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為第十一屆亞運會集資,崔健在西安舉辦了兩場演唱會。
29歲的崔健,頭戴白色五角星鴨舌帽,在舞台上高唱《一無所有》,台下觀衆瘋了一樣。
有一個19歲的小姑娘,嗓子都喊啞了。
聽完演唱會,她決定從大學退學。
這個在古城牆包圍中長大的孩子,向生命發出了呐喊。
她要走出西安,去更大的地方。
她就是年齡最大的“謀女郎”,大滿貫“視後”闫妮。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
1971年,闫妮出生于古城西安,母親是普通勞工,父親是個小幹部。
從小闫妮就在父母的疼愛中長大,而她的迷糊,從小開始就沒斷過。
冬天一到,她的手套和帽子,就會無緣無故地消失。
15歲那年,舉家從城西搬到城南,住到西安電影制片廠附近。
鄰居家的阿姨總帶她去看電影,她發覺,在電影的世界裡,自己可以盡情幻想。
1988年,程小東在西安電影廠拍《古今大戰秦俑情》,
主演張藝謀不小心受傷了,旁邊的鞏俐很是心疼。
旁邊站着一個小姑娘:一手捧着碗面條、一邊看熱鬧。
她叫闫凱豔,後來的“謀女郎”闫妮。
那年她高一,還是個懵懂的孩子,根本沒想過未來做演員。
她家往上數三代,也沒人幹過這個,沒有藝術氛圍和“基因”。
由于家住西影廠附近,闫妮認識了不少電影制片廠的孩子,蘇爽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高二的時候,蘇爽覺得闫妮膽子大,大大咧咧,什麼都敢做,有當演員的潛質,就鼓勵她報考北京電影學院。
闫妮15歲之前隻會說西安方言,高中後,還講“塑膠國語”,
蘇爽就給她找輔導老師,教她練習國語。
蘇爽的媽媽是西影廠的服裝師,借着這層關系,蘇爽還找到表演老師為她輔導。
考試時,闫妮穿的外套都是她的。
有個情境考試,闫妮還把那件粉色棉襖脫下來,在地上劃拉,把蘇爽心疼得不行。
闫妮的文化課成績一直屬于“後進生”那一撥,
國小數學就能考60 多分,高中隻有70 分。
一年的時間裡,為了填補文化課上的空白,闫妮把視力從100 多度學到了400 多度。
招生考試,她一路過關斬将,但是三試結束以後,她沒有收到北電的錄取通知單。
她詢問招生老師,老師對她說:“你好好學習”。
面試官馬精武老師說:“你的天性解放都很好!”
此話一出,闫妮便知道自己沒戲了。
考北電失敗,留下的後遺症是,她永遠不看超男快女類的選秀節目。
雖然考試失利,但開啟了她對表演的渴望與追求。
回到學校後,蘇爽希望闫妮不要被暫時的打擊澆滅夢想,
于是讓闫妮給同學們寫一個字條:我将來的理想是當一個演員。
班裡的同學收到後,紛紛給闫妮回:你會成為一名好演員。
在夥伴們的鼓勵之下,闫妮将将演員夢埋在了心底。
之後,闫妮進了陝西财經學院,學習企業管理,但這非她所愛。
1990年,正在上大二的闫妮,聽說蘭州軍區政治部戰鬥話劇團在招人,
錄取後,有到解放軍藝術學院讀書的機會。
她内心的沖動被點燃了,在與家人商量之後,果斷選擇了退學。
這一次備考,她也格外認真。
考場上,老師說她聲音太小:“我們招的是話劇演員。”
闫妮就一下子用很大的聲音朗誦:“北國風光,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老師關上了窗戶,招進了她。
同年11月,闫妮到解放軍藝術學院學習表演,為期兩年半時間。
在軍藝上學的時候,晾衣服對闫妮來說是個大難題。
她總是瞄不準頭頂的晾衣繩,衣服扔上去又掉下來,得洗好幾遍。
在做文藝兵的時候,闫妮的生活過得很自在。
盡管沒有戲演,也沒有壓力,因為其他人也都一樣。
渾渾噩噩、懶懶散散就是一天,過得“神仙日子”:
看看電影,吃吃牛肉面,去黃河邊坐坐皮筏子,晚上在蘭州轉轉街。
看到漂亮衣服,她揮手插兜,用下巴指着櫥窗說,
等我有了錢,就把這個搞回來。
有一年,蘭州軍區有一次大規模演習,闫妮任解說。
早上出發的時候,她連自己的車都找不到,手忙腳亂,化妝品灑了一路。
好在有位首長對她特别關照,讓她坐自己的車,還讓警衛員給她買早點。
首長對她說,所有的車都一樣,你得記住車牌。
闫妮一拍腦門,對啊,我應該記住車号!
