
他當時候說太貴，她跟他說該有的裝飾還是要有的，不然沒有人肯和他做生意的。
他當時的神情有些落寞，易冉知道他創業不易，拉着他的手跟他說這隻是開始，以後都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以後他們又說了什麼，易冉已經記不清楚了。曾經，也有一些溫情的記憶，但那一點點的溫情，早就再一次次的冷暴力下，被消磨殆盡。
如今，就算看見顧則宴和這個女人的親密照，她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了。
最多會嫌棄一下自己當時腦袋不太好。
下了車，易冉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然後慢慢進了小區。
她今天打車用掉了三十五塊錢，這錢也算是筆開銷了。易冉站在樓下，擡頭望了望，思忖着還是要盡快搬家才行。
租這裡的房子，房錢實在是太貴了。日子嘛，還是要精打細算的過。
林昭坐下車裡，望着易冉縮着身子，慢悠悠地進了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
這時候，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來，但視線仍舊沒有從易冉的身上移開。
“什麼事？”
“林總，這次創世旗下的珠寶品牌，代言人想定梁言。”
林昭業内的消息還是靈通的，知道梁言現在的知名度很高，而且從梁家流露出的意思看，應該是要給她一個正名了。
他父親做這個決定，也是想賣梁家一個人情。畢竟當年的梁老爺子，和他父親，是有點交情的。
身份，名利，梁言的路是越來越好走了。
以後，還會流傳她和初戀的美好愛情。
易冉進樓的時候，腳下被樓梯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林昭見狀，眸色黯了黯，出聲：“換一個，她不在考慮範圍内。”
“可是林總，董事長的意思是……”
“按我的意思做就可以了。”林昭惜字如金地挂了電話。
林昭靠在椅背上，擡手按了按眉心，片刻後才重新睜開眼。對方沒有再打電話進來，林昭再朝那個地方望了一眼，卻已經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了。
他曾經給自己定下的規矩，就是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隻是，總有意外。
車子發動前，他又朝着那棟樓看了一眼。五樓的一戶人家亮起了一盞燈，裡面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手拿着杯子，正不住地咳嗽，似乎是被杯子裡的水嗆到了。
還是老樣子。
林昭垂下眼，原本繃着的臉舒緩了一些，而後車子揚長而去。
第7章 胃疼……不是裝的
顧則宴最近有些不順，新開發的遊戲，測評下來反響不是很好，測評的意見，是遊戲人物不夠出彩，形象太過大衆化，讓人沒有記憶點。
他請來的畫師樊茂也是業界資曆比較深的了，當年也畫出不少好的作品。隻是近幾年也不知道是江郎才盡還是别的原因，出的圖品質都不高，和他早年的作品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顧則宴把他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樊茂靠在椅背上，态度慵懶随意，他打量着辦公室的陳設，笑得恣意。
顧則宴雖然内心不悅，可面上還是克制着。這個樊茂，性格乖張大膽，早年火的時候，誰都不放在眼裡，如今即使過氣了，仍舊我行我素。
隻是，樊茂還是有粉絲基礎的。他的公司起步晚，人脈少，優秀的畫手難找。樊茂是他現在現有的選擇裡，最好的了。
“再把稿子好好修修吧，不用太急。”
樊茂：“顧總客氣了，我受您的雇傭，自然得好好畫。”他說着，盯着顧則宴身後的一幅畫笑道：“顧總身後的那幅畫，是哪位畫手畫的？我圈内的畫作看的也不少，這畫風挺少見的。”
“朋友随便畫着玩的，她不是圈子裡的。”
這畫是之前易冉随手畫的草稿，她當時拿給他看，他并沒有放在心上，就落在這了。後來他也不知道動了什麼念頭，就叫人裱起來挂在了牆上。
樊茂手摸着下巴，對着那畫看了半天，而後笑了。
“顧總放心，這回我肯定會好好畫。”
顧則宴也沒有多想，就讓他走了。
辦公室隻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站起身，站到了那幅畫前，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易冉的氣也不知道生完了沒有。他歎息了一聲，拿出了手機，剛想給她發個消息過去，手機上就來新消息了。
是梁言。
“阿則，蘇林從國外回來了，大家明天晚上一起聚一下吧。”
蘇林和他們以前是一個小區的，從小一塊玩到大，感情很好。早些年他出國發展，但他們還一直保持着聯絡。
他們這些人出了學校就一直忙于事業，大家平時在網上聊的也不多，能有個機會把大家聚在一起，顧則宴想着也沒什麼理由拒絕。
“可以。”他回了兩個字過去，梁言很快又回了一條消息過來。
“經曆的越多，越覺得以前好，朋友也是。現在，我都找不到幾個能說真心話的人了。”
顧則宴盯着她的話看了一會兒，卻不知道怎麼回複。
理性告訴他梁言這樣其實很不好，他又怎麼會揣摩不出她的想法。但是感性上，讓他沒有辦法責怪她。
“别胡思亂想。”
梁言：“我知道，就是好久不見老朋友們了，我高興。”
話畢，她還在後面加了一個可愛的笑臉表情。
顧則宴沒有再回，他感覺心上又泛起了漣漪。
他想，也許現在去找易冉也不是一個好時機。他想把自己的心境理順了，再去處理這事會更好。
易冉的壓力仍舊很大。
鄧薇出的作品，得到的好評比她多。這次，工作室開會，林昭也來了。他坐在主位，垂着眼聽着衆人的彙報，手上時不時翻閱着其他人呈上來的材料。
陳力對鄧薇的贊美溢于言表，在說她時，語氣還算是客氣。
“小易的作品是有進步的，我相信她能調整到最好的狀态。”
鄧薇的作品已經開始模組化了，會議結束的時候，她和大家聊起了天。大家都很喜歡和她一起工作，鄧薇為人健談，做事又有效率，易冉也欣賞她。
她捂着胃，心想自己也得加把勁了。她知道經驗這個東西，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獲得的。她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心态，節節攀升。
負責她和鄧薇是兩個團隊的。如今鄧薇進展順利，易冉那邊的團隊心裡自然不樂意。
其中對她最不滿的，就是負責她宣傳的季容。
會結束了，大家都往會議室外面走。季容跟在她後頭，看她手捂着胃，唇角扯了扯，出聲：“小易啊，是畫不出來太緊張了，是以胃疼？”
易冉睨了她一眼，老老實實地回答：“也不是，就是今天早上沒有吃飯是以胃有點不舒服。”
“小易還真挺讓人心疼的，好好照顧自己哦，飯還是要好好吃的，畫的事急不來。”
季容說話的聲音大了些，走在前面的鄧薇他們也聽到了，回過頭來看她。易冉感覺有些難堪。
她可不覺得他們是心疼她。
别人估計都覺得她這是在賣慘。
對上林昭的眼神時，易冉更加覺得無地自容了。
她以前碰到不想幹的事時，大多數時候都是靠裝病這一招。
林昭很了解她的。
林昭不說話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很冷。他走在最前面回頭盯着她，目光裡有探究。
雖然是轉瞬即逝，但易冉多少猜到了他的想法。
他肯定是覺得她是個沒什麼恒心的人。
易冉回想起當初自己幹的蠢事，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裡去。她現在害怕見她爸爸，害怕見以前認識的人，自然也害怕見林昭。
易冉怔了一會兒，面前突然多了一個人，是林昭的秘書張天翼。
“林總要跟你談談，你馬上到二樓的會客室去。”
張天翼公式化的說完，就轉身走了。接着，易冉身後響起了一聲嗤笑聲。
季容：“小易，待會要好好說話啊，林總不喜歡不認真對待工作的人。”
易冉做好了挨訓的準備，進了房間後，就看到林昭靠在桌沿上，他長腿交疊，身上是深藍色的西裝馬甲。
他正在打電話，易冉聽到了易叔這個稱呼，她猜到了他在跟她爸爸打電話。
從談話内容看，應該是商業上的事情。易冉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好在這份糾結隻維持了幾分鐘，很快林昭就挂了電話。
他重新擡頭，沒有立刻開口。尴尬的氣氛充斥在兩個人之間。
想着上次她喊林總他的反應，易冉想要不還是不要那麼刻意了。
“那個……我爸爸怎麼樣了？”
林昭沒有出聲，微垂着眼，面露深思。
易冉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說了，哪知道他回了一句：“你會關心？”
簡單的一句話，嗆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她肚子又一抽一抽地疼了，然後就看到林昭探究的神情，她忍不住給自己辯解了一句：“不是裝的。”
“挺有自知之明。”林昭垂下眼，繼續道：“倒是能猜到我是怎麼想的。”
易冉知道自己毛病很多，任性又沒心沒肺，但她現在真沒想過要得過且過。
“我會認真工作的。”
“希望你說的是真的。”他離開桌邊，走到落地窗邊。太陽光透進來，林昭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他背過身，沒有面向她，易冉望着他的背影，但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我們在考慮另一位候選人，如果你的狀态還不能調整過來。"
易冉愣住。
林昭頓了頓，再出聲，語氣仍和剛才一樣，沒有什麼浮動。
“我們會考慮換人。”
他很平靜，說出來的話雖然不講情面，但易冉也知道這是現實。
這不是做慈善，沒有誰有義務養着一個什麼都不會幹的閑人。
她嗯了一聲，現在說表決心的話也沒什麼意義，怎麼去做才是重要的?
