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
北京。
方言從夢中悠悠轉醒。
一擡眼,他看見妻子杜梅坐在床邊,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發出不解的聲音:“幹嘛呢你?”
誰知下一秒,杜梅就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她将一把菜刀,架在了方言脖子上。
方言頓時清醒,下意識想要遠離兇器。
卻發現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他大聲地質問:“你想殺了我嗎!”
結果,杜梅像沒聽到似的,開始逼問:“你愛不愛我!”
他咬牙切齒地回:“我恨你!”
杜梅情緒更加失控。
而那把刀,始終沒離開方言的脖子。
生命危在旦夕之際,突然的工作叫走了杜梅。可危險還沒解除,他依舊動彈不得。
方言開始自救。
跳下床。
滾地闆。
一步步接近窗邊。
然後,将腦袋一頭撞上玻璃。頭破血流。
這一年,方言的扮演者,王志文28歲。
為了更好的戲劇效果,他頭撞實打實的真玻璃。
努力沒有白費。
這部名叫《過把瘾》的電視劇,助力王志文拿下那年的“飛天”最佳男主。
他也在一夜之間,成為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吃苦。
敬業。
戲好。
觀衆對他寄予厚望。
然而出名後,王志文的負面新聞接踵而來。
甚至幾度傳出,别人要封殺他的消息。
好好一個演員,怎麼會有人想封殺?
論原因,離不開他的性格。
那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又狂又傲。
通常我們形容一個人好相處。
會說這人随和極了,和誰都能聊到一塊去。
可王志文,則截然相反。
他是和誰都能吵得翻天覆地。
有一回,他參加一場見面會。
現場人山人海。
你擠我推。
局面近乎失控。
還是導演趙寶剛帶着大家,抄小路“逃跑”。
意外就此發生。
趙寶剛撞上了廣告牌的支撐架。
鮮血直流。
光榮負傷。
衆人連忙将他送去醫院縫針。
可事還沒完。
接下來劇組聚餐,又有一大波人沖來道賀。
他們好像看不見趙寶剛頭上,那厚厚的繃帶。一個接一個地要灌他酒。
王志文知道趙寶剛的傷勢,忍耐許久後終于爆發。
他沖着來人大聲發火道:
“他(趙寶剛)今天晚上能坐在這裡,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你們要是再這樣強迫敬酒,我馬上就走!”
那場景,肯定要多掃興,有多掃興。
當然,王志文這不是看人下菜,更不是紅了飄了。
因為他在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敢和劇組副導演正面剛。
時間回到1988年。
這年,李少紅還沒拍出《大明宮詞》,也還沒霍霍《紅樓夢》。
她正在籌備一部叫做《銀蛇謀殺案》的影片。
這即将成為她的大螢幕處女秀。
她自然很看重。
關于男主的人選,她挑中了當時還在趕畢業論文的王志文。
于是,她的副導演找到對方,說明來意。
結果,王志文并沒有想象中的歡呼雀躍。
相反,他冷靜地提出要先看劇本,再決定自己是否出演。
可劇本尚未定稿,上哪找來給王志文看?
副導演說明了情況。
王志文哪管這麼多,沒看到劇本就是不松口。
惹得副導演很是生氣,大罵:
“你也太狂了!”
“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找你演電影男主已經很好了!你還挑這挑那的!”
兩人第一次見面,結下了深深的梁子。
圖來源:新浪網
第二次交談,在電話裡。
副導演開口就是最後通牒:“給你半天時間考慮,到底演不演。”
王志文硬氣地怼了回去:
“不用半天,我現在就給你明确答複。”
“在我沒看到劇本之前,我是不會答應你的!”
第二天,李少紅和其他幾個主要的劇組人員找了過來。
王志文态度依舊:
“你不能讓我決定一件,我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麼的事情。”
接着李少紅開始勸說。
從對他的看重,到第一時間給劇本的保證。
王志文有所松動:“讓我演的話也可以。條件是那個副導演必須離開!”
最後,王志文逞了口舌之快,也丢了機會。
對此,他并不後悔。
隻是對李少紅導演有愧疚之意。萬幸,兩人後來成功合作了電影《紅粉》,了卻一樁遺憾。
然而,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更何況王志文這個性子。
他的火爆脾氣一天不改,和别人的摩擦就不會少。
終于,他攤上事了。
還不止一件。
封殺的、打官司的,個個來勢洶洶。
他招惹的第一撥人,叫記者。
2000年。
王志文來到大連參加節目。
正式開拍前,他嘴裡嚼着口香糖。
聽到導演說一切就緒,王志文到處找紙巾。
可到最後,隻在兜裡翻出一張名片。
沒辦法,他吐在了上頭。
不巧,名片的主人目睹了一切。
她是一個記者。
等王志文拍完,她憤怒地跑來要說法。
王志文先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
他馬上道了歉:“這件事是我錯了,您别介意。”
記者并不打算接受。
反問道:“你這什麼意思,你這人太無禮了!”
王志文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
被記者這麼一嗆,他耐心喪失:
“我這不是給你道歉了嗎?你要接受的話,咱們就完了。”
“我覺得我是不禮貌,但是我的動機絕不是針對你這張名片。這件事你了解就了解,不了解的話那也沒辦法!”
這态度可不能服人。
那一年的“金鷹節”,記者們似乎組團來“尋仇”。
他們以上次的口香糖事件為由頭,不斷刺激他:
“想讓觀衆多了解你?沒有我們媒體,怎麼了解!”
“你要再狂的話,我們就合起來封殺你!”
