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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八十年代之——老野貓來了——二、你爸爸來了

作者:牛國偉

我的80年代之

老野貓來了

我小時候天天被吓,被吓的驚恐,快樂和幸福一直陪伴這我,我就是被吓大的。------

二、老野貓來了——你爸爸來了

喵,老野貓來了。

我當時說“我就是老野貓!别喊了。”挨了一頓揍,揍我的是爸爸,媽媽拉着不讓爸爸打我。“世上隻有媽媽好”是實實在在的。我記住了媽媽的好,同時也記住了爸爸的不好惹:棍子打在身上,這比那個從來沒有會過面的老野貓實在多了。

那個時代的爸爸真不得了,國際上雙打兩個超級大國:打倒美帝,打敗蘇修;國内打倒階級敵人;家裡打老婆孩子;貨真價實的打遍天下無敵手。聽大爹将講,有一天他們在山上幹活,看見一架飛碟從宇宙中飛來,在他們旁邊停了下來。從飛碟上下來一群奇怪的外星人,嘴巴有臉盆那樣大,眼睛會冒火,鼻子像大象的鼻子。他們的首領對大爹說:“能不能給他們點飯吃吃,他們路過地球去巴巴星趕集,肚子餓了。本來大爹他們想給外星人點飯吃,沒想到他們說:“你們這裡怎麼這樣落後!”大爹他們一聽火冒三丈,提起鋤頭就和外星人幹起來,最後外星人被打得狼狽逃竄,哭着跑了。真是打遍宇宙無敵手。

你想想,當時我3歲,當然被打得沒有脾氣,剛開始的時候還要爸爸親自到場,四處找棍子,然後家法從事。後來不論是誰,發現我在搗蛋隻要說一聲:“不要跳,你爸爸來了。”我立刻吓得規規矩矩。

那個時代的爸爸一天打到晚,美帝、蘇修、階級敵人是紙老虎,不打白不打,大夥争先恐後打;其他事從吃飯到睡覺都在打:一個人吃飯叫打飯;幾個人吃飯叫打平夥;與人交往叫打交道;睡覺睡在地闆上叫打地鋪------。享受天倫之樂,教育孩子叫打小娃。

前幾年我爸爸還跟我說起打我的好處,爸爸說:“那個時候的小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如果不打,根本管不住你爬高上低,玩水鑽泥,要知道,這些都是危險的事啊,打你也是迫不得已,好在通過我一打,這些危險的問題都解決了。”

聽爸爸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我們小時候被打是自己找打,完全不怪爸爸。隻是小時候不懂事,要不然爸爸打了之後應該說:“謝謝爸爸,打的好。”

為什麼那個時代的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呢?”其實爸爸還把程度說輕了,我們真實的情況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想啊,那時爸爸媽媽都要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自己的全部精力,根本沒有時間照顧我,我們一天東遊西蕩,不幹點掲瓦的事能幹什麼?我隻能到處翻,當時我們就是沒有翻出槍炮,如果翻出槍炮,打美帝和蘇修都不要爸爸他們動手,我們一邊玩就一邊打了,因為那個時候我也信奉一個“打”字。

我記得我4歲時在家帶弟弟,弟弟老去捉蟲,沒辦法,我能采取的有效手段就是弟弟捉一次我打一次,那時候弟弟被我打得一天哭到晚,眼淚伴着灰塵被揉在臉上,花裡胡哨的,當弟弟看見媽媽回來時就拼命跑過去,總是一邊跑一邊哭,那時弟弟一歲,我記得媽媽總是說:“我可憐的花野貓”,然後抱起弟弟。

弟弟找到了靠山,會立即向媽媽告狀:“我抓蟲玩,哥哥打我,媽媽打哥哥!”弟弟以為媽媽會伸張正義,沒想到媽媽這時候很嚴肅,她拍拍弟弟的屁股說:“抓蟲就該打!”媽媽告訴我們,有一個小孩,媽媽帶着去幹活,媽媽在田裡幹活時小孩在田邊的草地上坐着玩,小孩看見一個大蟲,他以為大蟲可以吃,就抓了大蟲放在嘴裡吮吸,媽媽發現時大蟲被小孩吸得隻剩一張皮,小孩不久也死了。這個故事讓我感到很恐懼,是以隻要弟弟抓蟲我就打,而且我認為打一次就是立了一次功,我感到非常自豪。

那時候打小孩誰打誰自豪,因為小孩不懂事,大家都認為不打不成器。小孩在家由爸爸媽媽主打,哥哥姐姐配合打。讀書的時候老師打。聽我國中的班主任說,他讀書時家長送他到學校的同時交給老師一捆小竹子,他爸爸囑咐老師:“先生啊,請您一定要關心我兒子,這個學期無論如何要把這捆竹子打斷。”學期結束他爸爸去找老師,驗收結果是竹棍都打斷了,他爸爸非常高興,因為他們家是雲南宣威的,就送了老師一隻宣威火腿。