胃部又傳來了細細碎碎的疼痛，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林昭道了一聲進來，門就被打開了。
“林總。
易冉循着聲望去，眼前站着的人是個年輕的姑娘。穿着休閑大方，留着一頭微卷的長發，妝容精緻清爽。
“這是你的新助理，沈藝竹。”
“易老師好，以後由我負責你工作上的事，叫我小沈就好。”
“你好。”易冉禮貌地和對方打了招呼，她有些疑惑，之前工作室給她安排的助理，好像不是叫這個的。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林昭開口解釋“之前的那個考核不合格。”
易冉不禁腹诽，她一個随時要走人的小畫手，請個助理還那麼嚴格啊！
她想到了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
林昭也沒給她思考的時間，交代完後就下了逐客令：“好了，去工作吧，先帶她去吃飯。”
“是，林總。”
易冉跟着沈藝竹出去，對方帶着她往食堂走。
她腦子裡有了天馬行空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匹要去拉磨的驢，主人正使勁地喂她吃草。
她晃了晃腦袋，走廊的另一頭，鄧薇正在跟人說着什麼。她模樣大方，自信張揚，這是有能力的表現。
易冉經過玻璃門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自己。
還真挺像驢腦袋的。
第8章 搬家了，重新開始
沈藝竹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易冉和她吃飯的工夫，跟她聊得很投機。
沒有離家出走的那些年，她其實和平常的女孩子差不多。會追星，喜歡化妝、旅遊，愛拍照。
這幾年，她被生活磋磨的，都把自己喜歡的事給丢下了。
“易老師，創維很給新人機會的，我看過你的畫，一定沒問題的。”
她的話應該是有安慰的成分在裡面，但易冉聽得很開心。
“别叫我易老師了，我都覺得我自己輩分上去了，叫我易冉就行。”
回到畫室後，易冉就開始認真畫起畫了。她的狀态比起之前要好了許多，易冉看着螢幕裡帥氣的身影，她手支着下巴，感覺到了一點成就感。
期間，顧則宴有發來消息，問她最近怎麼樣了。易冉原本想直接拉黑的，但臨時突然開會，她就把這事丢到了腦後。
追逐他的那幾年，她滿腦子都是他。等失望攢夠的時候，就隻剩下不在意了。
周末，易冉在家休整了小半天，就開始搬家。
新房子是她看了很久才看中的。雖然是個老小區，但離工作地方近，治安很好，雖然沒有電梯，但她住的那戶在一樓，不存在爬樓梯的煩惱。
易冉承認，她從小就挺懶的。
她拖着三個大箱子下樓，準備到了樓下再叫車。
電梯停下後，易冉推着箱子出去。今天整理東西就整理了大半天，她有些喘不過氣。其實這些年，她仍然不是很會照顧自己。做事情不怎麼麻利，收拾行李的時候，麻煩一堆，衣服疊不好，箱子還拉不上。
也有過想哭的時候，想要跑回家，在爸爸的懷裡放聲大哭一場，向他抱怨自己有多委屈。
可她爸爸看她過得那麼慘，應該會氣得不輕。
終于把三個箱子提到了門口，易冉開始叫車。
對面的那棟樓，屬于顧則宴的那套房子，窗簾緊緊地拉着。他的公司拓展起來後，他在公司對面買下了一套大平層，為的是出行友善。易冉知道他是一個事業心極強的人，曾經也為他的成功開心過。
她淺淺一笑，手機上顯示，車子要六分鐘才能到。她沒有再想顧則宴的事，刷起了手機。
藝竹給她發了個美妝的文章，易冉點了進去，那個up主特别的搞笑，幾句話就把她逗得樂的不行。
她正捂着嘴樂呢，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知道了，會按時回家的。我隻是找朋友玩，又不是來幹壞事的，你用得着管那麼嚴嗎？”
姜懿賭氣地沖着林昭做了個鬼臉。對方輕描淡寫地掃了她一眼，都沒接她的話。
林昭雖然隻比她大了五歲，但他倆之間有好幾個代溝。
她在國外的那些年，因為媽媽另外嫁人了，是以她生活的很叛逆。現在回了國，整個人被限制起來了，姜懿怎麼都不習慣。
這個哥哥，比她的幾個叔叔還要兇。雖然不會沖着她吹鼻子瞪眼大吼大叫，但人家氣場足。
林昭了解姜懿的性格，知道她容易咋呼，一分的事情都能被渲染成十分。剛剛他不過提醒了一句早點回家，她就炸了。
他擡眸朝外掃了一眼，就看到了易冉。她離他們不過三五步遠，身邊放了好幾個箱子，手上拿了個手機。她應該是注意到他了，望着他們，一臉的驚訝。
林昭的視線落在了她腳邊的幾個箱子上。
他微皺起眉，臉色陰晴不定。
姜懿以為是沖着她的，忙求饒。
她壓低了聲，湊到了林昭耳邊：“我錯了，哥，我不懂事。你今天特地送我過來，我太不識好歹了……”
見她喋喋不休，又要滿嘴跑火車了，林昭及時制止了她。
“不是約好十點要跟朋友打遊戲的嗎？”
姜懿面露驚恐：“我隊友要罵我了。”
說完，她就急吼吼地跑走了。經過易冉身邊的時候，她因為眼熟她，還停下來瞧了她一眼。
易冉記得這個人。
她望向了林昭。就見他下了車。站定後，視線就落到了她的行李箱上。
見他神情不太好的樣子，易冉忙解釋：“我隻是換個地方住，沒想曠工。”考慮到自己信譽不太好，易冉解釋了一下。
“搬家？”
“嗯。”
得到她回複後，林昭斂目，頓了頓，繼而又問：“為什麼不回自己家？”
易冉的手搭在行李箱上，别别扭扭地看了會地面，輕聲道：“不好意思回去。”
是真的覺得無地自容。
她虧心事做多了，才會這樣心虛。
她回答後，林昭并沒有出聲。
這時候她電話響了，易冉接起後說了幾句，挂了電話後，她對林昭道：“我車來了。”
“嗯。”他平靜地應了一聲，易冉就推着三個箱子，從他身邊經過。
易冉上了車，望向剛剛林昭所站方向，隻看到他的背影，他正在上車。
她心情十分複雜，她遠眺窗外，想到了很多以前的事。
衆人都說南城林家的獨子林昭，性格冷漠，難以接近。
可如果讓她形容，最貼切的詞，應該就是溫柔了。
以前他雖然總管着她，但如果發生什麼事了，他絕對是最先維護她的那個。
易冉認真地回憶剛剛的女孩子了。
雖然隻跟她見了三面，但她覺得真的是個性格頂頂好的人。
好的男人就應該配好的女孩子。
車子遇到了一個紅燈，停下的地方是在一個商業廣場旁邊。大樓的大螢幕上，正播放着一個采訪。
易冉也不知道自己這是什麼運氣，怎麼老天總能讓她看到梁言。
她說了許多關于未來的展望，等開車的工夫，易冉很認真地聽了她采訪。
以前她瞧梁言，還會有點不順眼。如今看開了，她倒對她，生出了一些敬佩。
人家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做的還是挺好的。
這時候，顧則宴的短信又進來了。
“最近怎麼樣？”
易冉看到消息的時候，活生生給氣笑了。她捂着嘴，樂呵了半天，連司機大爺都忍不住打趣她了。
姑娘，看脫口秀呢？這麼高興。”
易冉擡起頭，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在看渣男語錄，可逗了。”
易冉邊說，邊回了條消息回去。
她回了個省略号。
然後沒一會兒，顧則宴的消息又來了。
“你别鬧。”
回完這三個字，顧則宴又接了一條：“我要出個差，到時候我去你那找你。”
易冉粗粗掃了一眼，就把頁面退出去了。
他可真有自信。
随便吧，反正她搬家了。
顧則宴和幾個友人約在酒吧裡喝酒。
蘇林剛從國外回來，很多地方還不太适應。見顧則宴酒喝得兇，就勸了一句：“身體要緊。”
朱鵬知道他為的是什麼，就直言道：“是不是易冉很久沒主動聯系你了？”
顧則宴心弦一動，他煩躁地啧了一聲，然後端起酒杯，口是心非地回了一句不是要緊的事。
蘇林不了解他和易冉的事，在他的認知裡，顧則宴心裡愛的，隻會是梁言。
蘇林低頭看着手機，然後對顧則宴說：“梁言和鄭媛來了。”
梁言坐下後，端倪了會兒顧則宴，柔聲道：“喝了不少吧？”
朱鵬不太贊同梁言這樣的态度，就直言了。
“他為了易冉的事，煩心呢。”
鄭媛和梁言的關系一直很好，自從顧則宴和易冉在一起後，她氣不過，經常和梁言說顧則宴和易冉的事。
她不喜歡易冉，覺得這個女人既沒用又無趣。她給她發了很多顧則宴和梁言的過往，哪知道這個女人一次都沒有鬧過。
是以，一如是處的女人，也隻有靠忍來博得男人的一點好感了。
她為梁言抱不平，說出來的話都是帶刺的。
“為她煩什麼啊！你看看她，隻知道送便當，做出來的東西賣相又差，除了會裝乖還會做什麼？”
和顧則宴熟識的幾個，除了朱鵬立場比較中立，其他人都是無條件的站梁言。
他們都覺得，這易冉想趁着顧則宴脆弱的時候趁虛而入。想靠着陪他創業的情分，把人牢牢攥在手心裡。
朱鵬瞧不得她這樣說人家，打抱不平了。
“易冉挺好的啊，這些年小姑娘跟着老顧吃了不少的苦，一點都不嬌氣。”
鄭媛脾氣上來了，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咱們跟梁言多少年的交情了，你怎麼胳膊肘往外面拐了。”
“我就是實事求是。”
梁言啧了一聲，拉了鄭媛一把。
她眉眼裡帶着笑，溫柔地開口：“怎麼回事啊，大家難得一塊聚的，吵什麼吵。”
朱鵬臉色有些尴尬，但他又看不慣顧則宴現在這含含糊糊的态度，就打算戳破這層窗戶紙。
“老顧，我看易冉現在這态度，是準備跟你分手啊！”
鄭媛嗤笑了一聲，面露不屑。
朱鵬白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顧則宴。
“你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他的态度，看着有些輕描淡寫。說話的時候，目光投向了杯中的褐色液體。
真的是涼薄的可以。
朱鵬氣不過，就下了猛藥。
“易冉真不要你了，你心裡能痛快？”
顧則宴自然是察覺到易冉的異常了，可他不願意深想。
他記得易冉那次給他做飯，手上都是刀口子的場景了。
她怎麼可能會放下他？
他抿了一口酒，輕聲回了一句：“就算走了，早晚會回來的。”
第9章 從前的她，向來無法無天……
搬了新家後，因為小區離工作室近，易冉每天可以多睡半個小了。
沈藝竹到的時候，易冉的草稿上已經有了大緻的輪廓了。她負責的人物隋玉是個胸懷天下的少年将軍，眉目英氣，周身充斥着江湖氣。
在給他設計動作的時候，易冉會借助服裝，讓他的動作能飄逸一些。
“易冉你畫得真好看。”她說話的時候雙手合十，眼神也亮亮的。
易冉莞爾：“你總誇我。”
“就是好看呀。”沈藝竹望着她，然後道：“你今天的氣色看着好好。”
易冉揉了揉臉，出聲：“應該是昨天睡得好。”
“休息的好就行。”沈藝竹跟她聊完，然後把今天的工作安排跟她說了。鄧薇的畫馬上要去模組化，工作室的意見是讓易冉也參與進來。他們擔心兩位主角的畫風太過割裂，會讓使用者不買賬。
易冉有些興奮，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到這樣的事。顧則宴當初賺到的第一桶金，靠的是遊戲劍俠。這款遊戲反響很好。裡面的人物無論是肢體動作還是人物表情都做的特别的精緻。
易冉當初玩得也挺上瘾的，遊戲更新新人物的時候，她還求着顧則宴帶她去觀摩學習一下。
他當時是答應的，但是後來因為工作忙。就把這事丢到九霄雲外去了。
這一次她能以畫師的身份參與進來，易冉感覺身上的血都熱了。
她沒想到，進去後，就發現林昭也在。鄧薇正在他身邊說着什麼，林昭沒有看她，但能聽出他有在聽，時不時也指點一二。
林昭真的是個很敬業的人，竟然還親力親為。
她進去後，大家并沒有把焦點放在她身上，隻陳力湊近她，提醒了一句：“認真觀察。”
易冉拿出自己的素描本，時不時寫寫畫畫，并在旁邊做标注。
離開房間的時候，易冉的素描本上記得滿滿當當的。她走在一群人的後面，邊走邊記，沈藝竹在旁邊拉着她，深怕她會撞上柱子。
林昭要回總部，鄧薇之前的畫正好趕上簽售。現在她在網上的人氣很高，大夢三生發行之後，話題勢必要關聯。是以現在，創世旗下的營運公司都在加緊預熱宣傳。
兩個人一道出了門，出去後，她就聽到有人在角落裡嘀咕。
帶頭的是那個季容，她雖然壓低了聲音，卻還是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憤慨。
