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産房外，隻剩下張濤和另一位等候的父親。
從下午五點妻子進入産房，張濤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本來醫院是允許一個家屬進去陪産的，但妻子知道他暈血，堅決讓他在外等。
産房外走廊裡的地闆、天花闆，他來回數了好幾遍，可你要問他到底有幾塊，他也答不上來。
二月的夜，還是有些透風的冷。
他背倚牆邊靠着，一個打盹差點摔倒，把旁邊的男人也驚醒。
他瞬間有了一絲懊悔，裡面的妻子正在為自己受罪，自己卻連一點困意都扛不住。
終究懊悔隻是一瞬間，他很快又自我安慰道，我沒睡，隻是閉眼休息一下。
他往上推了推有些滑脫的眼鏡，低頭看了一眼手機，才淩晨兩點。
夜怎麼這麼長……
走廊的門被輕輕推開了一道縫，原來是母親擔心他冷，送來了一件棉衣。
看他熬紅的雙眼，有些心疼的，勸他回去睡會。
他裹了裹外面的灰色棉襖，“沒事，媽，我不冷，你回去吧，有事我叫你。”
母親為沒走：“我在屋裡也是睡不着，還是陪你聊會吧！”
可他實在是坐不下，一會趴在門上聽聽，一會又想扒開門縫看看。
母親看他不停的來回走動，寬慰他說：“天下女人生孩子，總是要走上這一遭，有些罪，别人替不了。等燕兒出來，咱倆好好伺候她。”
走廊的長椅上，又傳來了忽大忽小的呼噜聲，另一位父親顯然已經學會了等待。
張濤有些生氣，走過去忍不住想拍醒他。
正在這時，産房的門突然從裡面被推開，吱的一聲，在深夜顯得特别刺耳。
一位穿深綠衣服，個頭有些瘦小的助産士，從裡面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她直接走過去拍醒了沉睡的男人：“王麗家屬，你老婆還是疼得厲害，胎位有些不正，她實在忍受不住了，想用無痛，你先簽個字，再去辦一下手續。”
那個男人，迷糊的睜開雙眼，沒好氣的對護士說:“你給她說，老子沒這麼多錢，不能生也得生，哪家的老婆生孩子不受疼，也沒見幾個和她一樣嬌氣。”說完又轉頭睡了。
眼看助産士要走，張濤趕緊上前拉住助産士：“大夫我媳婦沒事吧，不管什麼時候，都先保大人啊。我再多交些錢，麻煩您先給她多打點麻藥，别讓她疼啊。”
助産士笑笑說：“藥可不是随便加量的，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她的，她很堅強。”
等助産士推門進去，那個男人坐過來，碰了碰張濤的腳，低聲說：“兄弟，頭胎吧？别害怕，女人生孩子都這樣，不疼不生，死不了人的。”
張濤看了他一眼，沒接話，接着又在門口來回走了起來。
那個男人接着說：“要我說，女人生孩子就不用什麼無痛。以前在家裡生，也就忍忍過去了。到了醫院，一會給你推薦個這，一會給你推薦個那，現在醫院就是黑，想着法掙咱們的錢！”
張濤覺得真是可笑，怎麼現在還有疼錢不珍惜老婆的男人。#尋找故事家#
想和他争辯幾句，又怕吵到裡面生産的老婆，也沒理他，便坐到離他遠一點的位置上，準備閉眼眯一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濤被一陣輕拍叫醒。
助産士抱着一個包被站在眼前。張濤趕緊起身:“我老婆怎麼樣了？”
護士打趣道：“你就不先看一眼小情人。”
張濤這才注意到，護士手裡還抱着一個小人，圓圓的小臉上，隻有嘴巴紅嘟嘟，眼縫裡還有一層薄薄的胎脂，有點想睜又睜不開。
張濤本想伸手摸摸她，但又擔心自己的粗手會弄疼她，手停在半空中假裝摸了一下她。
母親趕緊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一邊又提醒張濤，快給醫生分喜糖。
看到妻子被推了出來，張濤眼鏡竟又有些模糊。他趕緊往鼻梁上推了推，小跑過去給老婆一個大大的擁抱。
第二天一早，産房門口醫生人來人往，圍觀的病人也在竊竊私語。
聽說是昨晚上的一個産婦大出血，沒搶救過來，家屬正鬧呢！
張濤聽完心中一緊，随後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摸了摸手中的奶瓶，差點忘了，他還要給女兒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