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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劉卓:音樂節目10年,老百姓養了耳朵10年

作者:出色WSJ中文版
對話劉卓:音樂節目10年,老百姓養了耳朵10年
對話劉卓:音樂節目10年,老百姓養了耳朵10年

《2021 中國好聲音》開播當晚,劉卓轉發了那英的微網誌,後者用一篇長文懷念 10 年前第一季的萬人空巷,也感歎 10 年來這檔節目對樂壇的巨大影響。

劉卓的轉發來得很快,他寫道,“把自己 30 到 40 歲最有鬥志的 10 年獻給這個節目,此生無憾”。

2012 年的夏天,上海華東師範大學體育館裡搭起用黑布層層罩起的臨時錄影棚——第一季《中國好聲音》正在這裡錄制盲選,也就是觀衆熟悉的“導師轉身”環節。

在這檔現象級節目裡,那英從歌手轉型擔任導師,剛過 30 歲的劉卓則與節目樂隊一起,為每位登台學員伴奏,常常一錄就要錄到淩晨 3、4 點——劉卓粗略估算了一下,到今年為止,他與團隊已經在這個節目裡演奏了超過 3000 首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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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 年,《中國好聲音》再次在鳥巢舉辦決賽

(上排左 7 為劉卓)

10 年裡,華語樂壇發生的很多變化,在劉卓看來,“就是從《好聲音》開始的”。他回憶在那之前大衆接收音樂的方式,“我們經曆了差不多有 6 年左右的彩鈴音樂。從有節目開始,大家對新的、有國際性的歌,就開始認可了。”

“在一瞬間,四線城市好多地方都在放《Rolling in the Deep》,那四線城市都開始聽 Adele 了,就說明大家整體的聽歌的标準提高了好多。”劉卓的觀察同樣得到資料的佐證,2012 年“十一”假期的前一晚,也是《好聲音》決賽直播的夜晚,根據央視索福瑞統計,總決賽的收視份額達到了驚人的 29.47%,這意味着當晚全國正在看電視的觀衆中,有将近三分之一都在看《好聲音》。

節目結束之後,當年導師之一的庾澄慶說,“不管誰走到最後已不重要,真正的赢家是音樂。”他的這番發言在如今看來,确是精準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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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 年出生的劉卓,今年剛好踏入 40 歲。入行以來,由他擔任制作人、作曲、編曲或演唱會總監的歌手,從早前出道的孫楠、李健、羽泉,到 2000 年後走紅的李宇春、尚雯婕,再到近年來新生代的單一純等年輕歌手皆有之,加上音樂節目“黃金十年”以來,那些經由他之手出現在流行音樂節目中的作品,劉卓成為了最走入大衆視野的一批幕後音樂人之一。

2016 年,《中國好聲音》更名為《中國新歌聲》,半年後的 2017 年初,同樣來到第 5 年的《我是歌手》更名為《歌手》。與此同時,以同年 6 月播出的《中國有嘻哈》為代表的類型音樂節目持續推陳出新,進入 5 年之癢的兩檔節目不再是大衆唯一聚焦的關注核心。如此變化,身處其中的劉卓自然也意識到了。

“但你也不能說主流的流行音樂就變得不好了,”劉卓強調,“在幾年時間内過度地消耗,就一定會向下走,但當它向下走的時候,意味着它下一次還會再向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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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我是歌手》中陶醉彈琴的劉卓,

一度成了網際網路上的熱梗

2020 年初,突如其來的疫情讓大量音樂節目暫停了錄制。由劉卓擔任音樂總監的《經典詠流傳》在短暫停播後,持續在央視播出,這檔将詩詞用現代流行音樂演唱出來的音樂節目,豆瓣評分沖上了 9 分,成為觀衆口中的“高分良心國綜”。

随後的 2021 年,《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二季裡,劉卓來到台前擔任制作團成員,一舉一動都被網友放大、讨論。《姐姐》結束後,他又馬不停蹄地開始了新一年《好聲音》的錄制,也開始為終于恢複的大型演唱會投入精力。

今年是劉卓參與《好聲音》的第 10 年,錄制期間,他用手機對着酒店房間的視窗,錄下窗外風景的延時攝影,記錄這間自己“住了 10 年的酒店”。采訪中他再次感歎,“人的一輩子,很難有這麼一件事,讓你做 10 年了。”