“林總怎麼天天往我們這裡跑啊，是不是看上什麼人了。”
“還能有誰，鄧薇呗，你看看剛剛他們倆，聊的有多開心。”
易冉挺為林昭抱不平的，剛剛她看的真真的，林昭和鄧薇之間氣場很公式化，他沒有一絲越矩的地方。
“真不錯，長得漂亮又有才華，現在又傍上了林總，以後前途無量。”
“難怪能把霓裳留給她畫。我覺得席風也挺慘的，兢兢業業的，可你看看，畫過幾次主角？這次應聘畫師的時候，他熬了好幾個晚上交上去的作品，結果被嫌棄畫風老舊。”
“也是可憐，最好的年華過去了，卻隻能畫畫配角和場景，如果是我，我早就郁悶死了。”
是以還是當女人好，長得漂亮，想上位也容易。”
易冉越聽越來氣，覺得這群人真的是無聊的可以。沈藝竹見易冉想去争辯，忙拉住了她。
“易冉，你别摻和進去。”
“他們怎麼總瞎說話的。”
“每個地方總有喜歡傳閑話的，就當沒聽到好了，如果摻和進去，指不定人家到時倒打一耙，把鍋都甩你身上。”
易冉對這樣的事很反感，沈藝竹陪着她回畫室。走了幾步，就碰到了席風，易冉禮貌地跟他打了招呼，那人瞟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易老師挺努力的啊！”
易冉啊了一聲，沒明白過來。
對方垂着眼，雖然仍然笑着，但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易老師也給我們點活頭，你這每天一大早就開工了，是要逼着我們普通打勞工天天加班嗎？”
易冉想辯解，對方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就走了。
易冉望了一眼沈藝竹，想了半天回味過來了，問她：“他是怪我太努力了嗎？”
沈藝竹也挺無語的，他沒想到這個看着挺正經，留着藝術家胡須的大男人，心眼這麼小，還這麼刻薄。
“算了，我們不理他，幹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易冉歎了口氣，其實她是有些心虛的。她生怕林昭是看在她爸爸的面上，給她開了後門。剛剛聽到季容說的那些話，她不由自主地就往自己身上帶了。
她不會真的搶走了席風的機會吧？
她是個挺容易受到别人影響的人的，沈藝竹看她心情不好，就問她：“易冉，想不想吃什麼東西，我去給你買？”
易冉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然後對沈藝竹道：“我們一起出去逛逛吧，我想喝奶茶。”
中午午休的時候，易冉和沈藝竹兩個人在一家涼皮店裡吃涼皮。吃的時候，易冉望向窗外，看到了外面的書報亭裡，挂在最顯眼位置的漫畫。
那本漫畫也是很多年前的作品了，刊物上作者的名字是餘月，那是鄧薇剛出道的時候用的名字。
她剛出道的時候并不是很順利，漫畫的銷售量很低。如今随着她的名氣越來越響，之前作品的認可度也越來越高。
除此以外，旁邊還有一張宣傳海報。
是顧則宴公司的新遊戲要上市了。
負責人物設計的，也是圈子裡的一位大觸樊茂。
當初顧則宴要雇他的時候，易冉其實跟她提了自己的意見的。這些年，她也不斷地在學習研究各種圈内大手的作品。
樊茂近幾年的作品，水準并不是太高。
顧則宴其實有些急功近利了，劍俠這部作品一出，他就希望能順流而下，一鼓作氣多出幾個優秀的作品。
隻是，想要做出經典的作品，天時地利人和都是必不可缺的。當年劍俠的作品一上市，原畫作者就宣布退圈。顧則宴無奈，就選擇了樊茂。
說來也可笑，當時她也跟他說她可以試試的，還把自己畫的畫給他看。
隻是，他讓她别去做不适合自己的事。
沈藝竹見易冉盯着外面的海報發呆，就安慰她：“沒事的易冉，咱們加油，以後你畫的畫也能被大衆喜歡的。”
她抿着嘴笑，打趣道：“你真好，總是給我加油。”
易冉覺得自己能遇到這個助理真的很不錯。年紀和自己相仿，興趣愛好也很一緻，而且這個給她的感覺很溫暖，和她相處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
回了工作室，易冉靈感來了，晚上到了十點才回家。沈藝竹留下來陪她，兩個人餓了，就一人一碗泡面。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些天，兩個人雖然累，但是相處的過程中，培養出了不少革命友誼。
等到了交稿的日子，易冉緊張地看着坐了一圈的人。林昭坐在決策者的位子上，聽着周圍人給出的意見，最後做了決策。
知道結果的時候，易冉長舒了一口氣，她緊張地指甲都掐到肉裡去了。
出辦公室的時候，她走路有些晃。沈藝竹在旁邊扶着她，問她怎麼了。
易冉：“心虛。”
沈藝竹抿嘴笑了：“易冉你工作經曆少吧？今天才多少人啊，你就緊張成這樣了？”
她嗯了一聲，白着一張臉，結結巴巴地說：“打勞工不易。”
她感歎完後，又回憶了下剛剛的場景。雖然挺吓人的，但是知道結果的時候，那熱血沸騰的感覺還挺好的。
滿滿的成就感。
角色模組化後，後期就要開始遊戲的制作，接下來也會有一些宣傳。
易冉也會在網上搜尋遊戲的人物名，很多人對她的畫都抱着悲觀的想法。
孟瑤和鄧薇在網上的互動很熱絡，工作室的意思，讓她也弄個微網誌，到時候幾個人一塊關聯，也能增加下熱度。
易冉有自己的微網誌，名字起的比較二次元，工作室讓她改一個。
陳力的意思是讓她用真名，覺得她名字挺好，很有記憶點。一群人在商量的時候，陳力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的時候，他就立刻改口了。
“取個筆名吧。”
易冉啊了一聲後，陳力摸了摸鼻子，模樣讪讪的。
“上面的意思是你現在知名度不夠。也是，如果到時候群衆不買賬，你抽身也比較容易。”
最後她的微網誌名稱定了如薛。名字是易冉随意想的，湊了兩個順眼的字就報了上去。
第一個關注她的是工作室的号，接着創世集團官方号也關注了她。
第一個@她的是大夢三生的作者孟瑤。
@如薛
【桀骜将軍，翩翩少年，随你而至。】
孟瑤底下的留言漲得很快。
【瑤瑤，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玩笑）】
【哈哈哈，瑤粉好可愛啊！】
【希望我們的隋玉，能英俊帥氣些（可憐）】
【如薛的微網誌設定了隻能看近半年的微網誌，我還想搜尋一下，看看這人畫技到底怎麼樣。】
【瑤瑤的選擇，我們不要給她惹麻煩，支援就好。】
易冉手哆嗦着看着自己的粉絲數一點點往上加，正在猶豫要不要回點什麼的時候，陳力敲了敲她的桌子，易冉擡起頭，就看到陳力正低頭看着手機，神情嚴肅。
“易冉你什麼都不要發，這個号會有人給你經營。”
她啊了一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微網誌号。裡面有很多自己以前的日常，她閑着沒事的時候，還會自己翻翻的。
雖然狀态都隐藏了，但把号給别人，自己是不是得先删删幹淨？
不過這事來的太快，沒等易冉把事情捋清楚，自己就把賬号密碼給交出去了。
易冉眼睛酸澀的難受，就把隐形眼鏡拿了出來。她打算讓眼睛放松一會兒，就決定給沈藝竹打個電話吐槽一下。
易冉拿了手機，打開通訊錄，滑下來後，點了進去。
電話沒一會兒就通了，也不等對方開口，易冉就打開了話匣子。
“藝竹，我的微網誌号被搶走了。”
“工作室不讓我發微網誌，那個号我可喜歡了，我追星都用那個号。”
林昭正在檔案上簽字，聽着那頭氣勢十足的嗓音，他的手頓了頓，視線在一段文字上停留了一會兒，才反問：“你很不滿？”
清冷又熟悉的男聲，夾雜着紙張摩擦的聲音，充斥着公式化的味道。
聽到這個聲音，易冉驚呆了。她把手機舉到面前，眯着眼看清了上面的名字後，心一下子涼了個半截。
她居然打錯電話了，還打到林昭那裡去了。
她想把電話給挂了的，哪知道林昭沉吟了片刻，又問了一句：“不喜歡工作室的安排？”
現在自己是打勞工，挂電話這事可不能幹。
“不……不是。”
易冉結結巴巴地說，然後弱弱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我自己也可以發的。”她其實作在還挺有事業心的，想要事事都親力親為。
她氣勢軟了下來，說話的尾音染上了嬌俏。林昭垂着眼。想起了以前，她做錯了事，露出示弱的模樣。雖然看着可憐兮兮的，其實眼神裡還帶着即将得逞的精光。
從前的她，向來無法無天，做事從不計較後果。
他不開口，尴尬的氣氛蔓延開來。易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她權衡了一會，就出聲提醒了一下：“林總？”
隻這一個詞，讓林昭瞬間被拉回到了現實。
他握着手機的手緊了一緊。
“你發？”林昭垂下眼，語氣很平靜，可說出口的話，帶着一絲淡淡的嘲諷。
“去得罪人嗎？”
第10章 顧則宴，我不愛你了……
易冉愣了一下。
她細細地品味了下他的話，覺得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她從小就被爸爸保護的很好，做事一向隻随自己的心意，得罪過的人也不少。這幾年在外面磋磨的久了，她也時常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太為所欲為了。
“嗯，你說的有道理。”反思了一通後，易冉很誠懇地認了錯。
那頭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回，被噎了一噎。他修長的手指握着手機，微微用力。
“那我挂了啊。”
他沒有拒絕，易冉禮貌地和他道了别，然後迅速地挂斷了電話。
林昭的自控能力一向很好，等秘書進來送檔案的時候，他已經很平靜的處理手邊的事宜了。
“林總，日本的行程已經安排好，明天下午的飛機。”
“知道了。”
他放下手裡的筆，擡手按了下眉心，随即道：“隋玉的人設圖什麼時候釋出？”
“創維安排的時間是這個月18号。”張天翼端倪着林昭的臉色，他當林昭的秘書也有兩年了，自然了解他的脾氣，也察覺的到他對那位姓易的畫師的不同之處。醞釀了下措辭，他繼續道：“是您回國的那天。”
林昭嗯了一聲，交代道：“就按之前的方案做。”
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控制好網上的輿論風向。”
有了打錯電話的這個烏龍，易冉這些天都是夾着尾巴做人。跟驚弓之鳥似的，跟誰發資訊，都要瞧瞧備注名對不對。
她的畫初期模組化已經完成，再過段時間就要在網上預熱了。易冉既緊張又期待，天天在網上搜尋消息。
隻是，在網上最先沸騰的，居然是顧則宴和梁言的親密照。
看建築，是在日本的一個商業廣場，時間是晚上。周遭店鋪的燈牌都亮了起來，照片的構圖很好，光影斑駁，顧則宴拉着梁言的手一路向前，照片拍到的是他們的背影，梁言的長發甩起，能看到她的側臉，畫面很唯美。
很明顯的偷拍照，卻拍出了時尚大片的氛圍。
顧則宴雖然沒有露臉，但易冉一看就知道是他。
她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感歎還真是浪漫，談戀愛談的，被偷拍的照片，都是異國風情的。
微網誌熱搜一下子爆了。
【不愧是藝術家啊，曝光戀愛的方式都那麼唯美。】
【狗仔有病的吧？追人追的那麼緊，瞧把姐姐吓的！】
【可是拉着姐姐的那個人，男友力十足啊，你看看那大長腿，再看看那腰，啊啊啊，我磕到了！】
【是以說，這就是姐姐之前說的，想要挽回的愛情吧？真的是太浪漫了，難怪這麼多年都戀戀不忘！】
……
易冉看着一條條的祝福，心境十分的平靜。
她現在一點難受的情緒都沒有了，相反的，她還覺得挺搞笑的。
隻是，後面有人爆出了她的事，易冉的心情就有點不愉快了。
【這個男的是現在南城新貴，做遊戲起家的，我在一個釋出會上見過他，真人帥的要命。】
【遊戲軟體的新貴？是姓顧嗎？可我人脈說他有女朋友的。”】
【可靠消息！男主角的女朋友是趁着梁言出國的時候，倒貼上去的。男主角從來就沒搭理過她，如今真愛回來了，自然是讓她打包了滾蛋。”】
【“倒貼？是心機婊嗎？”】
