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84年春末,吳國與齊國争奪東方霸權的大決戰終于爆發。此役,吳王夫差征調了全吳九郡共十萬大軍,加上其附屬國越國的三千越甲,總共十萬三千人馬,從姑蘇城胥門出發,經邗城,過邗溝,逆淮水直達魯境,與魯國的軍隊會合,總計約十餘萬大軍,沿汶水自西而東進攻,五月攻下博地(今泰安市南舊縣村),5月25日又攻克嬴地(今萊蕪市羊裡鎮城子縣村),直逼齊都臨淄。
與此同時,齊軍統帥國書正屯兵汶上(指泰山的汶河上遊),聞吳軍大至,遂與田書(字子占,齊國執政田常之弟)的援兵會合一處,沿淄水而上,5月27日,吳齊兩軍主力在艾陵(今萊蕪市辛莊鎮東的艾山丘陵地帶)相遇,齊吳“艾陵之戰”爆發。

與吳國前幾年對山東半島的試探性進攻不同,這次夫差全國精銳盡出,齊國也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實力。此戰,雙方投入兵力超過二十萬,而且是一戰定勝負,戰争規模完全可以和著名的晉楚“城濮之戰”和吳楚“柏舉之戰”相媲美,其慘烈程度甚至超過了上述兩場戰争。可以說,這場戰争沒有真正的勝利者,雙方都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在慘劇發生之前,且讓我們平息一下心情,看看雙方的戰将名單,準備迎接這場鮮血淋漓的戰争帶給我們的強烈震撼吧!
齊軍:
主帥:國書,齊國五大家族(田、國、高、鮑、晏)之國氏帶頭大哥。
主帥禦者:桑掩胥
上軍統帥:高無丕,五大家族之高氏帶頭大哥。
上軍将領:東郭書(東郭氏,也是齊國的資深公族)
中軍統帥:國書
中軍将領:公孫夏、公孫揮(齊國公族子弟)、田書(字子占,田氏族人)、田逆(字子行,田氏族人)
下軍統帥:宗樓,字子陽
下軍将領:闾丘明
兵力:革車千餘乘,兵力十餘萬
吳軍:
主帥:吳王夫差
副帥:伯嚭
上軍統帥:胥門巢(胥門,吳國城門,此人概以其居所為氏)
中軍統帥:吳王夫差
下軍統帥:王子姑曹(夫差之子)
右軍統帥:展如
随軍将領:越國司馬諸稽郢、魯國司馬叔孫州仇(魯國三恒之叔孫氏帶頭大哥)
兵力:吳軍步兵十萬,越軍步兵三千,還有就是數量不詳的魯軍戰車部隊,總兵力應與齊軍差不多
大家看到,兩軍的兵力差不多,總體來說,齊軍戰車多一些,吳軍則主要是步兵。但主宰了兩軍勝負的關鍵并不在此,而是排兵布陣,齊軍是傳統的三軍布陣,吳軍卻分為了四軍,這樣一來,吳軍雖每一軍的數量都不如齊軍,但多出了一支預備軍。這就是中國戰争史上第一次使用預備軍的戰例,而此次戰役勝負的關鍵,就在于這個特殊的布置上。
大戰來臨之前,整個齊軍籠罩在一片激昂和悲壯的氣氛中,他們早就做好了戰死疆場的準備。
田書和田逆本就是田氏家族派來送死的。田常的計劃,就是要讓國、高、鮑、晏四大家族的精銳在艾陵一戰中損失殆盡,田氏就能一家獨大。但這事兒不能做的太明顯,是以田氏也要派出人來跟他們一起死。出征前,田常緊緊握住弟弟田書的手,哭着說道:“對不起了弟弟,但如果此戰你戰死,咱們家族就飛黃騰達了。”田書也知道自己表現的越英勇,就越能以行動促使四大家族與吳人在戰場上拼個兩敗俱傷,也越能掩飾田氏借刀殺人的真實意圖,于是,他大聲的宣布:“這次去,我隻能聽到進軍的鼓聲,聽不到退軍的金聲。要麼勝,要麼死,決不貪生後退!”