軍區演習這麼大陣勢都迷糊的人,心理素質肯定也非常人能比。
果然,那次演習闫妮受到了軍區級别的表揚。
1994年,闫妮調到空軍政治話劇團,又從蘭州回到了北京。
工作上的調動,一半是為愛北漂。
闫妮在軍藝學習期間認識了鄒偉,當時鄒偉在北京公安系統工作,
而她隻是暫時在北京學習,學習結束就得回蘭州。
為了避免異地戀,闫妮申請調到空軍政治話劇團。
1996年,相戀幾年之後,闫妮和鄒偉領證結婚。
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婚後兩年,闫妮生下了女兒鄒元清。
空政歌舞團是絕對明星團,雲集了殷桃、牛莉、郭達等一衆“春晚專業戶”,
闫妮不覺得自己是突出的那一種,隻能耐心地跑着龍套。
她首次參演的話劇《湘江,湘江》,隻有兩句台詞;
出演隻有四個字台詞的紅軍,她會準備好幾種表演方式;
排練時一個跌倒的動作,她把自己摔得鼻青臉腫;
有的角色小到“連部隊同僚都認不出她”。
那時候她一有機會,就拿着照片去各個劇組試戲。
有個導演說“你現在給我演一個”, 她說“演不了,需要有劇本、有環境”,
是以被淘汰了也不惋惜,轉身就走。
郭達和牛莉外出試戲的時候,經常會帶着闫妮,
但是他們倆經常很輕松就拿下主角,而闫妮再努力,也隻能争取到不起眼的小角色。
有一段時間,闫妮腦子裡想的都是拍戲。
生完孩子沒多久,她就馬不停蹄地回到工作崗位。
即便如此,“拼命三郎”闫妮還是默默無聞。
身邊的朋友心疼她辛苦,就叫她“闫大腕”,希望能把她叫紅。
闫妮長得并沒有那麼好看,而且身材走樣,不會打扮,不會穿搭,
她曾經有過将14種顔色穿在身上的經曆。
是以,很長一段時間裡“土”成了闫妮的代名詞。
在空政話劇團的時候,演出隊長王學圻對闫妮說:
“你看咱們團,牛莉有牛莉的風格,楊青有楊青的風格,唯獨你的風格最亂。
你和牛莉上街,買的衣服就像牛莉;跟楊青上街,買的衣服就像楊青。
你什麼時候能有自己的風格?”
闫妮一副無所謂的态度,說沒風格就是我的風格。
1999年,團裡準備拍電影《公雞打鳴母雞下蛋》,
朋友周小斌覺得她可以當女主角,就鼓勵了她。
闫妮看着身邊的同僚相繼變紅,内心有些渴望。
于是,她決定為自己争取一次機會。
她跑到上司的辦公室,表明意願:“我想演女一号”。
上司回絕了:“女一号已經定了”。
也許是因為闫妮的态度太誠懇,想演女主角的願望太強烈,上司最後真的讓她演了女主。
《公雞打鳴母雞下蛋》播出之後,成績不俗,斬獲了首屆電視電影百合獎。
這部電影讓闫妮的事業,開始有了起色,
她的伯樂,尚敬導演也出現了。
尚敬從這部電影中,看到了闫妮的喜劇天分,
先後邀請她出演了《炊事班的故事》和《健康快車》。
在拍攝《健康快車》的時候,尚敬認定闫妮确實是個可塑之才。
于是在2005年,跑了12年龍套之後,闫妮終于等來了大火的機會!