【單方面的倒貼我可不信，男的肯定有回應。現在不要想着立深情人設，小心被反噬。”】
【唱衰的踢出去！看不慣人家小情侶情比金堅嗎？】
【能不能深扒啊，真想看看倒貼的人是什麼樣的！梁言在我這已經是完美女性的代表了，倒貼的人心裡能有點數嗎？】
這事在網上的熱度越來越高，吃瓜群衆搜羅着各種資訊，來确認男主角到底是誰。
網上的說法很多，有些一看就很扯，有些為了博眼球，編了一堆黑料，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沒下限的惡毒女配。
各種帶節奏的，然後梁言的粉絲都激動了，揚言要成立反小三教，打倒撬牆角的小三。
易冉？？？
她知道自己以前是蠢了點，但是三觀還是沒有問題的。這梁言想把自己的顧則宴的愛情塑造的唯美些她沒意見，可也不能把髒水潑她身上吧？她氣得要命，恰巧這時候顧則宴電話進來了，易冉接了起來。
“易冉。”先開口的是顧則宴，他語氣和平時的有些不同，說話的腔調聽着小心翼翼的。
停頓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網上的消息你别看。”
易冉一下子就被氣消了，嘲諷道：“不看？那等着别人把我大名打在螢幕上罵嗎？”
顧則宴安撫了一句：“不會的，我馬上讓人處理。”
他這樣的語氣，沒有讓她感覺到高興，反倒是難過。
難過的不是他不愛她，難過的是她為了這樣一個人，浪費了那麼多寶貴的時間。她指腹擦了擦溢在眼眶的眼淚，平複了下情緒後，反問：“處理？你要處理什麼？”
察覺到顧則宴想解釋，易冉繼續道：“那照片上的不是你們兩個嗎？你手上牽着的人不是她嗎？這麼多年，你念念不忘的人不是她嗎？”
“易冉！”他加重了語氣。易冉嗤笑一聲，也無所謂在意他态度的好壞了。
顧則宴，我上次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和你分手了。”頓了頓，她又繼續道：“你可以盡情地和你的女朋友秀恩愛，但請不要牽扯上我。我過去是不懂事了點，但不道德的事我沒有做過。”
顧則宴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想要解釋，但這時候人來了，就對她道：“你現在需要冷靜，等我從日本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挂電話前，他又補了一句：“易冉，你給我一點時間。”
他挂了電話，易冉的表情很冷。
他們之間沒必要再談了。
她不需要他的解釋。
和易冉打完電話後，顧則宴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卸去了。他隐隐感覺到了不安，易冉的冷漠，易冉的諷刺，都讓他坐立難安。
明明以前，隻要一回頭就能看見她的。可現在，他停下步子，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朱鵬的話，又在他耳邊回蕩。
“要是易冉真不要你了，你怎麼辦？”
他一恍神，然後煩躁的起身。
怎麼可能！
他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助理，出聲：“怎麼了？”
“顧總，和HL集團的負責人見面的時間定在明天上午。另外，網上的輿論已經控制住了，熱搜也在慢慢地降下去。”
顧則宴似有些不信，面露疑惑：“這麼快？”
“是，可能是梁小姐的公司趕在我們之前做了公關。剛剛影帝張岩爆了離婚，現在的焦點都在他們身上，這件事應該能慢慢地平息了。”
顧則宴似是松了口氣，然後就讓助理出去了。
然後沒一會兒，梁言的電話就來了。
他一接聽，就聽到了她焦急的聲音。
“阿則，你公關了嗎？”
顧則宴臉色凝重起來了，反問：“什麼意思？”
“就是微網誌上我們兩個的事，熱度現在在降，我以為是你出手公關的。”
梁言抿着唇，而後道：“我也沒想到記者會追到日本來，這件事抱歉了。你給我點時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你想說什麼？”
梁言一愣，一股不安感蔓延看來。曾經的笃定此刻都化為了驚慌，但她知道這時候自己絕對不能亂了分寸。她平了一下情緒，柔聲道：“我下個月還有幾個很重要的演奏會，是以絕對不能傳出□□。你能先不澄清我們倆的事嗎？網上也沒有爆出你的正面照，隻要你不說，輿論很快就會平息。”
顧則宴猶豫了，他想起了剛才和易冉的對話。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梁言又繼續道：“如果你女朋友介意，我可以去幫你解釋的。”她放柔了聲音，出聲：“咱們倆的那些回憶我很珍惜，但我會尊重你。隻要你想，我都可以幫你。”
“謝謝了。”
“我和你之間，用不着那麼客氣。”
雖然奇怪網上的熱度降的那麼快，但和梁言聊完後，顧則宴也舒了口氣。
在梁言回國後，他已經想清楚了。這幾年，陪在他身邊，和他度過難關的人是易冉。以前他因為看不清楚，是以一直都在自我拉扯。但和梁言接觸了幾次，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他對她已經沒有之前的感覺了。
等手邊的事都處理好了，他會和易冉好好解釋的。
和HL集團的合作，并沒有想象中的順利。
他為了拓展海外的市場，和他們合作研發了一個新遊戲。原本之前談的都挺好，利益配置設定上是比較合理的。結果今天，對方突然告訴他，要抽取更多的利潤。
如果不同意，後續的投資他們不會追加。
這款遊戲在研發上，他投資了很多。如果後續失去了HL的支援，那公司的資金會出現周轉不靈的問題。
他們應該也是知道他這個情況，是以才敢這樣單方面的撕毀合約。
現在隻有兩條路走，一條就是繼續和他們合作。另一種，就是重新找投資。
他才剛剛起步，人脈并不多，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
顧則宴深知他現在并沒有過多選擇的權利。他才剛剛起步，很多事情隻能先退一步。
顧則宴在HL集團的吸煙室抽了會煙，出去的時候，和一個男人迎面碰上了。
他身高有一米八，可眼前的男人要比他再高上小半頭，他神情冷漠，身上帶着一股矜貴的氣息。
他在一個财經峰會上見過他。
創世的林昭。
對方經過他的時候，并沒有給他多餘的眼色。顧則宴深知他們之間的差距，是以并沒有唐突地和他打招呼。他側過頭，就看到剛剛集團的負責人，十分客氣地把林昭迎了進去。
和剛才對他盛氣淩人的态度比起來，天壤之别。
想要成為這樣的人，那他就不能停下來。
回到酒店的時候，樊茂的消息來了。
他告訴他，他的圖畫好了。
顧則宴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非常的看中劍俠2，如果能成功，很多困難都能迎刃而解。
第11章 他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
今天是她的成稿面向大衆的日子，易冉因為太過激動，早上五點多就醒了。
這些天，她一直掰着手指數日子，天天盼着這一天早點到。
到了工作室，沈藝竹把今天的工作安排給她看。
等會微網誌要怎麼發，負責宣傳的人已經把文案交給陳力稽核了。給她過目，也不過是走個流程。即使這樣，她依舊看的很認真。
她忍不住在心裡給從業人員們點個贊。
到底是專業的，這文字組織的真的是精煉又有内涵。
上午九點，設定好的微網誌準時的發了上去。
一段簡潔的文字，配上隋玉的人設圖。圖檔一共四張，一張是隋玉穿着将軍服，在馬上馳騁的模樣，另外幾張比較日常，都是翩翩公子的模樣。
工作室有專門監控輿論的，但易冉還是忍不住上網看網友給自己的留言。開始的評論都挺好的，說她的人物比例好，基本功紮實。也有誇她的畫風特别，人物大氣。可是，當評論裡一張對比圖甩出來的時候，風向就開始變了。
【創維怎麼回事？這隋玉的人設圖，和前天樊茂發的劍俠2的男主人設圖太像了吧？】
【我去，這是抄襲嗎？工作室不管的嗎？】
【心疼我的大夢三生，心疼我們家瑤瑤，好好的作品，沾上了這種無良畫手。】
【我覺得大家先冷靜一下，等畫手解釋吧。雖然這兩幅畫雷同的過分了，但我覺得這畫手應該不會蠢成這樣，抄襲剛釋出的作品。】
雖然有一些理智的聲音，但這些聲音太微弱了。樊茂和孟瑤的粉絲現在全下場了，她的微網誌底下全是謾罵聲。
陳力一邊叫人公關，一邊把易冉叫到了辦公室。
他臉色很不好，在位子前走來走去，平複了許久，才沒有對她破口大罵。
“怎麼回事？？”雖然他極力克制了，可說話的聲調還是比平常高了幾度。
易冉現在腦子裡也很亂，她也在思考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時候，陳力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隻說了一會兒話，就匆匆地挂斷了。
他擡頭看向易冉，易冉被他瞪得愣了一愣，本能地朝後退了一步。陳力雖然現在氣得半死，但林昭剛剛打電話給他，告訴他這件事他要親自處理。
陳力不是不識趣的人，林昭對易冉多少有些特别，他并不想在工作上的事得罪她。
但陳力還是很生氣。大夢三生這個作品，傾注了他很多的心血。手底下的一群人，日日夜夜地熬着，如今好不容易要看到曙光了，偏偏惹上這樣的事。
他是信得過林昭的，知道他這人處理事情來肯定會有分寸，如果易冉有問題，他不會徇私，隻是這事現在想起來，怎麼都讓人覺得像是吞了蒼蠅。
是以他當初的堅持是對的，就不該找沒有名氣的新人。
易冉出辦公室的時候，眼眶那都紅了。她基本理清楚這件事的緣由了。
沈藝竹緊跟在她身邊，一臉擔心地望着她。工作室裡的人，三五個人聚在一起正說着什麼，時不時有幾個還對她指指點點。
沈藝竹安慰她沒事的，陪着她進了畫室。
“怎麼回事啊易冉？”
易冉調整了下情緒，如實道：“我曾經在一家遊戲公司投過稿，不過被刷了。”
沈藝竹咋舌：“是以說他們盜用了你的畫，剽竊了你的創意？”
易冉點點頭，面露自嘲。
她實在沒想到顧則宴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當初看不起她的畫是他，可現在讓别人盜用她的畫的也是他。
想必他壓根沒想到，她會投稿給别的遊戲公司。
沈藝竹見易冉臉色難看，以為她是害怕，就安慰道：“沒事的易冉，林總馬上就回來了，他一定能把事情處理好的。”
林昭.....易冉隻覺得難堪的要命，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如果當初他選了别的畫手，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了。現在這種情況，就算她說了之前投稿給顧則宴，恐怕也是沒有人會信。
林昭會更加覺得屈辱吧。
她正想着，沈藝竹電話響了，她接聽以後，對着易冉道。
“林總回來了，讓你去三樓辦公室一趟。”
易冉進去的時候，林昭斜靠在辦公桌上。他單手撐在桌子的邊緣，頭低着，聽到她進門的聲音，他微側過頭看她。
她了解他，他做出這種略帶防備的姿勢，是在等她的解釋。
易冉猶豫了好一會兒都沒敢開口，是林昭先打破了這沉寂。
怎麼回事？”
易冉對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看不到愠怒，還是平常那樣冷靜淡然的樣子，可他越是這樣，越是讓她心虛。
見她沒有回答，林昭垂下眼，看着地面，似是陷入了深思，他頓了頓開口：“樊茂在的遊戲公司，負責人是……”
沒等他把顧則宴的名字說出來，易冉急忙出聲打斷了他。
“這事不是我和他合謀的，他不知道我是大夢三生的畫手。”
林昭定定地看着她。易冉激動的時候，眼角處就會泛紅。
他沒有逼問，隻是看着她，等她回答。
“我之前想給他的遊戲畫圖，我畫了個草稿給他，可他覺得不好看，然後我就沒再參與過他工作上的事。”
林昭調整了下領帶的角度，将領口那松了松。他一字一字地聽易冉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張草稿應該在他那裡，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