而田逆也知道自己此行的使命,既然如此,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沙場,也落得個痛快。他在戰前甚至讓所有部下和他一起嘴裡含玉。按照周禮喪儀,死人下葬前嘴裡要含東西,天子含珠,諸侯含玉,大夫含玑,士人含貝,庶人含谷。沒死就含,以示必死。當然,田逆等人隻是士大夫,居然含玉,這亦是僭禮,足見田氏之野心。
圖:葬玉玉蟬
看到田氏兄弟這麼勇敢,其他将領也被他們感染了,紛紛表現出了視死如歸的氣勢。下軍将帥宗樓與闾丘明互相勉勵,決定為國捐軀,陰間聚會,以為最大榮耀。
中軍将領公孫夏則指令他的部下跟他一起合唱《虞殡》。這是一首送葬的挽歌,唱之以示必死。
而上軍将領東郭叔則拿出自己的摯愛,一把寶琴,派人去送給自己的好友、知音,著名音樂家弦多,說:“我聽說一個人打了三次仗,總有一次會戰死,這已經是我的第三仗,我不會再見到您了……Goodbye my love!”
總之,在田氏兄弟的忽悠下,齊國全軍成功陷入了一種瘋狂而悲壯的氛圍之中不可自拔。而就在這種氛圍中,艾陵大戰開始了!
吳上軍統帥胥門巢最先投入了戰鬥,他率領着上軍兩萬吳兵,手持短兵,暴風驟雨般朝齊國中軍國書的陣中沖去。
擒賊先擒王,搞定敵方的主帥,齊軍必敗!
國書不敢怠慢,立刻指令大将公孫揮迎戰,公孫揮大吼一聲,率本部車馬三千,疾驅而出,跟吳軍一場亂戰,殺的胥門巢連連後卻,國書趁機自引中軍精銳斜刺裡殺出,兩下夾攻,吳軍大敗,無數士兵倒在齊軍的戰車之下,輾成粉碎。
公孫揮滿臉鮮血,眼睛殺得通紅,宛如惡魔下凡一般,他一面揮戈屠殺敗兵,一面大喊:“吳國人頭發短,大家都拿八尺長繩來拴他們的腦袋吧!”
解釋一下,吳俗斷發文身,士兵們都是平頭,頭被砍下來後齊軍沒辦法拎他們發髻回去領賞,是以公孫揮要大家用長繩來栓吳兵的腦袋。
一時間,齊國的戰車上都挂滿了吳國士兵的首級,舉軍若狂。
胥門巢損失了五千吳國勇士的腦袋,灰頭土臉的去見夫差。
夫差大怒,立馬剝奪了他的指揮權,命右軍統帥展如将上軍殘部歸入其右軍,準備整軍再戰。
接着,他把魯軍總指揮叔孫州仇叫了來,問:“你在魯國擔任的是什麼職務?”
叔孫躬身道:“司馬。”
夫差當即賞給他劍甲一具,說:“認真地履行你國君交給的任務,不要給你們魯國丢臉。”
叔孫州仇一向膽小木讷,看到吳王的威勢更是吓傻了:從古至今,君賜臣劍,都是要臣自殺,吳王蠻夷,不懂周禮,居然送我一把劍,這可叫我如何答禮?
一旁的魯國大臣子貢趕緊幫忙答禮:“州仇敬受皮甲,跟随君王一起作戰。”
叔孫一拍腦袋,對呀,我隻行受甲之禮不就得了,果然是孔老夫子的高徒,就是比我聰明!
夫差卻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隻覺得叔孫這個人傻傻的,一定好欺負,于是說道:“乖,那你就帶着你們魯國兵去打頭陣吧!”
“啊!?……”
中斷的戰争繼續進行,夫差命叔孫州仇的魯國戰車兵打第一陣,展如的五萬右軍(吳軍的上軍已并入右軍)打第二陣,王子姑曹的兩萬下軍打第三陣,胥門巢則戴罪立功率三千甲士往來誘敵,自己則引三萬中軍屯兵高地,作為預備隊,相機救援。
看來夫差雖然口碑不行,但觀其排兵布陣,頗繼承了吳王阖闾與伍子胥的精髓,且這一系列車輪戰、誘敵計和預備隊戰術,還頗有創新之處。
圖:油畫《艾陵之戰》
于是,驚天動地的戰鼓繼續響起,叔孫州仇帶着魯國兵硬着頭皮往上沖,沒兩下就被國書殺的落花流水,狼狽逃竄,夫差搖了搖頭,心想:魯國人就會讀書,打仗完全不頂用,有他們跟沒他們沒兩樣,算了,還是靠自己吧!
于是他揮動令旗,展如的第二波進攻發動。
國書屠殺魯國兵正起勁,沒工夫理展如,便派高無丕的三萬下軍去對付吳國的右軍。
這下子有意思了,夫差無意間竟使出了後世田忌賽馬的妙招,以己方最弱的魯軍對齊國最精銳的中軍,而以己方最強的五萬右軍對齊國的三萬上軍,這不就是所謂的“上驷對中驷,中驷對下驷”嗎?