2005年,尚敬希望闫妮能扮演《武林外傳》中的“佟湘玉”。
闫妮心中也有主角夢,畢竟她已經扮演了太多的配角。
面對尚敬導演的邀約,她第一反應是詢問他:
“是主角還是配角?是主角我就演。”
闫妮想要演主角,她想出名,因為她面臨着轉業的問題,隻有出名才不用轉業。
得到了導演肯定的回答,她接下了這個角色。
拍攝的時候,導演要求闫妮将佟湘玉,塑造成一個風情萬種、有韻味的佟掌櫃形象。
這給闫妮帶來不少的壓力,但是十年沉澱,她的實力在實踐中不斷精進,對角色的塑造也有自己的見解,她大膽使用陝西話來演繹。
2006年,《武林外傳》播出之後,紅遍全國。闫妮、姚晨、沙溢等人都徹底的紅了。
據沙溢回憶:《武林外傳》拍了8個月,拍到後面大家都疲了,
隻有闫妮,“每天就一直在揣摩着自己的那些台詞,她不停地練習,不停地叨唠着……8個月其實就像火焰那個小火苗,從來沒有熄過,一直在保持着那個熱度,保持着炙熱的那種狀态。”
這不僅讓她免于轉業,也讓她的演藝事業更上一層樓。
然而,生活總是充滿了戲劇化。
“在我人生最悲傷的時候,接了一個喜劇。”
沒有人能想到,在《武林外傳》拍攝期間,闫妮的生活上正發生巨大的變化。
丈夫鄒偉向她提出離婚,并把女兒鄒元清的撫養權讓給她。
那段時間對于闫妮來說非常痛苦。
白天,她是喜劇演員,在片場提供各種笑料;
晚上,她是單親媽媽,獨自面對婚姻的失敗。
闫妮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走出婚姻的陰霾。
好在,愛情沒有了,還有事業。
在《武林外傳》之後,闫妮接連演了許多部口碑劇,拿了不少獎項,迎來了事業巅峰。
2009年,闫妮和夏雨合作《北風那個吹》,闫妮拿下飛天獎和金鷹獎最佳女主角。
2009年,闫妮的喜事,還有另一件——成為“謀女郎”。
2009年,38歲的闫妮成了年齡最大的“謀女郎”,也真正開始走向大螢幕。
說起加入《三槍》劇組,這其中還有一段小故事。
“最早我看到張藝謀要拍《三槍》的新聞時,知道裡面有一個女老闆的角色。
當時我就想,為什麼不找我來演呢?後來我也沒當回事。
結果沒過多久,尚敬導演就幫張藝謀導演來找我了。
不過,後來我才知道,我是頂替王小華進入劇組的。
但至于說為什麼最終沒有用王小華,我就不清楚了。”
真實原因是,王小華沒達到張藝謀的表演要求。
合作之初,張藝謀就炫耀自己的眼光:“你看那個女演員,長了一張大媽臉,不是很漂亮,但她演得非常好。”
闫妮的影迷卻不幹了,起了個口号:“世上女子千千萬,惟有闫妮最好看。”
實際上,張藝謀對這位老鄉的演技十分認可。
張藝謀說:“在片中,闫妮一口氣拍了17遍哭戲。
一般演員哭個兩三遍沒問題,哭到六七遍的時候有哭的心沒哭的淚,要借助眼藥水。
可闫妮就跟水管子一樣,眼淚嘩啦啦不停流,化妝師在一旁沒事幹。
她是我從影以來見過的,最能哭的女演員。”
盡管這部電影出來之後,褒貶不一,但也讓闫妮的表演才華,被更多的導演看到。
片約也蜂擁而至:與葛優、章子怡合作《羅曼蒂克消亡史》,和周迅、梁朝偉合作《大魔術師》、參演IP《捉妖記2》等等,
44歲的“國民媳婦”海清,在呼籲要多照顧大齡女藝人時,
50歲的闫妮,卻在電影和電視上,全面開花。
1、最好的朋友:耿樂,
2012年兩人在拍攝《女子軍魂》相識。
拍攝地在四川山區,冬天夜裡又濕又冷,大家就坐在炭火盆前取暖。
一邊烤火,耿樂一邊唱歌,唱80年代的粵語流行金曲,
她喜歡聽,聽得眼睛發亮,“哎呀,樂,你唱得真好,再給唱一遍。”
耿樂畢業于中央美院,學畫畫的,披着一頭長發,典型的文藝青年,有着憂郁、迷茫的氣質。
其實真實的闫妮也是,這也是兩人成為朋友的原因。
9年之後,在熱播劇《突圍》中,兩人再次深度合作。
最逗的是耿樂到她家去做客時,問闫妮家裡面的WIFI密碼,闫妮居然反過來驚問他,WIFI還有密碼的嗎?