在第 10 年的當口,劉卓給自己接下了新的挑戰。采訪這天,他正在為首次擔當音樂總監及編曲的音樂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文版進行開演前的最後調整。這部自轟動推出以來,已經在法國上演了 2 個 10 年的音樂劇,是他從未嘗試過的領域。我們來到排練現場,與劉卓進行了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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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大量時間,劉卓都将其投入到了

這部經典音樂劇的中文版改編當中,

他身邊是導演及總編舞卡爾·波塔爾

《出色WSJ.》:你受到大衆熟知的音樂節目音樂總監、編曲的經曆,和你最新的這個身份——為上演了 20 年的法語音樂劇《羅密歐與朱麗葉》擔任中文版的音樂總監及編曲——相比,兩者有着怎樣的不同?

劉卓:完全不同。其實中國這 10 年的發展特别快,音樂節目讓“音樂”從一個日常的、百姓身邊的事物,變成了一個會讓百姓聚焦的事物。這 10 年,中國老百姓也養了自己的耳朵 10 年,不停地在聽各種好的東西,是以大家對音樂的訴求變得越來越高,可能需要更多的刺激,和更多的新意。

在這個時候,從《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個劇來說,它畢竟是一個 20 年的劇了,有很多音樂其實是 20 年以前的,還有一些是 10 年以前的。我更多希望的是,《羅朱》建立在保證音樂劇風格統一的基礎上,做出一些偏現代人聽感的編曲。

《出色WSJ.》:你說的 10 年,差不多就是從《中國好聲音》開始的?

劉卓:對,就是從《中國好聲音》開始的。因為在它開始之前,大家聽歌的習慣,當時應該是百度,還有 TOM 網,大家主要擷取歌曲的來源是從網絡,而不會從主流的平台,是以當《好聲音》有了以後,大家在一瞬間,四線城市好多地方都在放《Rolling in the Deep》,那四線城市都開始聽 Adele 了,就說明大家整體的聽歌的标準提高了好多。

《出色WSJ.》:這個“提高”是“更好了”,還是“不同了”?

劉卓:當整體大環境變得更好的時候,大家聽音樂的環境一定會更好。我記得在那之前,我們經曆了差不多有 6 年左右的彩鈴音樂,當時聽到了一個新的詞彙叫“口水歌”,還有一種叫“網絡歌曲”。可能當時這兩個概念,指的是那些制作比較粗糙的,詞和旋律聽起來很落俗套的那些作品。

當然,大家對那種歌也是喜歡的,因為高雅的和所謂的俗,其實也是成正比的,有俗也有雅嘛。

總之那個時代大量的都是那樣的歌曲,而大家對新的、有國際性的歌,從有節目開始,就開始認可了,大家覺得我聽歌的面變得更廣了,我獲得歌曲的來源已經不局限于網絡,我可以從電視上獲得,而且我能聽到跟原版不一樣的歌曲。其實這 10 年一直都是這樣。是以回到前面的問題,從一個 20 年的音樂劇來說,我的訴求其實就是讓它變得更适合現在 2021 年的中國。

《出色WSJ.》:這似乎也是人們常提到的一個關鍵點。無論是你在《姐姐》《歌手》等節目裡做的音樂改編,還是這次對法語音樂劇的改編,人們的褒獎或質疑聲中都會出現這個概念。那麼到底什麼才适合 2021 年的當下中國觀衆?

劉卓:大家現在對一首歌曲的層次會有更多的訴求,其實很多音色不是那麼明顯的,比如,原來劇裡的銅管樂器,我一定要給它換成失真吉他,不是這樣的,你會打破原有整個音樂的氛圍。我會疊加好多編曲的元素,是因為很多音色其實是提升原有音樂的。

比如我們現在對低頻的感受會訴求比較多,那你不能加太多樂器去破壞原來的編曲。很多低頻的樂器是人耳聽不清但能感受到的,因為低頻可以帶來很強的共振。

還有一些,比如超高頻的頻率,它也是大家不會聽得特别明顯,但也會對音樂的空間感,以及我們一直在講的“音樂的均衡”起到作用的。20 年前現場用的擴聲器材可能沒達到現代這麼高端,是以我要配合現在的高端的器材,做出編曲上的動作,同時不去破壞原有的編曲。

《出色WSJ.》:網上很多人的評價,其實說得挺難聽的,比如說“這不是時代的特色,是時代的垃圾”,你會看這些評論嗎?