王志文覺得這是實打實的威脅。
他吼了回去:“你們也不要自視太高!”
說完,轉身就走。
不久後,果然有近30家媒體聯合起來,對其陰陽怪氣。
對此,王志文不屑一顧。
他向前來問候的媒體,留下一句“我不在乎”後,揚長而去。
經此一役,王志文得罪了不少媒體。
但,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觀衆是通過我的作品,而不是媒體了解我。”
記者的封殺,他有底氣去應對。
真正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的,還是第二次。
這次他惹到了電影的投資方。
2003年。
上海。
電影《芬妮的微笑》首映式。
台下記者架好攝像頭,對準台上。
一切準備就緒。
他們不知道的是,台上的王志文也在暗自醞釀。
一出“鬧劇”,即将上演。
有記者率先舉起了手:
“宣傳片說這是中國版的《泰坦尼克号》。”
“請問您的看法是?”
王志文張嘴就答:“宣傳的話能聽嗎?電影我都沒看,看完再說。”
記者追問:“那您覺得片子拍得怎麼樣?”
這下,王志文更是不留情面,直言電影拍得不行:
“劇本和影片拍攝,一直有很多問題。”
“我對劇本不是很滿意。一開始吸引我的也不是劇本,而是故事選題。”
現場氣氛開始不對。
可劇組人員還沒能打斷,記者已經抛出一個又一個問題:
“您對劇本哪些地方不滿意?”
“拍攝過程是不是很痛苦?”……
王志文繼續批判:
“影片和原來的故事拉開了距離,是編劇自己造的。”
“拍攝很痛苦,但不會放棄,因為答應了人家。”
直接将攻擊矛頭,指向了編劇和導演。
當記者恭維他借此片,拿下莫斯科影帝時。
他更是語出驚人:
“莫斯科人眼瞎了吧!”
圖來源:網易
最後,導演胡玫實在聽不下去,示意打斷了采訪。
第二天,“王志文痛罵新片”的新聞傳遍圈内。
其中,就包括投資方——一個背景雄厚的大集團。
他們自然怒不可遏。
甚至把王志文告上了法庭。
以他“未遵守片約”和“诋毀該片言論”為由。
要求對方賠償違約金25萬,同時進行公開道歉!
這可不比今日遍地的律師函。
分量滿滿。
在觀衆心中,王志文的狂妄形象愈發深刻。
他的口碑下跌。
事業也出現危機。
這種情況持續了将近一年半。
直到2004年11月23日上午。
法院認定,片方關于王志文改戲份、違反演出合同等的一系列申訴,均沒有事實依據。
這場轟轟烈烈的鬧劇,才終于落下帷幕。
是以王志文當時到底在想什麼?
為何要不惜撕破臉,罵投資方,罵自己的心血?
除了采訪中提到的那些不足。
電影主人公的原型——瓦格納夫人在首映會前一天去世,也深深加重了他内心的憤懑。
王志文對她的故事,有自己的了解。
他不認為片中女主的所作所為,出發點都是愛情。
肯定還有其他重要因素。
比如信仰,比如習慣。
而這些,影片都沒能很好傳達。
更像是借人家的殼,編了一個另外的故事。
偏偏,首映式上都是對電影的贊美之詞。
他無法了解。
也沒法接受。
于是有了瘋狂之舉。
風波過後,王志文上節目被問及此事。
主持人轉述道:“他們都說你是一個制造問題的人。”
他搖搖頭:
“我不是在制造問題,我隻是在表達我的感受。”
輕描淡寫。
有理有據。
可以說,如果不是演技傍身,他很難熬過這幾次大風大浪。
經典之作《風聲》裡,周迅李冰冰同台飙戲,吸引大部分關注。
此外還有張涵予、黃曉明和蘇有朋等人,個個高光。
很少有人會特意提及裡面的王志文。
一擡眸。
一擺手。
就讓你我相信,這個人物的存在。
實力是他“狂妄”的資本。
他曾說,最喜歡的高爾夫選手叫做博比·瓊斯。
博比某次揮杆時,杆碰到了球。
這在比賽中是不允許的。
可沒人看見。
哪怕裁判說,沒人看到可以不算違規。
博比還是堅持領了罰。
王志文說,自己就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這似乎解釋了他的許多“反套路”行為。
比如在中戲任教期間。
有一年,學校分房子。王志文本該有份,卻什麼也沒得到。
這哪能忍?
他一個電話直通校長。
不久後,校方給他補了一套90多平方的房子。
按說事情就該到此為止。
結果王志文又把鑰匙退了回去,理由是:
“分不分是你們的事,要不要是我的事。”
“現在我在上海生活,北京的房子我不用,在我這裡浪費,給那些需要的人吧!”
正如《過把瘾》女主、老搭檔江珊的評價:
“他是一個很真誠的人。”
“就是因為太看重自己的這份真誠,是以常常不惜得罪人。”
他處世有自己的标準和原則。
觸及底線,堅決不讓。
劇本不好。
要麼改,要麼他走。
和人交流。
要麼不說,要麼說真話。
雖然常常不被了解。
但這就是他的堅守。在這紛紛擾擾的世界裡,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如今,他已經55歲了,年過半百,依然“刺兒頭”。
話很硬,态度很拽,脾氣很倔。
透過墨鏡,我依稀能看見曾經年輕氣盛的他。
那是在《過把瘾》裡。
方言在辦公室,指着上司鼻子罵:
“就罵你了怎麼着吧!”
狂妄又不羁。
那是戲中人,亦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