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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作者:小書童講曆史

金庸先生一生共寫了“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14部武俠小說,其傳播之廣、影響之大,可謂空前。

但是,主流文化似乎并不認可金庸的武俠小說,認為能登大雅之堂,并不能和嚴肅的文學相提并論。王朔就将四大天王,成龍電影,瓊瑤電視劇和金庸小說,稱之為“四大俗”。

那麼如何評價金庸的武俠小說呢?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縱觀金庸的武俠小說,給讀者留下的深刻印象是:有明顯的曆史背景,有崇高的思想境界;故事生動,情節緊張;人物塑造,性格鮮明,形象逼真;語言精确,文筆流暢。

一般武俠小說反映的武林故事,翻來覆去,盡是拜師訪道、尋寶奪笈、血債複仇,抄襲仿制,陳陳相因,總是離不開個人恩怨,自我擴張,直到把武俠小說逼進了死胡同。

金庸則是武林異數,以其雄才健筆,抒寫民族興亡的曆史,描繪時代風雲變幻的壯觀,使人感到曆史脈搏的跳動,構成了金庸武俠小說的一大特色。金庸的武俠小說,往往以重大曆史事件為背景,以重要曆史人物為骨幹,以國家之仇、民族之恨、百姓之苦為基調,使讀者和書中人物共呼吸、同患難、喜怒哀樂,休戚與共。

以“射雕三部曲”(《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倚天屠龍記》)為例,反映了南宋中期到元末明初這一百多年的曆史,以宋、金、元,元明之間的沖突沖突為主線。重要的曆史人物如成吉斯汗、忽必烈、朱元璋、常遇春都占有一席之地。武穆遺書、倚天屠龍秘笈成了書中的脈絡,衆多的人物如郭靖、黃蓉、洪七公、全真七子與楊康、歐陽鋒、裘千仞、完顔洪烈,這些正與邪,忠與奸、好人與壞人也全在民族沖突這塊試金石上得到明顯的分野,形成兩邊截然不同的層次。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金庸的十四部小說

金庸先生曾說過:“這跟我喜歡曆史有關。曆史很奇怪,它可以讓我們知道很多事,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武俠小說一直以來,大多是傾向虛構,給人一種不盡真實的感覺。我想改變一下。在曆史的基礎上撰寫武俠小說,那樣,有了現實的背景,讀者讀起來,便會有更大的真實感。”《碧血劍》《鹿鼎記》《書劍恩仇錄》《飛狐外傳》《雪山飛狐》等五部,雖然不具有“射雕三部曲”那樣的情節和人物的連貫性,也陸續反映了明末清初的重大曆史。特别是《鹿鼎記》已經不太像武俠小說,毋甯說是曆史小說了。改朝換代的争鬥、農民起義的成敗成為串聯作品的線索。粗略統計,以曆史為背景的武俠小說,占金庸武俠小說三分之二以上的篇幅。

武俠小說的故事情節同樣擔負着表現作品沖突沖突的演變和人物性格形成的文學功能。情節故事豐富完整,緊張生動,起承轉合,天衣無縫,構成金庸作品的另一個特色。

在這方面的成就亦非泛泛作家所能比拟的。金庸的武俠小說,吸取我國白話小說的優良傳統,借助優秀外國小說的表現技巧,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表現風格。其故事多從單線入手,由一事引入另一事,埋下伏筆,造成懸念,形成一個高潮後戛然而止,故事在緊張的氣氛中收束。其中《倚天屠龍記》《天龍八部》情節最為豐富,結構最為複雜。以《天龍八部》為例,故事由段譽來無量山看比武八始,引入第二個男主角喬峰,再引出第三個男主角虛竹。這一特點很像古典小說《水浒傳》中的《武十回》《宋十回》分頭交代各路好漢上梁山那樣,最後形成高潮,在少室山群英大會上,分别點出三個主角的不同結局。高潮疊起,情節緊湊,使讀者愛不釋卷,欲罷不能,進而收到強烈的藝術感染。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射雕英雄傳(劇照)

文學作品要求人物塑造,形象真實,個性鮮明。才能深刻揭示其社會本質。武論小說人物刻畫成功與否,直接影響了整部作品的可讀性和對其文學價值的評價。

平庸的武俠作家自然隻能塑造一批批平庸的人物形象,這些形象,往往武而不俠,女主角總是多情嬌媚,男主角總是風流俊雅。要麼武功蓋世,深不可測,三步流紅,五步喋血;要麼性格乖張,行為古怪,滿口胡言,渾身酸味。總之,趙錢孫李,千篇一律。

縱觀觀金庸筆下的人物形象,個個性格鮮明,栩栩如生,人物形象生動,呼之欲出,可以說,達對個性與共性的高度統一,金庸筆下的男女主角,你具有崇高的思想品質和道德情操,他們以國家比利益為重,以天地為逆旅。不為利誘,不畏強暴,具有處處為他人着想和赴難犧牲的精神。是以每部作品的基調都比較高。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天龍八部(劇照)

金庸先生說過:“在我所寫的許多男性人物中,胡斐、喬峰、令狐沖、楊過、郭靖這兒個是我比較特别喜歡的。”試以這些男主角為例,分析金庸朔造人物形象的特征。

先說《飛狐外傳》的男主角胡斐,他聰明活潑,寄身于商家堡,曆遭苦難,是個急天之難的行俠仗義的人物。他為了素昧平生的鐘阿四一家四口的血海深仇,和獨霸一方的大土豪南霸天誓不斷立,血戰到底,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展現了見義勇為的英雄本色。