在林昭面前讨論她和顧則宴的事，也确實讓人尴尬難受。
林昭平靜地聽完，出聲：“是以，是樊茂剽竊了你的創意？”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他授意的？”
“應該是的。”
“你準備怎麼辦？”林昭問她，見易冉面露吃驚，他繼續道：“如果我們追究責任，他那邊到時會不大好看。”
他現在還問她的意見其實是沒有必要的。
易冉搖頭：“現在以工作室的利益為重。這個遊戲，大家都付出了很多，不能因為我的事浪費大家的心血。”
林昭正想再問，易冉的手機響了，她原本想挂斷的，可看到來電顯示顧則宴的名字時，她愣住了。
林昭察覺到她的異樣，就知道她接到了誰的電話。他起身，踱步回到位子前坐下後，對她道。
“你可以接。”
易冉詫異地看向他。
“先聽聽他說什麼。”
易冉以為他要留證，就開了免提，還順便按了錄音。
電話通了以後，先開口的是顧則宴。他情緒比較激動，語速都比平時快了。
“易冉，隋玉的圖是你畫的嗎？”
他果然認出來了，易冉隻覺得像吃了蒼蠅似的惡心。
“你認出來了？”
顧則宴沒有立刻接話，似乎是帶着防備。過了一會，他才重新出聲：“你現在把這份工作推了，違約費我會幫你出，網上沒有爆出你的真名，隻要營運的好，你以後還是能重新開始的。”
“帶着抄襲的烙印嗎？”易冉反問，她聲音清清冷冷的，帶着明顯的執拗。
“我會覺得惡心的，顧則宴。”
對方呼吸一滞。
從短短的幾句話裡，易冉已經知道了他的選擇。
他是站在樊茂那一邊的。
她覺得顧則宴挺可笑的，明明當初那麼瞧不上她的畫，可現在轉頭就能為抄襲她的人說話。
其實，他們根本就不合适，
他并不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察覺到易冉的情緒不對，顧則宴的呼吸聲也變重了。
易冉。” 他輕輕地叫她的名字，語氣溫柔。之前也有過，每當他的冷淡讓她覺得害怕，想要逃離的時候，他都會這樣語調輕柔地跟她講話。
易冉嗤笑了一聲，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了。
“你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我不會私下和解。”她說完，就态度堅決地挂了電話。
易冉氣得想要砸手機，她猛地将手機往口袋裡一揣，兩三秒後才想起來林昭還在這。
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而後道：“他防備心挺重的。”
他端倪着她，易冉不自在地撇過頭去，不敢和他對視。
“我的微網誌裡有很多以前的狀态，我發了挺多畫稿在裡面，通過時間，應該能給我證明。”
林昭叫來了負責公關的人，把易冉的微網誌打開後，把她之前發的狀态一條條過了一遍。
一堆人圍觀她的微網誌其實挺社死的。她發的微網誌挺五花八門的，有誇男明星帥的，也有記錄自己日常的。
【今天一個人排隊買了網紅奶茶，其實不太好喝，想喝張姨煮的香香的奶茶。】
【我幹了一件蠢事，從床上摔下來了。忘了自己現在睡得床隻有以前的三分之一了。】
【今天走了一個小時的路，腳後跟都磨破了，傷心，為什麼路不會自己動？】
【嗚嗚，新買的鞋子不舒服，太磨腳了！】
易冉捂着臉不忍直視，很多矯情的文字，都是剛離家的時候寫的。那時候仗着自己的号一個關注的都沒有，就可勁地亂發。如今再看，隻覺得尴尬的要死。
好在創維的從業人員還是挺敬業的，全程都是一張公式化的撲克臉，沒一個人笑話她。
“林總，這些應該能作為證據。”
對方把易冉曾經的畫打包了一個檔案，然後指着畫說：“樊茂公開的畫稿，和這幅畫挺像的。”
易冉凝視着螢幕上的圖檔。
原稿落在顧則宴那裡了，當時她信心滿滿地畫完，得到的隻有否定。
“不過也不能排除對方反咬一口的可能，他們可能會說當年易小姐就有計劃地模仿了樊茂的作品，我們比較被動。”
林昭端倪着圖檔，出聲：“把樊茂近五年的作品都調出來，比對下風格。”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圖畫上男主角袖口的花紋。
花紋并不起眼。
“這個圖案和樊茂新出的圖上，主角腰帶上的圖案基本一樣。”
他低頭看向易冉，就看到她一臉恍然。
“是我名字字母的鏡像，我那次畫這圖的時候，心血來潮加的。”
第12章 唯獨對易冉是鬼迷了心竅……
衆人聽她這麼說，都有了喜色。如今的局勢雖然不能說完全有利，但至少不會被人按着打了。
“林總，我們馬上去整理材料，準備公關。”
對方離開後，辦公室隻有林昭和易冉兩個人。雖說這次的事錯不盡在她，但易冉也明白自己給林昭添了不小的麻煩。
或許顧則宴還有反咬的可能。
或許，樊茂會抵死否認。
她思忖片刻，正要開口，林昭先出聲了。
“名字的那個證據，确定要公布？”
易冉愣了一下後，想明白了。就像顧則宴說的那樣，如果不公布，沒有人知道她是誰，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重新開始。
一旦公布了，迎接她的可能是一輪罵戰，她可能會聲名狼藉。
可是，她不願意這樣，縮在後面，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被盜用。顧則宴這次的做法，是真的把她給惡心到了。
易冉手握着拳，目光堅定。
“要公布，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
林昭凝視着她，片刻後将目光移開。
“那做好準備，到時候會有一個釋出會，你當衆澄清。”
出辦公室前，易冉又想到了一層，她背對着林昭，輕輕出聲：“如果到時候公關困難，就把我換掉。”
她說完就推門出去。回到畫室後，沈藝竹一臉地擔心，問她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易冉擠出絲笑，安慰她說沒關系的，說工作室的公關團隊很專業，一切都會變好。
沈藝竹也寬慰了她兩句。因為心裡裝着事，今天早早地就下了班。她到了超市買了點速食産品，就往回家的路上去。
眼下要面對的事有很多，她其實是個抗壓能力很差的人，小的時候，隻要被欺負了，就往爸爸的懷裡躲。
現在，得熬下去才行。易冉想，她給顧則宴留下的印象，應該是脾氣好到能任人拿捏的性格。
他應該覺得，她會退讓。
可是，憑什麼呢？
顧則宴又給她打了幾次電話，易冉都沒有接。後來她覺得煩了，直接就把他的号給拉黑了。
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易冉忙去把窗戶給拉上，小區外面停了一輛黑色轎車，易冉分辨了下，是一輛賓利。
她覺得納悶，住這個小區的大多是工薪階層，怎麼門口會停着這麼一輛車。不過她也沒能疑惑太久，很快車燈就亮了，然後車子消失在夜色裡。
易冉沒有多想，将窗簾拉上了，林昭用餘光掃視了一眼那棟樓，透過那扇玻璃窗，現在隻能看到一塊深紅色的窗簾。他沒有再停留，就打了方向盤，車子朝城東的方向去。
手機這時候響了，是他母親打開的，林昭接通了。
“林昭，你今天怎麼回事？不是提醒你今天晚上早點回來的嗎？”
“有工作。”
“你少拿這個唬我，你爸都能空出時間陪我吃飯，怎麼你就不能了。”
林昭看着前面的路，面容平靜，情緒上沒有半點起伏。
“馬上就回來。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姜懿小跑到他身邊，湊在他耳邊告密。
“阿姨很生氣哦，你當心點啊！”
林昭進去後，就看到母親坐在沙發上發脾氣，他父親正在一旁耐心地哄着。
溫筵見着林昭，火氣更旺了，絮絮叨叨地數落着：“都跟你說了你陳阿姨和小悅今天要來，讓你早點回來，你倒好，直接放了人家鴿子。”
“有事。”
“你少糊弄我，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麼。”
林培松拉着自家夫人，示意她冷靜。他們家家庭氛圍還是可以的，他雖然自小對林昭要求很高，卻也沒有限制他什麼。他喜歡什麼，他大都尊重他的決定。
溫筵也是，這些年林昭單着，也沒戀愛結婚的打算，她也不催，每天就插插花，聽聽音樂會，日子過得很惬意。
可最近，她受了點刺激，焦慮的不得了。
“林昭，你和易冉見面了對不對？她現在在你的那個工作室裡工作，是嗎？”
林昭也不避諱，直言：“是。”
溫筵閉了閉眼，調整了下情緒後，繼續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打算做什麼？”
“隻是工作。”
“你放屁！”
溫筵家世很好，父母都是南城本地的望族，自小就接受好的教育。
在姜懿的認知裡，這個阿姨一直都特别可愛。和年輕人一樣喜歡新奇的東西，說話的聲音細聲細氣，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帶着江南水鄉女子的書卷氣。
可現在竟然爆粗口了，看來是被氣得不輕。
姜懿也不敢留下來多看，蹑手蹑腳地躲到自己房間裡去了。
溫筵手指着林昭，哆嗦了兩下後，恨鐵不成鋼地放下了。
“網上的事，我和你爸都知道了。易冉她，真的抄襲了？”
“沒有，是别人盜用了她的作品。我們現在正在整理證據。”
溫筵呼吸一滞，垂下眼點了點頭。自己兒子什麼性格她是知道的，他不會在這種事上對她撒謊。而且易冉也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以前雖然被她爸爸寵的性格嬌縱，但人品上是沒有問題的。
“如果是這樣，那得嚴肅處理。你易伯伯最放心不下易冉，誰欺負她了，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溫筵頓了一下，再看他時，神情凝重。
“但也隻能這樣，林昭，你别在動别的心思。我最近也和幾個小姐妹聯系了，你馬上就給我相親去！”
林昭神情未變，淡定得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聽到。
溫筵氣急，問了一句：“你聽到了沒有？”
林培松忙去拉她：“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
“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從小，事事都讓我們放心，唯獨對易冉，那根本就是……”
“鬼迷了心竅。”溫筵歎了口氣，當初林昭因為易冉的事，頹唐了三個月才緩過神。那三個月，他跟不要命了一樣，一心撲在工作上，覺都很少睡，全靠咖啡吊着。她那時候害怕得整日整夜地掉眼淚，就怕哪天兒子沒了。
好在，林昭最後慢慢地走了出來。
現在一切太平，她是真的怕了，他會重蹈覆轍。
林培松拍着她的肩膀，輕聲地安撫着。靠在丈夫懷裡，溫筵情緒平和了一些，耐着性子對林昭說道：“媽媽不是個古闆的人，沒有門第觀念。隻要那個女孩子真的愛你對你好，媽媽都喜歡的。”
林昭沒有接話，他沉默地和溫筵對視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着，他平靜無波的眼睛裡，有不容置喙的光。
溫筵看着他，隻覺得無力。這是他自小的習慣，當遇到排斥的事情時，就這樣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無聲又堅定地和你抗衡。
她歎了口氣，然後和自己丈夫吐槽了一句：“有時候真希望他是個薄情寡義的性子，也好讓我少操點心。”
林培松知道她順過氣來了，就扶着她回房。臨走前用口型交代了林昭，讓他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林昭回過神，回到房間後打開了手機。
創維的工作室建了個微信群，平時會分享一些工作上的日常。建群的時候，陳力把他也拉進去了。一開始，因為他在，大家都很拘謹，不敢發什麼話。後來大家發現boss隻會在發紅包的時候出現，也就沒什麼壓力了。