高無丕敗了,三萬對五萬,不輸才怪,他趕忙派人給國書傳信:“兄弟我這裡撐不住了,你快點派援兵來支援我!”
國書正揍魯國人揍的起勁,實在不想管高氏,便派了宗樓和闾丘明率下軍去支援他。但這樣一來,齊軍十餘萬精銳就全被派了出來,而吳國則隻動用了五萬右軍,其他部隊則好整以暇的呆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着血流成河的戰場,眼神無比平靜。
這個時候,魯國兵實在頂不住了,叔孫州仇顧不上面子了,帶着數千殘兵敗将亡命奔回,國書趁機大兵壓上,直朝夫差中軍殺來,夫差回頭看了看魯哀公,魯哀公哼着小曲别過頭,裝沒事。
夫差也不生氣,揮動令旗,命胥門巢率三千精兵出動,迎擊齊中軍,執行誘敵任務。
國書本待和夫差決一死戰,沒想到吳王如此托大,隻派了三千人來戰,當下大笑:“公孫揮,你的手下敗将前來送死了,去送他上西天吧!”
“得令!”公孫揮大吼一聲,一車當先,朝越軍殺來。
胥門巢故作慌忙,大喊:“砍頭狂來了,快跑!”帶兵抱頭鼠竄。
公孫揮大喜,揮軍在後直追。
公孫揮殺的正起勁,突然鼓聲震天,早已埋伏好的王孫姑曹率領兩萬下軍從兩翼殺出,胥門巢也趁機轉身回戰,三面合圍,打了齊軍一個措手不及。
不好,有埋伏!國書慌忙帶着全部中軍趕上來救援。
一番惡戰,齊軍終于将吳越聯軍的合圍攻勢打退,挽回了頹勢,為此,公孫揮也損失了五千齊國勇士的腦袋。
而齊中軍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戰鼓又響,王子姑曹的兩萬下軍和胥門巢的三千精兵發動了第二波進攻!
國書面色變得凝重了,吳軍果然非同泛泛,頑強的很哪,看來不拼命不行了!
他一把推開鼓手,親自執棰擂鼓,高聲喊道:“齊國的勇士們,跟吳國蠻子拚了,齊國的安危,在此一戰!生還者,不為烈丈夫也!”
戰争陷入了白熱化,這會兒也沒什麼上軍下軍左軍右軍了,齊軍約十萬吳軍約七萬總共十幾萬人馬在這片廣闊的平原上緊緊咬成一團,車馳馬奔,戈飛劍舞,直殺得煙塵滾滾,血流成河,雙方的戰士都殺紅了眼睛,劍砍斷了肉搏,手砍斷了牙咬,牙咬斷了頭撞,整個戰場陷入了一片可怕的瘋狂之中。
是的,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血戰,交戰雙方都代表着那個時代步兵方陣和戰車方陣的最高水準,雙方無論從數量和品質還有決心上來看都屬上乘,而且勢均力敵,沒有了孫武這樣變态級别的高手參與,這場戰争無論是誰勝,都隻能是慘勝,都将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可就在這個幾近瘋狂的戰場一側,吳國的三萬中軍王卒主力卻站在高處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激戰,就好像這場戰争跟自己沒有半點關系。
一邊殺聲震天,一邊卻靜如流水,好詭異的一幅情景。
所謂中軍王卒,就是吳王的嫡系部隊,沒有大王的指令,就算山腳下所有的吳軍全部雷射了,他們也不能移動半步。
這時候,激戰已經持續好幾個小時,接近中午了,豔陽高照,沒有一點風,戰場上屍橫遍野,炙熱的空氣帶着腐臭的屍體味道緩緩升到半空,凝固在刺眼的陽光裡。
粗略看去,雙方的損失恐怕都已達到四萬以上,近十萬英勇的士兵就此永遠的留在了這片荒山野嶺之中,再也無法回到他們的家鄉,與親人相見。
可是,夫差好像沒有一點要出動預備隊的意思,他威風凜凜地坐在寶座上,用令人生畏的目光凝望着慘如煉獄一般的戰場。寶座周圍站着許多衣着華麗的随從和史官,他們準備如實記錄下吳國大軍的輝煌勝利。
夫差的肚子有點餓了,他命全軍埋鍋做飯,又派人預備下酒菜,叫魯哀公等人過來和他一起吃午飯。
魯哀公、伯嚭、叔孫州仇、諸暨郢、子貢、子服景伯、微虎等人依照地位高低在夫差下面坐下,個個面色凝重,沒有一人有動筷子的意思。
夫差笑道:“咋啦,被水煮了!一個個不開心的樣子,來,陪寡人喝酒!”