2012年,闫妮還為情所困,耿樂成了男閨蜜。
有一天在開車,他收到闫妮的短信,内容是“怎麼忘掉一個人?”
耿樂立刻回電話過去:“你看現在春天快來了,你要學會享受冬天,冬天的蕭瑟、寒冷,你要認這件事”。
後來他們也經常聯系,她喜歡去耿樂家玩兒,聊天,聽音樂,經常哈哈大笑。
她是夜貓子,常常到了很深的夜裡,也舍不得離開。
耿樂說,她特别像一個孩子。
2、感激的人:黃渤:
2008年拍《大灌籃》時,兩人結識。
那時他們的戲都不多,黃渤把自己的一場動作戲讓給了闫妮,闫妮特别感動。
到了2009年《鬥牛》,闫妮應黃渤的請求過來演女一号。
當時說就三四天戲,還是女一号,一去竟然拍了很長時間。
闫妮就說:“黃渤,你這個騙子!”。
但盡管如此,闫妮對黃渤還是很感激。
黃渤也憑借《鬥牛》,拿到台灣金馬獎最佳男主角。
從那以後,黃渤的演技和高情商,被更多的人所喜愛。
3、黃金搭檔:老鄉張嘉譯;
他們一共合作過三部戲,部部經典,收視率超高。
2014年,一起合作《一仆二主》,但合作過程并不順利。
闫妮常常因為戲和張嘉譯吵得不可開交,闫妮有自己的堅持,不認可的戲堅決不演,
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不理彼此。
但一旦她了解了人物,撒開演的時候, 大部分演員基本上都演不過她。
《一仆二主》拍完之後,闫妮對自己并不是很有信心,
張嘉譯告訴她什麼都别想,到時候看結果。
《一仆二主》 以1.448%的收視率,拿下當年度上半年收視排名第二的優異成績。
播出後,闫妮在飛機上被一個觀衆認出來了,追着她直叫唐紅唐總。
2019年,兩人二度合作《少年派》,拍攝過程,相當的默契。
闫妮和趙今麥,至今還是以母女相稱。
憑借王勝男一角,闫妮拿下第26屆上海白玉蘭電視節最佳女主角獎。
2020年, 電視劇《裝台》,兩個人再演夫妻。
最終雙雙提名上海白玉蘭電視節,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主角。
張嘉譯和闫妮,這對黃金搭檔,幾乎就是收視率的保證。
2017年,張嘉譯籌備《白鹿原》,闫妮很想演田小娥,她找張嘉譯争取。
張嘉譯無奈地說“你要是年輕十歲,額一咬牙就讓你演了”。
最後田小娥由李沁出演,迅速蹿紅。
闫妮說:“作為演員,我可以有不同的想法,也可以拒絕我,這都沒關系”。
2005年,闫妮離婚後,又經曆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
兩人滿打滿算,在一起可能不到三年,但是拉拉扯扯了七八年。
這段感情結束之後,她開始慢慢相信:人生而孤獨。
但她也說:“你也不要怕,不用怕的”。
媒體曾追問過她的前夫,她态度鮮明地告訴記者:
“我們有個約定,就是在任何采訪中都不談他。他跟我們這個圈子不沾邊。
他是一個很負責任的男人,嫁給這個男人我不後悔。”
曾經闫妮的朋友說,闫妮将來的墓志銘應該寫“糊塗一生,卻很成功。”
闫妮卻說:“人有時候糊塗一點并不是壞事,而且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糊塗。
讓自己過得輕松一點不是很好嗎?有些事情真的不必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