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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大選,巨瀾向右,重重疑惑

作者:歐洲時報

【歐洲時報】總統大選,是法國民主政治生活的一個最重要環節。這次的選舉,迄今的最大動向,盡人皆知,就是,随着澤穆爾的參選,整體風向,驟然向右急轉。以前的大量禁忌話題,現在已經在各種媒體上公開談論,其開放的程度,讓我等寫文章長期受各類政治正确規管的人,都感到一時難以适應。

還是先讨論一下這次選舉的新秀澤穆爾。他的基本政見,筆者相信勿需概述。他的主要意義,就是真的推動了法國的選民集體的綜合意願,向右,甚至向極右加速移動。他大概也是明白,馬克龍上一屆創造的奇迹,他今次難于重複。他參加這次競選的意義,就是要驚醒更多的法國人,他心目中,法國文化(形而上)/甚至文明(包括形而下)面臨的巨大危機。這一點他恐怕已經做到。

澤穆爾在5号第一次競選集會上宣布,他的黨取名Reconquête(本人暫譯“奪回黨”)。這個詞源自西班牙語曆史詞彙(Reconquista),專指伊比利亞半島上長達770年(722-1492)的歐洲人從穆斯林手中奪回領土的運動。這個詞有人譯為“重新征服”。其實更準确的譯法應該是“收複失地”。說起來,澤穆爾把他的黨這樣取名,真是非常地冒犯那個特定的人群了。他的保镖們可是要當心了。

現在勒龐+澤穆爾的民意分,已經接近,甚至曾經超過30%。這比起上一次大選勒龐的21%,那可是一個巨大的飛躍!但法國極右勢力還有下面就要講到的重要擴充。

法國大選,巨瀾向右,重重疑惑

(注:2017年資料有9%歸屬小黨。2021年民調資料有10%歸屬小黨。都未計入圖中。)

除了澤穆爾之外,法國急劇右轉的第二個标志就是主流中右老牌政黨共和黨的急劇右轉。5号的共和黨的初選結果,黨内的右翼主要代表喬蒂意外拔得頭籌,代表該黨主流的的佩克雷斯女士第二輪無意外勝出。7号的民調,她的民意分暴漲加倍,直逼馬克龍。于是,她成了這次競選迄今,不亞于澤穆爾的第二個爆款,黑馬。

看民調的演變方式。她的新票源的最大部分來自勒龐。這明确顯示,她的黨,已經向着更右,甚至極右的方向移動。現在黨内,她的主要臂膀似乎就是初選的對手喬蒂。(喬在共和黨初選第二輪可是得了39%的選票。)而喬蒂承諾要建立一個“法國關塔那摩難民營”,并與澤穆爾同調,稱“法國人正在被外國移民‘取代’”。是不是已經堪稱極右?喬蒂明言:“現在法國民意急劇右轉。要想勝選,就必須向極右派争取選民。”

法國,乃至整個歐洲的民意,繼續向右轉,已是太過的明顯。整個大局面越是不好,這個趨勢就越會明顯,越會加速。簡單地說,西方選舉政治的基本内在邏輯就是:遇到了大的困難,就選右派上台挽救局面。整體态勢可以了,就選左派上台,來配置設定發展成果。法國早就有古諺說:“法國人的錢包投右派,法國人的心投左派。”遷延已經兩年的新冠疫情讓法國人的危機感明顯加劇。而且,現在法國人需要考慮的已經不僅是錢包了。還有人身和文化的安全。

筆者再次申明本人的一個一貫的觀點,就是極右派的政見,似乎有太多的窒礙難行。雖然該來的好像終究還是會來。很可能就像中國逃不過與美國/甚至西方的對壘一樣,法國/歐洲很可能也逃不過歐洲原住民和越來越多的特定類型的移民之間的一場正面交鋒。但是筆者對這場恐怕很是宿命的交鋒的結局則充滿疑惑。

猜測未來,永遠非常困難。筆者這裡試圖推測一下,假設極右派真的上台,或一部分極右政策被其它黨派政府實施,會怎麼樣?一家之言,實在是僅供參考而已。

筆者覺得,歐洲/西方現在的移民困局,其真正根子并不在移民,而在其文明本身的老邁。比如,歐洲人現在不肯生孩子,能賴上移民嗎?如果不是1970年代勞動力不足,他們又如何會邀請那麼多移民進入?現在五十年都已經過去,很多的移民都已經是第三代,他們在這裡生,這裡長,大部分早就有了法國籍。就算是作奸犯科,也已經是法律意義上的法國人的問題,你如何有辦法叫他們“或者入獄,或者遣返”?