劉卓:我不太會看。很多人隻是單純地在聽,是以他們的判斷就是很自我的。你如果從事這個工作,你會知道,現在在音樂制作的領域,你所涉及到的工作内容有多繁瑣,它不亞于計算機的程式設計,不亞于寫代碼。

我一直覺得,别人喜歡、認可你的音樂的時候,一定是因為你的音樂審美帶給他了共鳴點——它建立的一定是這個基礎,而不是說我去總結網上的評論,總結完了以後,去做我自己的音樂,我覺得這樣的話就不再是劉卓了,又變成另一個樂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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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色WSJ.》:行業裡确實有一些人,按照總結出來的規律,也有做出了成果的?

劉卓:對,其實這樣是沒錯的。随波逐流,我覺得有的時候是對的,當波浪太大的時候你隻能随大局。

《出色WSJ.》:比如有人會按照适合抖音的規律去做音樂。

劉卓:這個啊,這個是非常好的。當你如果對自己的生活——我是說收入,有更高的訴求的時候,想辦法去迎合大衆,做一些能很快變現的音樂内容。

對我來說呢,其實我每年做的工作特别累,很繁瑣,但收入其實不高,不是像很多文章寫的,一首歌賺 2000 萬,甚至更高的價格。我一直覺得,我如果追着去做那種音樂的話,我可能追不上人家,因為我畢竟在我這個領域裡做了十幾年,是以我還是好好做我自己該做的事就好了,也不太羨慕收入特别高的人。

《出色WSJ.》:你前面提到當今觀衆對聽感的追求,能否舉個例子?

劉卓:《歌手》裡很多歌都有這樣的代表性,因為到了那個舞台上,每首歌的張力需要動态特别大,從特别弱到特别強、特别誇張、嘶吼、呐喊。

我現在想一想,在《好聲音》裡面,當年周深和李維唱的《貝加爾湖》,大家早就知道李健這個版本,但是他們倆翻唱完又是另一種味道,其實這個就是大衆對原有的一首作品重新呈現出來的心理訴求。

這個期待值是挺高的。是以你要想方設法地給他一些能讓他打破原來的習慣的一些設計。《貝加爾湖》原來就是一首獨唱的歌曲,裡面隻有李健老師一個人的唱,改編這首歌的時候,我們在棚裡面拉着兩個人,包括那姐,我們幾個試了 3、4 個小時——不是編曲,而是對唱的設計。

唱的設計其實就是,原有的旋律需要去做變奏,去做二重唱,去做一些轉調的設計,這在一首歌裡算是一些驚喜,它是走到一定的情緒點,去解決這個情緒爆發的一種手段。是以《貝加爾湖》這種從一首獨唱變成兩個人唱的歌曲,這兩個人的唱在設計上又水乳交融,互相之間都把長處、自己最閃光的一面交給了對方,這就是 1+1>2 的比較有代表的一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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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色WSJ.》:這 10 年裡,聽衆的需求也有轉折,一些前 5 年裡的聽歌需求,到了後 5 年又不那麼流行了,是這樣嗎?

劉卓:前 5 年裡,《好聲音》先出,然後是《我是歌手》,兩個節目當時橫空出世,大街小巷都在看,但是這兩個節目都是在做到第 5 年的時候,出現了《中國有嘻哈》。

嘻哈走到差不多今年,其實市場依然很大,但你也不能說主流的流行音樂就變得不好了,其實兩者都非常好。但是走到嘻哈的第 5 年的時候,它也變得沒有第 1 年橫空出世那麼有影響力了。我覺得這是風格類音樂必然的,在幾年時間内過度地消耗,就一定會向下走,但當它向下走的時候,意味着它下一次還會再向上走。

《出色WSJ.》:你為音樂節目組建了一支樂隊,名叫 V Band,它跟你在更早年裡和兄弟組建的樂隊,感受有什麼不一樣?