如果說,小斐恰如雛燕展翅,不畏艱險,那麼,《天龍八部》的主角喬峰則是淩空翺翔,傲視群雄的雄鷹。喬峰一現,如朝霞初展,毫光萬丈,群魔辟易,所而披靡。喬峰性格豪邁,疾惡如仇,兼有超群駭俗的武功,頂天立地的男兒氣概,大可作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來。在金庸筆下,他卻是最具悲劇性的人物,而他悲劇性的由來,則是他寄生于遼國,撫養成長于宋朝,他成為民族沖突沖突的犧牲品。為了千萬無辜生靈,在忠義不能兩全的情況下,毅然以斷箭頭插入自己的胸膛,無聲無息地倒在千軍萬馬之前。從此恩怨、榮辱、毀譽一筆勾銷,天地窒息、草木悲風,這一切極大地震撼着讀者的心靈,驚愕激憤之情洶湧,久久不能平靜,喬峰的悲劇是誰造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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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沖(劇照)

《笑傲江湖》男主角令狐沖也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令狐沖潇灑落拓、放蕩不羁,是個“隐士”型的俠客。他自幼父母雙亡,嘗遍了人情冷暖、世态炎涼的滋味,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身不由主地卷入陰謀家、野心家、僞君子武林奪盟的鬥手,依委其間,屢遭構陷,但他能與命運抗争,自強不息,更兼身懷絕學,武功卓異,于是他一如美國好萊塢能片“西部槍手“一樣, 一劍在手,所向無敵。作者塑造令狐沖這個人物的用意,在他的《笑傲江湖·後記》說得很清楚:“人生在世,充分圓滿的自由根本是不可能的,解脫一切欲望而得以大徹大悟,不是常人之所能,那些熱衷于政治和權力的人,受到心中權欲的驅策,身不由己,去做許許多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其實都是很可憐的。”

金庸塑造引人注目的大俠始于《射雕英雄傳》,姑且不論《射雕》是否是金庸最成功的作品,但可以直言,《射雕》是金庸最重要、影響最深的小說。《射雕》一問世,金庸先生才得到“金大俠”的頭銜,确立了武林小說盟主的地位。

《射雕》布局奇巧,人物塑造鬼斧神工,文字優美,充滿了濃厚的文學氣息,成為新派武俠小說的典範。《射雕》更重要的成就還在于,塑造了郭靖這個“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英雄式人物。郭靖從小在蒙古包裡長大,由于天性淳樸善良,加上勇敢過人,義無反顧的品德,深得成吉斯汗的器重,建功立業,成績斐然,被封為“金刀驸馬”。後來他覺察成吉斯汗,并吞大宋江山的野心,終于反目成仇,同時解除了和華筝公主的婚約,娶得美眷如花的俏黃蓉終身為伴。郭靖為人嚴肅拘謹,誠樸厚重。對國家忠,對父母孝、對師長敬、對朋友義、對愛情專一,道德品操,臻于完美。是以他能憎愛分明,臨陣不亂,即使處理兒女私情也不輕率。這些大仁大義,為國為民可貴的品德,就是連靈巧如楊過,飄逸如洪七公,高傲如黃藥師,強勢如成吉斯汗都對他敬佩不已。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韋小寶(劇照)

金庸成功地塑造一系列人物,可謂千姿百态,各具特色:誠如陳家洛,高雅華貴,身懷絕學,德才兼備,隻是内心抑郁,臨事猶豫不決,空負好身手,最終一事無成,豹隐回疆,有道是:“長使英雄沮沾襟”;袁承志謙厚奮發,技藝超群,身負重任,但他有勇無謀,不善變通,悲天憫人,失卻良機,身後寂寞,寄居海外,隻落得“永憶江湖悲白發”;張無忌品操端方,武功卓著,但他随機含混,拖泥帶水,用情不專,處處受人制肘,淡然退出政治舞台,終歸成不了氣候;段譽風流倜傥,飄逸俊雅,但他不谙人情,不通世務,見異思遷,處處留情,終究不是世間人物;虛竹宅心仁厚,思想純正,但他性格癡愚懦弱,拘泥苟且,隻靠因事成人的機遇,步步 逼使他成功,完全不符合世俗之常理;韋小寶奸詐狡猾,貪财好色,典型的市井無賴,但他對朋友忠誠,講義氣,也不是個一無可取之人,他周旋于充滿殺機的官場,官室,逢兇化吉,曆險如夷,最後七美大團圓,享盡人間豔福,出乎意外,匪夷所思,看來極不合理,事理颠倒正是颠倒事理的社會所造成的。

金庸先生是個學識淵博,多才多藝的學者和竹家,就其十四部武俠小說而論,充分反映出金庸先生廣博的文史知識,醫蔔書棋無一不精,兼之他對倫理、道德、人性的深刻了解和純熟的文字表現技巧,才能寫出内容豐富而真實,總境深刻而切理的作品。

金庸小說:王朔稱之為“四大俗”之一,讀者尊之為“空前絕後”

張無忌(劇照)

王靜安在評價文學作品的“心境”時說:“抒情則沁人心脾,寫景則在人耳目,述事則如出其口。”金庸先生的武俠小說于抒情寫景述事都有獨到之處。其如抒情,即事抒情,融情于景都能做到真摯自然,言必“由衷”,就如兒女情态,也是水乳交融,兩情依依。寫最大如江南水色,大漠風光。小如花木泉石,幽谷林野,莫不雄渾旖旎,錯落有緻。叙事則迂迥變幻,懸疑反溯,絲絲入扣,令人如醉似癡,廢寝忘食。言志則闡道析理,透徹精辟,淋漓盡緻,足以激勵人心,振聾發聩,足以聞雞起舞,中流擊楫,砥砺之心油然而生,一股曆史興亡的悲憤感情,湧塞胸懷。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的武俠小說,不管你認不認可,金庸注定是一個奇迹,一個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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