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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記憶》

作者:一帆而過

世間總有一個地方無論你身在何方,它都是你心靈栖息之地;總有那麼一些往事模時間久遠,卻一刻也不曾忘記;總有那麼一些人很少想起,可是一想起卻讓人淚流滿面。

時光總是過得那麼匆匆,離我最後一次住老舅的老屋已經過去三十多年了,而老舅也走了三十多年。老舅具體哪一年走的,我也不太清楚,隻記得老媽接到消息說老舅出車禍走了,痛哭流涕幾欲暈厥。而十二三歲的我還不太了解死亡的含義,甚至于隻當着一個消息。三十多年過去了,我并沒有刻意去回憶,隻是偶爾想起。于我來說似乎頗為無情,正應了農村那句俗話:外甥狗,吃了走。雖然很少想起,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忘記。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寫點東西,權當是對他的紀念,可是每次提起筆來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寫起,從這點上我是愧對疼愛我的老舅的。

早些時候和大姐小姐去表弟家玩,在路上突然提起老舅的老屋,我問老屋是否還在,大姐他們說早已被同族的高于川拆毀了,現在隻剩下殘桓斷壁。我聽了心裡很是難過,我們兒時的樂園就這樣被毀了,不知道院子裡的柚子樹還在否?

老舅的老屋并不是老舅建的,确切的說來是外公外婆建的,也就是祖屋。老舅他們那村子是在江永冷水鋪一個叫着棠下的村子,老舅他們屬于高家,棠下好像有高顧周三姓,村子比較大大概有一千多人。棠下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從省道轉下去就是去棠下的路,走不到兩三百米就有一條河,河水清澈見底,裡面鋪滿了鵝卵石,不時有鴨子遊過,我們小時候經常來洗澡。記得有一次惹上了鴨虱,渾身癢得簡直是痛不欲生。

小河上有一座平橋,這橋是棠下進出的路。沿着平橋是一條通往蘭溪的縣道,走不到兩裡路便到了棠下。從左邊進去便是高家,那是老舅老媽他們的家鄉。進村是一條平平仄仄的石闆路,就像鋼琴的鍵盤一塊一塊的鑲嵌着。石闆黝黑發亮,那是歲月留下的痕迹。小時候我每次來老舅家最喜歡的是光着腳丫在石闆上跑來跑去,特别是夏天,把腳踩進溝裡,濕漉漉的在滾燙的石闆上跑,不一會便燙的受不了,但是痛并快樂着,癢酥酥的。石闆路旁邊是一片魚塘,因為有溪水不停地流進流出,是以塘水很清亮,裡面飄着水草,還有些水葫蘆浮在上面,夏天的時候站滿了蜻蜓,不時地輕點水面,蕩起層層的漣漪,青蛙則呱呱叫個不停,小時候我們姐弟最喜歡去老舅家,光是這片塘都成了我們的樂園。跟着新結識的小夥伴砍根竹竿,捆上紮鞋底的線,再用大頭針彎成釣鈎,用高粱杆兒做浮漂去塘裡釣魚,有時候運氣好能釣一兩斤,然後老舅煎得香噴噴送飯,魚仔送飯,鼎鍋刮爛。到了幹塘的時候我們便去見一些大人不要的小魚蝦以及蚌。

走過那片魚塘便到了老舅家。房子旁邊有一個院子,老舅在那裡種了兩棵柚子樹,一棵柿子樹,還在裡面喂了雞鴨,是以每到柚子或者柿子成熟的時候,老舅就會到公社去求人打電話給老媽叫我們回去吃。老舅個子不高,但是人很聰明能幹而且勤勞。老舅一輩子沒結過婚,并不是找不到老婆,而是他很挑剔,什麼事情都要做到完美,且脾氣火爆,老舅的竈台什麼時候都是亮锃锃的,油光可鑒。是以他容不得懶惰的人,别人跟他介紹了好幾個老婆,他都嫌棄人家懶,于是婚事無疾而終。