劉卓:最早的時候組建樂隊是為了夢想,那個夢想其實就是,幾個人湊在一起,在北京,希望自己能成為未來的五月天也好,蘇打綠也好,一個知名樂隊。北漂的生活是從你的夢想開始的。

後期組的這個樂隊是為了生活,你在北京所有的吃、住、行這些成本,你必須要想方設法地能維持下去,你才能維持你的夢想。但當看到在節目當中所獲得的那些成就感,自己其實也很珍惜第二個樂隊。是以後來慢慢變成,把自己的夢想丢在一邊了,因為發現實作夢想太難了,還不如安心地把自己眼前這個實實在在的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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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卓與 V Band

《出色WSJ.》:在組當年的樂隊之前,你還在黑龍江省平劇院工作過,那段經曆對你有什麼影響?這次《羅密歐與朱麗葉》,你又與國有劇院合作了,時代的變化是否也展現在它們身上?

劉卓:當時算是一個經曆吧,我本身不是學平劇專業的,我是以創作者的身份進的團裡的創作室。後期把我調到了樂隊,耳邊除了鑼就是镲,我晚上還在酒吧打工,睡覺都是後半夜 2、3 點,睡 4 個小時爬起來去機關,我就很崩潰。是以去北京這件事就更堅定了,在機關上了 1 年的班就去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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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卓帶領《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樂隊排練

我感到,大家對文化的訴求其實挺大的,起碼百姓對業餘生活要求挺高,他能接受各種各樣的話劇、喜劇、音樂劇,這絕對是一個變化。這次《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個劇,是九維文化和上汽·上海文化廣場一起制作的,我在平劇院的時候,那是差不多 20 年前了,那時候還沒有聽到這麼熱的一個音樂劇巡演,或者小型演唱會在劇院巡演。當時的劇種就是各大地方的地方戲,加上一些相聲啊,尤其我在黑龍江,不像上海那麼好的文化氛圍。而現在變得,音樂劇、話劇遍地開花,這就是時代的進步。

《出色WSJ.》:你在另一個采訪裡說,你給自己定了一個标準,什麼作品都得愛上它,這是你的原話嗎?

劉卓:我的原話是,你接到任何一首歌的制作,因為很多詞曲不是我自己去寫的,是以我沒對詞曲傾注感情。然後我說這句話的前提是,他們問我,為什麼我彈鋼琴的時候,跟每個藝人都配合得那麼好。我說首先第一點,你要愛上這首歌,你才能把自己所有的情感投入到你的演奏裡面——完整的這句話是這樣的。

在節目裡,确實有很多人選出來的歌是我不太喜歡的歌,但是你也要強迫自己去愛上它,否則你演奏出來的就是無色無味的一段演奏而已,沒有情感的融入,你跟歌手之間是沒有默契的。

我一直覺得演奏鋼琴這件事,它不是一個技巧,排在第一的是情感,第二是經驗——就是你演奏足夠量的作品,第三才是你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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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卓在排練現場

《出色WSJ.》:當今的一個現實是,看音樂節目或是進劇場看音樂劇的觀衆,可能在他這一天的生活中除了這兩三個小時,其他時間都處在現在所謂的“内卷”、“996”當中,你怎麼看待這些音樂文化産品,對當今都市人的意義?

劉卓:不單單是音樂,我也有我讓自己放空的習慣,我如果累了我一定會去翻看各種各樣的電影,宅在家裡面。都市人壓力的發洩,現在有很多種方式,現在也有發洩俱樂部啊,有密室逃脫啊,會選擇通過音樂,也是對文藝性的一種敬畏和親身的感受。

《出色WSJ.》:現在受歡迎的音樂,無論是劇場裡的,還是音樂節目裡的,都呈現出這樣的趨勢:放松、逃避壓力的需求上升了,而大家對愛情元素的需求則相應下降了,你是否也有這種感受?

劉卓:我覺得這就是時代進步了,再年輕的人,對愛情的渴望感都好像沒有我們年輕的時代強了。當時我連上課都在想着對方,這一天 24 個小時除了睡覺,恨不得 15 個小時都在想着對方,但現在大家有各種各樣的娛樂,有手機。

但這還是很沖突,太多人不把愛情當回事的同時,自己又特怕孤獨,又不願意去找一個伴侶,這是現在年輕人的沖突。

《出色WSJ.》:很多時候,觀衆對音樂節目的讨論會集中在,一首經過改編的經典歌曲不如它的原版。你認為一首流行歌曲,如果一定要選的話,應當是較為永恒的還是非常當下的?