林昭點開群的次數不多，這兩天他會點進去，也是前兩天工作室搞團建，大家在群裡分享照片。
大家弄了個甜點party，易冉在最後的大合照裡出鏡了。她笑得比較含蓄，手上還拿了個草莓蛋糕。
她以前說話很直，容易得罪人。他那時候總怕她在外面吃虧了，是以事事都拘着他。
他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麼了，易冉會那樣情緒激烈地跟他說分開。
他摩挲着照片上那人的笑臉，片刻後，就把頁面退了回去。
林昭手握着拳抵在唇邊，他察覺到内心滋生的躁動。
他怕在螢幕前肆意地窺探她，就無法平靜地處理他們現在的關系。
就沒法清醒克制。
澄清釋出會的那天，易冉早起給自己畫了個妝。
其實她也想過是不是該把自己弄得憔悴點，寒顫點，也好在網友面前賣個慘。可轉念一想，她還是想體面點。
就算等會被砸臭雞蛋了，那被砸之前，好歹還能拍出幾張美照。
出門的時候，她還摸出一幅墨鏡戴上。
沈藝竹接到易冉的時候，被她身上的氣場給吓了一跳。
她打量了她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易冉，你今天好飒哦，我覺得你走路的架勢，可以把這地戳出來十個洞來。”
易冉扶了扶墨鏡，冷着聲道：“今天的目标就是把那小崽子撕碎。”
沈藝竹盯着她看了一會，忍不住戳穿了。
“易冉，你的聲音在抖。”
易冉……
“你臉都發白了。”
易冉繃不住了，她抓住沈藝竹地手，哆嗦道：“你帶傘了吧？要是待會我真被砸雞蛋了，你記得撐傘幫我擋一擋啊！我不喜歡雞蛋的味道。”
沈藝竹耐着性子哄她。和她相處了那麼長時間，她也摸清了她性格的特點。
雖然她每天都乘着公共汽車上下班，很普通。但從她日常的表現看，就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沈藝竹想，她的家人一定把她保護得很好。
到了目的地，易冉發現自己想多了。
别說雞蛋了，蒼蠅都過不了。
釋出會現場，裡三層外三層全是一米九左右的壯漢。他們個個帶着墨鏡，一臉我很不好惹的架勢。
這……排場……大的有些過分了。
第13章 和他說對不起
易冉被這驚人的排場個吓呆了，這群人仿佛是科幻大片裡的黑衣人。她都有了錯覺，這些人分分鐘能變身，抽出把光劍和人對砍。
易冉坐到指定的位子上。很快，對面的座位上，都坐滿了各個平台的媒體人。
閃光燈忽閃着，易冉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攥着，手心裡出了汗。
大夢三生現在在網上的熱度很高，電視劇和電影都在籌備中。很多當紅小生小花都排着隊來試鏡這部戲，網上天天撕得腥風血雨的，是以這次的抄襲事件，在網上的關注度也很高。這幾天，她在網上被罵得狗血淋頭。昨天晚上她還做了噩夢。夢見她被極端粉絲潑了硫酸。
不過今天這架勢……
裡三層外三層的保镖，圍得跟鐵桶似的。
易冉想她的人生安全應該能得到保證了。
來之前，公關團隊的人已經跟她說了，等會他們會在螢幕上公布搜尋到的證據，之後法務團隊的人會發聲，她隻需要最後出聲做個總結，說自己對抄襲零容忍，并且在這件事上會抗争到底。
要換了以前，她估計直接找上門跟人對嗆了。
現在，她慫的不行。
不過，這事關乎名譽問題，而且還是顧則宴下得絆子，這事她要是再忍氣吞聲了，那就真的沒出息了。
“我方畫手易冉，絕對沒有抄襲lze工作室畫手樊茂的作品。易冉近幾年的作品可以比對，之前在微網誌上的發的稿圖，都可以證明。另外，樊茂所做的劍俠2男主袖口的花樣，是易冉拼寫的鏡像。”
易冉：“我今天在這裡，用自己的名字面對大家，就是想澄清我從來沒有抄襲。我雖然隻是新人，粉絲沒有樊茂老師多，但是我還是知道為人要誠實。今天不論大家怎麼看我，我隻想說在這件事上，我沒有做錯什麼。我相信真相會有大白的一天，我也相信我會等來道歉。”
法務部的人發聲時，易冉心裡又默念了一遍稿子。是以輪到她總結的時候，她雖然氣勢不怎麼足，但條理足夠清晰，擺着一張撲克臉，說話的聲音清清冷冷的，還挺唬人的。
底下的媒體人還想要采訪，但是從業人員示意她可以下台了，說會有專門的人來應對，然後她就被一幫保镖簇擁着走了。
沈藝竹湊到她耳邊，告訴她這種時候就得流露出不卑不亢的态度。是以走的時候，雖然周圍人聲嘈雜，但易冉臉一絲松動也沒有。高跟鞋踩的節奏一緻，目光直視前方，停都沒有停一下。
上了車後，她長舒一口氣，靠在車椅背上，整個人都處于放空狀态。
她不敢看網上的評論，就問沈藝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沈藝竹刷了一會後，客觀地和她說了情況。
“和預期的情況差不多，有質疑的。有罵的，也有幫我們說話的。等會工作室把澄清貼發上去，風向應該還會再變。”
等他們的車回到工作室，網上的文章轉發已經過萬了。其中點贊最高的一條，就是創世集團大号發的。
“支援。”
言簡意赅，但是看着格外铿锵有力。
很快，釋出會現場照就出來了。
黑壓壓的一群保安，搭配着記者們的閃光燈，愣是拍出了喜劇海報的效果。
網上的留言也特别有意思。
【什麼情況，這是拍什麼末日大片嗎？瞧瞧這黑衣人站的，我好怕他們會掏出機關槍掃射啊！】
【笑死，我牆頭那年被黑出炭來也沒有這架勢啊！】
【不是說這作者是關系戶？姓易，南城姓易的，應該隻有遵雲集團易江了吧？】
【笑死我了，水軍能不能敬業點？這時候裝什麼大小姐啊！問過人家易董事長了嗎？】
【不過這保镖架勢太足了了啊！創世厲害啊，會護犢子！】
【創世和lze打一架吧，看看誰赢？
不過我不喜歡樊茂很久了，這人就是個直男癌，完全不懂得尊重女性。如果這次創維的畫手真的是被冤枉的，我願意給他們當免費水軍，下場黑樊茂。】
事情漸漸火熱起來，樊茂的粉絲在網上噴得特别的髒。他們秉持着不聽、不看、不理原則，對創維發出的聲明視而不見。隻要看到路人幫她發聲，就開始給人洗腦。易冉發現他們的話術特别厲害，列舉了好多樊茂設計圖上的花紋，愣是把和她名字字母鏡像一樣的花紋，說成了巧合。最誇張的，還有說她為了黑樊茂，特意去改了個名。
她隻刷了一會兒文章，就對這世界産生了懷疑。
不止微網誌，好幾個論壇都開始輪她的黑料了。說得特别誇張，開始編排她是創維總監的情婦，說孟瑤原本是看中另一個畫手的，愣是生生被頂替了名額。
三人成虎，衆口铄金。很多人不看澄清稿，對她大肆謾罵。
易冉看着那一句句肮髒的文字，雖然難受，但仍撐得住。沒過多久，創世就寄了律師函。
創世的聲明特别強硬，說是會一直追訴。這下，網上的吃瓜群衆漸漸多了起來。
創世涉及的領域很廣，底下的子公司都有百來個。創維這個遊戲工作室成立時間并不長，這次會有那麼多關注，無非是因為大夢三生的關系。
可結果，人創世竟然動真格的了。
發律師函的是宋衛平律師，南城人沒有人不知道他，也算是律師圈裡響當當的人物了。
網上幾個帶節奏的營銷号，當即沒有了聲音。
樊茂的粉絲被打亂了節奏，惱怒之下，就把矛頭對準了lze背後的顧則宴了。
他們要顧則宴發聲，幫樊茂澄清。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易冉做好了心理準備。
顧則宴那裡有她的原畫稿，如果他站出來，說她當年來顧氏應聘時，看到了樊茂的設計圖，那局勢又會對她不利。
顧則宴和梁言現在是網上的熱門人物，站他們倆人的cp粉特别多，他們已經開始預警，超話裡已經開始分享怎麼控贊了。
隻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事，顧則宴方發的微網誌，竟然是譴責樊茂的。
lze:很抱歉沒有對工作室的畫手進行稽核，從今天起lze終止和樊茂先生的一切合作。lze尊重每一位畫手，對抄襲零容忍。
聲明發出來後，網上的輿論一片嘩然。樊茂的粉絲懵了一會後，就去工作室的微網誌号底下怒罵，但最後等來的确是樊茂的道歉和退圈聲明，這下所有人都驚呆了。
易冉也有些震驚，她原本以為自己還要多挨幾天罵的，哪知道竟然就這樣躺赢了。
顧則宴的做法讓她摸不着頭腦，不過她也慶幸這事算是解決了。
出工作室的時候，她感覺一身輕松，走路的步子都要比平時輕松一些。
隻是，夜晚的天氣開始變了。天空陰沉沉的，一顆星星都看不見。涼風習習，地上的葉子被吹起來，在她腳邊打了好幾個卷。
看這天氣，應該是要下雨了。
可是，她從來沒有備傘的習慣。
易冉拿出手機叫車，可這時候滂沱的大雨已經下下來了。慌忙之間，她跑到不遠處的站台下躲雨。
林昭今天一直待在創維處理這次的抄襲事件。公關後他也以集團的名義聯系了顧則宴，給他施壓。
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lze要保樊茂，他們會不計成本地和他們維權。
對方是個聰明人，他了解自己的處境，是沒有辦法消耗那麼久時間的。
路過畫室時，裡面的燈已經全暗了。林昭眸色沉沉，他在畫室門口駐足許久，才擡步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姜懿打過來的。
“哥哥，你能不能來接我一趟，要下雨了。”
“在什麼地方？”
姜懿報了位址，林昭讓她等着，就去停車場取車。
車子開出去後，雨已經下下來了。他思緒被勾起，朝着外面的公交站台看去，就看到易冉正在站台下整理頭發。
她衣服濕了大半，模樣狼狽。林昭并沒有多考慮，打了方向盤，車子拐彎後，穩穩地停在她面前。
窗戶緩緩落下，林昭盯着眼前一臉驚訝的人，平靜地說了一句：“上車。”
見她扭捏，林昭又補了一句：“這兩天的事已經耽誤不少進度了，你不會有病假的時間。”
易冉輕道一聲麻煩了，正要上車的時候，她又猶豫起應該坐在那裡。
副駕駛太暧昧了。
車後座……又顯得他像司機。
林昭見她久久沒有動作，目視前方，平靜地說了一句：“你随意。”
想到他現在是boss，易冉表示尊重，上了副駕。
林昭發動了車子，車子行駛了一段，易冉恍惚記起還沒告訴他自己住哪。
“我家在長号路423号。”
“嗯。”他平靜地應了一聲，易冉覺得奇怪，還沒把奇怪的點捋清楚，就見他停了車，接了電話。
“哥，我一朋友正好順路，你不用來接我啦！”
“嗯，自己小心點。”
“拆封過的飲料不要碰。”
“知道啦，啰嗦哥哥。”
易冉聽不清那頭再說什麼，隻聽到林昭事無巨細地交代對方。
她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目視前方。
雨很大，打在車玻璃上的雨點有黃豆那麼大。雨刮器在工作着，視野仍舊模糊。
經曆過人情的冷暖，才讓她明白自己當初是有多過分。
她當初不但悔婚，她還說了很多過分傷人的話。
她把他對她的好說成是掌控。
說他控制欲強，讓人讨厭。
因為林昭事事遷就她，是以在他面前，她一直肆無忌憚。
“以前的事。”
易冉垂下頭，咬了下唇後，開口：“對不起。”
雖然已經于事無補，但易冉還是想把欠他的道歉還給他。
林昭沒有馬上接話，易冉忍不住側目看了他一眼。他薄唇微抿着，細邊框眼鏡後的那雙眼睛，正專注地看着路。
她看不透他這時候的神情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覺得她多此一舉。
良久，他才接了一句：“沒有必要。”
易冉嗯了一聲，她也沒覺得自己有被諒解的資格。
手機一直在響，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顧及。還是林昭開口提醒了她。
“有人找你。”
易冉恍惚了一下。點開手機，是顧則宴發微信過來了。
她記起來了，自己之前拉黑了他的手機号碼，忘記把微信拉黑了。
微信都是語音，都是很長時間的。之前顧則宴給她回消息大多言簡意赅，現在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這麼長。
可她并沒有點開的欲望。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挺活該的。顧則宴這樣對她，可她對他……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