伯嚭趕忙附和道:“對對對,大家夥難得一聚,都舉起杯來,咱們祝大王健康長壽!”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了!
魯哀公終于忍不住,說道:“君王請恕我直言,現在勇士們在戰場上拚死,我等實在沒心思飲酒!”
夫差笑道:“打仗嘛!哪裡有不死人的,沒必要大驚小怪。咱們不如先喝一杯提前預祝勝利!”
大家轉頭看了看屍橫遍野的戰場,實在沒有發現吳軍有一點要大勝的意思,真不知吳王哪裡來的自信。
魯國将軍微虎是個急脾氣,他把酒杯一扔,大聲道:“君王,再這麼打下去咱們的兵就要拼光了,我們現在不沖下去幫忙,就來不及了!”
夫差一點兒不生氣,接着笑:“急什麼,再怎麼急也要吃完飯再說,不填飽肚子怎麼打仗!”
大家隻好心急火燎的扒飯。夫差卻一個人在旁喝酒喝個不停,不時找這個人幹一杯那個人幹一杯。
微虎狼吞虎咽吃完了飯,又叫:“吃完了,快出發吧!”
夫差打完一個通關,拿起飯碗剛要吃,聞言怒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寡人還沒開吃呢!”
微虎站起身來焦躁的走來走去:“哎呀,我能不急嗎?每等一秒不知又會犧牲多少人!”
夫差冷冷的說道:“身為一個軍人,總有一天要戰死沙場的,這是打他當兵那天開始,就必須有的覺悟!你也是一個軍人,難道這一點也不懂嗎?”
包括伯嚭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是他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夫差的冷酷無情:為了他的霸業,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裡都不值一提,死一個人與死幾萬人,沒有任何差別。
夫差開始一言不發的吃飯,吃的很慢。
他在等,等齊軍完全疲憊的一刻。
國書從來沒有打過如此艱苦的一仗。
吳國人怎麼能這麼頑強呢?他們投入的兵力顯然要比己方要少一些,可是打起來卻仿佛沒有吃多少虧的樣子,而且明明傷亡十分慘重,卻沒有一點後撤的意思。
他們不撤,我們也絕對不能撤。
類似這種大規模硬碰硬的陣地戰,比就比誰的意志力更強一些,誰能在這瘋狂的厮殺中堅持下去,拼到最後一刻,誰就赢了。
可是他的肚子餓了,他的幾萬齊軍肚子也餓了,從早晨打到晌午都過了,他們粒米未進,還要拚死厮殺,體力疲憊到了極點,精神也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很想大聲喊:吳軍哪,你們快退吧,我們保證不追你們,大家吃完午飯接着幹好不好?
就在這個時候,對面突然傳來了鳴金的聲音,吳軍開始緩緩後撤。
國書欣喜若狂:太好了,吳國人終于撐不住了,天佑齊國!
他開始做夢:今天的戰事總算是有了個結局,也不知夫差是準備跟我們議和呢,還是準備來日再戰。
這時他的愛将公孫揮沖到了他面前,叫道:“元帥,吳軍敗退了,咱們趁此機會沖上去殺他個落花流水吧!”
真是一個不知疲倦的勇士呀!國書心中暗贊。
“是戰是止,請大人速下決定。”他的副手高無丕在旁也問。
“嗯……”國書猶豫了。
這一猶豫不要緊,戰場上頓時風雲突變。
後撤的吳軍突然左右讓開,從後殺出一支龐大的生力軍。
這支生力軍正是剛吃飽飯精力旺盛的吳國三萬王卒中軍。
後撤的吳軍也緊随在這三萬中軍之後,全面壓上。
原來夫差早有定計,鳴金不是退兵的信号,而是反攻的号角!
猛虎下山了!