老屋的門口放着一個碾子,大概是外公外婆用來碾米的,外公外婆在老媽十四五歲時都不在了。老屋有四五間房,房子隔了一個木闆做的夾層,一架長長的樓梯搭在夾層的入口處,那時候我們總是在樓梯上爬上爬下,全然不知道危險。夾層上面儲存着很多吃的東西,有曬幹的花生,有做好晾幹的柿餅,還有柚子等等。我們晚上都搶着到樓上去睡覺,餓了就抓一把旁邊的花生或者柿餅吃,有時候還可以聽老舅講鬼故事,大概是說有一個吊頸鬼吃人的故事,讓人毛骨悚然。我最喜歡吃老舅做的柿餅,柿餅很軟但是嚼着很有韌性,甜甜的,就像現在的QQ糖,真的讓人回味。到長大後有一次我買了幾個柿餅,裡面居然有蛆,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吃柿餅了。

老舅對我們很好,小姐在江永二中讀書的時候,老舅就經常步行十幾公裡去給小姐送吃的,他對我們這些外甥都是很關心。可是還沒等到我們回報他,他卻走了。他走的很凄慘。那是八十年代初,大概八二八三年左右,老舅來到老爸工作機關做工,修建管道,做了一個冬天賺了三百多塊錢,那時候算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于是老舅很開心,準備去買輛心心念念的自行車。于是回了桃川去買。當他把自行車買到手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說終于買了自行車,馬上死了都心甘。現在的人聽起來覺得是一個笑話,但是八十年代的自行車并不亞于現在的寶馬。結果騎着剛買的自行車還沒到兩三公裡,在加油站就被車子撞死了。或許這就是他的命吧!後來自行車也不知道被誰霸占了。

除了老舅家,我們也經常去姨媽家玩,姨媽也嫁在本村。姨夫是一個很敦實的壯漢,性格大大咧咧,說話很直爽,有時候愛吹牛,特别愛喝酒,年輕的時候力氣很大,據說能夠挑四五百斤。在他們村子裡算是一号人物。而姨娘卻是個柔弱的人,隻知道埋頭幹活,從小就有支氣管炎,家裡窮沒錢治療落下了病根。姨媽有五個孩子,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可想而知家庭有多拮據,姨媽整天就知道幹活,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舍不得去看病,煎了雞蛋總是把自己那一份給姨夫吃。大概是我小時候比較聰明吧,姨媽也很疼愛我。我一般都是和表弟表妹們玩,大表妹比我小幾個月。記得有一次去塘裡撿蚌殼,我撿到一個很大的蚌殼,大表妹就來搶我的,我當時很惱火一把抓住她的頭發把她摔倒在地,她頭發被我扯掉一撮,而我臉上被她抓了幾道印子,姨媽知道了反而把表妹臭罵一頓。

姨媽過年最喜歡做的就是粑粑和果子。姨媽的糍粑全部用糯米做的。我每次去了就烤糍粑吃。用火鉗架在碳火上慢慢烤,烤軟後糍粑膨起老高老高然後嘭的一聲開裂,金黃金黃的,這個時候再包上蘿蔔幹,香香的軟軟的糯糯的那滋味真的是人間美味。現在再也吃不到那好吃的糍粑了。

姨媽做的果子也特好吃。那種江永特産果子,果子做成一大盤,一圈圈的,上面裹滿芝麻,很香很香,沒事的時候慢慢的嚼,但是牙齒必須要好,越嚼越香,唇齒留香。每年過年姨媽就早早的預備好,讓我們都大包小包帶回家。

姨媽一直咳嗽,很多時候咳着喘不過氣來,老媽總叫她去看看,她總說沒關系老毛病了,其實她是舍不得錢。到了九幾年就離開了,我記得我站在靈柩前,一直想哭,卻哭不出來,我在心裡想姨媽對我那麼好,我應該哭出聲來的,更應該泣不成聲,痛哭流涕,可是我沒有,并不是我不愛姨媽,或許是因為我知道姨媽最疼我,肯定不想讓我難過吧!

逝者已矣,老舅、姨媽我們永遠記得你們,我相信你們在天堂應該是很好的,天堂不會再有疾病。我們一直都記得那座老屋,以及老屋裡曾經的記憶。

《外婆家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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