她怎麼可以這樣。
林昭掃了一眼，見易冉頭微微一動，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轉而望了一眼車前鏡，很快略過。
動作自然，易冉沒有看他眼神裡凝結的涼意。
“朋友？”
他随口一問，蓦地又道：“有急事？”
“大概吧。”易冉接了一句，然後直接了當地拉黑删除。
她把手機揣回口袋裡。
此刻，她也沒有什麼難過的情緒，有的隻是自我厭惡。
第14章 避嫌，沒必要吧？
易冉不接電話，微信消息從一開始的不接，到發不出去，讓顧則宴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她這次鬧脾氣，好像不隻是鬧鬧了。聯想到她之前的表現，顧則宴有些慌亂。
事情現在已經完全失去控制，原本他是想等事情的風頭過去，再去和易冉好好解釋。可網上的輿論來勢洶洶，易冉又是一副要魚死網破的意思。
不僅如此，創世集團也給他發來了郵件。内容羅列了樊茂這些年的黑料。顧則宴明白對方的意思，如果他強撐着要保樊茂，那到時候他也會受牽連。
雖然權衡了利弊，但最讓顧則宴在意的，是易冉采訪時說的話。
以前，他總覺得易冉沒有自己的個性，做什麼事都以他為中心，唯唯諾諾的，一點傲氣都沒有。
可鏡頭前的她，目光堅定，說出來的話也格外決絕。
這樣的她讓他陌生，也讓他恐慌。
他曾經很堅定地認為，不管發生什麼，易冉都不會抛下他。
創業初期，他因為資金的事，沒少看别人臉色。有時候煩起來，想抽根煙，兜裡都要掏上好一會兒才掏出錢。
易冉從不會讓他覺得局促，總是溫和地将他想要的東西塞到他手裡。怕他難堪，還會找理由，說自己想抽煙，抽了以後發現味道不好，讓他把剩下的都解決掉。
有時候他也在想，易冉到底是出生在一個怎樣的人家。
她天真到幾乎不谙世事的地步，不知道她的父母要怎樣溺愛，才能養成這樣的性格。
如果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又為什麼要喜歡他這樣的人。
顧則宴心裡有數，他對她并不好，他對她沒有對梁言十分之一的耐心。
他現在的情緒非常複雜，這時候梁言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問他群裡的消息看了沒，大家明天要約着一起去度假村玩。
顧則宴閉了閉眼，考慮了一會，回了條消息過去。
“抱歉，我明天有點事要處理，你們玩得開心點。”
易冉已經把他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他覺得有必要和她當面談一談。
創維離她家并不是很遠，車子開了十分鐘，就到了她小區門口。不過這小區是老小區，管理比較混亂，小區門口那的車，停的都不是很規範，是以林昭的車沒有辦法開進去。
他的車停下後，易冉先跟他道謝。在她要下車的時候，林昭給了她一把傘。
易冉愣怔了下，沒有馬上接過。
林昭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勢，問她：“你是想一路淋回去？”
易冉手指攪纏着，正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時候，林昭開口了。
“易冉。”
他叫了她的名字，她猛地擡頭，就看到林昭正看着她。他很平靜，眉眼裡一絲戾氣都沒有。
“你沒必要這樣。”他開口道，然後将傘又往她那送了送。
“用不着自我折磨，也沒必要對我感到抱歉。
他從車裡掏出一盒煙，準備打開的時候手又頓住了，而後他又不動聲色地放了回去。
他把剛剛那句沒有說完的話，補充完整了。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他很從容，左手搭回到方向盤上。他有一雙好看的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易冉注意到戴在手上的腕表，已經不是前幾年他喜歡的那一款了。
時間在往前走，林昭也有了新的開始。
她的抱歉對他而言，或許是一種道德綁架。
林昭側過頭看她。她現在很喜歡低着頭，她的睫毛向來很長，垂着眼，眼廓那都打上了陰影。
他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醞釀話語的時候，喉結處滾動了兩下。
“沒必要為了私人的事，影響工作。”
這是他今晚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冉撐着傘，一步步地往自己的較高價的電梯大廈樓走。今天，她跟林昭說了不少的話，心情說不上不好。
反倒讓她原本迷茫的心境，敞亮了一些。
她應該努力地……向前看了。
回到家裡，易冉打開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她現在胃不太好，是以喝前都要将奶熱一下。
隻是，今天她的操作失誤了，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将奶撒出了半杯。她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手忙腳亂。
把牛奶杯子放下，她急吼吼地去找抹布。經過櫃子那的時候，還撞了一下頭，好不容易把抹布拿過來了，結果沒看腳下的路，踩在打翻的牛奶上，來了個劈叉。
然後腳腕就扭傷了。
易冉吃力地把東西收拾好，才一瘸一拐地去浴室洗澡。
原本以為隻是個小傷，哪知道一個晚上後，腳踝那竟然腫了起來，鑽心地疼讓她沒辦忍受。
易冉一大早就抱着自己的腳，在房間裡嚎了五分鐘。
今天有個比較重要的工作，要她和鄧薇一起到場，給大夢三生做個宣傳。
她瘸着腿去了創維，沈藝竹看她走路的樣子，吓了一大跳。
“易冉你沒事吧？”
“沒事，就是腳扭了。”她吃痛地皺了皺眉，繼續道：“等今天的活動結束了，我去醫院看一下。”
“你小心點啊，陳總監說今天有很多媒體要來拍照的。”
易冉隻覺得頭痛，她已經能想象到出現在新聞釋出會上的自己，樣子是有多難看了。
隻是，等她準備要出發的時候，陳力通知她，讓她今天休息，活動不用參加了。
易冉擔心因為自己會影響大家的工作，陳力直接跟她說這事她不用管，後續的事情工作室會安排，讓她先把自己的傷養好。
沈藝竹陪她去了醫院。她非常驚訝，易冉竟然不會挂号。
她咋舌，忍不住問了一句：“易冉，你以前從來沒有生過病嗎？”
對方誠實地回了一句：“生過的，但以前都是人家陪着來的，我自己沒研究過。”
“你可真幸福。”
易冉笑眯眯地點點頭，她對以前的生活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雖然發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事情也在慢慢步入正軌。
她拍了個片，醫生檢查後，說她的情況并不是很嚴重，但最好要靜養。
易冉不好意思再影響大家的進度了，讓沈藝竹送她回工作室。沈藝竹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請示上層。
“易冉，我把你的情況和陳總監說了，我覺得你還是休息比較好。”
易冉愣了一下，覺得不能了解。
“藝竹，這太興師動衆了吧，隻是一點小傷。”
沈藝竹搖頭：“易冉，身體有問題的時候千萬不要逞強，否則後期真耽誤工作了，沒有人會念你的好。”
易冉呆了呆。
“我們先把情況反映上去，看看工作室有沒有處理的辦法。其實你的工作完全可以在家裡進行，最近先好好休息。”
她仍舊有些忐忑。她很怕自己給别人帶來麻煩，很快沈藝竹手機裡就來了消息。
“易冉，我直接送你回家吧，陳總監說你可以在家裡辦工。有什麼事，我會來通知你的。”
回到家裡，沈藝竹看了下她的冰箱，見裡面食材還算充足，稍稍定心。
怕她做飯不友善，沈藝竹用裡面的食材，給她做了一份火腿炒飯。炒飯出鍋的時候，易冉的眼睛都亮了。
“藝竹你好會做飯。”
“就是一點點傍身技能，你别誇我了。"沈藝竹幫她把飯放在好拿的地方，臨出門的時候又交代了一句:“易冉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易冉和她揮手告别，然後有些無聊地坐在電腦前。
嗯，還是想去工作室工作。
比較有氛圍。
她正想着，手機突然來了消息。
是林昭。
“我在你家門口。”
易冉驚呆了，忙打了個電話過去，今他接的很快。
“你怎麼過來了啊！”因為驚訝，易冉的聲音都高了八度。對方很平靜，淡定了接了一句：“開門就知道了。”
然後那頭就想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姐，是我，張姨來看你了。”
易冉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從她出生時起，張雲春就在他們家做事了。後來她媽媽早逝，張姨在她的人生裡，扮演了母親的角色。
易冉激動地下了床，一蹦一跳地去開門。
林昭站在門口，目光掃視了她一圈，落在了她光着的腳上。
張雲春一見就急了：“囡囡啊，你怎麼光着腳就出來了，要着涼的。快把鞋穿上，張姨拿了豬腳過來。待會給你炖湯喝。”
易冉開了門，張雲春和林昭進了屋，易冉直接去撲過去摟住了她。
“張姨，我想你了。”
“張姨也想你。好了，你快去房間歇着去，張姨給你做好吃的，等會咱們好好聊。”
張雲春把易冉扶進了房間，然後對着林昭道：“阿昭你陪她說會兒話，我先去忙。”
林昭嗯了一聲。
砰！
易冉歎息，她不懂張姨為什麼要把門給關了。
房間裡很安靜，易冉坐在床沿上，盯着站在牆邊的林昭。他站姿挺拔，雖然離牆近，但卻不會偷懶倚在牆上。
極度的克制。
易冉怕，在張姨出來前，他會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你怎麼過來了？”
“送張姨過來。”
這個回答好像也沒什麼問題。易冉頭低着，又問了一句：“張姨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啊！”
林昭沒有馬上回答，易冉擡起頭，目光與他相對。他凝視她的時候，會讓她格外心虛，易冉瞳孔微顫，林昭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在了她的電腦桌上。
易冉覺得心虛，身體挪了挪，把亂七八糟的桌子稍微收拾了下。
“易叔怎麼可能對你完全不聞不問。”
這話觸動她了，易冉的眼眶一下子就濕了。她是個不省心的的女兒，除了讓爸爸傷心操心，什麼都不會。
林昭盯着她看了一會，踱步走到了她的桌前，從一堆雜物裡，翻出了一包紙巾，抽了兩張紙遞給她。
易冉心虛地接過，擦了會眼淚，開口：“你走吧。”
林昭……
易冉很高興他今天把張姨帶過來，但他現在身邊也有女朋友了，他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林昭。”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林昭眼眸微動，然後就聽她開口道：“現在不是小時候了，咱們相處的時候，還是……”
“避避嫌吧。”
她想了一會，才想到一個合适的詞。
林昭端倪着她的表情，沒有立刻接話。天空這時候飄過一朵雲彩，将太陽遮擋住了，屋子裡一下子變暗了，易冉看着腳下的陰影，不安的感覺加劇。
然後林昭的聲音響起，不大的放心，這個聲音聽着有些飄渺：“避嫌？”
她蓦地擡頭，對上他平靜無波的眼，就看他薄唇微動，她又倏的一下低下了頭。
她頭低着，沒有注意到林昭又把目光投向了她。他的眼裡，此刻隻有她的身影。
然後她就聽到他輕描淡寫地說了四個字：“沒必要吧？”
她的心似乎在那一刻凹陷了下去。
她回憶起了自己那時候做的事情。
明明那時候已經有了婚約的自己，卻根本不知道避嫌的，為了顧則宴，抛下婚約，離家出走。
她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第15章 夜晚，他在某處肆無忌憚……