劉卓:一定要選的話,我覺得音樂更多要注重當下,因為流行音樂要講的話,一定是當下要講的。

包括現代人對感情的了解,和 10 年、20 年前的人,或是歌曲作者對感情的了解、表達方式,都發生變化了。現代人對當下生活的了解,肯定也會發生變化。是以現在的流行音樂,如果寫得好的話,一定會用現在的整個的感官,用文字去表達出來。

《出色WSJ.》:這種變化,是不是就是改編經典歌曲最難的地方?也會讓年輕歌手唱起來特别困難?

劉卓:年輕歌手唱,非常難。我不說是誰啊,經常會聽到有一些年輕歌手翻唱 15、20 年以前的歌,但現在大部分的流行音樂歌手,跟那個年代的歌手其實是沒法比的。現在科技太發達了,你唱得不好,在棚裡也不會過度要求,完全靠後期修。我爸是個警察,連他都知道有修音這件事,他身邊的朋友、戰友,可能有做酒的,有自己家裡賣菜的,都知道唱完可以修音。

這就是科技帶給現在這些歌手的,沒有那麼高的要求。但 15、20 年前是沒有修音這件事的,是以那個年代的歌手,一首歌可能會在棚裡錄上 8 個小時,錄一天,現在我看很少有歌手做到這個。

《出色WSJ.》:他們會難以了解當時的情感嗎?

劉卓:情感是一樣的,隻是表達方式不一樣,它所用的文字不一樣。比如王靖雯,其實我特别喜歡她的歌詞,原來知道她寫歌還挺好的,今年也是《好聲音》裡看到的,但你看她的歌詞,有好多措辭都是我發現我原來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是她自己的措辭,哪怕是看似是成語的一個四個字的詞語,也是我覺得她自己設計過,這個就是當下。

無論從音樂,還是從文字,中國流行音樂到現在可能三四十年了,這兩者就是一直在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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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靖雯是今年《好聲音》裡

劉卓特别喜歡的一位學員

《出色WSJ.》:科技也在不斷進步,當技術應用在歌曲的制作上,大衆是否常常後知後覺?

劉卓:我覺得觀衆是一定可以意識到的,音樂新或不新。比如你用手機播放音樂,音樂的格式變得越來越大,你用的耳機變得越來越好,它的還原度越來越好......大家在用各種各樣好的裝置的時候,一定也會去追求這個聲音的來源。這個來源,就是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從技術層面上去提高,這個提高也是通過各種各樣的裝置在提高,是以科技在進步,音樂也是一樣在進步,聽衆是可以直覺地感受到的。

《出色WSJ.》:你和李健的合作關系一直為大家所熟知,尤其《我是歌手》中的幾次令人印象特别深刻,比如決賽時的《唐僧在女兒國抒懷并看着女兒國王的眼睛》,這樣具有恰到好處的幽默感的表演,似乎是隻有現場演出才能展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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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卓:這個我比較同意,它其實就是 live 的魅力。那個表演的幽默感,我覺得你也是受了畫面的影響,因為他們倆在一起本身就是個幽默,包括小嶽嶽那些表情上的表演。

我覺得首先健哥敢選嶽雲鵬,已經是深思熟慮過的一件事,也是效果最好的一個選擇。對健哥來說,選任何歌手都是平淡無奇地唱完了一首合唱,隻有選嶽雲鵬,這首歌才活了。

《出色WSJ.》:當音樂節目把現場版再放到音樂平台上,你認為會折損它的效果嗎?最近,網易雲音樂就重新上線了《歌手》全部季度的歌曲,點選量非常高。

劉卓:其實所謂的這個被折損掉的魅力,一定是随着電視這個手段,和音樂手段,兩者結合在一起的。

那個我們所謂的音視訊合在一起的檔案,其實才是最精彩的,當沒有視訊了之後,音樂的張力就變得沒那麼大了,因為沒有視訊去推動它,因為好多情緒宣洩的點,包括斯坦尼康,包括那些搖臂,把畫面拉得縱深感又強,推來推去,那個其實就是畫面對音樂的幫助。當很多歌需要那些視覺,但你又沒有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歌的張力遠遠沒有你在看電視的時候大,這是一定的。

但還有一些歌,不需要太多視覺張力,你可以反複去聽,健哥是個代表,他在《我是歌手》後期的《十點半的地鐵》《父親的散文詩》,在節目裡也是那種在視覺上沒有太大張力去包裝的,就是平平淡淡地在唱,但是你到今天可能偶爾還是會去聽它。

《出色WSJ.》:你在做音樂的時候,會同時考慮從電視節目裡聽的聽衆,和直接聽音頻的聽衆嗎?