我們老師說,那時候人們信奉的是棍子底下出孝子,棍子底下出秀才,家長為了孩子孝順要打,老師為了學生成才要打。這種讓孩子在打中健康成長的觀念一直到我教書時都非常盛行。

我1998年當老師教書,在大學學的是孩子的屁股就是老虎的屁股,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禁止體罰和變相體罰學生。工作後大多數家長總是一見面就說:“老師,孩子不聽話你就打,隻要不打死打殘就行。”有人以為說這話的必然是一群山野村夫可憐蟲,其實不然,這句話最先是朱元璋說的。朱元璋當時請宋濂當太子的老師,宋濂在走馬上任前問朱元璋:“可不可以打?”朱元璋說“可以打。”宋濂又問:“可以打到什麼程度?”朱元璋說:“非死即可。”朱元璋留下的話還有很多,比如達官貴人愛說的:“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有一次我站在學校四樓,10分鐘之内,我觀摩了四個老師打學生。

第一個老師,把一個學生從教室裡打到教室外。第二個老師,把一個學生從教室外打到教室裡。第三個老師,在教室走廊上打一個學生。第四個老師,在教學樓前同時打兩個學生。打得最賣力的是在教學樓前的那個老師,他拳腳齊開,不一會就打得氣喘籲籲,打累了,邊上的家長接着打。這種打法被學生稱為“混合雙打”。我一邊喝茶水一邊觀摩,感覺賞心悅目,這樣的場景見證了我們學校是嚴格管理,家長滿意的學校。事實的确如此,當時我們學校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慕名來我們學校找打的學生絡繹不絕。

四個老師當年一齊痛打“不思進取”的學生,以“人類靈魂工程師”的拳腳培養莘莘學子,在那時那地是靓麗的風景,放在現在是罄竹難書的災難,恐怕會有學生是以産生嚴重的心理問題,抑郁、跳樓。但那個時候不存在,往往打過之後學生會立即寫一篇作文交給老師,感謝老師把他從睡夢中打醒。而且師生關系也不會受影響,現在和我關系最好的一個學生就是我打得最多的一個學生。當然也有個别學生可能被老師打過之後産生嚴重的心理陰影,比如20年後在街上痛打20年前班主任的常XX,據說他被老師打後國中畢業20年都常常在夜裡驚醒,20年後,在街上偶遇無良班主任,決定替天行道,因為這個班主任也經常打其他學生。他伸張正義,痛打了已無還手之力的班主任。為了報喜他錄下視訊,把打班主任的視訊發給受害的同學們,以告慰同學們被打的心靈。此事當年影響很大,對我來說是吓得瑟瑟發抖,因為我當年是學校非常負責的老師,打學生打得穩、準、狠,是以和學校裡的另外三個名師并稱為:“XX中學四大殺手”。可能有學生被我打出心理陰影,可能有學生也在找機會報當年的被打之仇。

“你爸爸來了”在我們小時候吓到我的的時間很短,因為很快爸爸就找不到打我的理由了,四歲我們就要找豬草,五六歲就要懂事,七歲我就會炒菜做飯,我炒菜做飯帶弟弟在當時是備受誇贊的,每當有人說:“牴巴真懂事,會煮飯炒菜,帶弟弟帶得這樣好”時,我總會為因為弟弟“不聽話”打過他深深自責。

這幾年爸爸媽媽們很少打孩子了,有一天我看見一個爸爸帶着一個調皮的孩子,他這樣吓唬孩子:“你媽媽來了。”

我聽後感到很親切又很陌生,中國爸爸這些年來是貓化了,中國媽媽虎了,中國大媽火了,中國奶奶神了。

我一次在街上,看見一個兒子打爸爸,那個兒子的年齡與我相仿,想必也被“别跳,你爸爸來了”震懾過,這會在大街上打爸爸,是在報當年的三天一打之仇嗎?

我現在很佩服我的爸爸,我小時候被他打,即便有時候打得很重,有一回我數着腿上的傷痕,因為還沒有讀書,竟然數也數不清。但我不恨他,相反我越來越佩服他,我知道他在打我的同時也在受着那個時代的鞭打。爸爸那時30多歲,臉上一條條深深的皺紋就是那個時代的鞭痕,其實他承受了很多不可言語的痛苦,但是,他總微笑着負重前行。現在他74歲了,退休後的他堅持懸壺濟世,在他簡潔的診所牆上,挂滿了他高尚醫術的證明,一面面錦旗告訴我爸爸是生活的強者,他幫助了千千萬萬的人,他幫助了我,讓我不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選擇做一個正直的人。

随着自己年齡的增大,我越來越了解爸爸,小時候被爸爸責打越來越成了我美好的回憶。是以當爸爸說起打我的好處,我現在深以為然,我深信,一個父親,不論在什麼時候,他打子女時都包含着别人不能了解的愛。

曾經的懼怕,現在成了溫暖的,不可割舍的情感,這——就是父親的責打。

那時讓我懼怕,并且落下後遺症,到現在都沒有改變的是——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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