膠着了半天的戰局開始一面倒,齊國人慘了,一個個被這群下山的猛虎屠殺。其實按目前雙方兵力,他們并不比吳軍吃虧,虧就虧在體力上,一方在高處養精蓄銳,早已躍躍欲試;一方則戰的筋疲力盡、餓的頭昏眼花,兵器都快拿不穩,更别說戰鬥了;結果雙方一交鋒,高下立見。
公孫揮指揮的齊中軍先頭部隊做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首先崩潰。
接着,齊三軍的其他部隊也相繼潰敗,有的甚至還沒看到吳軍的影子就開始被前面的敗兵裹挾着不得不往後敗退。吳國的輕裝步兵趁勢席卷而上,讓這數萬齊軍部隊在極短的時間内遭受了滅頂之災……
這就是戰車部隊相較于步兵部隊最大的一個弱點:因為戰車的進攻必須依靠整齊而穩定的陣形,而龐大的戰車方陣隻要前方的部隊亂了陣腳,整支部隊基本上就無法重新編組布陣,一旦輕易撤退就可能招緻全面失敗,是以一般車戰失敗的一方就很少有翻盤的可能。所幸齊國在北方面臨的對手一般也都使用戰車,是以一旦被擊潰,也可以利用速度逃跑。可惜齊國這次面對的是吳國非常專業的步兵,非常善于追殲逐北,别忘了,當年吳楚“柏舉之戰”,吳軍就曾在數日之内狂追楚軍數百裡,最終五戰而破郢。總之,對敵國的戰車部隊實施全面追殲,正是吳國步兵的拿手好戲。
具體的追殲過程我們就不較長的描述了,太血腥!其最終的結果就是,齊國十萬大軍幾乎被全殲,國書、公孫夏、闾丘明、田書、東郭書等齊軍将帥也相繼被吳軍俘虜,隻有公孫恢、宗樓、高無丕、田逆四人僥幸逃出生天。
接着就是打掃戰場了,整個艾陵平原屍橫遍野、甲仗堆積如山,最終,吳軍繳獲戰車八百乘,并斬獲甲首三千。按春秋後期的軍制,一乘兵車編制三名甲士、75名兵卒與25名雜役總共103人,如果按三千甲士來算,則齊軍損兵約十萬三千;如果按戰車八百來算,則齊軍陣亡約八萬兩千人。總之,齊國十萬餘大軍幾乎可以說是全軍覆沒。
吳王夫差很開心,一高興,竟将這八百乘齊國戰車送給了魯哀公,以宣揚其赫赫戰功。
魯哀公大喜。魯國全國也不過八百兵車,這搞一下就翻倍了呀。連忙稱謝不已,一個勁的誇吳王用兵如神、大方講義氣。
夫差心裡暗笑:嘿嘿,我們吳國步兵天下無敵,要那些無用的戰車作甚,還不如送給魯國作個順水人情。
戰後,魯哀公将齊帥國書的首級裝匣,又在下面墊上黑色和紅色的絲綢,加上綢帶,送還給齊國,并附上一封外交函,上書:
“你們這次失敗是咎由自取,上天如果不了解你們行為不正,又怎會讓下國勝利!”
靠着夫差的威風,魯國人也開始拽起來了!
齊簡公還能說什麼呢?十萬大軍幾乎拼光了,他還有啥底氣跟人嗆聲,也隻好低下高傲的頭顱,可憐巴巴的給魯國人賠禮道歉,并獻上大批金銀寶器,向吳王夫差求和。
夫差欣然應允,齊國人既然服軟,我東方霸主地位就已确立,無需再多生枝節了,回國吧!
艾陵之戰,最終以齊國的慘敗吳國的慘勝告終。此役,吳王夫差展現了高超的戰術技巧與軍事指揮藝術,誘敵、埋伏、預備隊,創新手段層出不窮,完全突破了前人三軍正面作戰的陳規,把機動主力運用的出神入化。看來,東南之地不愧為中國兵學的發源地,孫武,阖闾,伍子胥,夫差,句踐,範蠡都是頂尖的戰争藝術家,春秋末年天下霸業的南移,并非偶然。
而經此一役,齊國損兵将近十萬,從此淪為二流國家,經常被三晉欺負,甚至還屢遭魯燕的入侵,直到近百年後的齊威王初年才恢複了元氣。更慘的是,此役齊國國内高層将領精英損失殆盡,高、國兩大家族的實力更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而另外鮑、晏兩大家族也人才凋零,再也沒有了與田氏争雄的實力,進而導緻田氏一家獨大,最終篡齊而代之。而吳國雖勝,且收獲了大批戰略物資和金銀寶器,但也損失了數萬兵力,可謂慘勝——要知道春秋時代中國的人口不過一千多萬,即使大國的人口也就在一百萬左右,數萬兵員的損失絕不是一個小數目!錢可以再賺,兵源的損失可沒那麼快恢複過來,當然,吳國霸業确立,有錢有地,假以時日當可無虞。隻可惜,他背後那一頭陰險的猛虎句踐,會給他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