現在的非法移民都如此難于遣返,如果合法移民因為犯罪需要遣返,原籍國會願意接收嗎?他們會不會說:“我們的人民,在我們這裡都循規蹈矩,為什麼到了你們那裡,第一代依然循規蹈矩,第二代就開始有那麼多的作奸犯科呢?是不是‘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呀?”不然,那又是什麼道理呢?

現在非法移民還在來。有兩個原因。第一個是因為戰亂(比如叙利亞,阿富汗)。那豈不是歐洲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怎麼怪他們?第二個原因,是那些國家(比如撒南非洲)太過的貧窮。這個不好直接怪(尤其是今天的)西方,都怪殖民主義也不實事求是。因為之前那些地方大概更窮。這個事情近期就無解了。除非他們自己(不打内戰,而且不是僅接受救濟,在比如中國的幫助下,)搞基建,把經濟發展起來。比如現在的東(南)亞國家,不是就沒有很多非法移民繼續過來了嗎?

外國人失業六個月以上,就取消居留權?驅逐出境?老婆孩子都一起驅逐?按現行法律,有長期居留權的外籍人士,除了不能投票,一切民事權利義務與法國人無異。比如交納失業、養老保險,和其它各種稅務。失業六個月,就要趕走。失業權利就不一樣咯?養老金又該如何結算?該不會就沒收了吧?各種生育,住房,社會補助,如果要區分法籍和外籍,那交納的方式也要區分吧?法律工程是不是超級大呀?

這類的政策若真要制定并推行,會不會令西方人服膺,并努力普世推行的人權平等的基本價值觀有太大的沖突呀?這在西方有先例嗎?不怕招來世人罵聲一片嗎?

澤穆爾們擔憂的是文化/文明沖突,這并不會因為外裔入了法籍就消失。已經入了法籍,但心底不同化的外裔你又當如何處分?

“融入”還不夠,要“同化”才行。同化的标準是什麼?是不是除了面孔,最好什麼都不要留?是不是最好血統都經過通婚化掉?

最後,大家應當不會忘記,由于西方人打爛了叙利亞、伊拉克,才滋生了IS伊斯蘭國,給歐洲帶來大批的恐怖襲擊。如果激進的排斥移民措施,激起相應群體的憤怒,歐洲的治安形勢,會如何演變?筆者不忍描述啊!

筆者怎麼看這個一直在掩飾/隐忍的,但現在已經在法國/歐洲明确浮現起來的文化/文明的沖突,會是非常地難解呀?那些普世價值(自由、平等、人權、法治、民主….)似乎都沒有為這種類型的沖突提供有效的解藥啊!

西班牙人花了770年,無數的血雨腥風才完成的從穆斯林手中Reconquête運動,已經成為純粹的曆史,完全沒有參考價值了。80年前的歐洲大戰則還曆曆在目。歐洲人可能重蹈覆轍嗎?

說句心裡話,本人對西方人想要捍衛他們的偉大文化/文明的獨特性生命力和價值的心願和努力,充滿了解。筆者早在很多年以前,就讀過卓越的美國曆史學家亨廷頓27年前的大作《文明的沖突…》,其中這句結論性的話,如今看來是多麼地有着洞察力:“西方文明的價值不在于它是普遍的,而在于它是獨特的。是以,西方上司人的主要責任,不是試圖按照西方的形象重塑其他文明…而是儲存、維護和複興西方文明獨一無二的特性。”筆者隻是企盼聰明的歐洲/西方人開動腦筋,想出妥當的方法,在不引起激烈沖突的前提下,完成這個偉大使命,則法國/歐洲/世界人民幸甚幸甚!

作者為法國曆史學博士

(本欄目文章為一家之言,不代表本報立場)

(編輯: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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