劉卓:我不太會去考慮,我覺得我的出發點就是這個音樂好聽,就可以了,其他事交給導演,所有的視覺部分都是導演來操作。當你自己很負責任地覺得這首歌是好聽的,就夠了。後面的一切其實跟我就沒有什麼關系了。

聽衆一定會有一天,脫離了這個視覺,單純聽音樂,他也覺得好聽。但你前期如果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要怎麼表演,怎麼視覺呈現,當這件事大于音樂本身,這個音樂一定是不好聽的,一定不會被大家翻來覆去地循環播放。

《出色WSJ.》:其實過去 10 年裡所發生的這些劇烈變化,有時候從業者是尚未做好準備的,變化對從業者而言,常常帶着破壞性,身處行業中的你是否有這樣的感受?

劉卓:我身邊确實有不少在 15 年前比較頭部的人,慢慢從這個舞台退下去了,一方面是因為年齡的原因,因為不再有足夠的精力和體力去維持每年那麼繁瑣的工作,那麼疲勞的熬夜、錄音,還有一些原因呢,就是他們可能在那個時代,已經成為了頭部的制作人,是以他們對很多新生的音樂類别,不會很快地去接受,就是那種“我比較安于自己現在的工作模式,包括我自己的音樂喜好”。

音樂其實就是這樣的,比如說,我喜不喜歡嘻哈呢?我不知道。我聽到某一些嘻哈我特别興奮,聽到某一些我就覺得“這什麼玩意,完全聽不進去”,但這樣你說我喜不喜歡這個音樂類型呢?我可能說,我不會花大量時間去聽。那個年代的某些人也是這個情況,确實我知道有好多人離開了這個行業。

《出色WSJ.》:你會覺得可惜嗎?

劉卓:新陳代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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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色WSJ.》:你最新的作品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中文版了,接下來到正式公開演出還有一周,這時候你對歌曲還會做些什麼?

劉卓:後面這些天就是聯排了,在現場對音樂做些微調,其實就是一些平衡和一些音色上的調整。最後進場,進行對音響系統的設定,對現場整個聽覺的設定。

錄節目要比這個複雜得多,包括演唱會也是,因為這個面對的是 1000 人左右,而演唱會,比如我們剛做完薛之謙的,是 30000 人。你在這個房間大小的地方彩排好了,上台後所有的音色等等還是會變化,是以還要根據那個大場地再重新調整一次,所有的樂器音色,包括電腦播放的很多音色。

《出色WSJ.》:說了那麼多“過去 10 年”,我們已經在新的 10 年開跑了。你是否觀察到一些迹象,預示着下一個 10 年可能發生的變化?或是說,流行音樂會怎樣更新?

劉卓:首先未來 10 年的科技進步有可能是前 50 年的總和,因為現在已經進步到這個程度了,我現在比較關注的,就是科技帶給人的、從音樂上獲得的,可能不再是你面前兩隻音箱的聽感,它會變成用音樂把你帶到了一個環境當中,帶到一個世界當中,可能是一個虛拟世界當中。

所有的這些操作手段也是随着科技的進步在進步,是以未來的音樂,功能性我覺得會豐富很多,會像我剛才說的,可能超過前 50 年的功能性。

《出色WSJ.》:這樣的變化會導緻歌曲本身有什麼變化?

劉卓:未來 10 年,我覺得音樂的風格會變得更具象,可能現在有 20 種音樂風格,到那個時候有通過人不斷地實驗,通過科技的幫助,可能會有 200 種音樂風格。有 200 種音樂風格就意味着它的群體變得更多,會細化。現在已經開始細化了,喜歡嘻哈的,喜歡朋克的,喜歡電子的,喜歡國風的,已經會有非常明确的指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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