林昭察覺到自己的話又勾起了易冉不好的回憶。他環顧四周，走到了她的電腦桌前，低頭去看她擺放的畫。
有些畫畫的比較精細，有些是草圖，雖然寥寥幾筆，但人物的身形和神情都勾勒得很好。
在畫畫這件事上，她從小就很用心。易冉見他在出神地看自己的畫，注意力被轉移了點，擡起頭問他：“你覺得怎麼樣？”
林昭看了一會兒點頭：“還可以。”
說着他拿起一張幾張畫稿，易冉看了一眼後，忙奪了過來。
“瞎畫的。”
她以前挺愛天馬行空地幻想的。追顧則宴的時候，她會想自己以後真戀愛了，會有多少浪漫的場景。有時候腦洞大開了，還會随手畫幾幅，就跟漫畫一樣。
他現在看的幾張畫，就是她在給顧則宴做便當。當時她比較笨拙，切菜的時候，好幾刀都切到了手上。
易冉端倪着他的反應，就見林昭把目光投向了她，他一言不發，臉上雖然看不出憤怒，但是整張臉冷得可怕。
“這是幾年前畫的，已經是廢稿了，我準備扔了。”
她垂着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易冉現在由衷的覺得，自己還是得和林昭保持點距離。這一朝虧欠，永遠都矮人一頭。她面對着他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十惡不赦。
“畫得挺好的，肢體動作都很自然。”
他語調平靜，易冉聽不出揶揄，也聽不出嘲諷。
然後林昭就背過身去，很認真地看她桌上餘下的畫。
這時候，她的手機鈴聲響了。易冉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本地号碼。
雖然意外，她還是接了，然後手機裡就響起了顧則宴氣急敗壞的聲音。
“易冉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很大，大的她耳朵都要聾了，易冉忙把手機從耳邊移開，林昭聽到了異響，将視線投向她。
易冉呆滞了一會兒，然後果斷的挂斷了電話，把那個電話拉黑。
林昭看她将手機扔在了床上，問道：“是他？”
易冉嗯了一聲，然後又說了一句：“已經分手了，沒必要接了。”
“從他的話看，他沒覺得你們分手了。”
他怎麼想的不重要，我反正是不要他了。”
林昭原本在看畫，聽到這話，手指在紙張上一頓。他神情給人一種飄渺又捉摸不透的感覺，他似乎是被觸動到了，眼底有深思。
正當易冉以為他生氣了，就看到他又和沒事人一樣，翻看着她的畫作，臉上沒有波動的接了一句：“這種事，要跟人說清楚。”
“你不是小孩子了。”他又掃了她一眼，然後又把手上的畫放下了。
氣氛一下子又變得沉悶了。易冉頭低着，想了想跟他說了實話：“我很認真地跟他說分手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這樣想幹什麼。”
想了想，她覺得有點委屈，但又明白自己現在這境地就是自作自受，她也沒臉掉眼淚。
“其實他不喜歡我的，我們平時見面的時間也不多，最長的一次，我們三個月沒見面。我覺得他現在這樣挺奇怪的，我說不要他了，他反倒自己來找我了。”
林昭聽着她的話，原本放在褲腿邊的左手，插到了口袋裡。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僵硬了。情緒像是潮水一般，要從他的身體裡湧出。
他牙關緊閉，極力克制才沒有失态。等緩和過來後，他側過頭見易冉頭低着，一副難過的樣子，便說了一句：“那就不理他了。”
張雲春張羅了一大桌子菜，易冉看到滿桌飯菜開心不已，還跟他們安利沈藝竹做的炒飯。
“張姨，我的助理人超級好的，做的東西也很好吃。”
“囡囡喜歡就好，張姨以前就希望你能多交點好朋友，你總一個人窩在房間裡畫畫，我都怕你憋壞了。”
“那不是以前性格不太好嘛，沒人愛跟我玩，我現在已經變了很多了。”
聽到這樣的話，張雲春的臉色沉了下去。
“胡說，咱們家小姐的脾氣是最好的，以前你的那些小姐妹，都不是好人，她們說的話，都是不能聽的。”
易冉咬着筷子，心虛地笑了笑，然後左手撫上了張雲春的手背，沖她撒嬌。
“張姨，咱們看待事情要客觀，我以前是個什麼德行，我自己清楚。”
張雲春越聽越難受。她自小捧在手心裡的大小姐，從來都是耀眼無所畏懼的。
可現在，一直在說自己不好，這是怎麼了。
要是讓她爸爸知道了，不知道要怎麼心疼了。
“好了囡囡，不說話了，張姨給你做了你喜歡的菜，明天張姨買了材料過來，給你煮奶茶好不好？”
易冉饞張雲春的奶茶好久了。和顧則宴在一起後，壓力最大的那會兒，她想喝奶茶想喝的要瘋了。跑遍了所有知道的奶茶店，一家一家的嘗，可都不是那個味。
她覺得心裡暖洋洋，心髒溝壑處欠缺的那一塊，好像在慢慢地補回來，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吃完飯後，林昭和張雲春一起洗碗。他脫了西裝，裡面是一件鐵灰色的襯衣。他肩寬腰窄，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特别好看。
張雲春偷偷瞄了一眼在喝水的易冉，壓低了聲音，對林昭道：“小冉這些年過得挺委屈啊？”
嗯。”
張雲春歎了口氣：“她爸爸也挺擔心她。不過她爸現在年紀上來了，脾氣倔的很，明明不舍得女兒的，可偏偏就是拉不下這個臉。”
林昭沒有馬上接話，張雲春搖了搖頭。她和易冉她爸的想法一樣，都覺得林昭是個好得不能再好的人，如果易冉和他在一起，肯定能幸福的過一生。
不過當初事情鬧得那麼大，易冉把林家人都得罪了，他倆之間應該沒有下文了。
張雲春歎了口氣：“希望以後别再委屈了，我看着都心疼。”
水龍頭的水刷刷的往下沖，林昭挽起袖子的手臂上，被水濺到了，留下了一些水漬。他神色微動，想起了一些過往的事。
他唇角微勾，眼底染上了情緒，帶着讓人察覺不到的溫情，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句話脫口而出了。
“以後不會了。”
張雲春愣了一下，林昭這時候已經收斂起所有的情緒，他将碗筷一一擦幹淨，将手擦幹後，将袖子放下來。
在扣袖扣的時候，易冉過來了。
她扶着牆，一跳一跳地到了廚房。張雲春一看她這樣，頓時就急了。
“小祖宗，你安分點啊！”
“我想喝冰箱裡的檸檬茶。”易冉笑眯眯地說，眼睛裡滿是嬌憨。張姨今天來，她特别的高興，她自己都感覺到自己變任性了。
“那你說一聲不就行了，我來給你拿。唉，你記得啊，剛剛吃完飯不能馬上喝冷的，等一下再喝知道嗎？”
“知道。”易冉笑眯眯地保證，剛要接過張雲春遞上來的檸檬茶，就被林昭截了胡。
她惱怒地盯着他，伸手要去拿，但身高優勢在，林昭隻稍稍擡高了手，就讓易冉撲了個空。
然後，他還很惡劣的，把檸檬茶放在高處的櫥櫃那裡。易冉現在就一隻腳能使勁，根本拿不到。
張雲春來哄她：“好了囡囡，等檸檬茶不那麼冰了再喝。咱們好久沒見了，出去說說話。”
張雲春扶着她去了客廳。中途林昭有事，在廚房裡打電話。
易冉朝裡面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對張雲春說：“張姨，我爸爸現在怎麼樣？”
“一切都好，就是寂寞了，想你陪在他身邊。”
易冉低落地歎了口氣：“我以前太任性了。”
“你爸爸現在已經不怎麼生你的氣了，過段時間你就回家，好好跟他撒個嬌認個錯，事情就過去了。”
“我得給爸爸争點氣才行，我現在在努力工作，網上能看到我的畫了。”
“你爸爸可是把你的圖全都列印下來儲存呢，他嘴上雖然不說，但心裡可高興了。”張雲春笑眯眯地說着，然後意有所指得看了看廚房裡的林昭。易冉看出她的意圖，輕捶了一下她，張雲春搖了搖頭，想勸兩句，但想着年輕人的事，他們旁人還是不要插手太多比較好。
“你爸爸有時候會把林昭叫過來，問你的事。”
易冉愣了一愣。
“爸爸讓林昭……給我開後門嗎？”
張雲春一聽就氣笑了：“你這孩子，就不能把自己想的優秀一些嘛！你要不是這塊料，林昭怎麼可能會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
易冉稍稍定心了些。
她看了一眼裡面的人，心道他這人真是一點都不小心眼。
這時候林昭出來了，張雲春看他神色嚴肅，就問：“是有急事了嗎？”
林昭：“有一份要緊的檔案，現在要我去處理。”
張雲春：“那你忙去吧，我再跟小冉說會兒話。”
林昭點頭，視線投向了易冉，就見她把視線投向了另一邊。
他垂下眼，想了想，折了回去，把剛剛放在櫃子上的檸檬茶拿下來，放在了她面前的茶幾上。
然後他和張雲春禮貌道地了别，就轉身出了門。
張雲春：“林昭真的是個貼心性格。”
易冉默不作聲，沒有接話。
她雖然和顧則宴分手了，可沒有想過要立刻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尤其是林昭。
易冉不覺得，他們會有以後。
顧則宴今天幾乎要瘋了，他今天精心準備了花束和禮物去了易冉的家。結果敲了門是房東開的，對方告訴她易冉已經搬走很久了。
這個變故打的他措手不及，想給易冉打電話，可自己的号碼被拉黑了。他借了助手的手機打，可是剛開口，就被挂斷了，再打過去又是拉黑的狀态。
抄襲事件的時候，他有去創維那找她。可還是因為被别的事耽誤了，沒有等到她。
他們好像一直在錯過。
他現在開始恐慌了，易冉是不是鐵了心要跟他分手。
晚上，他心情煩悶，在酒吧裡喝酒。朱鵬陪着他喝，這時候他也不好數落他什麼。
其實當初他就斷言，顧則宴有後悔的一天，卻不想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沒一會兒，鄭媛和梁言來了。看到梁言，朱鵬識相地往旁邊挪了挪。
“怎麼喝了這麼多？”梁言要将他手裡的杯子拿來，顧則宴手躲開了，梁言撲了個空。
“煩。”顧則宴垂着眼，沒有去看梁言。說話的語氣也帶着煩躁。
鄭媛吓了一跳，顧則宴從來沒用這樣的态度看梁言。她擔憂地望向身邊的好友，就見她鐵青着臉，臉上的笑容都很勉強。
梁言強撐着，柔聲道：“怎麼了，公司遇上事了？”
顧則宴沒回，朱鵬替他說了一嘴：“沒什麼，就是易冉不理他了，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系方式。”
梁言心弦一跳，還沒等再問，鄭媛已經急吼吼地說話了。
“她是欲擒故縱吧，也真是心機……”
沒等她話說完，顧則宴就把手上的杯子一摔。
啪！玻璃碎裂的聲音，褐色的液體溢得滿桌都是。裂成兩半的玻璃杯在桌上打着轉，那聲音聽得人心驚。
鄭媛不敢再開口了，顧則宴沒再說話，徑直下了位往外走。
梁言追了上去，叫住了他。
“阿則！”
顧則宴停下腳步，腦子裡閃過的，都是鄭媛的話。
他低下頭。這些年創業，他都把脊梁挺得直直的，到哪都不願落了下風。
可現在，他好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
身體佝偻着，姿态難看。
他輕笑一聲：“我……倒真希望，她是欲擒故縱。”
梁言……
夜晚，易冉伸了個懶腰。放下了手中的畫筆。
今天張姨來，她好高興，感覺自己的目标也更明确了。
她慢慢地離開位子，準備洗漱睡覺。
小區外的街道裡側，停了一輛黑色賓利。老舊的小區，路燈不是太亮，車子好像隐藏于黑色幕布裡，讓人尋不到蹤迹。
林昭坐在車裡，左手慵懶地搭在車窗沿，指間有一點猩紅。他隻在煙剛點燃的時候，抽了兩口，然後就任憑它慢慢燃盡。
那一戶的燈慢慢的暗了下去，窗簾後的人影，消失在夜色裡。
他眸色深沉，目光和早上相比，要更加肆無忌憚。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戶人家，良久才收回手。
他将煙掐滅，慢慢地等自己平複。
他在心底，默念了她的名字。
他從不覺得，他們之間有别的可能性。
![青未了｜月光[圖]](data:image/gif;base64,R0lGODlhAQABAIAAAP///wAAACwAAAAAAQABAAACAkQBA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